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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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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都快被你玩死了。」

耿照听得无名火起,面色阴沉:「你在窗外听了忒久,该听的也都听到啦,不用重复一遍了吧?」

「只听到后半截。」

蚕娘拈着手绢直晃摇,满脸不豫。「我才刚到,就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家伙扑下楼,料想定是做贼,便追上去看个究竟。」

「那是古木鸢!」

耿照大吃一惊:「蚕娘有什么发现?交手了么?」

娇小细致的白发女郎无奈摊手。

「那人轻功不坏,约莫在附近还伏有暗道之类,一眨眼就不见人啦。这几日蚕娘有空再来掀掀地皮,没准能揪出一头大田鼠唷!」

耿照急着离开,忙请蚕娘留下照应,本以为她会巧言推辞,不想蚕娘极是爽快,笑道:「好啦好啦,你赶快走罢,这儿就交给蚕娘啦!还是你怕蚕娘欺侮你这粉嫩粉嫩的小媳妇?」

捏着嗓子学横疏影的口气,双手交握,眨眼望天:「碧蟾朝的公主,给你做小妾呢!弟弟欢不欢喜?姊姊……」

耿、横两人「唰」地胀红面颊,扭捏得不得了。耿照连耳根都红了,顾不上与姊姊好好话别,满屋子乱转几圈,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横疏影与蚕娘默然相对,片刻蚕娘嘻嘻一笑,走到榻边,双手撑着榻缘向后一跃,跳上绣榻的同时也踢掉了软绸便鞋,舒服地裹着锦被滚了两圈。

她身子委实太过娇小,长榻被她一衬,倒像是条小沙船。

「啊,还是皇后的屋里舒服呀!好大的床唷……」

她滚着被子呻吟半天,见横疏影仍站在原处、双手抱胸,周身充满警戒,抬头笑道:「我把那小子支开啦,你有话同我说吧?」

横疏影身姿不变,淡然道:「蚕娘把雪艳青送到我房里,想必已看过暗格里的物事。」

蚕娘道:「也没这么精细。只是你这屋里时有黑影来去,蚕娘才留上了心。黑衣夜行必是贼呀!你是耿小子的心头肉,我也得帮忙照看不是?不过,你既然向他坦白了,足见其诚,我本有些恼你的,现下原谅你啦!」

横疏影凝着她,轻道:「对不起,前辈。我全心全意信赖他,可我信不过你。」

蚕娘不以为意,笑道:「但这事你偏偏不能同他商量,想来想去,也只能找你信不过、可他信得过的蚕娘啦,是不?」

横疏影俏脸一沉,双臂环着傲人的酥盈乳瓜,片刻忽道:「前辈……见过他在风火连环坞被妖刀附身,是么?」

「是持刀之时便即失神!」

蚕娘纠正她。「未必是什么妖刀附身。」

「附身也好、失神也罢,总之就是被人控制了心志,不能自己。「刀尸」云云,指的就是这种乱神失心之症。」

“这是你要同我商量之事?」

「嗯。」

横疏影松开双臂,白皙的手掌自乳下抽出,掌心里翻出一团物事:“这就是控制刀尸的东西,姑射中人称之为「号刀令」。古木鸢命我用这个,来控制耿照!」

(第十九卷完)

第二十卷 世间至邪

【内容简介】

传说天佛刺血,玄鳞以鲮绡贮之,做为缔盟的信物。千百年来,央土正教、南陵僧团,甚至大日莲宗都曾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找寻,以证明天佛存在或者不存在,然而从未有人成功。

承宣帝命镇东将军取得圣物,欲在三乘论法会上,赐予新任法王。佛血之争暗潮汹涌,幕后黑手蠢蠢欲动,只可惜它们并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抢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九六折 驱民为剑,刀血翼扬

失了金字腰牌,耿照仍是将军跟前的红人,对守城门将来说,他的脸就是铁打的关条。况且将军已找了他一天一夜,只差没将整座越浦城掘地刨根。众人正折腾得不行,见典卫大人自行返回,几欲落泪,连忙飞马传报。

耿照不敢耽搁,解了匹军马迳去,抵达驿馆时,但见六扇中门大开,门内从人齐列两旁,「典卫大人到!」

「典卫大人到!」

的呼喝声相连,沿阶递入,与人威武肃穆之感。慕容来此不过数日,越浦城驿脱胎换骨,原本的散漫荡然无存,摇身成为军纪整肃的大营,也不知是多少人掉脑袋捱鞭子才换得。

慕容柔不在大厅,改在内室召见,显是事涉机密,听的人越少越好。苍白羸弱的镇东将军照例又在案后抽看公文,直到耿照闭起门户,才随口问道:「风火连环坞之事,听说了么?」

「当夜,属下人就在现场。」

将军搁下卷宗,抬起头来,双目迸出锐芒。「说下去。」

耿照遂将为崔潋月讨还公道、两度进出风火连环坞的事说了,趁机狠参了赤炼堂一本。慕容柔自称能目虚假真实,耿照不敢冒险,这番说词在返回越浦的路上,已反覆推敲过十数次,用的仍是之前「隐而未提不算说谎」的法子,不提雷奋开及蚕娘,连染红霞的名字也未曾出现,把重点放在鬼先生纠集七玄同盟、火烧连环坞一事上。

他口才不算便给,描述妖刀离垢肆虐的景况,质朴的语句与凝重的神情却意外地具有说服力。慕容柔十指交握,枕于颔下,纵使听的是血河尸洲燃江之夜,麾下十万兵甲、君临东海的镇东将军依旧冷漠宁定,除了偶尔眉心微蹙,可说是不动如山。

将军的沉静不带肃杀,反而令人安心,耿照越说越见澄明,极言天罗香之主正直单纯,缺乏心眼,才轻易受人唆摆,于废驿一役冒犯将军,继而知鬼先生居心不良、已然翻脸云云;乃至坠江之后又遇强梁,今晨才拖命而回。正要说下去,忽生犹豫。对抗「姑射」一事上,慕容柔与他是同一阵线,且不论鬼先生伏击将军、欲夺赤眼的私怨,观古木鸢种种形迹,分明意在白马王朝;光凭这点,慕容柔便与他势不两立。耿照之所以和盘托出,正为争取将军为助力,共同对付暗处的神秘组织。然而,要说明鬼先生与古木鸢、与「姑射」的关连,却不能不提横疏影。耿照并非没有想到这一处,只是仓促之间无有良解,原本打算以「据说那鬼先生背后有一神秘组织指使」蒙混过去,此际却想:「若将军问我「你据何人所说」,岂非陷入扯谎即被识破、抑或乖乖吐实的两难中?」

念及姊姊安危,实不愿她犯险,一想不对:「停在这里,将军岂不犯疑?」

他急智不在言语上头,越是想说什么,脑袋里益发空白,额间汗珠微沁。慕容柔也不催逼,垂眸叩案,似是在消化他所提供的庞杂情报,片刻才淡淡一笑,抬起目光。

「你可知道,我平生最痛恨的是什么?」

耿照悚然一惊,背汗涔涔。「属……属下不知。」

「你说谎。」

慕容柔嘴角微扬,神情似笑非笑。「你想的是:「将军平生最恨,定是别人骗他。」

可惜猜错了。」

耿照愕然抬头,正迎着将军的苍白蔑冷。「我平生最恨,就是自己这双能辨真伪的眼睛。」

权倾一方的男子伸出食中一一指按了按眼皮,笑意轻蔑。「看穿谎言,并不能阻止人们说谎。你以为人在面对一双丝毫能察之眼时,会变得更诚实还是更虚伪?」

耿照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怔之间,似乎抓到了他的意思,怎么也无法说出「更诚实」这个答案。

「每个人都有不可或不愿告人之事。但不说就不是谎言了,对不?」

纵使意兴阑珊,那冷锐的目光仍瞧得耿照遍体生寒,彷佛在说:我早看穿了你那可怜的把戏。

「倘若可以,我希望我的异能是把人的心肝剖开,直接看见里面的东西就好。」

他的口气带着一丝自嘲。「我并不在意人们对我有所隐瞒。唯有开口,才能使我知道最多。」

「我……属下……」

「知道什么是「丝毫能察」么?」

「属……属下不知。」

「就是我连你什么时候想隐瞒都知道。」

慕容神情萧索,彷佛连解释都觉无聊。「我能知道你何时想隐瞒、打算如何隐瞒,甚至能约略明白,你所企图隐满之事……所谓「约略」,是指在一次提问内就能让你白费心机的程度。你觉得,我是经常发问的人么?」

将军确实寡言。多数时他宁可静听,光用眼神就能使人心惧,自行说到无话可说为止,然而他并不常向人提问。(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唯有开口,才能使我知道最多。不知为何,这话听来感慨比讥讽多。

「你有一项重要的线报想让我知道,又担心我问起来源,要不扯谎,要不牵连他人,而这两件事你都不想它发生,是不?」

耿照头皮发麻,终究是心悦诚服,拱手道;「将军明监。」

「你是聪明人,这套马屁虚文就省了。」

慕容不耐摆手。「说罢,我听着。是否追究来源,我自有区处;要说几分真话几分假话,那也全在你,于我全无分别。」

「是。」

耿照想了一想,小心翼翼道:「那鬼先生属于一个名叫「姑射」的隐密组织,这个组织共有六名成员,首脑自称「古木鸢」。属下认为此番妖刀之祸,与古木鸢、姑射息息相关。」

将由横疏影处听来的情报,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巨细靡遗,无有阙漏。

倒不是他有多信任慕容柔,而是暗自揣想将军心思,隐瞒不如坦诚。以慕容柔之精明,姑射的阴谋与耿照试图隐瞒的消息来源孰轻孰重,自不待言,他不会冒险断了这条重要的情报。况且,与慕容柔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觉此人之所以轻蔑自负,只因不耐庸碌;其锋锐难当,不过是律人一如律己。比之耿照遇过的诸多上位之人,慕容柔出乎意料地冷静坦白,不以一己的喜恶决断。

旁人畏其如猛虎,为他办事莫不痛苦万分,耿照却觉将军之说,每每打开自己的眼界;言语虽然刺人,其中却饶有深意,每回聆听,总能获得启发。天降慕容柔于东海,实是姑射等阴谋家之不幸,难怪他们念兹在兹,一意取他性命。「你觉得,」

慕容柔静静听完,冷不防地开口:「古木鸢是何人?」

耿照心念电转,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一震。「将军的意思……此人与属下相识?」

慕容柔摇头,似是无意解释,见他满脸狐疑、苦忍着不敢抓耳挠腮的模样,才淡然道:「此人若常在你周围,必留有形迹。你虽未必察觉,但心底深处难免有模糊的影子,陡被一问,不定能稍稍廓清,浮上心头。但显然在你心里,并没有像这样的一个人。」

耿照恍然大悟。正欲寻思,却见慕容柔摇手:「此法一经说破,再不起作用。此后所想,皆是疑心作祟的杂臆,若无充分之证据,跟栽赃嫁祸没甚两样。监人决断要靠这种东西,不如去抓阄O」耿照脸一红,讷讷道:「属下明白了。」

慕容柔想了一想,道:「姑射虽危险,现时还对付不了他们。隐而未现的敌人无法消灭,但同样的,他们也无法收割成果。姑射躲在暗处设陷构筑,如鱼得水;要想占地取利,便不得不浮出台面。这点相信古木鸢也同样清楚。」

「将军的意思是……」

「他比我们急。」

慕容柔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线,俊美而苍白的面庞透着危险的光芒。「耿典卫,你懂不懂捕猎?」

耿照微怔。「幼时在家乡,曾与邻舍顽童上山,用陷阱捕过狐兔一类的小兽。」

「捕兔狐有什么意思,何不捕犀象狮虎、鲲鹏蛟龙?」

耿照不禁失笑。「回将军,在属下家乡的山野之间,没见过鲲鹏蛟龙等神物;至于虎豹等凶猛大兽,须得数名有经验的猎户联手架设陷讲,方能捕捉。况且,虎豹不比鹿麋雉鸡等野味,寻常百姓也买不起昂贵的虎皮,专司捕虎的猎人都向相熟的员外老爷称贷,借了银两,才得张罗器械;捕到虎豹猛兽,也才知道卖与何人……」

蓦地会意,双目熠熠放光。

古木鸢意在朝廷,所网罗的手下,无不是针对七玄、七派这样的大猎物,其背后必有强大的力量撑持。然而称贷越高,保息越重,握有如许强助,便如同借了杀人的高利贷,若徐徐图之,光利息便能生生压垮姑射。

妖刀入世至今,虽造成许多伤亡,但死伤并不能带来利益。无论是谁在「姑射」身上押了重注,决计无法满足于现状;这样的不满,将悉数成为姑射……不,该说是古木鸢的压力。

「为此,他们才不得不烧了风火连环坞,做出点成绩,权作抵押。」

慕容柔冷哼道:「这一着是明棋,非是暗子。由此观之,古木鸢似已坐不住,才行险走了这一步。」

耿照知他意有所指,却不明白火烧连环坞比起妖刀的肆虐残杀,究竟「险」在何处,是挑上家大业大的赤炼堂殊为不智,抑或毁去象征霸业的总坛风火连环坞,从此与赤炼堂结下不解之仇?

正自思量,院外远远传来人声,一名亲兵飞步来报:「赤炼堂雷四太保已至,正在前堂候着。」

慕容柔冷笑:「你瞧,这不来了么?传!」

耿照推门而出,朗声道:「将军有令,速请四太保来见!」

暗忖:「雷门鹤前来,自是为了风火连环坞。传闻四太保与大太保不睦,那夜化狼逞凶之人……会不会是他?」

打醒十一一分精神,暗自留心。

亲兵跨刀而去,要不多时,锦衣华服、黑瘦精悍的四太保「凌风追羽」雷门鹤穿过洞门,遥见一名黝黑少年昂然立于阶上,认出是雷奋开绘影图形、遍传水陆码头的流影城耿照。

关于这名少年典卫的传闻,近日在越浦可说是甚器尘上,前日他与染红霞闯赤炼堂连败三位太保之事,雷门鹤在途中已接获报告,心想:此人一意为南津崔氏出头,火烧连环坞一事,嫌疑着实不小,当下未动声色,拱手笑道:「久仰典卫大名,今日一见,方知传闻大谬。耿大人这般英雄少年,市井流言,岂可尽表?」

言笑间撩袍上阶,亲热地去挽耿照手臂。耿照淡淡一笑,搭着他的腕臂圈裹袍袖,雷门鹤顿觉一股深流般的无形吸力将自己往前拉,心中冷笑:「试我来着,好个狂妄小子!」

他一身功夫俱在腰腿之上,膝弯微屈,也不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刹时身子沉坠如凝,将臂上的无形吸力俱导入青砖地面。耿照若一味硬拔,除非将整座阶台扯将起来,否则难动他分毫。

两人暗自较劲,雷门鹤丝毫不落下风,不仅游刃有余,更觉这少年的臂围之间,隐隐有一朦胧空处,其间力有未逮,正适合长驱直入。雷门鹤商贾出身,精打细算,遇天大的便宜不占,委实心痒,咬牙暗道:「罢!给你个教训尝尝,知我赤炼堂非是无人!」

臂上运劲,自耿照肘腕间突入,果然直抵中宫,无比滑顺,发觉不对时已然不及——少年臂间便如一只空鞘,专为这一击量身订做,神剑纵锐,却无法劈开自身的剑鞘。雷门鹤手掌按上少年的胸膛,却连丝毫劲力也吐不出,错愕之间,对方左手食、中一I指往他臂内的「分金穴」上轻轻一弹,震得他半身酸软,两人倏然交错。

在旁人眼里,是四太保上前亲热拉手,耿典卫与他把臂交握,另一只手按他背心往前一送,淡道:「四太保客气。将军久候多时,请。」

只雷门鹤心知肚明:耿照若有杀他之意,手掌一吐劲,自己绝难有幸;惊怒不过一霎,忖道:「才去了岳宸风,又来个耿典卫,镇东将军麾下能人异士忒多,实不容小觑。如非握有盐漕巨利,本帮焉能立足?」

想起此番来意,笑容益发亲切。耿照一试之下,则是略感失望。

他在十方转经堂的梁柱上窥看过雷门鹤,但其时碧火神功未成,看不出他的武功深浅,只记得明姑娘赞过此人「根基不坏」,直到此际,才确定不是害死雷奋开的青袍客。

蚕娘所授的「蚕马刀法」心诀,青袍客与之鏖战过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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