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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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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心中感激,仍不愿让她涉险,拉着崔滟月道:「二掌院请回,这事由我处理便了。」

染红霞挽着崔滟月另一只手,不肯放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独你一人可管?况且典卫大人还带着女眷,是否应该先安频好了,再来犯险?」

杏眸一睨,铁了心的模样无比娇烈,半点也不饶人。

耿照没想到她竟使起小性子来,上回在舟里与宝宝锦儿之事,也难为她记了这么久,见玉人剑眉紧蹙、无比认真的模样,不禁目眩神驰,脸红得跟柿子一样,支吾半天:「她……不是……我们不是……唉!」

大敌当前,两人竟视赤炼堂三大太保如无物,那巨汉雷腾冲「喷」的一声面露不耐,青衣公子雷冥杳则一拂衣袖,霍地背转身去,冷道:「这是敝帮的私事,二掌院莫来为好——」

发飞衣扬间,数点暗芒或直或曲、快慢参差,朝染红霞飙去!「危险!」

耿照掌力一吐,震落了几枚金钱镖、铁蒺藜之类,染红霞早有防备,金鞘一封,铮铮综综挥落大片暗器。突然一声惨叫,崔滟月向后仰倒,软绵绵地跌入耿照臂间,胸口「膻中穴」插了根透明的寸许细针,正是凌影销魂刺!

射向染红霞的暗器只是掩饰罢了,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崔滟月!雷冥杳一击得手便即飘退,十指间扣满夺命暗器,欲断追兵,脸上的得色尚未消褪,募听一声暴喝,耿照臂间用劲,崔滟月胸口微鼓,那根销魂刺已「嗤!」

激射而出「凌影销魂刺」又轻又软,全赖袖中机括才能发射,雷冥杳万料不到这貌不惊人的少年竟有这般掌力,未及反应,没魂刺已射中他胸口。雷冥杳双膝一软,跪地时嘴唇已透出青紫。他飞快拔针取药送入口中,却被耿照腹间一拳,打得双脚离地,将药呕在他掌心里。

耿照反手拍进崔滟月嘴里,见他唇面的酱紫飞快消退,略为放心。这几下兔起鹘落,出掌、夺药、救人一气呵成,快得泼水不进,直到雷冥杳蜷身倒地,雷腾冲才虎吼一声,奔上几步,「铿!」

昆吾出鞘,染红霞剑尖一送,将他截住。

雷腾冲本非真心要救人,挥拳做做样子,又退了回去,丑脸上的疤一跳一跳的,等看雷冥杳的好戏。

染红霞持剑后退,曲线玲珑的修长腰腿袅袅娜娜蹲下,手指搭上崔醮月的腕脉,听了片刻,不禁蹙眉:「毒性仍在,只是暂时抑住了而已。这药不解症。」

见雷冥杳亦是瘫软在地,怒道:「喂,解药拿来!」

雷冥杳吞下的解药不到一半,艰难摇头,嘴角泛起冷笑。「解……解药在……总坛……走……走一趟……我拿……解药换……换剑……」

原本抱臂邪笑的雷腾冲面色丕变,咆哮如虎:「老十……你  」他三人争这柄剑,谁也不让谁,就算没争到手,也要看对方出丑露乖才甘心。雷冥杳两度偷袭未果,还中了自己的毒,丑是够丑了,却也抢到了交易的主导权。这下就算崔滟月要拿剑交换性命,也不会把剑交给别人。耿、染对望一眼,默契已成,耿照背起崔滟月,挟着雷冥杳的臂腋,忽觉有些异样,染红霞见他神色古怪,不觉面露关怀:「怎么?」

耿照改抓雷冥杳的臂膀,摇头道:「没什么。」

染红霞点了点头,持剑护卫众人周全。而始终沉默的弦子忽地穿窗而出,男装背影更显窈窕,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再难望见。

赤炼堂这方轻功最好的雷冥杳已成人质,七宝香车也不能飞上房顶,熊一般的雷腾冲一看便知不擅轻身功夫,抱臂蔑笑:「怎么,讨救兵去?」

耿照冷面不答。

「老十,就你忒多事。绕了一大圈,这一趟还是要走的。」

轴轳转动,连着两匹木马的榫杆斜摆,香车骨碌碌调了个头,雷亭晚悦耳的声音由车后傅出,宛如贴。

「三位贵客,请随我来。」

第八十折 火元之精,化修罗场

赤炼堂总坛位于越浦城西三十里,酆江一条小支脉流经此处,曲折的河弯切割地形,形成一大片浅水湖。湖塘沿岸生满名为「满江红」的水生蕨类,其叶如羽,浮水如萍,每到秋冬转为艳丽的朱紫,染得湖面一片红,地名「血河荡」由此而来。越城开浦之初,雷家以马担帮(码头苦力)起家,而后插手漕运,狠捞了一笔,遂在血河荡营造水寨,做为装卸货物的转运地,极盛时湖面上舟楫相连,帆影接天,每日有数千、乃至数万人在此地吃饭干活,水手舵工的呼喝声响彻云霄,商家林立、车马川流,俨然自造一镇。

后来,随着船运发展,小小的河泊难消化惊人的吞吐量,重心渐移到离越浦河港更近、交通更便利、腹地更广大的地方,如今光是越浦左近,赤炼堂便设有五大转运使,各有各的码头,血河荡的袓业脱去了繁盛的商港码头色彩,成为堡垒似的象征。江湖上说起血河荡的「风火连环坞」,谁都知道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的要塞,龙潭虎穴不过如此。

城内的人工运河之上,泊有一艘赤炼堂的平底沙舟,连七宝香车都能直接驶上甲板。耿照等人登船后沙舟起锚,就这么大剌剌开出越浦,水道上虽设有专门检查船只的河舶务,但赤炼堂乃东海水道的真主,插了风火旗的船舰,河舶务的官员连拦都不敢拦,遑论登船检查。

雷腾冲脚踏船头,回眸冷笑,似是对耿照说:「你的将军腰牌只在陆地管用,一旦下了水,还不都归我们管?」

三人形势孤立,除了手中的人质,能仗恃的只剩耿、染两人的武艺。

从越浦往血河荡是逆水行舟,须借助划桨张帆之力,沙船缓缓航行,不多时便离开了宽阔的江面,驶入支流,夹岸满满的芦苇沙洲,本已狭小的河道更显窘迫,远方接天处矗着一座苍郁的山头,若继续往前,终不免要撞上。

沙舟放下船帆靠向河岸,桨手仍卖力划着。领航的艄公发一声喊,左舷抛下竹篾编成的索状纤藤,岸边数十名精赤上身的纤夫拾起纤藤上的大绥(拖带)绕着身子往肩头一挂,呼喊着向前拉。

船首轧着激昂的白浪冲过浅滩,转入一处形如眉月的河弯,原来那青翠的山头即为月牙边角,膂月凹入部建有大片壮观的船坞水寨,高高低低的建筑髹着黑漆,插满红白相间的三角旌旗,迎风猎猎,令人肃然起敬。

耿照心道:「此地,便是名震东海的「风火连环坞」!」

岁月流转,昔日的湖荡早已淤成了一弯月眉,码头下的水面依然能见成片的「满江红」,然而在这个季节看来直与浮萍无异,还不如夹岸的茂密苇丛惹眼。风火连环坞最大的码头直通校场,校场上遍铺青砖,汉白玉的阶台前置了张九龙座,十把狮头椅分列两旁。

耿照抬望阶台,看着依山而建的宏伟厅堂,再看看前头的七宝香车,虽然置身险地,却忍不住一丝好笑:「敢情车驶不进大堂,集会都改在校场上了。」

殊不知赤炼堂的总瓢把子雷万凛隐居多年,不问世事,名义上虽由四太保「凌风追羽」雷门鹤总理帮务,实则谁也不服谁。这片依山傍水的建筑最早沦为义子们的角力战场,往往跨过一道门墙,院里的天日就不一样了,聚会时谁也不入谁的厅门,唯恐有诈,索性在校场上说事,反正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耿照等人一下船,就被数百名赤炼堂弟子包围,人虽规规矩矩分立在两排狮头椅后方,相隔有数丈之遥,然而近千只眼睛虎视眈眈,只待上头一声令下,随时便要扑上来。

押后的雷腾冲道:「就在这儿说罢。老十,唤你院里人把解药拿来。」

大剌刺往第六把狮头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再不肯走了,一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染红霞结实健美的腰臀长腿,喷啧道:「不坏,真不坏!」

十爷院里的心腹闻讯,连忙携了只锦盒来,雷冥杳远远见着,提起余力尖喝:「慢……慢!」

瞪着耿照:「剑……剑……」

寥寥几字说得满头大汗,可见毒药之厉害。

崔滟月也是奄奄一息,白着脸摇头:「剑……被他们抢走了。我哪儿……哪儿来的剑?」

雷冥杳挤出一抹冷笑,咬牙道:「那……那好,一翻……两……」

用力吞了几口唾沫,似将晕厥。

给他拿解药来的乃是一双妙龄女郎,姿容亦佳,见状齐道:「……十爷!」

雷冥杳睁眼喝道:「莫来!」

嗓音尖亢,白惨惨的双颊涨起病态的彤红,俊美的面孔更形妖异,仿佛阳气吐尽,化成一只脱壳艳鬼。耿照将人置在一张狮头椅上,眼看情况要僵,总不能教崔滟月与这不要命的伶人赔命,扬声道:「八爷,既然如此,烦你将崔老爷子画押的契纸,以及那柄伪剑一并拿出来,大伙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清了,省得缠夹。」

车中,雷亭晚怡然笑道:「如此甚好。」

片刻从人取来了文书,以及一只冷玉剑匣,揭盖一看,赫见锦衬上嵌着一柄黑黝黝的长剑,仿佛被熏黑了似的,炭焦般的表面又隐有一抹虹彩,显是被极高的温度烤过,与崔黼月所说不谋而合。

染红霞端详片刻,不觉蹙眉。耿照低问:「怎么?是不是这把?」

「剑形与我当年所见十分相似,但颜色不太一样。」

她沉吟道:「还有一处不对劲……剑柄末端,我记得镶有一枚荔枝大小的火红齐珠,这把剑也没有。」

此话一出,雷腾冲、雷冥杳尽皆变色。

耿照低声道:「我懂了。剑是真的,但关键是上头的那枚资珠。崔老爷子摘下给崔五公子带走的,只有那枚宝珠而已,所以崔公子没说谎,他的确没有剑:而赤炼堂拿到的这柄剑,也的确不能算是真的,没有了宝珠,「映日朱阳」不过是一柄质坚工巧的顶级名兵,却无火元之精的异能。」

染红霞诧道:「火元之精?那是什么?」

「传说钧天八剑分为「四德」、「四象」两组,四象是指地、水、火、风,那家主将乌金、玄铁、冰魄、火精等异质与镔铁合而为一,找出最恰当的成分比例,铸成了符合四象特性的神兵。」

耿照娓娓说道:「从这柄剑上的烧灼痕迹来看,邵家主对材质的耐火度下了很大的功夫,一般的刀剑毋须如此。显然剑首那枚宝珠是极阳极烈的奇珍,要将其火劲转化为助力,剑身才须如此处理。我听说有种冶兵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无须鼓风生火便能自生热能,唤作「火元之精」,邵家主装在剑柄末端的那枚宝珠,兴许就是这样的东西。j 雷腾冲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

耿照正色道:「这样的事,每个有心锻造兵器的师父都知道。我七岁进入白日流影城,十二岁那年就听说过「火元之精」了,至于贵帮长年经营军械买资,竟然毫不知情,这点我也觉得非常奇怪。」

雷腾冲老脸一红,转头「呸」的一唾,低声咒骂不绝。

七宝香车中再度传出那把斯文悦耳的声响,雷亭晚悠然道:「既然如此,还请崔五公子把那枚「火元之精」交出来。契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此剑已以现银一百两的代价卖给了我,令尊的画押可不是假的。」

耿照打开契约文书,果然写得分明,以一百两买了此剑,其下有「崔静照」三字画押。崔滟月颤着双手,读得泪流满面,喃喃道:「真……真是我阿爹的亲笔!这……」

染红霞也接过观视。雷亭晚笑道:「二掌院乃正道七大派里的闻人,声名素着,料想不致学那市井无赖之举,一把撕了契纸才是。」

染红霞压抑怒气,转头问:「崔公子,这真是令尊的笔迹?」

崔滟月茫然点头。耿照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崔家破败如斯,赤炼堂固然罪大恶极,崔家的子弟恐怕也非全无责任。」

拍了拍崔滟月的肩膀,朗声道:「十爷,火元之精乃是异物,别说随身携带,若无这只特制的冷玉匣贮存,恐怕连持剑也不易。你们追了崔公子忒久,该明白珠子至少不在他身上罢?」

雷冥杳毒性开始蔓延,已难言语,一点朱砂般的殷红渗出前襟,渐渐晕染开来。

雷腾冲抱臂重哼,面上的丑疤扭动如蜈蚣。「姓耿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十爷与崔公子一齐服药,先把毒解了。」

耿照道:「若非今日一行,你们也不知道要找的是枚珠子,而非一柄剑,这般蒙着头找下去,不知伊于胡底。便以这条线报来换取解药,也尽够了。」

雷腾冲心想:「你拿消息换解药,拿什么换你们平安离开?蠢才!」

耸肩笑道:「老子无所谓!老十,你听见啦,你不要命不打紧,断了珠子的线索,死得才叫冤哪!」

雷冥杳闭目咬牙,胸口剧烈起伏,显是心绪汹涌。

未几,车中雷亭晚也和声劝道:「你们都吃了药罢。契纸是真,剑也是真的,耿兄弟与二掌院是讲道理的人,总不能坑了咱们。老十!」

雷冥杳身子一颤,咬牙道:「药……药来!」

两名女郎飞奔过来,服侍二人用药。

足足等了一刻,才见他——人面色好转,呼吸如常。染红霞一探崔滟月腕脉,回头道:「脉象正常,毒已解啦。」

崔滟月一跃而起,指着七资香车,悲愤道:「你们……他们的确毁了我家,害死我家人,这是我亲眼所见,决计不会错的!」

这话却是对耿染二人所说。

耿照点头道:「我信你。」

见崔滟月满脸错愕,正色道:「崔公子,令尊过往题诗时,习惯的落款是什么?」

崔滟月不假思索回答:「先翁以「林泉」为号,落款不外「崔林泉」、「焦岸林泉」、「林泉亭翁」这几……」

露出恍然之色。染红霞不懂题跋,看书也多看武经兵书一类,在一旁静静聆听。

耿照道:「我流影城首席大匠屠化应,习以「应化万千」为作品落款,那「万」还非是一般的万,须写作简笔之「万」,我见他签写文书,亦是如此。这契书由来很简单,想是令尊死前教人胁迫,故意签了个与平日不同的花押,日后对簿公堂时便知蹊跷。」

扬声道:「这契纸非常重要,千万不能撕毁。我将亲自带回将军面前,做为赤炼堂残害无辜、鱼肉百姓的证据,为你崔家讨回公道!」

这几句话以碧火真气送出,霣得在场数百名赤炼帮众身子一晃,根柢差的手足酸软,倒退几步,明晃晃的钢刀「铿铿」落了一地。

雷脎冲、雷冥杳对望一眼,心下骇异:「这少年……好深厚的内力修为!」

忽听雷亭晚哈哈一笑,怡然道:「典卫大人可有想过,要怎生离开此地?」

耿照从怀里掏出将军府的金字腰牌,对众人一亮,昂然道:「我亲受将军饬令,掌管越浦内外江湖势力进出,更是七品朝廷命官!要出此地,谁敢拦我?」

雷剩冲神色古怪,片刻「噗!」

一声捧腹大笑,连原本被耿照一喝之威所震慑的帮众也狂笑起来,笑声震动山野。

崔滟月死命抓住染红霞的衣袖,挨近她温暖结实的娇躯,颤声道:「他……他们笑什么?」

染红霞按剑昂立,眸子电扫而过,与她目光一对的赤炼堂弟子如遭剑戮,纷纷闭口,放肆的哄笑随之沉落,渐不复闻。

「没什么。」

她淡然道:「人若无知,只能藉笑声来掩饰懦弱,如此而已。」

雷亭晚笑道:「二掌院说得是。但典卫大人兴许不知,赤炼堂杀的朝廷命官,未必少过江湖人物。本帮迄今屹立不摇,如有需要,我们并不忌讳杀几个官。你不过交了些好运,因缘际会,才糊里糊涂混了顶乌纱帽,一个月前,你还是本帮各码头通缉的要犯,真当自己是镇东将军么?」

耿照似乎并不意外,负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杀出去了,是不是?」

雷亭晚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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