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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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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为我做的事,昨儿早已说得一清二楚:凤驾警跸、代我出席白城山之会,以及蠃取四府竞锋魁首。这些你若都有把握完成,你要光屁股在街上晒太阳我都不管,若你掂掂自己没这个本事,趁我没想起的时候,你还有时间做准备。因为在我手下,没有「办不到」这三个字。」

明明知道他身无武功,但慕容柔的视线之冷冽逼人,实不下于平生所遇的任何一位高手,连与岳宸风搏命厮杀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威压之感——耿照忍不住捏紧拳头,强抑着剧烈鼓动的心跳,才发现掌心早已湿滑一片。——这样的感觉叫「心虚」。

在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里,并不知道站上这样的高度之后,自己应当要做些什么。

像横疏影、慕容柔,甚至是独孤天威那样使唤他人看似容易,一旦没有了上头的命令,少年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要清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又要一一掌握「别人该做什么」,居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站的位置越高,手边能攀扶的越少,举目四顾益加茫然。

慕容柔也不理他,继续翻阅公文,片刻才漫不经心道:「妖刀赤眼的下落,你查得怎样了?」

耿照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低声应道:「属……属下已有眉目。」

慕容柔「哼」的一声也不看他,冷笑:「「已有眉目」是什么意思?知道在哪儿只是拿不回来,还是不知道在哪儿,却知是谁人所拿?独孤天威手底下人,也跟他一样打马虎眼么?废话连篇!」

此事耿照心中本有计较,非是虚指,反倒不如先前茫然,一抹额汗定了定神,低头道:「启禀将军,属下心中有个猜想,约有七八成的把握,能于时限之内查出刀在何处、又是何人所持有。至于能否取回,属下还不敢说。」

慕容柔终于不再冷笑,抬头望着他。「这还像句人话,但要为我做事,却远远不够。岳宸风不但能查出刀的下落,就算杀人放火,也会为我取来,若非如此,所得必甚于妖刀。」

威震东海的书生将军淡淡一笑,目光依旧锋利如刀,令人难以迎视。「这问题与你切身相关,所以你答得出,但,下一个问题呢?倘若我问你越浦城中涌入多少江湖人物,他们各自是为何而来,又分成什么阵营、有什么立场……这些,你能不能答得出来?」

耿照瞠目结舌。

蔑笑不过一瞬,慕容柔目如锋镝面如霜,带着冷冷肃杀,望之令人遍体生寒。

「耿典卫,无权无势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权之时,才发现自己不配。我给了你调用三千铁骑的权柄,现下越浦内外都等着看,看你耿某人是个什么人物。我能告诉你该做什么,但如此一来,你就不配再坐这个位置。你明白么?」

「属下……属下明白。」

耿照听得冷汗涔涔,胸中却生出一股莫名血沸,仿佛被激起了斗志,不肯就此认褕。

「很好。」

慕容柔满意点头。「出去罢,让我需要的时候找得到你。你夫人若有间暇,让她多来陪陪拙荆,我给她那面令牌,可不是巡城用的。」

耿照大步迈出驿馆,心中的彷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飞快运转的思绪。

昨日在精密的策划、好运的护持,以及众人群策群力之下打败岳宸风,镇东将军授予他的金字牌权柄,还大过了岳贼所持……但,耿照仍不算胜过了那厮。非但不能取岳宸风而代之,甚至可以说是远远不如。——除了武功,还有什么是岳宸风有、而我没有的?

耿照边走边思考,凭借腰牌通行无阻,守城的城将见是他来,不敢怠慢,备了一匹腿长膘肥的饰缨健马并着两名亲兵,说是供典卫大人使唤。耿照也不推拒,只问:「城外可有什么空着的驻地,可供使用的?」

那城将想也不想,指着前方不远处道:「此去三里开外有个巡检营,供谷城大营人马调动时驻扎之用,屋舍校场一应俱全,闲置已久,平日胡乱堆些粮草器械。典卫大人要去,末将让他俩带路。」

耿照摇头:「不必了。劳烦将军唤人将营舍稍事情理,粮草留置原处即可,我有用途。」

跨上金鞍一路出得越浦,来到阿兰山的山脚附近,风风火火驰进了谷城铁骑的驻地。

不算栖凤馆外的三百骑,此间尚有铁骑两千七百余,碍于皇后娘娘的禁令,无法开拔上山增防。领兵的于鹏、邹开二位,乃是谷城马军骁捷营的正副统领,于鹏才在越浦朝会上见过耿照,也只早他一步退抵,马未卸鞍人未脱甲,听得辕门通报,偕副统领邹开出来迎接。

三人寒暄一阵,于、邹二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想是自恃军旅出身,资历齐整,对将军跟前莫名窜起的少年红人实在拉不下脸奉承,迫不得已才应付一二。邹开留守驻地,没能亲见将军向众将布达人事,更不知顾忌,片刻已觉不耐,索性一拱手:「典卫大人专程跑一趟,不会是来找我们哥儿俩话家常罢?有什么贵事,大人直说便了,我们还得巡逻操练,恕不久陪。」

于鹏皱眉道:「老邹!忒没规矩。」

转头陪笑:「典卫大人有所不知,本营忝称精锐,操课较他营繁重,弟兄们虽驻扎在外,仍须严密操练,不敢违了将军的期许。大人若无指示,请恕末将等告退。」

耿照连连称是,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说了。有两件事须请一一位帮忙:其一,我想向贵营商借三百鐡骑,改驻越浦城中,听我调遣,统领指派一名队长向在下负责即可。平时无事,便由他们自行在卫所中训练,必不耽误。」

两人纵使不情愿,也不敢违逆将军的金字牌。于鹏干咳两声,点头道:「大人打算几时交割人马?」

耿照道:「现在就要。待皇后娘娘起驾回銮,自当如数奉还。」

于鹏无话可说,唤来一名少年军官叫罗烨的,当面交付任务。骁捷营不愧为东军劲旅,不多时三百名武装骑兵已在校场整装列队。那罗烨年纪跟耿照差不多,唇上青渣细细,青白瘦削的脸上犹有一丝稚气,模样颇为端正,可惜右颊有道从耳际到下颔的刀痕,因此破了相。

历来宦途通达,「相貌端正」是要件之一,文臣武弁皆然。罗烨脸孔如此,兴许一辈子就只是个队长了,于鹏派他统兵,可见敷衍。

耿照也不在意,跨上马鞍,对于、邹二将道:「至于第二件事,便麻烦两位多费心了。夜间视线不明,难免有所疏漏,须派遣斥候细细侦察,与我回报。」

两人随口应付,一望便知无心。

大队开拔,一路往阿兰山行去。那少年队长罗烨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开口:「典卫大人!我等奉有严令,不得靠近阿兰山道。再才续前进,不免与京城金吾卫的人马遭遇,恐生事端。」

扬鞭一指,果然前方山脚飘起烟尘,金吾卫所设的岗哨似有什么动静。

耿照不欲生事,带上这支骑队,不过是防患未然,点头道:「你们在此间稍事休息,我一个时辰内必回。金吾卫若来寻衅,便说是奉将军之令,巡逻至此。」

连亲兵也不带,单骑驰上阿兰山。途遇金吾卫士盘查,便亮出流影城令牌,称奉城主之命赴栖凤馆,居然无往不利。

耿照心中叹息:「看来金吾卫也不过尔尔。堂堂京城禁卫,素质与东海骁捷营相比,直不可以道里计,皇后娘娘一路东行居然无事,靠的是谁?」

想起昨夜那翘胡汉子的无双快剑,又是一叹。

来到莲觉寺王舍院外,还未下马,檐间乌影一闪,一抹苗条的紧身衣影消失在转角处。耿照心念一动,策马缓行,沿着外墙来到一段树荫幽深处,系好坐骑,施展轻功踏越高墙,落地时见数名黑巾覆面的女郎已分占墙、檐、廊间等各处险要,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耿照前日来见漱玉节,邀她加入行动,当时潜行都戒备虽森严,却无今日之剑

拔弩张。他心知有异,抱拳打了个四方揖,和声道:「我欲见宗主,烦请诸位姊姊代为通报。」

一人越众而出,斜背布包,系带横过乳间,更显出双峰挺凸,浑圆饱满。黑衣密密裹出一把圆腰,梨臀腴翘,覆面巾上露出两只杏核儿似的大眼,粗浓的柳眉倒竖,衬与犀利的目光,说不出的精悍。

耿照一眼便认出她来,冲伊人点头微笑。「绮鸳姑娘好。」

绮鸳「哼」的一声转开视线,皱眉道:「好什么?跟上!」

没等他回话,迳往内院行去。

五帝窟昨日方经历一场大战,正待休养回复,王舍院内悄无声息,间或点缀着一阵阵的微风清徐、燕雀啁啭,朝阳映照在天井碧油油的菜蔬团畦之间,静谧之中更显悠恬。耿照跟在绮鸳后头信步而行,颇为惬意,不觉放慢了步子,距离一拉开,目光恰落于她腰下,旋被两团浑圆挺翘的玉股所攫。

行走之间,绮鸳结实的大腿支着梨形翘臀,左旋右拧、不住扭动,每一款摆都带着强而有力的顿点,臀腿的肌肉线条绷出裤布,既健美又协调,宛若羚羊一般,充满原始的野性,可以想见这副胴体跨骑在男子身上抬臀杻腰、忘情驰骋时,将会是何等的销魂热辣。偏偏她又非刻意作态,臀股之美衬与无心之媚,益发诱人。

琼飞的俏臀也是无比弹手,然而身形犹带一丝女童稚气,翘是够翘了,身板却稍嫌窄小,青涩未脱。绮鸳的臀形则如一枚熟透了的薄皮鸭梨,圆滚滚、肉呼呼的,肌束紧宵,无论野性或魅力都远胜过半生不熟的黄毛丫头。

绮想不过—瞬,耿照脸烘耳热地回过神,不禁暗骂:「我与绮鸳姑娘素昧平生,岂……岂能有这般想头?当真荒唐!」

他近日对女子的欲念极盛,纵使有宝宝锦儿陪伴,夜夜摆布得佳人死去活来,仍时常生出莫名欲火,对女子总是浮想翩联,似难餍足。

本以为男女合欢是天性,女子胴体妙不可言,尝过个中滋味,自是难以忘怀,时日一久,这才渐渐起了疑心。他自知定力大不如前,不敢多看,加快步伐赶上前,与绮鸳并肩而行。

绮鸳入院后卸下黑巾,甜美的圆脸一览无遗,却始终皱着眉不假辞色,见他硬蹭过来,神色更是不善,快步拉开距离,不欲与之相偕,谁知走没几步又被追上。两人便这么并行、拉开,又并行、拉开……僵持一阵,绮鸳突然跺脚停步,霍

然转身,耿照的鼻尖差点撞上她高高的额头,猛嗅得一阵幽淡薰香,低头见她鼓着腮子瞪眼,只差没踮起脚尖咬下他的鼻子来,气冲冲道:「你干什么?」

耿照窘得半死,总不好说「我在后头会忍不住掐你屁股」,支吾半天,脑中灵光乍现,硬着头皮道:「我……我是想问……阿、阿纨姑娘她……她身子可好了?」

绮鸳听他惦记阿纨,容色稍霁,旋又蹙起眉头,没好气道:「待会儿你自己看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

圆腰——拧,扎在脑后的长马尾差点抽了他下颔——记,迳自「登登登」地大步疾行。耿照心想:「她干嘛老这样气呼呼的?」

两人在廊庑间绕来绕去,耿照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紫檀香烟,心中一动,又开口唤她。「绮鸳姑娘!我想去冷敕使灵前给他拈香磕头。如不麻烦,烦请姑娘带路。」

绮鸳不耐停步:「就是麻烦!你要上香,黄岛还未必领情。哪来忒多腻歪!」

耿照一路行来均不见黄岛之人,料想其中必有蹊跷,又道:「那我先去给昨儿在五绝庄牺牲的潜行都诸位姊姊上香好了。不知灵堂何在?」

绮鸳抬眸睨他一眼,似觉这人既烦又怪?但又不像单纯的敌视或讨厌,眸中神思复杂,难以看透,片刻

才道:「不必了。我们潜行都之人性命短暂,来去便似一阵风,死都死了,还弄些没用的做甚?没什么灵堂牌位,烧成一把净灰,随处散了。宗主吩咐,你来先去见她,走罢!」

转头迈步,再不与他说话。

漱玉节在花厅中等候,一见他来,随手放落青花瓷杯,敛衽起身:「有劳典卫大人跑一趟。」

玄素相间的衫裙裹着丰满有致的娇躯,举止雍容,气质高雅,贸难与昨日出手迅辣、剑毒如枭的黑衣丽人想作一处。

两人分宾主位坐定,绮鸳使人端茶奉点,不待宗主吩咐,便即退出。漱玉节生性谨慎,即使花厅里外更无旁人,仍不急着说事,殷勤招呼耿照用茶,随口谈笑。耿照潜运内力,先天胎息之所至,十丈方圆内动静无遗,听得绮鸳轻盈有力的步子走远,率先开口:「昨日幸有宗主,才得诛杀岳贼。」

漱玉节淡淡一笑。「五绝庄一役,乃土神岛何神君全力支援,我只在后头指挥坐镇,不敢居功。」

言下之意,不欲再提蒙面之事。耿照点头:「少时我想替冷敕使上炷香,他于我实有救命之恩。」

漱玉节摇头。「只怕眼下不太方便。」

「宗主的意思是……」

「百年以来,五帝窟当家作主的一向是红岛符家。这十余年间,先是苍岛肖龙形作乱,后岳宸风鸠占鹊巢,如今符家只剩锦儿这根孤苗,我料她无意于此。岳宸风一去,外患已除,黄岛何家、白岛薛家未必愿意继续奉我为主。」

漱玉节淡然道:「今儿一早,黄岛便派人沿江搜索,薛老神君若非伤重,只怕也闲坐不住。我的号令已出不了这座静院,待岳宸风的尸首打捞上来,帝门的争权之战便要再开,纵使我不愿走到这一步,形势却由不得我。」

耿照虽有准备,听着仍不免错愕。「来得这……这样快?如此说来,岳宸风岂非不该杀了?」

漱玉节轻摇螓首,「那厮作恶太甚,就算须冒着五岛分裂的危险,也必先将他铲除,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杀了他。如今,要延缓帝门内讧爆发,只要有两样东西始终未现,众人投鼠忌器,便不会鲁莽行事。」

不用她说耿照也知道。岳宸风的尸体,以及五帝窟的至宝——化骝珠。「岳贼的尸首迄今未现,也不知是幸与不幸。」

漱玉节抿嘴笑起来,微眯的眸里掠过一丝少女似的狡狯,端庄之中忽现俏皮,更添丽色。

耿照忽有些迷惑:帝窟宗主、骚艳狐狸、剑法毒辣的蒙面刺客……到底哪一个才是这名华服美妇的真面目?抑或……这些都仅仅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妾身以为,典卫大人此际不应置身险地,若教黄岛或白岛知晓「那事」,对大人、对敝门俱都不好。」

站在漱玉节的立场,一日不确定岳宸风已死、一日不知化骝珠下落,黄岛与白岛有所顾忌,便不敢轻易发难,对她的宗主大位产生威胁,因此「维持现状」对她最为有利。其余二岛则不同,它们求的恰恰是「改变现状」,一旦知道化骟珠在耿照丹田之中,杀人取珠的诱因肯定强过了不求改变的漱玉节,五帝窟立时由耿照的盟友变为敌人。

漱玉节当然也可以杀他赌赌运气,看能否完好如初地取出珠子,但这非是「最大的利益」——除了化骝珠,耿照此番上山,还向她展示了另一样诱人的筹码。

成熟的美妇人从中读出了彼此合作的可能性,微微一笑,明明身姿未变,眉眼问忽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冶丽,周身散发温软诱人的甘美气息。「典卫大人带了三百鐡骑前来阿兰山,是信不过妾身,怕妾身下毒手么?」

这样的变化相当微妙,甚至说不上烟视媚行,解作「释出善意」亦无不可,但耿照仍觉得不舒服,淡然道:「以宗主的身手,尽可将我一剑穿心。我并无岳宸风的能耐。」

漱玉节被戳中痛处,笑容微凝,旋又恢复先前的清冷自持,微笑道:「典卫大人客气。一对一交手,妾身并无胜过大人的把握。典卫大人武功进步之速,实令人匪夷所思。」

耿照也不欲逼人太甚,正色道:「帝门在宗主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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