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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木槿花随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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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学不学?”没有等到回答,坐着的东木染已站起身,犹如一颗劲松。他运起内力,两袖稍挥,本是宁静的林间顿时狂风吼过,半黄的枫叶刷刷落下,宛若一场黄色的叶雨。尔后落叶卷着沙尘袭过,眼前之境竟如末日般冷漠。
  “学,学,学!”秋西槿半眯着眼,言语中透着欢欣鼓舞。早晓得那双普通干瘦的手掌,有着厉害的门路。如今亲自所见,自是欣喜万分。
  东木染并非有意显摆,只是想告诉她,这样厉害的掌法,首要的便是雄厚的内力。而修习内功是一项漫长乏味的过程,前期收效并不明显,是以许多耐心不够的人会中途放弃。
  秋西槿心中自有一杆秤,但觉在一定范围内,武功分为上中下三等。最下为刀剑之术,为何最下?是想若对敌之时,不小心忘记带上武器,一身刀剑之术再精绝漂亮,实在有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把依赖外物而展示的武功归为最下。
  居中为拳掌之功,虽不再依赖外物,但拳掌终归要碰到敌人的身体方才有用。假如对手身上沾些异毒,难保不会着道。
  最优就如老爷子的渡风掌,以气传力,无形胜有形。隔空打物,首先保证自己处于安全范围。而其所发之势不亚于刀剑拳脚,谁与争锋?
  当然以上见解是秋西槿无聊时总结出来的,具有局限性。试想,如果刀客不是那么迷糊忘记带刀,对手心胸坦荡周身无毒,那便真是看实力的时候了。武学中,没有哪招是一定克得了哪招的,以不变应万变,或者以万变应不变,皆是个似乎情况而定的动态过程。
  东木染笑了笑,中肯地评价:“真是个实际的孩子!”
  秋西槿厚着脸皮点点头,表示赞同。自己确实是个实际的女孩,若要她做些什么,必需知道这样做下去的意义,方才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比方小时候,庄婆婆请了个舞姬教她学跳舞,她不甚在意地问:“学这有什么用?”
  舞姬轻笑,摆了下纤细的腰身,自以为很曼妙的舞姿中,轻飘飘地笑道:“当然是为了取悦男子!”
  秋西槿虽年幼,骨子里却十分好强,而且特别不屑,女子要将自己的身心全部挂在男子身上的做法。留下不会取悦男子,亦不会为此浪费时间的话语,便甩手而去,徒留舞姬一人。
  庄婆婆十分生气,秋西槿很长时间都想不通,被羞怒的是舞姬,学不到舞的是自己,庄婆婆生何种气?
  经过不懈努力地多番打听,才弄明白暗藏的机锋。那个舞姬欠了庄婆婆许多钱,还是个泼皮老赖。老赖有一天良心发现,决定卖技抵钱,却被秋西槿拂袖而去。庄婆婆是舞钱尽失,安能不生气?
  秋西槿回转心思,笑道:“老爷子,请赐教吧!”
  东木染微微一笑,收手入袖。先是对寇轩交代:“轩儿,你只管练刀法吧!”
  秋西槿忍不住插嘴:“轩轩哥不用练内力?还是他练好了?”
  “我身体不好,不适合习高深的内功。”寇轩俯身,从一个树洞里,掏出了把木质的短刀,在旁径自舞了起来。
  秋西槿羡慕地瞄了一眼,虽然不是很懂刀法,却也意识到那刀与人十分相称。也许,有些人天生就适合耍刀。
  东木染席地而坐,侃侃而谈:“内力之功贵在气顺,想必这个你爹他们已然教好。我要教的便是如何把这气,在体内转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转成强大的力量?”秋西槿随手捡了一片半黄的枫叶把玩:“那便如老爷子一般,掌风一起,顷刻变天?”
  东木染笑了笑:“我这渡风掌固然厉害,说来其实也很简单,重要的便是将内力聚于掌中,那便能得心应手。”
  秋西槿眉心一皱,苦大仇深:“如何将力气都运到掌上,这一点却顶难!我练了这么久内力,身子精力倒是愈加充沛,但却从来做不到这点。”
  东木染表情严肃,步入正题:“江水入海,乃是有道可寻,身上穴道亦是如此。只要你疏通全身气脉,找到气力所循之路,加以引导,便能游刃有余,将其汇聚成力大无穷的无妄之海。”
  秋西槿细心倾听,东木染缓缓道去。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心力也不能一触即就。一老一少坐在枫树下,时间过得极快。
  东木染看着西去的残阳,抚抚额头,打了个哈哈:“你自己再把刚才的领会领会。”
  秋西槿还想问什么,见老爷子已靠着枫树打盹,便实在不好说什么。又打坐渡了半个时辰内息,天已完全黑透下来。
  寇轩停下手中挥舞的木刀,将自己的外衣盖在东木染身上,又在旁生了一堆火。见秋西槿似在深思,也不便多打扰,便意欲离去。
  “轩轩哥!”秋西槿看着他的背景,忍不住叫唤:“你去哪里?”
  娇嗔的呼唤让寇轩本能地停住脚步,回身将望了一眼,但见那两颗明亮的眼珠子,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着人怜惜:“我回去做晚饭,你帮忙么?或者你继续练,待会和师傅一起回去吧。”
  秋西槿摇摇头,不过又很勤奋地点点头表示可以学习做饭:“会一点点”。如今身心皆是疲惫,不若找些其它事情放松放松。
  “那随我去吧!”寇轩的声音亦带着几分喜悦。
  “好!”秋西槿往火里加了几根柴,有点不放心,“可是老爷子?”
  “师傅睡醒自会回去。”寇轩似乎习以为常,说完便走,秋西槿亦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回到厨房,便开始着手准备晚饭,寇轩自拿了把镰刀劈材。秋西槿赶紧帮忙,他却不让,指了指桌上不知何时采摘好却没洗的野菜。
  秋西槿立即心领神会,拿起野菜跑去不远处的井边,摇上两桶水清洗。
  寇轩不放心地瞧了眼井边洗菜的女子,因为洗得太卖力,裤角都被溅出来的水弄得透湿,不由得心下一忧。走过去将她拉起身来,指着劈好的柴道:“去生火吧!”
  秋西槿弯腰欲把水里的野菜拿出来,却被寇轩制止:“裤角都湿了,快去厨房生火吧,顺便烤烤!”
  “哦!”秋西槿抱起柴,走进厨房生火。因为都是大根的木材,灶里的光线又十分暗,要点燃颇为麻烦。
  “要先弄燃干草!”寇轩洗好菜,来到她身后指导。
  “啊!”秋西槿正埋头苦干,没留意身后啥时进来了个人。抬头之际正碰上弯腰送干草的寇轩胸脯,不意用手摸了摸微疼的地方,脏手在额上留下一块黑手印。
  寇轩把手中的干草递给她,很想顺道擦拭掉那额头的黑印,手抬到半空终忍住了:“用干草引燃。额上有点黑……”
  秋西槿点头“哦,哦!”应了几声,随意挥袖抹了抹额头,又乖乖地俯身去点燃干草,借着草火再引燃柴木。虽然弄了极久极费劲,终灰头土脸地完功。
  火一生起来,寇轩便将淘净的大米锅,架上火上蒸煮,接着便是切菜。
  秋西槿第一次见人将一把菜刀耍得游刃有余,忍不住将两跟切好的菜根放在手里比划:“轩轩哥,长短都一样哦!”
  并非荣辱不惊的年纪,受了夸奖心中还是挺乐呵的,寇轩淡淡弯起嘴角浅笑:“若不切成这样,那我日日练的刀法岂不是白练?”
  秋西槿把锅刷干净,等待着观望炒菜的程序。
  寇轩指着厨柜上的几个坛子:“这坛子里是用油保存好的老虎、狼、狐狸、山/鸡肉,你今晚想吃哪种?”
  口味这么重!秋西槿干干笑了一声,指着山鸡坛,“我喜欢吃鸡肉。”至少这个和平日的饮食比较相近。
  山/鸡炒野菜,虽卖相不咋样,还是冒着缕香气。饭菜刚上桌,东木染已踏着菜香归来,一分一秒也不差。
  秋西槿尝了一口,有点咸了,不过裹裹白饭尚能下口。
  东木染会在吃饭时,说一些曾经的江湖之事。有趣的事情常常让他们捧腹大笑,惊险的事情也不少,让两个小朋友吓得提心吊胆。
  饭后,秋西槿收拾碗筷,随着寇轩来到井边清洗。为避免她再次把裤角弄湿,寇轩指派她在边上看着就行。
  秋西槿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无所事事地折了一朵小野花在手上把玩。
  “你喜欢漂亮的花?”寇轩瞥见她手中的花,找了个话头开启聊天模式。
  秋西槿点点头:“还行吧!”
  世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这一点秋西槿并非完全同意。比方说,这块大青石旁还有其它野花,再不济还有许多杂草,她却偏偏选中手中这一朵,便是因为第一眼便合了眼缘。
  眼缘这个东西很奇怪,也许它不是最漂亮的,但却是自己最喜欢的。世间,许多刻苦铭心的情念便是如此,一眼一辈子,原本以为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却没成想光阴似箭,终是花随风零的结局。
  寇轩将洗好的碗一个个落好:“等会我带你去欣赏更漂亮的花。”
  秋西槿干脆地应承:“好啊!”

  简单时光

  借着月光,秋西槿小心翼翼地紧跟着寇轩的步伐。一路上忧心着脚下是蛇还是坑,是以一边惶恐一边缓缓下脚,忍无可忍终问道:“为何不打个灯笼?”
  “师傅说,打着灯笼,虽能照亮前边的路,可眼明了心却盲了,辩路要靠心而非眼。”寇轩放慢习惯的快步,温语提醒着横石坑洼。
  这样的歪理!?是不是建立在山里物质匮乏的基础上,而找寻的借口?秋西槿无法埋怨,只得入乡随俗,小心地从落在地上的零碎月光来辨识凹凸不平,以免磕碰绊倒。心里转过一念,莫非寇轩的蓝色眼眸便是这么练就的?比如蓝眼睛的猫便能在黑夜中畅通无阻。
  不过借着月光,秋西槿也逐渐习惯四周黑暗。看着前边的背影,一时八卦心起,脑中疑窦丛生。比如,明明耍得是不容小觑的刀法,为何选用廉价的木刀?心中想到,便脱口问道:“轩轩哥,你为何要舞一把木刀?”
  寇轩踢开脚前几块碎石:“我在等一把好刀,一把和木刀一样的好刀。”
  不回答还好,答案仿佛一个更大的坑,弄得秋西槿愈加疑惑:“好刀大多金刚淬炼而成,像木头一样?什么意思?”
  寇轩微微一笑:“不管是金刚还是青铜刀皆太重,我的刀法贵在快。若要快,自然不能因刀太重而拖了后腿。所以在等一把与那木刀轻盈的好刀。”他随意地折了根树枝,轻手挥舞了几下,言语中有些许期待:“在未遇到之前,只能靠那木刀练就手感。”
  “原来如此!”秋西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了半个时辰,便见黑暗中闪着莹莹红光。待走近,红光越来越亮,犹如点了盏盏小灯笼。秋西槿惊奇地发现身前闪着光亮的,竟是一朵朵红色的花盏:“这花居然会发光?”
  “是啊,这种花很特别,只要光线弱到一定程度,便会自行发出光亮。”寇轩蹲下身采摘了十几朵,包在一个白布袋里,微笑着递给她,“刚才还埋怨没有灯笼,现在送你一个吧!”
  “呵呵,大约它们太怕黑了吧!”秋西槿提着彤红的花光袋,欣赏其它的花朵,果然有许多稀奇物种是没见过的。更想不到笮越山还有这么一大片平坦地势,能种下各色植物。
  “这个是最近开的。”寇轩蹲下身子,摆弄着一串如铃铛的花盏,累累颜色各异的花盏摇曳风中,幽香阵阵。
  秋西槿用力吸了一口气,清香入鼻,精神亦为之振奋,“模样长得像风铃,要是会响就更好了!”
  真是个思维漫无边际的女子,寇轩忍不住笑道:“这是不会发声的风铃花,不过有一种竹筒花,风刮过的时候倒是能发出如笛子的声音。”
  “在哪?”秋西槿好奇地四处张望。
  “已过了花期,要等明年咯。”寇轩借着彤红色花光,注视着她的侧颜,脑中晃过“人比花娇”四字。
  “唔!”秋西槿是个急性子,说到什么便想看到什么,此番不由得有点失望:“看来我错过了不少东西。”
  寇轩悠悠点点头,指着前方一大片空地:“前段时日刚把稻谷收割完,若是稻穗成熟的时节,能看到成片的金黄,也是极漂亮的。”
  “我喜欢金黄色!”毕竟跟金子一样的颜色,都具有诱惑力。秋西槿看着那片空地,好奇问道:“山里吃的都是自种的么?”
  “种点主粮!”寇轩指了指另一边,“看到那片青色的叶子没?地下种的是萝卜!”
  “哦,我还没拔过萝卜呢!”秋西槿蠢蠢欲动地跑向前。
  寇轩笑着抬手止住她的去路:“现在还小,再等两三个月吧,到时给你拔个够!”
  “咦,这个不是山参么?”秋西槿掐灭拔萝卜的心思,晃眼看见一块长石上,摆着两根山参。但识药本事不强,也不知它们年岁多久,价值多少。
  寇轩点点头:“对!上个月挖到的,放在这里阴干!”
  “这山里很多么?”秋西槿兴致勃勃地看着它,小小一根山参,听说要价钱很高。这番一念,便觉眼前躺的是两块黄灿灿的大金子。
  “怎么可能!”寇轩苦笑,手不自觉地握紧,“为了挖到它,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都弄伤了!”
  秋西槿脸色掠过一丝困惑:“为啥花这般大力气挖它,是老爷子需要么?”
  “师傅倒不喜欢这些东西,用处嘛,以后你会知道的!”寇轩卖了个关子,也不多解释,带着她去瞧其它的花草。
  秋西槿随着他转了一圈花园子,十分惬意,“未上山之前,还怕这里的日子无聊,想不到却有如此多的新奇东西!”
  寇轩笑了笑:“山里人烟罕至,所以平日里是要多找点事情打发。”
  灿红的花丛中,两人有说有笑。大凡有关植物的问题,寇轩都能回答出来,还会说些相关故事。
  时下正是菊花盛放的时节,秋西槿坐在各色菊花旁,不甚文采的她想到了一句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想不到如此寄情花草,身上的诗情画意味都浓了,大约是因为由景生情。会不会呆久了,走上弃武从文的道路?愈发觉得这趟笮越山之行值得,遇到博识的一老一少,让自己开阔了不少眼界。
  山里的日子简单而平淡,转眼已来了快一月!一日掌灯时分,吃过晚饭,趁着寇轩去洗碗。东木染将秋西槿叫到身旁,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轻语:“明日不用练功了!”
  难得严厉的师傅好心放假,秋西槿却未有喜感,反觉晴天一霹雳。就好比打工仔听到老板说,明日不用来上工,潜台词便是彼此关系到此结束。如若遇到坏心老板,还要担忧那个月的工钱结不结得清,实在是无喜可寻。
  秋西槿心下一阵担忧,难道是老爷子嫌弃自己,不愿意再教?十分不解,战战兢兢地反问:“为何?”
  东木染望着天上的明月,温和道:“明日是寇轩的生辰!我一老人,不知怎么帮他庆祝,明日你多费心让他高兴高兴!”
  秋西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得点点头。心中暗思,因为母亲生了自己后,身体愈加不好,三岁便过世了。也就是记事起,自己从未庆过生辰,哪里晓得如何庆祝?不过,这是东老爷子第一次郑重交代的事情,怎么也得完成漂亮。
  话说寇轩和东老爷子是个什么关系?秋西槿刚想开口问,周遭早已没了人影。这稍稍低头沉思的间隙,竟然铺了个空。
  翌日,秋西槿早早地爬起床,本还欲睡,愣是凭着钢铁般的意志强驱走了瞌睡虫,迷迷糊糊地摸索到厨房。
  虽然经常在晚餐的炊事上帮寇轩打下手,却对每日早晨一起床便能吃到到他做的早饭,有点过意不去。思虑再三,决定做个美味的早饭作为庆生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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