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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公主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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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清泪滑落,杨慎慌忙背过身去,他不忍看到这个任何苦难也摧垮不了的男人,为深爱的女人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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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痛陈过往时,淳于月两人已回到了城门口,云风远远的看见,早已亲自开了城门出来,淳于月却也撑到了极限,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林闽慌忙下马搀扶,云风也迎上来询问,她勉强挤出笑容: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难免胆怯,让将军见笑了。
  云风怎会相信她的笑言,又见她穿的是林闽的外衫,脸色毫无血脉,更是不肯相信,正要追问,却见林闽连连跟他摇头,似乎有些思绪呼之欲出,却不能发作,只得强忍着,那指甲陷入了肉里生疼也不自觉。
  淳于月取出南宫逸手里得来的兵符,强撑起精神:云将军,我可以放心的把淳于国交给你么?
  云风虽不明所以,却也毫不含糊:云风与淳于国共存亡!
  淳于月欣慰的点头,递出兵符:不要问前因后果,只要记住我说的话,这兵符可以调动南宫逸边防的三万人马,你好好收着,确认他大军撤退后,就由你去调动用来平叛淳于劭,准胜不准败!
  这翻言辞更让云风疑惑重重,无奈她已吩咐不准问,他也不再多问,只恭敬领命。
  淳于月满意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命令林闽悄悄找寻一身体面的衣服,借云风的房间换了,这才赶回皇城复命,只是她身伤力乏,行走到底缓慢,只得命令林闽先去禀报,以免皇帝担心,却又吩咐将她受辱之事守口如瓶,林闽心中悲苦却也知道如此做才是对她更好,只能默默替她委屈,忽又想起,不免担心:云将军按你的吩咐一定能将叛军一网打尽,公主为何要吩咐留淳于劭一命,这不是留下后患么?
  淳于月只觉心中发苦,喃喃自语:都是淳于命脉,又能说得清谁是主谁是臣,谁是叛军谁是正统呢?
  这话若是放在平常人嘴里已是大逆不道,可是从她嘴口吐出,却让人无从辩驳,若非十三年前那场变故,淳于劭又何须叛乱?
  有林闽在前,她也不敢太慢,这些年来她虽很少回宫,对自己父皇的脾性却也未忘,契约的内容虽大部分在先前的意料之中,却也加入了不少始料未及的条款,而且条条都会辱及他的尊严,而为首的便是淳于国皇宫从此成为南宫逸的行宫,淳于皇族全都搬去偏殿,好让他来暂住时方便随侍。也就是说,她的父皇虽保留了皇帝的称谓,却不过是面子上的尊严,淳于国以沦为藩国,皇帝不如藩王。这对为了皇位可以弑兄的皇帝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屈辱,皇帝震怒,身边服侍的人又会有怎样的灾难?
  果然如她所料,还未进得御书房,就有几个内监被嚎叫着拖了出来,被淳于月制止方才保住性命,几人趴地谢恩,她也无暇理会,不等通传就步入正殿,只见案上陈设散落一地,契约书跌落于地,林闽和几个小太监正跪着瑟瑟发抖,心下无奈,只躬身请安,皇帝还未开口,身旁的宠妃就尖刻挖苦:还以为四公主多大本事呢,急急被召了回来,到头来也只是卖国卖民,还搭上自己的父皇的江山,才勉强换得苟活性命!
        
不容于皇室
  淳于月未回宫之前就曾三番四次上书进言,劝皇帝远离美色以挽回民心,其首当其冲就是这柔妃,而后回宫又对她不恭不敬,便让她怀恨在心,故而她夹枪带棒唯恐不能给她安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以解心头之恨。
  淳于月本就恨柔妃、兰妃这两姐妹秽乱宫廷,扰乱圣听以致皇帝倒行逆施,弄的朝里朝外怨声载道,此时这女人又如此言辞,不免也动了火气,出言讥讽:柔妃娘娘好骨气,若能以死殉节,我必百年供奉!
  话音未落,皇帝呵斥声已在殿内回响,柔妃见皇帝护着自己,越发撒起娇来,数落淳于月侮辱她,又是一番哭诉,甚至为表真想寻死觅活,唬得皇帝慌了神,越发怒上加怒,将羞辱一股脑儿发泄在淳于月身上,抬手夺过柔妃手中的茶杯砸了过来,淳于月也不敢躲避,生生受了,一时额头乌青,茶渍满面,而她本已疲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震得身形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
  皇帝口吐怨责,骂她败国卖民,将原本征得同意的责任一股脑儿的推到了她身上,她也不发一言,林闽慌忙想要替淳于月辩驳,被她一声喝住,虔诚下跪: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只想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举国同葬不如苟全性命、以图后报,却因此辱及皇室尊严,祖宗颜面,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怒不可遏,下令将她打入天牢,只待平定叛乱后再做定夺,淳于月俯首谢恩,任由内监引路将她送往天牢,也让她终于见识到了天牢的可怕,阴暗潮湿不透半点光亮,腌臜污秽之气铺天盖地而来,随着呼吸的气流进入身体,在胃里发酵膨胀,直至挤压掉所有的空隙,然后直逼口腔,淳于月浪迹江湖十年,餐风露宿、就地而眠也是常事,却也未能忍住,吐了个天昏地暗,这一天本就没有吃下什么,担惊受怕又受了南宫逸那样的折磨,哪里还经受得住,只觉天昏地暗直往地上沉,好在跟随的内监眼疾手快及时搀扶住,将她送入牢房,又让人收拾了才离开。
  她不敢大力吸气,也不能屏息太久,只得放缓了节奏,让鼻尖慢慢适应牢里的气息,忽听斜对面有人细声议论: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被送了进来,不知犯了什么罪!
  另一个男人口气带着些不屑:送到这里的不是因为不忿皇亲国戚鱼肉百姓,就是犯言直谏伤了皇帝那些心肝宝贝的心,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他们隔壁也起了个声音,语调极尽戏谑:要说倒霉,谁能跟柳状元比呀,能文能武得了个双魁之名,却偏被这名所害,竟被二公主强留做面首,他偏偏又恃才傲物,最终落得个天牢之灾,只怕这一辈子也别指望出去了。
  忽然一个极小的声音神秘道:昨日放我去小解时听牢头们在议论,内乱起了六个月,现在又被尤国围困,只怕淳于国是无望了,你没瞧见我们最近三天两头没有吃的吗,听说外边也好不了多少。
  此话一出顿时乱遭起来,杂七杂八议论纷纷,淳于月回宫不久,又遇上平乱之事,无暇去听皇宫轶事,此时听起二姐之事,不免痛心,一口气太急被呛了个正着,咳嗽不止,牢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人揣测着说:怎么听着是个女人?
  另一个忙道:莫非是什么妃嫔!
  此番猜测引起一阵嗤笑:皇帝的妃嫔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送到这里来,皇家颜面还要不要!
  一个人忽然狠狠道:管他什么皇家颜面,要我说这次被尤国灭了才好,免得受这昏君涂炭!我们只怕也能挣条活路!
  “我说…”忽然一个清俊的声音传来,虽身处暗室,也未失去本质:皇帝再昏庸也是淳于国自家的事,怎能假手他国来固本清源,自古亡国之民贱如蝼蚁,又怎会好的了。
  戏谑他的人道:我说柳状元,你就不怕老死这里?
  他哈哈笑道:我柳庄平胜在乐观,自古国家兴衰、朝代更替自有定数,乱世必有明主显,你我又不能出去,唯有静待而已!
  话音落定,他便不再发言,其它人似乎对他也恭敬有加,都不再呱噪。
  淳于月对此人生了些敬意,她对自己祸福清明在此尚且烦躁难耐,此人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却能这般豁达潇洒,实属难得,心里不免有了些盘算,只是太过疲乏,不知不觉间沉沉睡了过去。
  被林闽攀醒时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忙问外边境况,林闽压低声音回道:已是清晨,您放心,南宫逸的大军撤了,云将军也接管了那三万人马,正赶去平叛,城门口也布置的妥妥帖帖,各城收到皇命,也送来了粮草,淳于国算是有救了!
  听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林闽忙取出一物送上,因天牢中细微、若有似无,辨不清是何物,林闽将声音压得更低:皇上自觉出手太重,担心公主额头淤肿难消,甚是不安,又不能前来探望,让老奴带了这膏子来,说是能活血化瘀,还再三让奴才转告愧对公主,只是为了皇室颜面,戏还得演下去,稍后怕是还有要公主委屈的地方,请公主善自保重才是。
  淳于月本不是会甜言蜜语之人,只应了一声,其余的林闽自会补上,她收了药膏也不即刻就用,林闽见状忙打开食盒,取出最里层暗格的一碗汤药,淳于月接过一饮而尽,送还时问:可有人瞧见?
  林闽忙回说:公主的吩咐,老奴岂敢有半点疏漏,只是…
  他停顿片刻,见叶子鱼不搭话,只得问出:公主自个受这屈辱,也不让皇上知晓,未免太难为您了!
  药汁的苦涩还停留在口腔,那辛辣之意让她几欲落泪:不用我说,他也很快会从别人口里知晓,不过晚些罢了!
  南宫逸有意羞辱她,不过是想让皇族难堪,又怎会容她隐瞒,林闽见她不再说话,也吐不出安慰之语,心中竟似千刀万剐,也不忍多做逗留,只将饭菜布好,又特意吩咐了看守的内监,才急急的出去。
  出了门却已满面泪痕,这个公主虽常年不在宫中,可是每次回来小住都是他亲自张罗,自从大公主去世后,他还从未对后宫的哪个主子如她这般上心,只因她冰冷的面具下始终有颗不容于皇室的心。
        
旧情难继
  南宫逸的反悔让淳于劭失了后盾,泄了不少气势,加之云风汇同老将王显,加上南宫逸的三万精骑,淳于劭节节败退,以至于被追出城外十里,死困于峡谷,云风受了淳于月的指示,采用心理战招降了残军败将,逼得淳于劭差点抽刀自刎,被云风施巧计留了一条生路,自此,历时七个月的动乱终于平息。
  紧接着淳于皇帝昭告天下,对尤国俯首称臣,同时对淳于月以失策误国之罪被判城门长跪,危险过去,人的尊严开始膨胀,纷纷指责淳于月红颜祸水,误国误民,更有甚者,竟对她秽物加身,却不知自己曾是多么渴望生存,她也不争不辨,用在天牢练就的抗击能力默默承受着。
  不过会如此行径的也不过是些欺名盗世的场面人物,他们总是在太平盛世大谈忠孝节义、礼义廉耻,唯恐天下不乱,可一旦战事挑起,却龟缩的比谁都快,只希望能有一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壳栖身。而一般的老百姓却恰恰相反,他们不是不懂忠孝,只是更渴望生存,所以对淳于月倒没有哪些怨恨,反倒生出些同情,但他们又大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何况大战之后生存成了最关键的问题,也无心去管那个悲催的公主受了怎样的屈辱。
  有头脑又有良心的如云风这样的人,看着他曾瞧不上眼的皇室公主承受这样的冤屈,心中不免愧痛,眼看夜幕降临,人迹已空,忍不住前来探望,还未走近却已被淳于月制止:生灵涂炭,家园尽毁,皇室愧对苍生,这般责罚方能稍减淳于月心中之愧,还望将军成全!
  云风僵立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穿过城门便忽然停住,来人几乎从马上跌落下来,却又不敢急忙上前,踉跄的步伐慢慢移近,轮廓渐渐清晰,淳于月与她对视片刻,忽脸颊残红,唯恐头低的不够,让对方瞧见了模样!
  那人却越走越近,直到她的身前蹲下,声音暗哑,与他俊秀的容颜实在不甚相配,他伸手上前,却被淳于月避开,凄然自嘲道:别脏了手!
  男子却甚为动情,不顾她的挣扎,强搂入怀,也顾不得有他人在场,一番痛陈:为何把我支开,为何什么都不说?难道我只是百无用处的书生,才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不能给你依靠?
  淳于月原本还能死撑,可在他怀里却早已抑制不住委屈,将连日来的痛和苦都默默的倾注于他的衣衫,万般苦楚却难诉分毫,只死死搂住他就能给她承受一切的力量。
  云风认识此人,他乃并州王的独子宁少卿,因不愿等着承袭王位,自幼刻苦攻读,五年前高中状元,被皇上指给四公主,只可惜四公主迟迟不肯回宫完婚,皇上无奈,只得暂时让他给当朝太子做老师,民间传言四公主不喜这门婚事,却不想他们竟是如此情深。
  见两人凄婉哀伤,云风自觉退下,又将发现异样急急赶来的守城士卫阻了回去,自己做起了防止任何人接近的护卫。
  淳于月对宁少卿并非因指婚而成就了感情,相反,两人心里都十分不满意这样的安排,故而淳于月不肯回宫,宁少卿也从不主动提及,只是缘分就是这样奇妙,淳于皇帝想将太子培育的文武兼备,偏偏宁少卿只通文墨,于是受命去为太子访武术名师,同一个江湖,就有了相见的因由,宁少卿选中的偏偏就是女扮男装浪迹江湖的淳于月,他们就这样遇上,雌雄难辨、阴差阳错还闹出了不少笑话,也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宁少卿不惜抗旨也要成就这段感情,而最终的真相大白本该皆大欢喜,偏偏淳于月放不下对皇宫的心结,而宁少卿又有齐国治天下的志向,不能陪她江湖同游,婚事就一再的搁置,只是如今这番境况,不知二人心中可会后悔没有早日共结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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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月到底是太要强,她不想让心爱的人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执意要宁少卿离开,宁少卿也明白她的心情,只得依她,却并非安然回府休息,反倒长跪于庭院之内,算是同甘共苦之意,他之所以未去宫门跪拜,请求赦免,只因他到底认为淳于月在这件事上有失分寸,他有着文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而他如此行径不过是出于对淳于月的爱,爱情可以包容一切过失。
  当然他并未跟淳于月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淳于国因此避免了覆国的危险。
  秋冬的阳光并不浓烈,照在人身上还有一丝融融暖意,可是淳于月却感受不到,半月的天牢押困,早已让她身上存了浓浓的酸腐之意,现今又被污秽加身,她的身上有着生人勿近恶臭,倒成了苍蝇蚊虫的美妙场所,偏偏她又不能驱赶,蚊虫沿着所有可以侵袭的空隙往身体里钻,一点点的撕咬着,瘙痒似冻疮遇到了温暖,任你挠破了皮也难以解除,那种想想也头皮发麻,足以让人崩溃的折磨下,还能平静的纹丝不动,或许还真得多亏她在回宫前的遭遇。
  她静静的跪着,似无欲无求的苦行僧,等待着世间一切的折磨加身,忽然从天而降的一桶清水,一滴不漏的从她的头顶冲进领口,流窜四肢百骸,最终带出无数奄奄一息的虫蚁和污浊,她仰头往上看,柔和的光晕下,云风的表情难辨,不过他的用意却让她感激,她并未道谢,连一个变化的表情也无,又默默的恢复姿态,平视前方,静静的等待着。
  而与她一样等待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父皇,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可以赦免她有分量的台阶。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这个台阶始终没有出现,作为皇帝,他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否则无法应对朝臣的秋后算账,作为父亲,他担心着自己的女儿,那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因为不能认同自己作为而疏离,在无助时却又能为自己不顾一切的女儿,他知道她很坚强,可是却不敢肯定她能否撑得住这一场接着一场的苦难,所以他也跟着吃不下睡不着。
  终于,皇后林凤瑶实在不忍看他消瘦,带着亲自炖的补汤前来看望,他喜出望外,这个女人从未如此关心过自己,相反,自从他篡夺了她丈夫的皇位,将她强纳为妃,她就从未给过他一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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