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被字-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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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敏行也笑，“你要找我，直接打我电话不就得了，到公司来干什么？”
小雨说：“你的电话是私人号，我今儿来找你，可是为了公事。”
“公事？”
“对呀。”小雨甜甜地一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这是我在美国学习建筑设计专业期间的全部档案，希望纪董事长可以看看，然后考虑一下，要不要聘用我做贵公司的员工。”
纪敏行把她的档案接过来，随便扫了两眼，果然很漂亮。他皱着眉问：“建筑设计？我记得你当初学的可是金融经济学。”
小雨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专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喜欢学金融了，那就改学建筑了呗。”
她说得随意，可是纪敏行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去学建筑，无非是因为，他转业之后做了建筑这一行。看到她这么执着，纪敏行心里也有些酸涩，但还是带着微笑说：“这么漂亮的档案……让林大硕士这样的人才到我这小地方来工作，是不是太屈才了？”
小雨一扬眉毛，把自己的档案拿回来，“如果纪董事长这里的后门走不通，我就直接去人力部门投简历。我想，纪董事长总不会因私废公，到时候故意给我使绊子吧？”小雨很自信，因为依她的学历和成绩，如果来应聘，是肯定可以到敏行实业来工作的。
纪敏行明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他。但是他们儿时的感情那么好，他又曾经亏欠她。于情于理，他都有办法拒绝她，只好笑着答应：“你这是什么话，你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大哥给自己妹妹使绊子的道理？”
“是吗？那敏行哥你是同意我来上班了？”
“当然，我一百个同意。”
小雨笑了笑，故意问：“那……你不用等老板娘批准么？”
纪敏行脸色微变，马上又是如常的笑容，“不用。因为我知道，老板娘，她一定会批准的。”
呵呵……小雨低头笑了一下，“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啊——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工作？”
“等元旦假期过去吧，我马上给你安排办公室，随时欢迎你来。”
“那好吧。老板，恭喜你多了一名优秀的员工。”
小雨朝他伸出手来，他笑着握住，轻轻摇了两下，“谢谢。我也恭喜你，有了一个最人性化的老板。你是个优秀的员工，也会是一个幸福的员工。”
“那，同喜了。”
两个人握着手互相对视了几秒钟，一下子都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谈妥了工作的具体时间和一些细节，小雨就告辞离开了。纪敏行回到家里，想了想，还是给颜妍打了电话，把小雨要到敏行实业来工作的事全都告诉了她。
颜妍顿了一下，果然没什么强烈的反应，只是在电话里“哦”了一声。
对于她这种“大度”，纪敏行是既喜欢又无奈。喜欢的是她的懂事和善良，无奈的是她什么时候才能为他狂吃一回酸醋，狂发一通脾气，或者耍赖撒娇，让他觉得自己很有存在感。
元旦晚上，纪敏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几个发小叫他出来玩玩。现在颜妍已经基本接受了他，下一步，他打算让这个小丫头多接触他的朋友圈，快点彻底融入他的生活。所以为了介绍他的朋友们给颜妍认识，他把她也带去了。
他们一帮人说要去个“雅致”点的地方去吃年夜饭，于是陈耳东马上提议去吃杀猪菜。结果这个有格调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这种聚会，陈耳东一向是最积极的。他早早的就订好了包间，纪敏行带着颜妍一进门，就有服务员领着他们去了包间。
杀猪菜馆子和西餐厅可不一样，讲究的就是热闹。他们还没进门，在外边老远就听见里面咋咋呼呼的乱成一团。等他们一进去，什么祥子周晨之类的，一大帮子人乌泱乌泱地涌出来，都吵着要见识见识纪敏行金屋藏娇的小媳妇。
颜妍本来就脸皮薄，这会被好几个连面儿都没见过的大男人围着，左一个“嫂子”又一个“嫂子”的叫着，脸上马上火辣辣得像要着起火来。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纪敏行，纪敏行马上笑着走过来，左一拳又一脚地把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赶走。伸手把颜妍往怀里一搂，大大剌剌地笑着说：“知道这是你们嫂子，还不给我老实点。敢对她动手动脚的，都不想活了吧？”
“哎呦哎呦！”一片骚乱中，也不知道是哪个怪叫了两声，“瞅瞅这护的哎，咱哥几个不就多看了两眼吗？能给你看下一块肉来吗？瞅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儿。”
纪敏行这几个朋友都算是各个行业的精英了，有商界新贵，有政界能人，还有做外交官和做律师的。颜妍只从纪敏行口中听过他们，对这些成功人士是敬畏有加。今天一见，竟然和想象中的严谨肃穆一点也不一样。可是她对他们的印象非但不坏，反而让她募得放松下来。
纪敏行把这几个人一一向颜妍介绍了。颜妍客客气气地叫他们先生，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没正形，还是嘻嘻哈哈。纪敏行拿他们没办法，只是把颜妍又用力抱了抱，低头在她耳边说：“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以为的绅士们。人前风度翩翩，人后疯疯癫癫。”
颜妍被他说得一笑，撇了撇嘴，也在他耳边小声说：“物以类聚。”
“嗯？”纪敏行马上一皱眉，伸手往小丫头腋下挠，“死丫头敢在人前跟我顶嘴了啊，看我不收拾你！”
“啊……你别闹……”颜妍最怕痒，在人前又不能笑出声，就偏着身子使劲儿想躲开纪敏行的魔爪。她猛地往旁边一躲，正好撞到一个人身上，慌忙说了一声“对不起”，一抬头才发现撞上的人竟然是小雨。她有些尴尬地站直了身子，呐呐地又叫了一声：“小……林小姐。”
小雨无所谓地笑了笑，显然并不打算接她的话，只是转脸看着纪敏行，“敏行哥可真是有情趣，什么时候都不忘打情骂俏啊。”
小雨对颜妍这种态度，可是纪敏行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甚至连一点为她们和解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把两手插在口袋里，笑笑着说：“小雨也来了？”
“我当然得来了。”小雨说，“外人都来了，咱们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我怎么能不来？”她说完朝着陈耳东一扬眉毛，“东子哥，你说是不是啊？”
陈耳东正喝着餐前茶，被她一问，一口茶差点呛着，咳嗽着说：“是；是。小雨怎么能不来呢。”
他们这一屋子人里，本来女孩就少，颜妍又不太爱说话，所以小雨一来就成了焦点。一大帮子人围着她问东问西，所以她似乎也没怎么注意纪敏行。都是老朋友，这顿饭吃得很随意。吃完饭才晚上八点钟。有人提议接着去玩，小雨马上说：“咱们去零典吧，我四年都没去过了。”
早在很久以前，零典就是他们聚会的重要场所之一。后来大家都忙了，倒很长时间没一起聚过了。小雨这么一说，大伙马上七嘴八舌地说好。只有颜妍听到“零典”两个字，脸色立刻白了一下，被纪敏行握着的手也是一凉。她小声说：“要不然你们去吧，我想先回家。”
纪敏行当然知道那个地方给她带来的阴影，不过看到大家都是兴致勃勃的，他就对颜妍低声说：“这次有我呢，不会有事的。和大家一起去玩玩吧，嗯？”
“我……”颜妍犹豫了一下，纪敏行一个朋友正好凑过来说：“怎么了？这么早回什么家啊，一起去玩呗。咱们也不玩别的，先喝酒再唱歌。小嫂子你没听过纪哥唱歌吧？过去让他给你亮一嗓子，保准你终身难忘。”
他说完，拖着纪敏行就往车库走。而颜妍被纪敏行拉着，也就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27【决裂】

零典的娱乐设施非常齐全；但是因为带着两个女孩；所以他们只是去了K歌房。
一进门去，大家就把纪敏行往点唱机那里推；吵吵嚷嚷的；一定要让他先亮一嗓子。他有些无奈地坐过去；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颜妍；发现她的眼睛里竟然也有期待，就不情不愿地说：“那行吧；等会把狼招来了；你们可别怨我。”
“那没事；这么多人呢，你把狼招来；咱们给它吓回去。”
于是纪敏行点了一首《海阔天空》，Beyond的成名作。伴唱机里响着伴奏，他站在屏幕前，拿着话筒晃着身子，倒是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颜妍没有听过他唱歌，以为他说把狼招来的话不过是玩笑。可他真的放开嗓子唱了，她才知道他不是谦虚。就他那个腔调，还真跟鬼哭狼嚎有一拼……
那么优秀的纪敏行，他果然也有这么失败的一面，明明是低沉好听的男中音，可是一唱起歌来，竟然变得五音不全。低音像是有人被扼住脖子，高音唱得像是钉子划玻璃，听得人心肝发颤。
一首歌还没唱完，下面一群人早就笑得前仰后合。纪敏行脸皮厚，仍旧在那里自我陶醉，一副沐浴在掌声和喝彩中的样子。
歌终于唱完了，房间里一片喝倒彩的掌声。他清了清嗓子，弯腰鞠了个躬，装模作样地用粤语说：“谢谢各位的喜欢，下面我再唱一首……”
话还没说完，话筒已经被人抢走了。纪敏行还用粤语嚷嚷着：“这位粉丝，你不要太热情……”
“得了得了，没完没了你还！”有人嚎了一嗓子，几个男人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摁回沙发上去了。
他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坐在颜妍旁边，灌了口水才问：“怎么样？老公帅不帅？”
在这样的气氛里，颜妍也跟着活泼起来，难得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原来上帝真的是公平的。”
纪敏行一挑眉，“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样样都好呢，原来唱歌这么难听。”
“嘿！你还敢嫌弃我了？”纪敏行把她往怀里一搂，“等会你来一个呗？唱什么，我去给你点。”
“不要，我也五音不全的。”
“那更得要了，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多般配，嗯？”
俩人正说着悄悄话，小雨点的歌到了，是艾薇儿的《Girlfirend》。
颜妍很少听欧美的歌，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首歌唱得什么。但是她的英文不差，看着屏幕MV上的字幕……
I　don't　like　your　girlfriend（我不喜欢你的女朋友）。
I　think　you　need　a　new　one（你需要一个新的）。
I　could　be　your　girlfriend（我可以成为你的女朋友）。
She's　like　so　whatever（她看起来如此一般）。
You　can　do　so　much　better（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
小雨的歌唱得很好，她今天穿着短款的黑色皮衣，下面是哈伦裤和小马靴，酒红的长发扎成蓬松的马尾，看上去中性而迷人。那是颜妍永远无法拥有的，骄傲的妩媚。她握着话筒高歌的样子，叛逆而张扬，简直和MV里的艾薇儿一模一样。
I'm　the　mother　**ing　princess（我是母亲该死的公主）。我是公主……她是公主。即使她爱的男人不爱她，她还是公主。站在最耀眼的舞台上，鄙视着让她输掉爱情的那个女人。
I　want　to　be　your　girlfriend……我要成为你的女朋友。多么热烈而直接的表白。她的自信，她的热情，还有她对她的不屑，都明明白白唱在歌声里，写在眼睛里。
包间里的男人们都感受到了这首歌里不一样的气压，颜妍更是尴尬得低下头去。她感觉到纪敏行攥住她的手，力道一分一分的加大，大到她终于疼得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纪敏行……”
“嗯。”他仿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变。他绷着脸，神色阴沉，连唇线都抿得紧紧的，明显是生气了。
自从上次在零典，他看到她在卖酒爆发过一次，颜妍已经很久没有见他发过脾气了。他一生气，她本能地就觉得害怕，尽管她知道，这一次生气的对象也许并不是他。
小雨的歌终于唱完，包间里瞬时安静下来。人们看一眼纪敏行，都不知道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小雨却毫不避讳，目光直直地望着纪敏行。纪敏行沉默了一下，忽然站起来，吓得一边的陈耳东扯了扯他的衣摆。他没理陈耳东，却缓缓抬手拍了两下，甚至他勾着唇角做出一个微笑的样子，低声说：“唱得真好。”
“你也觉得这首歌很好？”
“当然。”
纪敏行还是笑着，可是眼睛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陈耳东看了一眼站着对峙的两人，咽了口吐沫，扯着嗓门说：“那什么，小雨唱得不错，下一个，下一个是谁点的？快点来唱啊。”他这么一吆喝，马上有人过来打圆场，拿起话筒开始唱下一首。纪敏行和小雨也都坐下来。
颜妍的手仍旧被纪敏行攥着，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小雨的歌让她那么难堪，刚才他站起来，她以为他会不顾一切拉着她出去，带她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可是他没有。他曾经说过，他欠着小雨的，所以必须纵容。他对她言明了一切，那么坦诚，她似乎没有理由再责怪他什么。可是……
颜妍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敲门。陈耳东喊了一声“进来”，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孩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进来。女孩还很小，脸上明明是紧张的神色，却故意做出夸张的笑容，甜甜地问：“各位需要酒水吗？”
颜妍看到她，就好像看到几个月前的自己。紧张的，羞耻的，无助的，当时的记忆像是触到了开关，很久不曾有的情绪一下子回流到脑海里。她的一只手抓着身下的真皮沙发，可是那皮面紧实而光滑，她根本抓不到什么。手上就像心里，空空落落的，似乎听得到悲伤的回声。
陈耳东随手朝那女孩挥了挥，“不用了。”
那女孩咬了咬嘴唇，却仍旧走进来。她脸上一直带着笑，不停介绍着手里的酒。陈耳东有点不耐烦，“说了不要了，你出去，出去。”
他们都是出来玩惯了的人，对于这种卖酒的女孩，自然不会有多尊重。颜妍看到女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堪，终于转身往外走去。可是快要出门的时候，却被人叫住：“小姐，等等。”是小雨。
女孩几乎是惊喜地回过头，朝着小雨走过去。小雨笑着拿起一瓶酒，然后数也不数，从钱夹里拿出一叠粉红的人民币，伸手递给女孩。
女孩忙不迭地道谢，小雨却看向颜妍，“出国四年了，我也不知道北京的行情怎么样。小费要给多少。嫂子，你算是行内人，你觉得，我给的这些够不够呢？”
包间里的人们大多数都不认识颜妍，更加不知道她曾经遭遇的事。小雨这么一说，好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她。
颜妍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到头上来，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一屋子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怎么会懂得，一个走投无路的女孩，被迫出来卖笑陪酒，这是多么痛苦多么羞耻的回忆？
心里最深的隐痛被人毫不留情地揭开，颜妍在那些目光里无所遁形。她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来，深呼吸了几次才说出一句“我不舒服，先走了”，然后再也顾不得什么，捂着嘴巴夺门而出。
“林幼雨！”纪敏行也猛地站起来，站在小雨面前，额角的青筋暴起，叫得咬牙切齿。
小雨缓缓站起来，“敏行哥，从小到大，我都不记得你叫我的全名。”
纪敏行抿着唇隐忍着怒气，不说话，却把拳头攥得咔咔作响。小雨苦笑了一下，眼睛里似乎有了潮湿，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问：“你想打我？”
纪敏行把手一抬，“你以为我不敢吗？”
“纪哥！”陈耳东和其余几个男人忙着过来拉他，小雨却哽咽着吼开他们：“你们让他打！”她只是看着纪敏行，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两分自嘲，“我都为你死过一次了，还怕你再给我一巴掌吗？”她仰着头凑上去，“来吧，你打，你打呀！”
纪敏行的拳头攥了又攥，那只手终于垂下来。他瞪了小雨一眼，一转身也从包间里冲出去了。
他一走出包间，小雨立刻抱着身子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