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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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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萧错,自己的婚事放到一边,到先把二弟的婚事定了下来,这种事在京城可是头一桩,真亏他做得出。

俞薇说完场面话,对炤宁道出来意:“妾身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走之前,想问问萧大人何时回京——妾身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他走的突然,不免好奇。”

当然不是好奇,是担心。萧错是武将出身,谁都想得到,他离京只能是与杀伐相关。炤宁和声道:“多说一年半载就会回京。至于别的,我不清楚。”心里再清楚,也不能对外人讲。

“多谢殿下告知。”

炤宁问道:“离京之后,打算去何处?”

“要去江南。”俞薇笑了笑,“殿下曾在江南流连许久,留下很多佳话,妾身早就心驰神往,到如今总算能够成行。”

炤宁也笑了,“在我看来,佳话没有,笑话倒是闹出了不少。但我的确很喜欢江南,但愿你此行也能过得惬意。”

俞薇再度行礼,道辞离开。

太子妃看着俞薇的背影,赞许地道:“不论怎样,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

“自然。”炤宁道,“萧错那般的人物,看中他的女子,绝对差不到哪儿去。”说到这儿,想到了自己,不由蹙眉,“很多劳什子的闲人,口口声声倾慕我,品行却是不堪得令人发指……”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我有很多吓死人的缺点而不自知?”

太子妃笑出声来,拍拍炤宁的肩头,“胡说什么?多少人在心里倾慕你,为你着想的缘故,从不打扰你罢了。出众的男子亦是,倾慕他们的人,也是良莠不齐,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炤宁这才释然一笑,停止了质疑自己。

太子妃问道:“吉祥呢?”

“在萧府。”炤宁把萧错走后如意的情形说了,“吉祥便是就此留在萧家我也认了,好歹能跟如意做个伴儿。你何时得空,与我一同去萧府看看,不然我也是没事就过去。”

太子妃欣然点头,“好啊。”又道,“你可别把如意惯得跟吉祥一样啊。我们喜欢吉祥淘气败家的性子,萧错不见得就喜欢。”

炤宁抬手拍拍自己的头,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好像已经把如意带的跟吉祥似的了。”

太子妃再次笑出声来,“你啊。”

“我不管。萧错回来不高兴的话,那正好,让如意跟着我过。”

“你想得美。”太子妃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人家的爱犬,怎么可能割爱。”

炤宁理亏地笑了笑。

两人闲话一阵子,太子妃说起林千惠:“林家这次算是自寻死路,流放都是轻的。林侧妃竟是平平静静的,派人来问过我一句,说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去寺里带发修行。我又怎么知道,眼下也是好坏两条路准备着,跟她如实说了,让她稍安勿躁,观望一段再说。”

炤宁握了握太子妃的手,“你和令堂不会有事的。”

太子妃笑容疏朗,“我信你。便是有事,于我也非坏事。”

**

几日后,炤宁、师庭逸搬回了燕王府,太子妃回了东宫,林氏则回了观音庵。

炤宁特地让红蓠带着吉祥在燕王府、萧府之间来回走了几遍。吉祥想去找如意玩儿的话,自己就能去。

吉祥自然是愿意常去萧府的——萧府后园有不少小鸟、避鼠的大猫,还有几名得空就蹴鞠的小厮,单是为这些,它就很喜欢萧府,更何况还有如意这个玩伴。

起初,炤宁到底是不放心,命红蓠远远地跟在吉祥后面。红蓠回来说,吉祥在外很谨慎,戒备心十足,不会搭理对它好奇的人,更不会吃别人给它的东西,有人往跟前凑,立刻撒着欢儿地跑开。

炤宁这才放下心来。

新建的水池引清泉、温泉水,位于十分宽敞的屋宇之中,东侧沿着石阶而上,是一个布置得雅致的宴息室,散放着美人榻、博古架、书架,供她在此小憩。

随着皇帝交给师庭逸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白日里没时间陪她,也真没当回事,只跟她提了一句,让她去看看,不满意的话再命人完善。

炤宁心里暖暖的,之后又忍不住感慨:不知道何时,就要搬离这座府邸,她能享用的时间怕是不会太久。

之后一段时日,炤宁的生活变得特别有规律:一早一晚在水里畅游多时,上午去宫里给皇帝、皇后请安,与昭华公主、太子妃碰面说说话,下午留在书房做手工活,累了的时候,便坐在桌前摸骨牌。

如今需要她和师庭逸担心的,只有两件事:皇帝的病情每况愈下,远赴南疆的萧错的安危。

师庭逸从不曾说过对萧错的担忧,但是炤宁感觉得出。萧错对于他来说,是一同出生入死的交情,是有着兄弟情义的人。她知道,若是皇帝允许,他情愿自己前往南疆,不会让萧错面临不可预知的局面、凶险。

这日,她难得的心海平静,没有杂念,抓住这机会,以奇门遁甲为皇帝、萧错占卜未来一段时间的运道。

或者也可以说,她占卜的是他们未来一两年有无劫难。

结果正是她不不希望得到的。

今年七月和来年二月,分别为萧错、皇帝经历生死劫难的时间。

奇门遁甲这门学问,若是出错,便是错得离谱,会让人沮丧至极;若是准确,偶尔可以精准到每个细节,会叫人为之兴奋或惶惑。

但是,与奇门遁甲相对立的是人定胜天,这也是很多人的运道与预测的结果不尽相同的缘故。

萧错那边不需担心,为他往前推算的话,也曾有过数次劫难——长期身处征战杀伐的人,时常面临性命攸关的凶险。

皇帝这边呢?昭华公主已经向皇帝推荐过顾大夫,只看他愿不愿意接受女儿的一番好意。若是能够欣然接受,凭顾大夫的医术,总能延缓皇帝的病情。

这种事,炤宁只能顺其自然,从中干涉的话,兴许会引发皇帝的猜忌,何苦来。皇帝对她的态度,现在把她当做儿媳妇的时候少,当成故人之后的时候多——不被放在所在的位置,这也挺让她头疼的。

思忖之后,当晚,炤宁委婉地与师庭逸提了两句,话刚开了个头,她就知道,师庭逸已经心里有数。

他笑了笑,“萧错是随时能够豁出性命的人,但也是惜命的人。他也精通奇门遁甲,说不定早已预先算出哪一日哪个时辰会发生怎样的事。我担心他,更相信他。”

炤宁完全放下心来。

转过天来,太子妃命双玉来传话:许是因为长久被关着,所在之处又是亲手杀死荣国公的地方,桑娆已经有疯癫之兆,时常咯咯地发笑,好几次了,喃喃地反复念叨四个字: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大抵是在那一日,会有人在她以前的威胁之下有所行动吧?

炤宁只说了句“知道了”,仍是觉得没有必要搭理桑娆。别说桑娆现在已经不大正常,就算是正常,前去询问的话,她少不得得寸进尺,不定又要提出怎样叫人膈应的要求,亦或根本胡说八道一通。

能为那个女人滋事生乱的人,绝不是好货色,一个个跳出来发落掉也好。说到底,这是官场上的事,不会引发带给百姓无妄之灾的战乱。洗牌本就是不可避免,多带上一些人也无妨。

况且,太子是惯于利用女人谋取好处,师庭逸与他大相径庭,在任何事情上惯于远离不相干的女人。就算谁把捷径指给他,他也会弃之不顾,另辟蹊径。

这一晚,师庭逸把太子写给皇帝的几道请罪折子带回来,让炤宁看看,“父皇不想知道更多,让我保管。”又单独取出一份,将几句话指给她。

炤宁看了看,见写的是:雍和二十八年二月,帝崩,新皇继位。

她挑了挑眉。合着太子是一直都在等着皇帝驾崩,对别的事有一搭无一搭的态度,便有了合乎情理的解释。

炤宁抬眼看着师庭逸。事关皇帝,他心里定是不好过的。

师庭逸牵唇一笑,“事在人为。”又道,“父皇把太子交给景林安置,今晚,景林告诉父皇:太子想不开,服食了水银,命是保住了,但是太医说,太子很难再有子嗣。”

最让太子难堪、暴躁的事情,用这样的方式告知了皇帝。

炤宁并不意外,景林和韩越霖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不会奇怪。

景林没将丑陋的实情原原本本相告,已经算是为皇帝着想了。让他手法更柔和,绝无可能。

炤宁问道:“父皇怎么说的?”

师庭逸淡淡地道:“父皇只说了句,他寻死的日子,迟了太久。”

炤宁又道:“景林过几日要离京。”

“听说了。”师庭逸叮嘱她,“记得去送送他,我白日没时间,他不大可能晚间离京。”

“嗯。”

师庭逸揉了揉她的脸,岔开话题,“你要去见一见太子么?”炤宁也好,昭华也好,太子欠她们太多的解释。当然,他也一样,只是他不会再见那个所谓的兄长。很早就将太子视为陌路,不相干了。

炤宁颔首,“要去见,明日吧。”

“没问题。”师庭逸又道,“见到母后的时候,你提一提昭华的婚事,现在定下吉日,让她和韩越霖尽量早些成婚吧?”他与炤宁一样,私底下会觉得昭华公主和韩越霖是被无辜连累的,有亏欠,却无从弥补,只能在别的事情上尽一份力。

说起这件事,炤宁神色转为愉悦,“我已经在着手此事,知会了越霖哥,请大伯父出面找找钦天监和礼部的人,让他们再跟父皇胡说八道一通,将婚期定在秋日。”

师庭逸听到末尾,也由衷地笑开来,“真亏你做得出,我和韩越霖打个招呼就行,你却偏要请大伯父出面。”

“他出面更合适。”炤宁笑道,“越霖哥这几年都看他不顺眼,这次他做个顺水人情,越霖哥和他再见面,态度总会好一点儿。”

师庭逸就笑,“倒也是。”

转过天来,炤宁进宫,陪皇后说笑一阵子,转去东宫。

第114章 大结局(下)

114 大结局(下)

东宫。

越往里走,越觉气氛静寂,到达关押太子之处,完全是一派死寂。

红蓠、白薇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炤宁跨过门槛,二人随之入内,将门关拢。

室内,酒气浓烈。

因着光线转暗,炤宁眯了眯眸子,适应之后,清晰地看到了居中而坐的太子。

太子手里握着酒杯,眼神阴沉地看着炤宁,语带轻嘲:“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流落民间三年之久的江四小姐。”

炤宁淡淡一笑,“还没醉死,委实可喜。”

太子冷笑一声。

“借酒消愁?”炤宁眼神凉凉的,“看守你的人还是太仁慈了。”继而吩咐红蓠,“知会景大人,太子殿下周围,不可见一滴酒、一页纸,更不可有一人与他说话。”

红蓠恭声道:“奴婢记下了。”

太子只是释然一笑。他终于知道了,前世意欲将他闷疯逼疯的人,是她江炤宁。

炤宁打个手势。

红蓠白薇立刻上前去,钳制住太子。

炤宁这才继续道:“不要给他任何寻死的机会。”继而不屑一笑,“他没有一了百了的资格。多荒谬,大周的储君,是这么个叫人不齿的下贱东西。”不等太子说话,便又道,“他若恶语相向,无妨,只管使出你们的手段,让他晓得何为狼狈、猪狗不如。”

“是!”红蓠、白薇齐齐应声。

太子看住炤宁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我来,是要给你解惑。”炤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让你一度不知不觉服食水银的凶手,是佟念柔。她要让你断子绝孙。

“这样可算公平?

“这样能让你晓得何为报应么?

“许多人都已知道你这件事,却无一个人站出来戳穿或是耻笑于你,可知为何?

“人们都不屑于理会你。

“活到如今,活成了一个小丑,这结局你满意么?”

太子因着愤怒,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炤宁扯出一抹凉凉笑意,“想不想说一说,在你的前世,我是如何折磨你的?”

太子凝视着她,眼神变幻不定,终究是沉默不语。

话说到了这种地步,都不能让他反唇相讥。炤宁语带不屑,“你前世的经历可想而知,好不到哪儿去,并且,是自寻死路。这么个东西,害得好几个人几年离索,想来也是可笑。”

太子闭了闭眼睛,“你是来与我示威的么?”

炤宁失笑,“并未取胜,何来的示威?我做的事情太少,总是刚起个头,你就被人算计得晕头转向——太子殿下,原来你的本事,只是在暗中长期布局才能尝到点儿甜头。”她趋近一步,“你让我说什么才好?是夸你到底是天良未泯做不了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是骂你一句蠢笨如猪呢?”

太子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恶毒,“你呢?你到如今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炤宁轻笑出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顿了顿,她语声转低,“所以,我刚才想到的居然是一句妇人之见。”

这样的言语,对于一个储君而言,与破口大骂、恶毒诅咒的分量不相伯仲。

太子的脸色变得铁青,呼吸转为凝重。但是,他没有说话。

不论有意无意,都不能让他情绪失控说出一些关乎前世今生的话。

炤宁不是不失望的。

在太子的前世,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这是她始终好奇的事情,所以说话毫不留情,想逼着太子有意无意间透露一二。

除了激怒对方,她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平心静气的与太子说话,在她早已是不可能的,尤其如今又有昭华的事情摆着,她看到他能忍下扼杀他的冲动已是不易。

激将法用过了,一点儿效用也没有,那就算了。

很多事情本就如此,看来没有原由,无从追究。

很多人,要用尽全力去铭记,很多人,则要努力去遗忘。

炤宁余生要做的事情之一,是努力遗忘与太子相关的是非。

**

端午节远去十天之后,是景林离开京城的日子。

除了炤宁,他没告诉任何人。

除了炤宁,他不需与任何人道别。

从未交心,从无挂碍,没有聚散一说。

在京城这些年,一方面而言,他活得刻骨铭心,一方面而言,他像是从不曾入世。

夏日的清晨,他站在码头,背水而立。

风吹得越来越急。

景林抬眼望向天空,灰沉沉雾蒙蒙,不知何时,便有一场大雨降落。

炤宁乘坐马车而来。

吉祥先一步探出头来,跳到地上,乖乖地等在一旁,待到炤宁下车来,颠儿颠儿地跟着她到了景林面前。

红蓠、白薇和一众侍卫赶着马车退到远处。

景林看着吉祥,勾唇浅笑,“败家也来送我,倒实在是意料之外。”

“许是你不喜欢它,它却觉着你亲近。”炤宁笑了笑,望了望烟波缥缈的水面,“走水路?”

“……废话。”景林本不想这么说的,到了还是选择忠于自己的想法。

炤宁抬手拍拍自己的额头,解嘲地笑了笑,红蓠上前来,送上一个精巧的小匣子。炤宁接过,转手递向他,“送你的,凑合着收下吧。”是一块玉牌,正面是修竹纹样,背面是他侧面的轮廓。她近日亲手雕篆的。

“谢了。”景林接到手里,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日后照顾好自己。”

“嗯。”炤宁颔首,心里酸楚,面上则绽放出璀璨的笑容,“你也是。”

“那——”他要道辞。

炤宁则打断他的话,“得空写信给我。别走太远,偶尔回来看看。”顿了顿,弱弱地加一句,“好不好?”

景林对她柔和地笑了,“只要我还健在,就会隔三差五给你来信。”

他只答应写信。

他不肯再回来。

炤宁心头酸楚难忍,低下头去,抬起手来,用手背遮住眉宇。

他是第一个,情分仍在,却选择与她诀别。

他们要眼睁睁地远离彼此,经历一场生离。

日后不论是关山万里亦或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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