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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爱·异客逢欢(出版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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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更加隐蔽,皮皮走进了一个咖啡馆,花三十块钱要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隔着人群远远地打量他们。
  人人看得出那是新婚燕尔的一对,也没手挽手,也没肩并肩,但一举一动都透着亲密。陪伴他们的是四个巨大的行李箱,打着红格子的崩箱带。
  一位高个子男人从他们的前面匆忙走过,风衣的纽扣带住了田欣的一搂披发。田欣轻呼了一声,那人叠声道歉。家麟连忙托住田欣的头,用手将她的长发从纽扣中解开。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弄痛了她。
  皮皮痴痴地看着,仿佛自己的头顶也被他的气息拂动了。
  那一股绝望更深刻了。
  他们正在款款交谈,可那低沉的声音不再属于自己。那温柔的手不再属于自己。那瘦高的背影也不再属于自己。
  那一念很短暂,却形同死亡。
  家麟会想这里还有个人来送他吗?会知道到她有多么伤心吗?
  他会看见她吗?会发现她吗?
  他们如此地沉醉的样子,令皮皮觉得自己正在看一场言情片的大结局。而她自己的模样与其说是来送别,不如说是个藏在人群中的刺客。她的眼睛就是个十字形的瞄准器。如果她目光就是子弹,田欣早已千疮百孔,轰然倒地。
  可悲的是,除了愤怒的目光,她只能大口地喝咖啡。
  时间迅速消磨了。
  远处的两个人托运完行李,和家长们一一拥抱,然后消失在安检的大门内。
  视线消失的那一刻袭来阵阵心酸。怕人看见,皮皮悄悄地跑到厕所,坐在马桶上失声哭泣。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是家麟的号码。
  她没有接。
  手机连续地响着。一直都是他的号码。
  到了十点,不再响了。
  他们登机了。
  收拾起精神回到报社,这个月是一年一度的档案大检查,皮皮便名正言顺地躲到库房里整理档案。
  大约在库房里呆得太久,中午吃饭也忘了出来,下班时皮皮发现天早已黑了,同事们都走光了。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宿舍。一人便在街头乱逛。
  她先去了一家饭馆胡乱地吃了一碗牛肉盖饭。没有胃口,吃了一小半就弃了。还令伙计将剩下的打了个包,预备当明日的中饭。
  然后她独自看了一场电影。泰坦尼克,随着剧情又哭得稀里哗啦。
  出了影院已是半夜,她又折进了一个酒吧。
  那酒吧她不是很熟悉,但听同事们提过。很大,很热闹,定期有歌手来表演,是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开始她只想喝点冷饮。可是找不到感觉。于是她要了酒。威士忌加汽水,味道居然很好。入口有一点点麻,进了喉咙就舒坦,到了肠胃便化作一团暖气从腹膈中升上来。一直升到头顶。有股飘飘欲仙的味道。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不胜酒力,很快就醉了。有人问她住址,她稀里糊涂地报了门牌号,司机将她扶进了出租车。
  皮皮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就看见了月亮,一轮圆月挂在树梢上。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丛灌木当中,身后黑魆魆的,是一棵巨松。有人脱掉了她羽绒袄,冷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的酒顿时吓醒了。
  面前有张陌生的脸,落腮胡子,一双粗壮的手正用力地脱她下身的衣物。兴奋中的男人发生野兽般的咕噜声。
  她开始尖叫,用力地蹬他。他扑过来,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她被打得眼冒金星,腮邦子顿时肿了。怕她大喊大叫,那人顺势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头按在灌木中。另一手仍然用力地撕扯她的衣服。她疯狂地挣扎着,力气很大,但那男人的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一百多斤的自然重力,挣扎也成了徒劳。她的手在地上乱抓,抓住一把碎石向他扔去。那人穿着件很厚的大衣,碎石过去好像雨点,没半点效果。她却已经□了,男人粗糙的手掌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就在这时按住她嘴的那只手忽然松了一下,立即被她猛地咬了一口,那一口她用尽了全力,血滴了她一脸。那人吃痛嚎叫了一声,站起来用腿踢她,很重地踢,她在地上滚,身上仍然重重地挨了几下。顾不了许多,她抱头大呼“救命!”
  远处传来汽车声,似乎有人按了喇叭,不见得是发现了他们,可是那人却做贼心虚,撇下她,开了车一溜烟地跑了。——原来是出租车司机。
  她慌忙穿上衣服,向远处的灯光跑去。
  那是一个很大很幽静的公园。地点有点偏,平时去的人不多。但这公园里有一个大湖,却是C城人避暑的盛地。皮皮还记得小时候春游,C城的小学会有一半选择来这里。果然,那灯光就是湖边小道的路灯。她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发现那里阒无人声,除了一潭墨色的湖水一无所有。
  应该怎么办?
  报警吗?她连自己是怎么从酒吧里出来的,又是怎么坐上的出租车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出租的牌号,她身上有陌生男人的汗味和烟味。
  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虚无的空气。
  她的头很痛,抽筋似的痛,牵引着面部都跟着发抖。借着灯光,她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
  上面有十个未接电话,大约都是家麟的。她想打电话给佩佩,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蓦地,脑中跳出一个人影。
  贺兰静霆。
  他是昼伏夜出的。夜晚不怎么睡觉,至多是在晒月亮的时候打个盹。
  可是那次雄黄事件之后,他们已有整整一个月没联系了。他会理她吗?
  何况,她也不应当向一个陌生男人述说这种事。
  她在湖畔伤心地徘徊。心被侮辱,身体也被侮辱了。她被侮辱得如此彻底。她在冷风中打着寒颤。双手抱着胸口,一股绝望突袭而来。她看见一道木桥,便迅速沿着木桥向湖水的深处走去。那是人们夏天游泳的地方,擅泳之人会从小桥尽头跳水。皮皮也会游泳,不过刚刚看完泰坦尼克,她相信自己绝不会在冰冷的水中挣扎太久。浸了水的羽绒服会变得很重,会把她一直带到湖底。
  她没想太多便走到了小桥的尽头。在打算扔掉手机的一刹那,鬼使神差地给贺兰静霆拨了个电话。
  她不想打扰任何人,只是想在自己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听一下别人说话的声音。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
  是他。
  “对不起。”皮皮镇定说,“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其实在我只是想说一声对不起。”
  “现在是凌晨三点,”贺兰静霆的声音很清晰,“皮皮,你在哪里?”
  “我……我……”她迎风打了一个喷嚏,“我在外面。你……你呢?”
  “我在车上。”
  “那么,不打扰你了,再见。”她打算关电话。
  “等等,”他忽然说,“我要见你,有事找你。”
  “明天再说吧。”
  “是要紧的事,我现在必须见到你。”
  “那就在电话里说吧。”
  “关皮皮,”他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说,“不许你挂电话。”
  她被他横蛮的语气激怒了,幽幽地笑了:“贺兰静霆,你若真活了九百年,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是要紧的呢?”
  不等他回答,她就将电话直直扔进了湖中。
  21
  那汽车在黑夜中无声无息地驶进来,既无前灯亦无尾灯。
  一个黑影推开车门。一秒之前人还在湖畔,瞬息之间便鬼魅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单薄的木桥,没有一丝震动。她居然都没有听见他的脚步。
  一切都包围在黑暗之中。
  墨色的天空,墨色的湖水,墨色的贺兰静霆。
  他向她伸出了手:“皮皮,把手给我。”
  深沉的低音,出奇地平静,阴森森地看不出一丝焦虑。
  小桥的尽头有根柱子,大约是摆渡的人栓缆绳用的。皮皮后退了一大步,退到桥的边缘,紧紧抱住那根柱子,大声道:“你别过来!”
  月亮出来了,她终于看见了他的脸,扑克牌一般,死神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突然间她很后悔打了那个电话,后悔自己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看见这个人。
  他向前走了半步,她立即叫道:
  “你别过来!”
  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插进了风衣的口袋。他脸上蓦地浮出莫测的笑:“你误会了,”他说,“我不是来救你的。”
  她冷笑:“那你来干什么?收尸?”
  他默默地看她,想了想,说:“除了花,我还吃一样东西。”
  然后他的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她。
  天已经够冷了,听了这话,皮皮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她恍然大悟:
  “你还……吃人?”
  “具体地说,是人类的肝脏。”那笑容更加深邃,甚至还带着点志得意满,“皮皮,我八字纯阴,你八字纯阳,我们正好是一对。在狩猎的季节遇见你,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明白了,全明白了。
  皮皮冷笑:“我说您怎么对我这么好呢。祭司大人,狐狸先生,原来您是看上了我的肝。请耐心等待,我马上就去死,到时候,莫说是我的肝,把我整个人全吃光我都没意见。只是请您现在不要打扰我。”
  他将手伸到耳边,做了一个喇叭的姿势:“打扰?我有打扰你吗?是你先给我打电话的吧。”
  “好吧,我错了,我不该给你打电话。麻烦你不必像一条鬣狗一样守在这里面,你先走开,等会儿再来找我。”
  他摘掉了墨镜,慢慢地摇头:“你现在还不能死。”
  皮皮怒了:“为什么!!!”
  “有没有人告诉你,祭司大人的口味很挑剔?”他不阴不阳地解释,“你的肝还没有到达最佳状态,此外,荷尔蒙的比例也不对。”
  听到这里,皮皮怒极反笑:“看不出,大人您还挺讲营养学。倒要请问,贺兰先生,我的肝什么时候才是最佳状态?”
  他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而奇特。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说:
  “当你爱上了我的时候。”
  当你爱上我的时候。天下还有这样荒唐的事。
  “哈哈哈哈……”皮皮发生一阵神经质的笑,笑声在空旷的湖面上回荡,“您听好了,祭司大人!我一点也不爱你!你休想得逞!此生此世,我关皮皮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皮皮从来不说“永远”两个字。“永远”是个可怕的副词,对它后面的动词有着可怕的规定性。但她现在可以说了。对行将死亡的人来说,在这一刻,“永远”已经成了进行时。
  说完这话,贺兰静霆突然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到她的一刹那,皮皮跳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一下子包围了她。
  她划了两下,身子开始麻木。
  湖水里有一股浓重的腥味,长着长长的水草。
  有人跟着跳入水中,企图抱住她,被她用力挣脱了。那人又试图抓她的头发,头发又滑又软,很快从指缝里溜掉。
  水的浮力将她顶到水面,她忍不住将头探出来,吸了一口气。
  平静的月光,静悄悄的湖面,她有点害怕,却暗暗命令自己不许挣扎。吸满水的羽绒袄越来越重,她的身体再一次下沉。冰冷的水再次将她埋没,耳膜咯咯作响,她无来由地慌张了,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浑身冻得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将她的头送出水面。
  她用仅有的力气跟他撕扯。那只手力大无穷,令她无力抗拒。而求生的本能已占了上风,她又把他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不顾一切地抱紧了他。
  她听见他低声地吼了一句:“皮皮,你得放开我……”
  她不放,反而抓得更紧。
  他不客气地拧住她的手,扣在自己腕中,带着她一直游到岸边,将她像一只死鱼那样拖上了岸。
  她扒在乱石中呕吐,冻得浑身痉挛。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旁观。
  最后,她用光了力气便扒在地上一动不动,半截身子还在水里,水草似地摆着。他这才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入车中,脱掉衣服,开足暖气,用一块毯子将她的全身紧紧裹住。
  她奄奄一息地缩在后座,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嗓子跟火烧了一样,一路一言不发。
  车顶的天窗是透明的。冬夜的梧桐倒映在云中,仿佛月球里的桂树。
  她以为她会流泪,事实正好相反。她的眼睛发干,而且出奇地痒,恨不得要滴眼药水。她没问贺兰静霆会把她带向何处,也许是山洞,然后和她□。也许是井底,然后将她吃掉——对此她毫不关心。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地停了。他拉开车门,抱着她大度走进自己的房间,将她扔到一张巨大的床上。
  “我要洗澡。”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累了,先睡吧。”他的声音居然很温和。
  “我要洗澡!”她忽然尖叫。
  她的声音很高,灰尘都被她从天花板上震了下来。然后她直直地坐在大床的中央,双手捏拳,不断地发抖,连脑袋也跟着晃动。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直接去浴室放水,然后到床边来接她。她浑身发软,几乎不能走路,但她还是挣扎着走进浴室,在水里一遍又一遍地往身上抹肥皂。
  隔着浴帘,贺兰静霆就坐在外面。
  洗到一半,他忽然伸手进去,准确无误地拿走了浴架上放着的一把剃须刀。
  她在浴缸里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任由贺兰静霆将自己抱回床上。
  “我饿了,你不想和我一起吃点什么吗?”他很客气地问道。
  她以为这是的戏言,目光便直直地瞪着华丽的天花板,拒绝看他的脸:“贺兰静霆,无论你要什么,我的人也罢,肝也罢,现在就来拿吧。”
  他迟疑了片刻,忽然说:“我要你爱我,行吗?”
  她坚决摇头:“不行。”
  他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替她拉上被子:“你该睡觉了。”
  22
  皮皮疲倦地睡着了,凌晨时分却发起了烧,烧到全身滚烫、满嘴起泡。皮皮一贯相信自己的抵抗力,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去医院。如今更加不肯去,生怕被医生检查,便一味地裹紧被子发汗,到了中午烧便退下了。
  除了给她送过几次敷额的冰块,贺兰静霆一直很安静地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摸着一本厚厚地盲文书。
  皮皮晕晕乎乎地坐起来,被子从肩膀上滑了下去,她发觉自己仍然□着,不禁“啊”了一声。
  “叫什么叫,我又看不见。”他冷冷地道。将手边的一叠衣服扔给她。
  昨夜的衣裳已经全部洗好并烘干了,她接过去,道了谢,对他说:“天不早了,我还得上班。今天下午部里要来检查档案呢。”
  贺兰静霆站起来,走向门边:“吃了饭再走。”
  她愣了一下,问:“你这里……有……有人吃的东西?”
  他说:“我会煎鸡蛋。”
  屋子很暗,很干燥,漂浮着木蕨的香味。有暖气,所以很温暖。
  他带着她穿过昏暗的客厅来到东面的厨房,一路上都很礼貌地扶着她的胳膊,好像她随时都会昏倒。
  贺兰静霆有一个面积不大却设计摩登的厨房:绿色的拱顶,白色带着海藻图案的墙纸,头顶上挂着许多奇异的藤科植物,皮皮认识的有大约只有吊兰和金藤两种。窗边立着一台巨大的冰箱,一人多高。流理台似乎是闲置的,乱纷纷地摆着张牙舞爪的芦荟和开着红花的仙人掌。地板的一角种着两棵高大的香龙血树,枝叶扶疏,叶上绿蜡如油、一尘不染,形状色泽太过完美,皮皮差点以为是塑料制品。
  “来认识认识我的厨房。”贺兰静霆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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