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嫩草,别犹豫-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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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西湖边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天。断绝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但和杜可唯的短信却没有中断。
　　　　她在短信里说，“事情办的顺利吗？想见你了。”
　　　　他回，“还没有完。”唇角却露出微笑。
　　　　她说，“怎么办，现在我看见一个男的就忍不住要和你比较。”
　　　　他回，“是吗？能比我帅？”
　　　　她说，“你要是没那么帅就好了，省得我担心。”
　　　　他失笑，望着手机屏。那是他们刚刚在一起不久，这女人有时候直接得让人哑然。
　　　　他很少见到有哪个女人，能那样赤。裸。裸地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明明喜欢却说不喜欢的占大多数，更有甚者，不住地偷看你，你走到她面前时，她却拽得二五八万。
　　　　在那样封闭的几天里，和她对话是唯一的快乐。这种快乐，忽然支撑起他脆弱的自信和能量，冲散他心中绝望到死寂的情绪。
　　　　每个人都有那么几天，有种生无可恋的悲伤感。
　　　　最后她说，“周五我要搬家了，公司在你们大学那边。”
　　　　他自回忆的世界里清醒过来。
　　　　天空仿佛换了一抹亮色。
　　　　如果你知道，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有人在期待你，有人在依靠你，即使心情再难过，也会振作。只要离开了这座城市，那么所有的悲伤都成往事，尘封在心里。
　　　　他喜欢杜可唯，喜欢听她说话，看她微笑，然而却拿不出百分之一百的真心。一开始的相处还算顺利，关系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密，他的保护模式就自动开启。杜妈妈来上海的那一天早上，他跑到徐子默家里，倒在沙发上，忽然道，“我觉得我和她快结束了。”
　　　　他的第六感一直准得可怕。
　　　　因为有预感，所以那日在医院里，他没有起身去追。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没有想到的只是在她流泪的瞬间，自己的心莫名地慌乱。她没打他，也没骂他，不像徐子默交往过的那些女友，在分手时扯着徐子默的衣服大叫混蛋，或是哭闹着指责他的负心。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却仍旧在交往时毫无保留地对他好。那段耳鬓厮磨的日子里，她给了他绝对完全的信任。
　　　　有很多东西，要到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明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将她最简单真挚的感情给了他，这种付出，人的一辈子不会有太多次。
　　　　人世间总是有不能如愿的事情。
　　　　他叹口气，道，“徐子默说他现在就过来。”
　　　　杜可唯瞪起眼睛，极其不解。顿了顿才问道，“苏笑呢？”
　　　　“你说呢？他俩要是在一起，估计不会想到这里来吧。”黎佳浩不以为然地道，徐子默要是能把苏笑拐到手，现在应该早就去华府歌城上面的豪华套间了。
　　　　杜可唯撇了撇嘴，表示理解。徐子默的到来，令她刚刚的压力减轻不少，这就像是家里要来一个客人，正在吵架的父母自然会收敛一点，虽然这样形容她和黎佳浩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不过处境是差不多的。
　　　　剩下的时间，黎佳浩乖了许多，递盘子洗菜都没什么怨言。饭菜刚刚摆上桌，门铃就响起，杜可唯在厨房里听到徐子默的抱怨声，“这地方太难找了，你告诉我是万金花园，实际上是万鑫啊。”
　　　　杜可唯笑得肚痛，举着铲子和徐子默打招呼。
　　　　徐子默和下午在KFC的那副样子大相径庭，不仅笑容明媚，目光也晶亮有神。见到她就像见到了亲人知己，动作自然地搭上她的肩，环视屋内一圈，感叹道，“这房型真精致！”
　　　　是精致小巧吧……杜可唯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想表达的是后面那个词。
　　　　黎佳浩清了清嗓子，打掉徐子默不安分的爪。
　　　　没想到徐子默毫不气馁地再次搭上去，弯唇道，“少来了，你和杜可唯都分了还矫情什么，现在咱俩都是朋友关系，对不对？”
　　　　最后三个字他是冲着杜可唯说的，杜可唯笑着点头，开口道，“你和苏笑——”
　　　　“这么多菜？！”徐子默大叫一声，“你们俩今天该不是想烛光晚餐，结果被我破坏了吧？”
　　　　看黎佳浩如今铁青的表情，如果不是知道徐子默情绪的异常性，他一定会面无表情地来一句，“知道还不快滚。”
　　　　不过，出于对朋友的义气，他还是认真地憋住了。
　　　　徐子默将手上的袋子扔在桌上，哗啦啦响声一片，一袋子的激爽铁罐。杜可唯和黎佳浩对望一眼，用挑眉传达信息。
　　　　杜：他怎么了？
　　　　黎：谁知道，你别管。
　　　　印象中，徐子默就算心情偶有不快，也大多是去酒吧泡妞解闷。算起来，记忆中仅有的那一次他去找黎佳浩，是四年前苏笑提出分手那天。
　　　　而这次，他已经没手可分，这样失常是为了什么，黎佳浩也猜不出。
　　　　
　　　　正文　level　97。无眠之夜（三）
　　　　
　　　　他和徐子默之间，有的是整整十三年的时间和友谊，互相了解得十分深刻，其相处模式一般为：徐子默说，他听；徐子默泡妞，他围观；徐子默笑话他，他骂回去。
　　　　徐子默很少过问他的私生活，这种精明在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中很难得，也因此他才能和徐子默相处至今。不过同样的，关于徐子默和苏笑的事情，他也不甚清楚。这家伙有一肚子的泡妞秘籍，有一箩筐的说话技巧，唯独，他没有提过爱情。高中时一个哥们追隔壁班的班花，追得死去活来，爱得掏心掏肺，有人说徐大你传授传授技巧啊。黎佳浩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说的是，“我只会泡妞，不懂得真爱，别问我。”
　　　　那是他和苏笑分手的第二年。
　　　　他把一个二十多岁女孩的肚子搞大，人家家长找到学校来，当众扇了他好几个耳光。他脸不红气不喘，模样像是视死如归的战士。那个时候男孩子还不成熟，都看热闹一样围在一旁，因他家境好，平时在班里人缘就很旺，还有人替他打抱不平。
　　　　居就是那天，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和黎佳浩一起回家，黎佳浩出校门时撞到苏笑，惊讶地发现那个一向坚强不羁的女孩脸上竟然有泪水。
　　　　那一晚，在教学楼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之后，徐子默虽然依旧和各类女孩纠缠不清，但学习成绩却是突飞猛进。他和苏笑的关系，在众人眼里一直算是个迷，在学校里以朋友相称，看起来再纯洁不过，实际上却远非如此。
　　　　并不是没有人问起，但徐子默通常都以各种方式搪塞过去，或是转移注意力。就像今天，杜可唯看不出，黎佳浩却明白，他是打定主意不提苏笑了，甚至连“笑”这个字，他都一并忽略掉。
　　　　赭比如，他想说“给你们讲个笑话时”就变成“给你们讲个……嗯，好玩的事。”讲完后又指着黎佳浩的脸道，“哎，你真是没幽默细胞，看杜可唯都……乐成那样了，你怎么不……乐？”
　　　　他情绪越差的时候，话越多。
　　　　徐子默的酒量虽不算是好，但也绝对不是几罐下来就能倒地的那种。喝到后来，他声音模糊，有几分醉意，说话越来越没节制起来，掰起指头数着，“第三十三任？好像是超市的收银员吧？我记得和她处时，买了好多口香糖，每天嚼啊嚼啊脸都快抽筋了。”
　　　　他咧开嘴笑，和杜可唯干杯，又道，“我知道我这种人，在你们女孩眼里就是所谓的渣男，不过我也有原则的，三不碰，知道吗？”
　　　　不碰处，不碰纯，不碰……男人。
　　　　杜可唯笑得差点把酒喷出来，“你不用找借口了。”她摆手道，“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虽然鄙视你的作为，但承认你不可抵挡的魅力。”
　　　　徐子默呈星星眼状，“是吧？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当初要不是佳浩先追你，我说不定就下手了。”
　　　　“真的，有这么荣幸。”她也笑，知道徐子默是逗她，“现在也不晚，让我见识一下你泡妞的招数。”
　　　　徐子默放下筷子，摇摇晃晃地起身，举起一根指头摇了摇，“其实很简单。”他踉跄着走了几步，走到杜可唯的椅子旁，脚下一绊，作势便要扑倒在地。
　　　　杜可唯急忙伸手扶住。
　　　　徐子默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倾身贴近她的胸口，浓浓的酒气拂在她耳边，“这招我教了佳浩很多次，他都笨的学不会。”
　　　　黎佳浩不是笨，他只是没有徐子默这么自信，生怕自己这样一扑，没有人伸手来扶他。
　　　　他一直就有严重的不安全感。
　　　　杜可唯扬起唇角，两颗晶莹的小虎牙露出来。那笑容在徐子默的眼里，朦朦胧胧，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他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身处何方。
　　　　即使感受过再多女孩的温度，他的心也依旧那样冰冷。
　　　　爱一个人，已经燃尽他所有的热情和火焰。此生，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苏笑的女孩，这重重的枷锁，已锁了他太久。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覆唇上去。
　　　　杜可唯瞪着大大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黎佳浩就腾地起身，重重地将徐子默推开。
　　　　“徐子默，你不要太过了。”他冷冷地道。
　　　　徐子默本就重心不稳，这一推直接将他推倒在地。一声轻哼，他摇晃着站起来，指着黎佳浩道，“你小子凭什么推我？”
　　　　黎佳浩抿了抿唇，将手机扔给杜可唯，“他醉了，给苏笑打电话，让她来接他。”
　　　　徐子默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听到苏笑两个字，不怒反笑，声音却凉得吓人，“你们已经分手了，懂不懂分手的意思？现在后悔了？当初你跟杜可唯处时还去找程绯语，我拐着弯的提醒你你都不听，你TMD比我更混蛋，有什么资格再来找她？”
　　　　杜可唯脑袋“嗡”的一声。
　　　　一向笑脸迎人的徐子默，一向在她面前只说好话的徐子默。
　　　　她无法想象他这样剑拔弩张的一面。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黎佳浩的声音更冷，一如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喝够了没有，别在这里闹了，我送你也可以。”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徐子默扬声道，歪着头看他，脸上竟是一副嘲弄的神情，“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不懂爱情。”话音刚落，他就出手，一记拳头重重地砸在黎佳浩脸上，“你根本不懂珍惜，只会自怨自艾地活在自己的世界！”
　　　　这一拳，打破了两人冰点的气氛，陡然上升为愤怒。男孩子不管多大，对于正面的挑衅都没有抵抗能力。黎佳浩几乎是在瞬间就回了一拳过去，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听你这种视感情为游戏的人说教？！”
　　　　“杜可唯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徐子默冲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到餐桌的一边，几个空的铁罐应声落地。
　　　　
　　　　正文　level　98。无眠之夜（四）
　　　　
　　　　“你们两个——”杜可唯失声叫道，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椅子就邦的一声倒下。她被逼得倒退好几步，站在大门边，看着里面狼狈的情景。
　　　　混乱中，徐子默起身整整衣领，又一拳挥下，两人从餐桌旁打到沙发上，狭小的空间里，使不出拳脚，只是本能地做最原始的拉扯互摔动作。
　　　　杜可唯想上前将他们拉开，但不知从何处落脚，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却仿佛是兴奋剂，惹得他们两人撕扯得更起劲了。
　　　　别看黎佳浩平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打起架来倒是很有一套。如果她不是那么紧张无措，细细欣赏的话，就能发现黎佳浩一直是占着上风。虽然是徐子默先动的手，但徐子默显然没有打架的决心，出手不够快准狠，对待敌人太过仁慈。
　　　　居胶着之时，黎佳浩猛一用力，将徐子默推出几步远，碰倒矮柜上的花瓶。碎片四溅，徐子默一个站不稳，手掌撑地，顿时就传来一阵剧痛。
　　　　这一声脆响，令得黎佳浩也是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
　　　　杜可唯急忙拉住他。
　　　　赭“你们非得在我家闹出人命是不是！”她怒道，用力将黎佳浩推进卧室，心一横，直接从外面将门反锁住。
　　　　“杜可唯，你疯了？！”里面拍打门的声音不断，杜可唯呼出一口气，转身叫道，“你给我在里面好好反省！”
　　　　都上大学的人了，行为还和初高中似的，一打起架来就不要命。
　　　　她无奈地望着坐在地上的那一抹身影，拿了扫帚过来，缓缓地将那些花瓶碎片扫到簸箕里，又把刚刚打架时碰乱的沙发和椅子扶正，末了才道，“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徐子默肩膀抽动，忽然笑出声来。
　　　　他开口，“对不起，我们真TM傻，是不是？”
　　　　她没有说话。
　　　　他靠着墙站起来，左脸肿了一大块，神色却终于恢复了，不再像刚才那副反常的模样，笑容也回归温和，“对不起，我好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她白他一眼，“都说了再道歉有什么用？”上前捞起他的胳膊，举到眼前看了看，“还好，碎片比较大，没嵌进肉里。先去洗一洗，回来我帮你贴创可贴。”
　　　　徐子默打架时说的那些话，不管怎么说，是站在她这边的。
　　　　黎佳浩的性子，她多少有些了解。人在愤怒时很容易夸大事实，将所有的不满都凝练成几个具有杀伤力的词语，像大炮一样发射而出，争取一击必杀。黎佳浩是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清楚，但他的保护壳明显是厚得可以。一旦触到他的伤疤，别说是她了，就连徐子默这种十几年的好友，他也毫不留情地翻脸。
　　　　徐子默的伤口不大，但却很深。她贴创可贴的时候，他疼得直吸气，另一只手攥成鸡爪状，很是有趣。她知道这时不该笑的，却忍不住，惹得徐子默瞥她一眼，无奈地道，“姐姐，我疼得要死，你居然还笑。”
　　　　“谁让你挑衅生事。”杜可唯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你这好好先生花花公子的，认真起来还挺吓人。”
　　　　徐子默弯了弯唇角，“魔鬼附身了。”
　　　　“叫苏笑的魔鬼？”她揶揄他。
　　　　徐子默笑了一声，目光却暗下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他为她疯狂，他为她心痛，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份爱变成了毒药，剩下的没有快乐，只有无边无尽的绝望。
　　　　就在几小时前，他在出租车里吻她，在司机惊愕的目光里将她逼至车门边的角落，他吻她的唇，她光滑的颈，撩开她的T恤，扯掉内衣，不顾一切地宣布他对她的主导权。苏笑一直没有言语，最初的挣扎过后，整个人都陷入安静。
　　　　伸手去解她的牛仔裤时，他抬起眼。
　　　　她看着他，眼泪顺着蜜色的脸颊流下来。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开口，声音轻颤，却平和，“我已经无法再让你幸福了。”
　　　　她捂住脸颊，哭声沉闷而怪异，像是极力压抑着，却又无法停下来的那种憋闷，令人喘不过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了这一步？
　　　　在对彼此的赌气和怨恨中，越走越远，曾经的快乐早已尘封，蒙上灰尘。
　　　　他松开手，浑身僵硬地目送着她走下车。内衣的扣子被他扯坏，在褶皱的T恤里摇晃，狼狈不堪。擦肩而过的路人向她投来怪异的眼神，有指指点点，有嘲笑。
　　　　他永远也保护不了她，永远也给不了她想要的那份安全感。
　　　　他是胆小鬼，是自大狂，一直都是。
　　　　他微笑，望着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手心，对杜可唯道，“你知道吗？初中时上语文课，老师在前面问‘如果你们以后有老婆或老公的话，在他生日时会送什么呢？’当时班里说什么的都有，记得还有个人说会送直升飞机，老师还夸他有志向。”他顿了顿，喉咙似乎哽住了，有些微微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