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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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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那个女人不知死活,竟想凭一己之力烧死炤宁——他费尽心思忙了那么久都不曾得手的事,她却孤注一掷。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

她这样会彻底激怒师庭逸,明面上他仍旧不会跟父皇说东宫的不是,可是心里必定已经下了决心——扳倒东宫。

师庭逸承受不起再次失去炤宁的痛苦与绝望,宁死也不肯再辜负那个女子。不要说他,便是寻常人,都分外明白这一点。

算了,计较这些还有什么用?

太子喝了一口茶,终于能够说话了:“我知道了。等父皇退朝之后,我会进宫请罪,只说你儿子的罪行,不会迁怒于你。自然,你日后必然不好过,少不得因为教子无方被反复弹劾,我……会尽力帮衬。毕竟,不干你的事。”

如果何寅没有那样一个女儿,不过是重复前世的路,在内阁不上不下、不好不坏地安稳过活。

其实,该对这件事负责的只有何从云和他。

好端端的一个何家,因为他一个决定,因为何从云一个疯狂的行径,即将没落。

何寅听了,其实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向太子叩头之后,一瘸一拐地离开。

剩了独自一个人,太子的火气层层暴涨,到了他几乎无法遏制的地步。

如果这时候何从云就在他眼前,他一定会亲自将她一刀刀剁了!

可她命好,被炤宁带回了燕王府,不知几时能被人送回来。

太子步出正殿,来回踱着步子。

有下人在,他还能克制自己不会失态,若是独自一人,少不得又要摔东西撒气。想想就幼稚的事情,他不能再做。

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高文照惊疑不定地来禀道:“何侧妃被人送回来了。”

“把她带来!”太子转身回到殿内。

何从云是被人架进来的。她双腿已经不能行走,并且,她再不能够说话。

太子面色阴寒地瞧着她,走到她面前,吩咐两名侍女:“放开她!”

两个人立即称是松了手。

何从云摔倒在地,只能用手臂支撑着身形,勉强坐起来。

“想要烧死燕王妃?”太子冷笑着道,“胆子倒是不小,结果呢?”

何从云垂眸看着自己失去知觉的腿。

太子沉默片刻,沉声吩咐:“把她送回去,严加看管。我要她好生活着。她的房里,务必多放火炉、火盆,夏日尤其不得耽搁。”

他起初是有心将她活活烧死,可是,短暂的煎熬哪里比得上长久的折磨?

第076章 小丑

第076章小丑

林千惠听得太子对何从云的发落,一直半吊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随后又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何从云酿成了怎样的大错,招致了怎样的大祸。

往后都不能说话走路了,并且太子的意思很明显,要将何从云的居室变成蒸笼,慢慢的、慢慢的折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种惩戒人的法子。

到了夏日,室内若是不放足够的冰,人都难受得厉害,要是再放上火炉、火盆……林千惠一想就已觉得难熬,何况到时要亲身经历的何从云。

可是,能怪谁呢?

倒是没看出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有那么大的胆子。

林千惠笑起来,不无幸灾乐祸的意思。可是片刻之后,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忽然间想到,何从云是开罪江炤宁才有了这般凄惨的下常

那个女子,果然是开罪不得。

至于太子的怒火,当然是为着何从云这险招没用成,还连累了东宫与何府。

林千惠深深吸进一口气,仔细斟酌着轻重。她要避免自己重蹈覆辙,避开何从云走的这条路,要在年华消逝之前留住太子,就算不能让家族得到重用,起码不要给他们招致祸事。

除此之外,便是照顾好太子妃,离燕王府的人远远的。江炤宁就不是善茬,与她息息相关的人更没一个省油的灯。

到最终,这件事之于林千惠,是一记叫她心惊的警钟,绝非初时以为的好笑。

她叹了口气,愈发觉得皇室中的这口饭太难吃。

**

阳光很明媚,风里有花香。

炤宁坐在廊下,翻看这两日的帖子。

何盼云软软地卧在躺椅上,由人抬过来。

炤宁眯了眸子打量,对方的情形全不在意料之中。她以为何盼云要么死掉,要么口不能言、腿不能行,可现在的情形是,人整个瘫掉,连面容都僵硬了。

何盼云只有一双眼睛还算灵活,淋漓尽致地表达着情绪。

害人终害己。这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原本这样的□□,是为她准备的,现在品尝个中苦楚的,却是何盼云与何从云。

红蓠上前来禀道:“方才请沈大夫为她把脉。沈大夫说,近似于这样的症状他见过,也曾尝试医治,但是疗效甚微,人是不可能恢复如常了。”

炤宁颔首,“等何夫人来了,直接叫她把人接回去,不要刁难。”

“是。”

炤宁继续看帖子,终究是兴致缺缺地放到圆几上。昨夜到早间,时时头疼难忍,这两日还是老老实实在家为好。

亦是因为不舒坦,师庭逸没跟她算账,反倒整夜不曾入眠,给她按揉头上穴位,缓解不适。一早出门的时候,叮嘱她让沈大夫瞧瞧,且允诺会赶早回来。

用过早膳,挣扎了片刻,还是选择照他的意思,请沈大夫给自己把脉。她其实对针灸有些抵触,尤其是以针灸的方式缓解疼痛,更让她提心吊胆。

倒是没想到,沈大夫给她把脉之后,说她这情形不宜施针,但是能够配制出见效的药丸,只是需要等上几日。

她自然是满口应下。

每次发病,也只是几日的功夫,这一次,她要和以前一样熬过去。但总归是有了盼头。

身体不舒坦的时候,她总是想法设法地入睡。今日亦是如此,在外面坐了一阵子,便回寝室歇下。

外面的事情,让师庭逸和韩越霖去打理,她是没那份闲情了。生病的时候情绪奇差,若何事赶在气头上,不定闹出怎样的乱子,还是省省的好。

吉祥看起来是最懵懂天真,但它无疑是最敏感的。一早到上午,它就感觉到了炤宁情绪不对,大半日都乖乖地守在她附近。她转去寝室,它就颠颠儿地跟了去,闷闷不乐地卧在床榻板上望着炤宁。

炤宁为此心头暖暖的,软软的,拍拍身侧的位置,“上来。”

吉祥摇了摇尾巴,动作慢悠悠地跳上去,怕吓到她似的,之后乖乖地趴在她身侧打瞌睡。

炤宁瞧着它慢慢入睡的过程,自己的睡意也越来越浓,沉沉入梦。

红蓠走进来看一眼,抿嘴笑着退出去,与白薇、紫薇几个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做针线。

院落里静悄悄的,氛围平宁温馨。

**

太子妃坐在湖边,神色悠闲。

这儿离莫心儿的住处不远,可以听到琴声。

太子远远看到她,犹豫多时,还是缓步寻了过去。

太子妃瞥见他,全无反应。

太子道:“今日令尊便要离开京城,你不想去见他一面么?”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们父女此生最后一次相见的机会。岂料,太子妃却意外地道:

“不是早就下了明旨么?他怎么能拖到今日才被逐出京城?”

“……”太子一听就知道,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可总还是要告诉她原由的,“他以前是重臣,方方面面的事情要交割清楚才能离开。”

“我倒是忘了这一点。”太子妃这才回答他的问题,“谁稀罕见他那张脸。不过,你倒是该吩咐下面的人一声,是叫他净身离京,不能让他携带财帛。”

太子没说话,转而说起康晓柔母女两个:“你想不想见见那对母女?”人由何寅安置起来了,还在京城。那个做女儿的,论起来的话,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不见。”太子妃神色变得很是冷漠,语气亦是。女子再傻,也不该傻到那种地步。男子还没将人用花轿抬进门,便发生肌肤之亲,还生下了孩子……她厌恶的蹙了蹙眉。有些男子固然下流龌龊得叫人不齿,却无疑是一些女子惯出来的,叫人想起来都厌烦。

“知道了。平日闷的话,便去外面散散心。”他转身踱开步子,“我进宫请罪去。”

太子妃等他走远了,才为他末一句话笑起来。

何从云的事情,她已知晓详尽的原委。早间是紫薇带人把何从云送回东宫,她将人唤到面前,详细询问了一番。聆听的过程中,心情三起三落,到末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起初她对何从云是满心的忌惮,近来则是满心的不安。她担心日子久了,何从云会施展别的手段,得到太子的宠爱。要是那样的话,她少不得明里暗里吃瘪受气。

谁承想,何从云不稀罕后院中的勾心斗角,跑到外面杀人放火去了。

人没杀成,自己落得生不如死。

这可真是自找的。

整件事里,有个细节叫她暗自称奇——师庭逸与韩越霖的手下,短短时间内就将何峰及其爪牙全部拿下,并且找到了何从云安插在状元楼厨房里的奸细,兵不血刃地消除了一场无妄之灾。

看起来,那两个男子这三年多都没闲着,培养出的人手着实出色。

太子现在被何从云气得要疯了,还没闲工夫寻思这些,等过后意识到,少不得又要心慌、忐忑一番——那样的人手,是他手里的死士所不及的。毕竟,什么事都不是人不怕死便能办到的。

在她看来,这是件好事,日后东宫若是与燕王府再有争斗,仅限于朝堂中不见硝烟的文斗。太子早就断了取炤宁性命的心思,日后少不得严令身边人,不可再有这等自寻死路的念头。

这样最好,炤宁的安全算是有了绝对的保障。日后即便又有不知死活的人用这种方式扰她,分量也一如小鱼小虾,不足挂齿。

又听了会儿琴,太子妃转回房里,抄写经书。这是特地为皇后所做的功夫。皇后虽说是没有主心骨的性情,待她的好却是实心实意,总要有所回报。

**

今日的江府,不大安宁。

自从炤宁命人传话给江予笙、江予莘和江予萧,兄弟三个便都打起精神来,自己平日行事谨慎,且留意着府中的风吹草动。

他们自幼就知道,炤宁不是多善良的人,眼下的善意叮嘱,是为着江府的名誉。至于江予莫,有差事在身,又是个鬼灵精,横竖出不了岔子,他们这些留在家里的人,反倒最容易惹上是非,大意不得。

江予萧是三房独子,最早为着江和仪的事情,多多少少对炤宁有点儿火气——虽然他也很厌烦那个庶妹,但是面子上还是觉得下不来台,便跟着三老爷一同生了几天的气。后来,三老爷还没消气,他已经得了长房兄弟两个的开解,从而释怀。

这一次,江予萧算是最谨慎的一个,对什么事都上了心。

他这一留神,便发现了蹊跷之事,并且这蹊跷正是出自三房。

前一段日子,江予萧时不时就会听到三夫人念叨几句江和仪的婚事,说庶女的婚事就是难办,真正的高不成低不就,嫁的门第高了,担心庶女嫁过去行差踏错给家族抹黑,嫁的门第低了,又不免担心别人说她这嫡母苛待庶女。

他自然是不能搭话的,每次都是在心里苦笑,想着父亲才是这些事的罪魁祸首,真应该叫他张罗江和仪的婚事。

家中的春宴上,三夫人到底还是以江和仪的婚事为重,不再关着她,让她时不时地在人前露个面。

偏生江和仪是给点儿颜色就要开染坊的脾性,三两次之后,便央求着三夫人让她出门去与小姐妹团聚一番。

三夫人自是不会答应,说你那些劳什子的姐妹,在我看来,待到嫁人之后,一个个都是长舌妇的材料,你该尽早跟她们断了来往才是。

江和仪委婉地辩解了几句,说什么那些人平日时有信件、小礼物送来,她总要做到人情上不被人挑毛病。

三夫人来了脾气,煞有其事地说你再跟我耍花腔,别怪我狠心把你塞给人做填房去。

江和仪一听这个,立刻吓得脸色发白,大面上又安分了。只是,有一次春宴,江予萧在后园应承几位年龄相仿的公子的时候,无意间一瞥,遥遥看到江和仪看着母亲的眼神很不对劲,分明含着怨恨。

他当时心里打了个突,担心她将母亲的话当真,从而为着好一些的前程做出不智之举。

便这样,他叫身边的小厮、丫鬟留意着江和仪的大事小情,叮嘱他们要是觉着不对劲,一定要及时禀明。

待到炤宁命人传话的时候,他自己更加自律谨慎,对江和仪那边则是连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炤宁提都不提江和仪,因为并不在意江和仪这个人,也就不介意看所谓的姐妹自作自受,看看现在江素馨的处境便知道了。

但这种事之于他又是不同,到底,他要帮衬父亲打理好三房一切事情,叫人发笑的事情最好是一件都不要出。

两日前,何盼云身边的大丫鬟来了江府一趟,带着的两份请帖,分别是给江素馨与江和仪的。

江素馨出嫁前都不能出房门半步。

江和仪只要不出内宅,还是有着一定的自由,她在房里见了那名丫鬟,说了一阵子话,便将人打发走了。过后也没跟三夫人提这件事。

她不提,倒让江予萧觉得不对劲了——何盼云是谁啊,太子侧妃的妹妹,何家要是请她赴宴,她一定要到三夫人面前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前去——这才是江和仪惯有的做派。

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和仪眼下竟是有所改变,绝对有猫腻,所谓的何盼云下的请帖定是另有文章。

江予萧满腹狐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甚至得了空就与江和仪说说话,想探听出点儿风声,却是一无所获。

到了昨日,江和仪终于有所行动。

一早,她循例去寺里上香还愿。礼佛的事情,是三夫人不能干涉的,自是让她如常出门,只是叮嘱她早些回来。

江予萧命两名小厮暗中跟随。

时近黄昏,一名小厮满头大汗地赶回来,说江和仪回府途中临时起意,要去状元楼看看,想亲自点几道菜,带回来孝敬三夫人。随从虽然都是外院的人,可是听着她是一番孝心,都不好出言阻拦,便听从吩咐,前往状元楼。

江予萧即刻想到的是燕王、炤宁、大伯父、父亲今晚要在状元楼用饭,江和仪前去的话,万一惹出点儿什么事情,可就是在大庭广众下丢人了。

他连忙命人带马,唤小厮在前面带路。

紧赶慢赶,总算在江和仪到达状元楼之前赶上了,并且疾言厉色地把她带回了家中。

当时江和仪虽然没说什么,可他感觉得到,她特别失望,对自己生了恨意。

到底是什么事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夜间,大老爷、三老爷回来之后,他才知道状元楼险些就出了大事,回想起江和仪意欲前去那一节,心里更加不踏实了。

何峰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大老爷和三老爷不欲声张,让他们兄弟几个别对内宅的人提及此事,省得她们跟着后怕、担心,人心惶惶的又是何苦来。

江予萧回房之后,怎么都睡不着,江和仪的事情在心里打成了结。他索性吩咐丫鬟、小厮连夜守在江和仪院外,起码近日要看紧她。另外,他想,还要催促母亲两句,赶紧把那丫头的婚事定下来,省得她再出幺蛾子。

天色微明时,丫鬟唤醒了他,说六小姐走侧门出府了,问他怎么办,要不要把人绑回来。

江予萧满腹火气,想了想,决定亲自暗中跟踪,倒要瞧瞧她要做什么。麻利地穿戴齐整,他出门寻到小厮,一路暗中尾随。

江和仪独自走出去很远,在街上租了一辆马车,直奔状元楼的方向而去。

江予萧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认准了那个地方?

马车在状元楼门前停下来,江和仪给了车夫银钱,四下观望一番,转身去了如意茶楼。

江予萧记得昨日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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