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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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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柔笑道:“我乃武将, 非是文臣。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依佛子之位,自当论法,宣扬释教教义, 令我等与流民同沐,斯为善矣。”

琉璃佛子点点头。“若三乘都希望将军出手拯救,将军愿意听否?”

慕容柔身姿未动,淡淡说道:“三乘的高僧若然有意,但说不妨。”

佛子长叹道:“将军之心意,看来是难以撼动了。如此蒲将军的提议,倒也申 失为良策。”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也知再拖将下去,情况将要失控么?〉慕容柔嘴角微动,眼前朦胧难测的对手忽然现出一丝轮廓,隐隐现形。即使在心机的角力之上,慕容终于摆脱捽然遇袭的劣势,占得一着之先,但他并不打算松手。若能拉央土任家一起下水,对东海将更为有利。

“蒲将军的提议,本镇并无意见。”

他淡淡一笑,低头轻叩扶手。“若得娘娘 应允,本镇自当遵从。打或不打,尙请娘娘示下。”

适君喻听得一怔,附耳道:“将军!此乃激将,不可……”

慕容柔打断他。“你瞧那山间流民,该有多少人?”

适君喻闻言一凛,想起将军冷若冰岩沈静如山,连自己都知对方用的是激将法, 将军何等睿智,岂能轻易上当?定了定神,低声道:“腱下粗粗一看,应有三五万 人罢。”

“估得保守了些,但相差不远。权作五万人罢。”

慕容柔道:“五万人的部队, 你想该有多少伍长、什长、百人队与统领?”

适君喻长年在将军身边学习军事,一点就通,登时恍然。连五万名训练有素的 军队,都须以军令严密节制,方能有条不紊;五万名流民蜂拥于山野间,简直跟火汤 上之油没有两样,任何一点意料之外的小状况,都可能使这批数量宠大的乌合之众一瞬间失控,无论进退,都将造成难以阻挡的灾难。

3明白这点,适君喻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更糟。观察山间那片黑压压的蚁群动作, 不难发现铁骑队逐渐撤向山道,于、邹二位统领奉有严令,未得将军之命,恐怕连 尺寸都不敢退。防线不住被挤压后退,代表流民渐起骚动,若不能及时舒压,后果 不堪设想。

将军已别无选择。

适君喻想过施放号筒,或派死士穿过包围,向越浦驻军求援……但这些应变方 略最终导向的结果,便只有武力镇压,无一例外。

将军素来不受胁迫,但琉璃佛子的做法全然不顾满山权贵安危,甚至将皇后娘 娘置于鼎镬刀锯,在流民生变以前,将军需要他亲口下达解散的命令;倘若连这着 都失效,也只能领众人退入寺中固守,发号召来大军,在娘娘及无数显寊面前,上 演一场惨烈至极的血腥屠杀……

年轻的风雷别业之主束紧腰带,低道:“属下愿拼死一战,不敢辱命。”

慕容柔点了点头,起身朝凤台拱手,朗声道:“战与不战,还请娘娘示下。”

“妈的,又来这招!”

任逐流气急败坏,扶剑回头道:“阿妍,妳莫要上当,这厮赚妳出头,替他做挡箭牌!妳要是一时心软掺和, 不只圣上怪妳,连妳阿爹也要担干系!妳赶紧让那粉头小贼秃散了流民,眞想帮他 们,待返回平望,叔叔陪妳去求妳阿爹,要米要棉也就是一句。”

耿照也劝道:“娘娘,将军不是不肯拯救难民,实是怕落人口实,为东海惹来 兵祸……”

阿妍突然抬头, 一双美眸直勾勾地望着他,轻声道:“不说将军。耿典卫, 你也希望佛子解散难民,任他们自生自灭么?”

耿照摇头。“将军一直在想办法帮助难民。他让我将难民驱赶到白城山附近,方便萧老台 丞和邵家主赈济收容。此法虽然颟预,但并非全无效果。”

少年从没像此刻这样痛 恨自己的口舌不够便给。将军的为难、朝廷的猜忌,还有那传说中的“密诏”…… 慕容柔不是什么完人,甚至不能算是善人,但他希望皇后明白:在难民一事上,慕容并不是她的敌人。

他努力陈说着,直到阿妍姑娘叹了口气,又露出那种悲悯而无奈的笑容,就像 她决心离开韩雪色时,曾满布悄颜的忧伤抻气。耿照心中一动,才发赀自己的鲁莽 与自以为是;他所说的那些“将军的困境”以阿妍姑娘的阅历、眼界以及所处环境,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毋须他多费唇舌。 但她的“困境”也始终如一,与将军并无不同。 她叹息着,转头冲任逐流一笑。“看来这回,阿爹是大大不如慕容柔了。同样是为自己打算,人家到底还有良 心的。”

年轻的皇后坐直身子,笑得十分感慨。奇怪的是:明明决定如此艰难,在 出口的瞬间,她却有种解脱似的快意,彷佛这么做才是对的。

“慕容做了这许多,换我帮他一把啦。擂台要能解决问题,那就打罢!”

第百一折 奔雷殒日 明镜高悬

懿旨一出,全场为之静默。

慕容柔缓缓坐回椅中,十指交握,置于腹间,不住转着心思。

琉璃佛子明白自己是在玩火。

慕容柔始终不肯表态,连任逐流、迟凤钧都接连提出“解散流民”的要求,唯 独身为正主儿的鎭东将军毫无反应,为的就是引出琉璃佛子眞正的意图。

他并非天眞的理想家,以为把可怜的流民带到鎭东将军面前,就能得到所需的 奥援;但也非不计后果、玉石俱焚的狂人,所求如不能遂,便要煽动流民攻上阿兰 山。佛子深知一旦流民哗变,蜂拥冲上莲觉寺时,满场权贵、皇后娘娘,甚至他自 己都将陷入难以挽救的危机。 〈这人也是会怕的。〉就在佛子附议蒲宝的那一瞬间,慕容柔终于笑了。 琉璃佛子对他而言,再也不是“读”不出心思的空白面具。 此人将敌我同置于高悬的钢索,赌徒性格一览无遗。第一时间逼迫慕容就范的 企图既已落空,赶在流民生变之前,如非佛子出面安抚、解散,便是慕容松口收容;双方有着同样的时间压力,而蒲宝的荒谬提议则是新的角力场,这回两造均无退路, 势在必得,没有再推倒重来的机会。

开局虽然不利,但慕容柔并没有输。在新的一局里,谁才能笑到最后? 慕容柔抬起目光,忽见那名面带伤疤、随耿照而来的巡检营队长双手握拳,目 光紧盯着山野间的流民,披甲的结实身躯似乎微微发抖,不由挑眉:“你很害怕?”

那少年队长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躬身抱拳道:“回将军的话,怕。”

直认不讳的态度颇出慕容柔的意料,但也生出些许好感。镇东将军一向喜欢坦 率诚实的人。“怕死么?”

“启禀将军,怕杀人。”

“从军报国,本就是要杀人的。”

慕容柔淡道: “不敢杀人,自好做别的营生。”

“回将军,属下不怕上阵杀敌。属下杀过人的。”

“喔?那你怕得什么?”

面色惨白、神情精悍的带疤少年抱笮俯耸,肃然逍:“属下住汛盆龆拧遭流民包围,为求自保,杀伤过许多人。典卫大人虽有严令,命雇下等不得伤及百姓,当时却是身不由己……属下是,流民也是。陷在那样的人流里,谁也不能控制自己, 不是竭力杀人,便是被人所杀……待回神时, 已然是一地尸血。能够的话,属下情 愿杀敌,也不想再像那样子杀人。”

“这样的害怕并不是胆怯。这样的害怕很好。”

慕容点了点头,扬眉道: “你叫什么名字?隶属何人麾下?”

“属下罗烨,巡检 营耿典卫麾下。”

慕容柔听取过籾盆岭一事的口头报告,亦知巡检营是耿照借提下鹏手下的新兵 顽卒重新编成,不料竟有如此人才,“何人麾下”云云,其实问的是罗烨原本所属长官是谁,日后若要擢升,也才知去哪里寻人;本欲再问,忽觉这样回答亦是极好, 露出赞许之色,转头道:“现下,你知为何要打,而且非赢不可的理由了?”

身后适君喻收拢折扇,低道:“属下愿为将军嬴得首战。”

慕容想起适才耿照一霎微眩、脚步虚浮的模样,料想他奔波数日,身心俱疲,实非应战的理想人选, 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适君喻抱拳长揖,“泼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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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宝喝采最是响亮,竖起大拇指道:“这位是风雷别业的适庄主罢?名门子弟 将星之后,果然不同凡响!今日岳老师不克出席,由他的得意弟子代师出征,少时 适庄主施展神掌,雷霆霹藤,我等亦是大饱眼福啊!荣幸荣幸。”

独孤天威转头骂道:“他妈的,要不是本侯识得这厮,差点以为是你的人!蒲 胖子,明人眼底不做暗事,瞧那整排南陵老猴儿的嘴脸,没教人给打死就不错啦, 打个屁擂台!你卖力促成此事,肯定藏了好马。让侯爷瞧你的手段,也好佩服一下。”

蒲宝笑道:“我南陵武士甚多,还怕没有人打擂?然而所派之人,须与对手的 身份、实力相称,这才叫做礼尙往来。”

胖大的身子倾出雕栏,扯开喉咙大喊道:“瑕英瑕英,你在哪儿呀?快来见过适大庄主!”

众人循声栘目,盯着对面望台的出口,要不多时,一抹修长身影走下悌台,朱 章挎褶、乌皮蚴靴,头钺金薄纱龙折脚幞头,腰跨鲛皮珍珠雁翎刀,服色是堂堂七品武弁,身段却刚健婀娜、玲珑浮凸,彪文精绣的锦缎围腰纗起一束圃窄紧敏,饱满的上围似以布条裹起,不见双丸形状,胸口仍是鼓胀胀的一团;随着靴尖拾级而 下,每步踏落,襟口便随之一跳,可见其乳绵 软,极沃极腴,连裹胸布也约束不住。 谁也料不到镇南将军指派之人,竟是一名女子,两侧望台登时炸了锅,嗡嗡吵 成一片。

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肌肤白皙、下颔尖细,相貌甚美,眉目间颇有英气, 衬与簪羽蹬靴的武官戎服,飒爽、美貌兼而有之,令人难以移目。

凤台上耿照不由一凛:“是她!”

此妹非是初见,当日在媚儿的行宫之中,正 是这名女典卫听闻动静,闯进寝居,几乎撞破两人之事。女郎身手不弱,警觉性也高, 虽未如适君喻般一跃而下,察其步履身姿,内功亦有相当修为,恐非初窥武学门径 的雏儿。

“原来她的名字叫『瑕英』。”

耿照心想。

那名唤“瑕英”的女子毫不扭捏,扶刀行至场中,冲适君喻抱拳,朗声道:“鎭 南将军麾下七品带刀典卫段瑕英,见过适庄主!”她身子挺直,抱拳的姿态威风凛凛,与一般江湖人并无分别,然噪音动听,刻意压低、压沉之后,反倒显出女子独有的娇细音质,与微微翘起的白皙尾指一般, 意外泄露出一丝女人味。

适君喻从小跟着岳袁风,素知其失,肩上又有复兴家门的重担,极是爱惜声名, 于女色尤其戒愼,见蒲宝派女流前来应战,加辱之意十分露骨,却不好对女子发作, 强抑怒气,拱手道:“段姑娘客气。在下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战场之上,无有人情, 若不愼伤了姑娘,对蒲将军亦不好交代。”

那段瑕英对他明里关心、暗藏贬意的言语置若罔闻,径解腰刀,抱鞘道:“庄 主请。”

适君喻心想:“蒲宝辱我,于将军何损?能抢下宝贵的一胜,才是眼前至 关重要。”

单掌一拦,喝道:“且慢!待我取剑来。远之!”

看台顶端,李远之解剑掷落,适君喻身不动目不移,反手接住,“呼”的一声 霍然前指;内力到处,剑鞘“铿!”

疾射而出,快逾闪电!段瑕英杏眸圆睁,雁袖 刀随手拍落,余力未消,震得皓腕玉臂隐隐生疼,抬见脱鞘的芮钢剑尖嗡嗡作响, 暗自凛起:“此人……好强横的内力!”

蒲宝哇哇叫:“紫度神掌名动天下,使剑有甚看头?来点刺激的嘛!”

适君喻正等他开口,剑眉微挑, 一双丰神疏朗的炯炯星目直视男装丽人,怡然道:“神掌无俦,死伤难禁!与女流交手,在下未敢唐突。”

段瑕英俏脸一沉,咬唇道:“男儿大丈夫,忒多废话!”

足尖一点,连 刀带鞘 斩向适君喻左肩,刀势沉猛,丝毫不逊重戟长槊,与她长腿窄腰的婀娜身段全不相 称。

(这是……『古榣天落』的殡日刀!)适君喻认出此招来历,强按惊诧,侧身避过这奔雷般的斩击;段瑕英却不容他 喘息,蛇腰一拧,遥劢练缈冻雠巯乱凰朐残蕹さ拿劳壤础

她所著白绸襌裤作男子形制,宽大易于活动,脚上的长拗靴却是鲛皮制成,柔 朝贴身,拗筒上打孔穿环,以乌绦繋紧,裹出两条足胫纤细、剪影似裸的修长小腿, 旋身时裤布紧贴,玉色的大腿曲线若隐若现,分外诱人。

一声娇喝,刀鞘拦腰扫至,仍是大开大阎的路子,适君喻横剑一封,乌鞘砸上 剑脊,宛若金锤铜瓜,将魁伟的男了逼退数步,可见劲力之沉。段瑕英一击退敌,不饶不依,圈转玉臂,反手又是一记!

适君喻暗提神掌劲力,挥剑劈出,正迎着呼嘣而来的刀鞘。蓦听一声轰响,刀鞘被两股大力撞得爆碎开来,不顾木盾碎铜刮面,长剑直入中宫,径取女郎咽喉!

交手以来,段瑕英一反两人间身量、气力,乃至男女之别等外在差距,始终压 着他打,古槎天落一脉的绝学“须日刀法”素以刚猛见着,“云区坠日羽”、“霞 坠日犹红”、“乌坠日轮空”三式连环,间不容发,满拟将年轻自负的风雷别业之 主抡得双臂酸软虎口迸裂,甚至弃剑投降。

岂料适君喻自头至尾均是诈作不敌,实则游刃有余,紫度掌劲一出,连包铜铁 梨木的雁翎刀销亦不能当,落得支离破碎的下场。

剑至咽喉,女郎皓腕倏翻,速度陡升一倍,人似游枝青蛇,迎着剑势旋绕飞转, 倏地掠至适君喻身后,刀头失形散影,大蓬耀目银光兜头罩落,绞得对手频频倒退, 襟口、衣袖片裂挑飞,绕着周身旋舞。

好快……好快的刀! (这是西山道狂风世家的绝技“失魂风”丨。)适君喻被肉眼追不上的泼风快刀逼得左支右绌,又怒又惊:“这女子……怎能身兼快、重两门截然不同的刀路?这是何人所授?”

须知快 刀重刀心法殊异,不惟锻炼法门不同,连手眼身法 都大相径庭。刀尙厉猛,使一手 好刀的女子已不多见,她一个妙龄女郎,如何身兼两门异种刀路?

乍见本家绝学,连混入人群 的风篁亦不禁投以注目,忖道: “她这手『失魂风』使得不大地道,却非徒具其形、滥竽充数的西贝货,明显 是通晓心诀的。想是所学驳杂,又或受数人指点,贪多嚼不烂,以致欠了火候。”

他对西山诸刀门的路数烂熟于胸,适才见她连使三式殒日刀法 ,却于强弩之末突遭 反制,失去胜机,已略有所感;瞧得片刻,暗自摇头:“可惜了。若能摒弃余刀,由我点拨个三两年,她这几下『失魂风』便能取了 适家小子的性命,何至翻来覆去,只砍得漫天衣布 ?那小子内功极是强横,以力破 巧,不过反掌间耳。”

果然适君喻退到场边,唰唰唰连出三剑,无视刀光裹身縳头,剑刃挟破空劲辨, 贯入中宫!

铿响如骤雨,激出无数火星,适君喻头一剑瓦解了“失魂风”的致密刀网,第 一 一剑荡开刀头,紧接着第三剑长驱直入,眼看便要洞穿女郎饱满的胸脯,段瑕英一 转刀柄,护住膻中要穴,“叮!”

剑尖刺中刀板,撞得她气息顿窒,倒退两步。

适君喻凝力一送,布满神掌内劲的青钢剑尖生出一股磁吸劲力,一吸一吐间, 便要将女郎兵刃震脱;冷不防段瑕英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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