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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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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重不堪地从床上爬起来,两条很粗的毡子压着我,上面还搭着一件毛皮大衣,黑色,貂皮。下地之后,我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够宽但不够长的白色中衣,头上缠着白纱布的地方一摸就痛,腿和手臂上也是累累的擦伤。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寝室门口的门口向外看。这顶帐篷被分成三间,我身处的屋子是右边一进,而外面还有两间不小的房间,没有人。
外面没生火,我缩了回来。 环视房间,赫然发现这件屋里除了我睡的那张榻,还有一张大床!我几步走过去研究——陈设简单,一把长剑不祥地搁在床头,黑色的皮鞘箍着金,花纹险恶。
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东西,衣服、佩饰、武器。不管怎么看,它们都属于一位武将。
顿时,我有些头晕,不知如何是好,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在我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到左边的屋子里有人的动静,还有咳嗽的声音。我吃了一惊,踮脚溜回去,迅速整理好被子,装死。
握着自己冰凉的手,这沉重的被子竟是非常保暖。
虽然闭着眼,但我仍然感到眼角似乎边有东西一晃,有人来了。
拨火……倒水……喝水……
然后,脚边一紧,有什么东西压在我床了!?
我不由焦躁起来,努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却再也没有动静了。
似乎过去了一百年这么久,我和脚边的人都一动不动。又过去了一百年,似乎连火炉里的劈啪声也停止了。
不等再过去一百年,我又睡着了。
红的云、红的树、红的沙……
天地间的一切都抹上一层奇怪的晕红,我分不清是早晨还是黄昏。
低下头来,身上的衣服竟也透出一层晕红,我穿的不是绿色的衫子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流血了?我摸摸身上,抬起手,手掌间竟也是一层血红。
啊——
我忍不住惊叫,可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是什么世界!怎么会这样!
难以压抑心头的恐惧,我拔腿狂奔,可跑来跑去,始终跑不出这红色无声的世界。
谁来救我?
“小樨!”叫我吗?我抬起头看,远处红柳树下有个人骑在马上向我招手,身姿沉稳,气度不凡。那,是爹呢!
我欣喜若狂,刚刚想向他奔去,却猛然记省:我爹不是阵亡了么,这么会在这里呢!我顿时变了脸色,手足冰冷。那个爹却还在向我招手。
我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什么人身上。我骇然回头。
“小樨,你又这么冒冒失失的。”那个人抱住我,很温柔。是哥哥!我定了定神,一把拉住他手臂。“哥,你看那个人!”我指着那个酷似父亲的影子,声音颤抖。
“嗯,怎么了。”哥哥笑嘻嘻的看着我,不明所以。
怎么?没认出来吗?我急得要跳脚。“他是爹。”我拧着眉头压低声音对他道。
哥哥瞪大眼睛,哈哈大笑道:“你又搞什么鬼,我连爹都不认得了么?”他的声音好大,连那边那个“爹”也仿佛听见了,抚须大笑。
我又气又怕,用力拧他的手臂,恨声道:“他才是鬼,你忘了,我们的爹早死了啊!”
此言一出,哥哥笑容顿时凝固,他低头看着我,半晌方艰涩地道:“小樨,你害怕我们了么?”
我们?我们!
哥哥的脸忽然也融入这血红的背景中去了,他黯然的看着我,眼中不知流下的是泪还是血。
啊——
我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大汉故骠骑大将军上柱国靖武侯平原王府君桢——他的灵位,是我亲手题的主啊!
那边的爹也不笑了,他走过来对哥哥道:“小桢,要走了。”
哥很可怜地盯着我看,抬手想摸我的脸。
如果他真是我哥,那我就让他摸,我这样想。然而当他红的手伸过来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躲。就在这一闪身之间,哥哥和爹都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人在这红色的世界里惶恐。
“王侍泽,你回来!”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可我心里明白,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剩下的只是这无边荒凉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人理我!我绝望的坐在血红色的沙里,好想痛哭一场,可是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我恨这诗。
“繁露,你在驾前侍奉,时刻都要注意仪态。如此随意坐在地下,成何体统!”一个醇厚的声音响起,闻之欲醉。我应声抬头,一人负手而立,神情可亲,仪容俊美,是谁?
是很亲近的人,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
“叫我的字。我送你回去。”那人向我微笑。
太好了,但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着是谁呢?
便在我迟疑之际,那人已然冷了脸色,皱眉道:“你太令我失望……”
等等,容我再想想!
我想奔到他身边,可脚下却泥沙深陷。越是用力往上拔,越是一丝一毫也动不了。我拼命挣扎,可那个人却已无情地绝裾而去,只剩这天地间的一片血红。
不、不、不。
以礼哥哥,你竟这样无情待我!
我睁开眼,竟已泪流满面。
“你醒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吓得我心跳都要猝停了。
帐篷、茶炉上跳跃的火光,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简直是躺在我身边。他抬手抚去我的泪痕,那手指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即便是连着春梦的噩梦,说到底也还是噩梦啊!
我一跃坐起,彻底呆了。
“做什么噩梦了,告诉我。”那人莞尔一笑,眼波深邃。
我忽然想起,那么是回到这个恶梦之前的帐篷里了。然而……
“你是何人?”不如问个明白。
“在下……拓跋锋。”他很优雅地答道。
“……那我呢?”忽然间,异样剧烈的钝痛从我头上劈过。
作者有话要说:
较之上班的忙碌,更文还是快乐的。
修bug,给陛下起了个字,雁乃礼之谓也。
再修字句,为了把哥哥的字加进入,⊙﹏⊙b汗。
第5章 斯人之疾
拓跋锋坐在营帐中,听着雨声,翻着所有的大汉国库卷宗,他手指翻过的是一国之富,但他的神色依然不咸不淡。
肯定是因为元濬杀戮太过的缘故。容甯不由悻悻然。那些宫人卫士的尸体,让中锋营清理了好多天。而拓跋锋脱下战袍之后又多少有点洁癖。
“那小子身体好点么?”拓跋锋忽然问道。
“好多了,每天晚上还偷偷挫镣铐呢。”容甯无奈地挑眉。那天组织禁军抵抗、自称大汉御林军执金吾首领的卫潜风,自从在尸堆里被发现还剩一口气后,就一直被秘密囚在容甯的营里。
“冥顽不灵啊。”拓跋锋笑得很欢。
“是,那小子说自己官太小,没有投降的资格。倒是条硬汉。只是濬王爷容不得他。”
卫潜风守城花样百出,最后那招佯装溃败,引燃火药,不光炸死百余骁悍的前锋铁骑,更使元濬刚出征的幼弟元烈一战而亡,从此再也无青史留名的机会。
“由他去吧。”
“啊!?”容甯想不通,卫潜风实在奸猾,既不能降,就该杀之。否则,他日坐大,又是北魏的一个劲敌。
然而,拓跋锋眉头只微微一蹙,容甯又不禁软下来:“知道了。”
逍遥王元濬是太后之弟,大魏皇帝拓跋炎的亲舅舅,拓跋锋是不得不容他。
拓跋锋是大魏皇帝的庶兄,拓跋炎却日益容不得他。所以这次的会战,才在中军主帅外,又有前锋元帅。主将掣肘原本是军事大忌,总算大汉天子失德,诸王谋逆,英雄凋零,才被他们攻破了大汉都城。
想到拓跋锋向来处事的英明与委屈,容甯也便心平气和了。
“哦,小甯已经在了。”门帘被忽然掀开,一个挺拔的身子走进来。
容甯皱了皱眉,嘴上却恭敬道:“军师来了。”
慕容飒微微一笑。容甯却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慕容飒虽出身于世代为仆的慕容家,但却与慕容黑云与慕容薄不同。他今日已身为中军幕僚,在朝中也有独特的势力。元濬魔王一样的人,在慕容飒面前竟也有所顾忌。传闻,两人关系暧昧。
拓跋锋对他们的交涉视而不见,只问道:“宇文雍的消息来了?”
“还是要求迎回宇文鸿的尸体。”慕容飒将国书递给拓拔锋。
拓拔锋细致地看完,忽然莞尔一笑,“愿以千金赎取妃主,愿以千金赎取忠臣,宇文雍倒大方得紧。”
“千金市义,这生意并不吃亏。只可惜濬王爷,白白替宇文雍省钱。”慕容飒纤眉一挑。
容甯打了个寒战,心中却暗笑,这回元濬肯定要倒霉了。哪知慕容飒并不放过容甯,回头来笑对容甯道:“雪城主对此事怎看?”
容甯想了想道:“没什么,虽然不见宇文鸿的尸身,找具差不多的也便是了。宇文雍又不傻,即使给他个空棺材也能发丧尽礼呢。”
“说得好,看来跟着郎主真是大有好处。”慕容飒向拓跋锋笑道。
拓跋锋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照甯说的办吧。”
慕容飒却神色一凛:“可陛下的心意,当然不能就这样轻易罢手。”
拓跋锋闭目靠在椅中,双手缓缓交叉:“那么,是要我去灭了宇文雍?灭了之后,死而不僵的大汉必有义军此起彼伏,更有萧齐在后虎视眈眈,这块肉吞得了么?
“又或者另扶植儿皇帝?可放眼宗室又有谁比宇文雍更有资格即位?——操纵傀儡这种游戏我没兴趣,陛下也不放心。”
“所以,还是让宇文雍割地称臣,我们以云间城为界,分而治之。目前,做到这地步,大家都好都方便。”
拓跋锋长长的睫毛垂下,失去了冷峻的神情,他的脸亦称得上是温柔俊美。
失忆,是不是很痛苦?刚醒的那几天,的确是的。
每次醒来都找不全七魂六魄;每次独处都纠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每次用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每次略用神思头就痛得不行了,所以我觉得自己病得很重。
但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同处一室的拓拔锋又何尝不是每次醒来都茫然;每次独处都纠结;每次用膳都食之无味;每次入眠都噩梦连连。更有甚者,他有些症状比我更重。比如说,身为男人却每天都要洗澡。
起初有热水时,我也蹭洗了几回。但没过两天,我就觉得,自己头缠纱布,身上全是擦伤,洗澡太痛苦了,也没有必要。因此,今天我就干脆拒绝了,还好,拓拔锋的洁癖还不至于扩散到这屋里的鸡犬上。
因为拓拔锋在洗澡,所以中厅也燃着炭火,我大模大样地爬在拓拔锋处分军情时坐的虎皮褥子上,抓着他处分军情时用的笔,在一张白纸上练字:洗澡,伤水。不用天天洗澡。不出门,更不要天天洗澡,或者,洗脸也可免去。
“郎主——”
正在我写得高兴之际,一个武将掀帘进来,与我正照面。
这人长得颇俊朗,脸型是北人的英挺,眉目却有江南的温润。论风度或许拓拔锋更好,但或许是整天洗澡伤了元气,近瞧可比他憔悴多了,也老多了。
“他在沐浴,请稍候。”我放下笔,站起来。
自从那天我醒后,拓跋锋就以我的主人自居。那我只能识时务,有外人的时候,不妨尽一尽婢女的本分。
“你,可好多了?”那武将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说出来的话更奥妙。
“你知道我不好?”我大奇,“你认得我?”
谁知他却又不答了,摆出一副拒人千之外地样子,负手看帐子的穹顶。
然而巨大的好奇心,已经令我不由自主地贴过去,“你可要喝茶?”
“不必了。”他见我靠近,倒退两步坐到客座上,仍然是一副坐立不安的尴尬样。
我还是抓起茶吊,倒了一杯奶茶,递给他。
果然,他接了下来,刚想喝却又放在一边。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这是郎主的杯子。”他小声说,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皱起眉头,此地的男人都有洁癖不成?
“你不会也每天都洗澡吧?”
“不。”他有点愕然的样子相当可爱。
“那么多久洗一次呢?”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黑黝黝的皮肤。
“七……五六天吧。”他的脸黑里透出红来,鼻尖也冒了汗珠。
“那我和你合得来。”我满意地笑了。
“呵……”听了我的褒扬他忽然又象刚开始那样神色复杂起来。
“可能请教大名?”我坐到他正对面的位子上期待地看他。
“我的封号是雪城黑刹启。”这是他进帐篷以来第一次抬眼看我,仿佛是想从我脸上看出花来。
我悻悻然道:“好长的名字啊。”他不失忆,不洗澡,好嫉妒。
“名字是容甯。”他淡淡地补充。
“容甯么?这个好记,好听。”
“那么你呢?”这是他进帐篷第一次发问,却一语劈中我天灵盖。
一阵剧痛从头上蜿蜒而下,我大概脸色都变了。容甯惊慌地站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头痛。”我按着自己快要炸开的头,闭上眼睛,还是无法去想十天前的事么?
“怎么了!”拓跋锋的声音响起,容甯扶着我的手却松了,我失去重心正要摔倒,一个散发着干净皂香的身体接住了我。
“又发作了么?”温暖的手按住我头上的穴道,顿时痛就减轻好些了,眼睛也可以勉强睁开。
“去睡吧,我就来。”拓跋锋出浴后的微笑,那真是:
醉卧红尘呼不醒,落花如雪春风颠。
作者有话要说:
姐辛勤地耕耘,忘我地耕耘。不好看我吞了这章^…^
第6章 云山之逢
天授十九年春四月,汉简郡王宇文雍遣礼部尚书刘存周纳币赎灵。魏雪城主黑飒启容甯奉命礼遇之。
“初日枝头露尚涵,春光如酒亦醰醰。青山绿水知何似?愁绝风前郑所南。”刘存周喝多了,看着营帐外的夕阳云山,长叹一声,又掉了一句文。
“刘先生,好诗好酒量。”容甯举杯也自干了。
“诗,不是我写的;酒,岂敢与雪城主一较短长。”刘存周捋须一笑,又谦逊又圆滑。
“刘先生太谦了。”容甯回首看了看席面,已经是数度更换菜肴,酒真的喝得不少。
刘存周敛容正色道:“雪城主,这迎回帝灵的大事蒙你周全,不仅敝上感激不尽,就连区区也铭感五内,永世难忘。”
容甯一挑眉,笑道:“是郎主吩咐,在下奉命而已。”
刘存周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海其腾君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自是中军之主。只是诸事纷扰,若无雪城主这样宅心仁厚顾全大体的人主持,老朽生死难料啊。”
容甯呆了一呆,这两日拓跋炎以诏命遣元濬载金珠宝贝回甘州,特意避开汉使,但中军不和之事显然如山河之影,早为外界所窥知。
“雪城主,刘某蒙你相待一场,临别略有小赠,望将军勿却为幸。”刘存周将手略招,一位汉使向容甯奉上一柄小剑,比寻常匕首略长,容甯将剑抽出,只听得悠长的龙吟之声。
刘存周微笑道:“此乃古剑湛露,锐利尚再其次,据闻还可试人言的真伪。”见容甯疑惑,刘存周哈哈一笑,道:“不过老夫乃文人,不懂御剑,只是这说法见于史册,昭于典籍。至于其中奥妙,就留待雪城主参详吧。”
容甯放下湛露,笑道:“若能辨人言之真伪,岂非是鉴人治国的之神器,刘大人赠我,未免大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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