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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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炤宁等人若是知道冯长青的存在,定会嗤笑:“你居然也有朋友。”

没错,他也有朋友。前世做了一辈子的孤家寡人,今生的这个友人,是他刻意结交的。

是在年少时奉命微服巡视地方的途中,他遇到了冯长青。

冯长青今年三十六岁,本是行伍之家的子弟,家族败落之后,一身文韬武略派不上用场,索性做了杀手。十多年只用人命赚取银钱,换了谁都会厌倦。相遇时,正是冯长青想要洗手却不知日后何去何从的时候。

有真才实学的人,一说话、一出手,在行的人便可看出斤两。太子因此放下架子蓄意结交,一来二去的,两人真成了忘年交。

冯长青一直都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身份会给太子带来麻烦,便一直暗中帮衬着太子做一些举足轻重的事。

太子自然也不会亏待他,给他丰足的银钱,还帮他物色了娇妻美妾。

一晃这些年,两人的情义更深厚,视对方的事情为己任。

近期,太子身边的亲信不是背叛就是出岔子留不得,要是没有冯长青的相助,他怕是早已是非缠身——单是祝江那一件事,没有冯长青亲自带人去追杀,他当年谋害昭华的事情早已浮出水面。

是夜,太子飞鸽传书冯长青:五日内务必除掉景林。

**

这一日,江锦言去正房请安的时候,大夫人和大老爷正在说蒋连的事情。

事关自己以前的夫君,江锦言便是听了快意,却不免有些尴尬。和离之后,不论他过得更好或更坏,都形同于无形的耳光抽在她脸上。

因此,她略坐了片刻,便起身道辞,推说有点儿不舒坦,不能在正房用饭与家人一同用饭了。

大老爷瞥了她一眼,道:“你从速与蒋连和离,是燕王府的意思。蒋连前程尽毁,是炤宁出手惩戒。”

江锦言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相信。

“得空去跟静欣说一声,别生是非。”大老爷沉声叮嘱道,“把心境放宽和,再去看待别人的得失。小家子气的事情不要再做了——如果还想安稳过活的话。”

江锦言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她隐约明白了大老爷的意思:炤宁没追究之前的不快,是人家懒得理会,心思用来收拾蒋连、蒋远了。她与二妹再有本事,也比不得蒋连、蒋远,炤宁要是收拾她们,恐怕都不需设陷阱,只需发句话。

大老爷的最终意思其实就是一句话:你们真找死的话,我便是有心,也保不了你们。

他可不就是保不了膝下儿女,予茼、素馨不就是先例么。

江锦言深深吸进一口气,继而现出一抹苦笑。她对这些其实无所谓,本就知道自己连掀起风浪的资格都没有,倒是二妹,她真得亲自过去提醒一番。

炤宁的脾气不是好,不是坏,而是怪。这最要命,到了气头上,便什么都不管了,小疯子似的。二妹要是再生是非,处境怕是会比如今更坏。何苦来的。

**

同一晚,太子妃的别院,荣国公与桑娆被关押到地下的密室。

他们所在的地方还算宽敞,中间用槅扇隔开,二人一里一外,有专人照看。

衣食起居方面,太子妃自是不会刁难的,自然也不会叫人面面俱到。

人被关起来之前,太子妃见了见他们。

荣国公略进了水米,能够出声说话了。可是到了现在,他又能说什么?

他亲耳听到的,自己已经死在街头。沦落到这地步的人,不论说什么,谁会听,谁会在意。

太子妃凝视着他,视线森冷,语气则是轻描淡写:“恭喜你了,与亲人团聚,且是坐享齐人之福。”

“……”

太子妃继续道:“要不要我将佟三夫人、念柔的灵牌送到你面前?放心,我很乐意好人做到底。”

荣国公继续沉默。

桑娆则是定定地看住他。

“怎么不说话?”太子妃挑了挑眉,讽刺地笑了,“也是我不懂事,你与桑娆应该正急着叙旧,怎么会有闲情理会别人。”

荣国公抬眼瞧着太子妃,嘴角翕翕,眼中含怒。

太子妃已不止是心寒的感受。到这时候了,他心中充斥的怕还是她不孝的恨意。

要他对儿女生出愧疚,绝无可能。

算了,日后将这念头放下,过几天轻松的时日吧。

她勾唇一笑,透着残酷,“你我不必再见。今日权当是为你送行了。”语毕,轻一摆手。

原本,荣国公一个人的错,不需要整个佟家陪着他落魄。

她从头到尾想要的,不过是他打心底地对她说一声亏欠,辞官赋闲在家便可作为错误的代价。

那样不见得能让她心里好过,更无从弥补她的损失,但在最初,她能想到也只能是这些。

若如她所愿,佟家还在,佟煜、佟烨不至于落魄。

但他们不肯。

他们之间,没有一个真正在意过她因为荣国公受到的连累、遭遇的重创,甚至于,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以荣国公为耻。

佟家的男子,在荣华面前,无一例外的残酷凉薄。

他们可以只把她当成为家族谋取荣华的物件儿,没用了,换一个就是。

但她不能够自轻自贱到那个地步。

她狠,她毒,她不会否认。

是他们有意无意、有形无形的逼她如此的。

那一边,被带到密室的荣国公与桑娆对望着,一时间却是相对无言。

荣国公在见到桑娆那一刻,便清楚她的计划大抵全部落空了。既是沦落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好问的。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诠释失败二字。

到底,这女子还是不堪用。

桑娆则是因为心头怒意太盛、疑问太多,一时间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她已经可以确定,康晓柔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方才太子妃的言语已经变相的给了她答案。

不然的话,他荣国公真不至于落到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下场。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心里燃烧的怒意到底针对于他的下作不堪,还是为着自己瞎了眼,竟为这个人做出疯狂的行径,毁了自己余生的安稳。

不。她不要与他朝夕相对,她要将功抵过。

她走到密室门边,语气焦虑地道:“我不要跟他共处一室,我有要事告知太子妃!”

外面的人语气冷淡:“太子妃说了,再不要看到你们两个。等你们死了,随意埋了便可。”

“……我、我要见燕王妃!”桑娆的语气有些颤抖了,“我知道的一切,都愿意和盘托出。你去传话,她一定会见我的。”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等着吧。”

桑娆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过了很久,外面的人回来了,“燕王妃说了,没兴趣知道,你安心度日便可。”

“……”桑娆踉跄着退后两步。

那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是这般的狂,这般的自信。

桑娆第一次感觉自己低微、卑贱至极。她在燕王妃眼里如草芥,丝毫分量也无,燕王府不惧风波纷扰。

她在燕王妃眼里,真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她转过身形,对荣国公投以憎恶的一瞥,再不言语,盘腿坐在地上,一如老僧入定。

**

翌日下午,江锦言、江静欣来到什刹海,是为着赔礼道歉。一大早,江锦言便去了江静欣的夫家,道出自己所思所想。

江静欣想趁着自己和离的机会发一笔财的心思,便是炤宁不点破,她也知道。但是,她不能为此责怪二妹,因为明白,不如意的日子里,人会变得狭隘自私,她有过相仿的经历。

况且,二妹有言在先,若是事成,会给她一半的进项。

事情既然不能成,炤宁又的确是开罪不得的,也便放下那点儿贪婪的心思,一如既往地度日便是。

她将所思所想对江静欣和盘托出,让对方自己掂量轻重。

江静欣回到夫家之后,又何尝不后怕。她担心炤宁会暗中下手给她教训,真是那样的话,她也只能受着。

听得大姐也是这种心绪,便主动提出去给炤宁当面道歉。

炤宁没见她们,让红蓠来回传了两次话。

知道她们的来意之后,说了句:“下不为例便可。”

姐妹两个还是想当面赔不是。

红蓠复述了炤宁的话:“不见。不熟。没话说。”

姐妹两个听了这样的话,只得讪讪地离开。

炤宁这会儿正在跟韩越霖说话。

韩越霖说的是祝江的事情:“到如今已全部安排好了:各地都张贴着悬赏缉拿他的告示,明里是各地衙门尽力派人排查,暗里是锦衣卫、景林的人寻找、追踪,再加上盛华堂也吩咐各地的人手多加留意,祝江走投无路是迟早的事情。他若是想不开,一了百了,若是对太子生了恨意,一定会愿意被京城里撒出去的人擒拿,回来指证太子毒害手足一事。”

“眼下就等着他落网了。”炤宁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哥,昭华就算不是被我一个人连累,大概也是被我们两个连累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韩越霖拢了拢眉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我本该如此,昭华与我亦如此。这事情深究的话,责任在我。若是我与景林一样,愿意韬光养晦,只在必要时才出面帮衬你,太子对你就不会诸般忌惮——我惹祸上身,并连累了你和昭华,这样看待也完全说得通。”随即柔和一笑,“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到最终,太子应该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们是兄妹,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炤宁沮丧地垂了眼睑,无声地叹息一声,“心疼昭华。”

“一辈子那么长,这才到哪儿,会好起来的。”韩越霖抬手赏了她一记轻轻的凿栗,“那是我的事,不缺你这点儿瞎心思。”说着站起身来,“懒得跟你啰嗦,我去外院。之前命人传话,燕王应该回来了,找他说点儿事情。”

炤宁这才笑了,起身相送。随后,她亲笔写了帖子,唤人送到昭华那里。昭华身体还在恢复期间,她担心贸贸然前去影响昭华休息,见面的时间由昭华来定最妥当。

红蓠走进门来,道:“太子妃那边出了点儿事情。”

“何事?”炤宁不自主地联想到了荣国公和桑娆,可也不对,那两个人现在简直比死人害惨,能闹出什么事才是见了鬼。

红蓠道:“宫里有人来传皇上的口谕,让太子妃前去行宫避暑,也好跟皇后娘娘做个伴——皇后娘娘近来身子不大好,多个人插科打诨总会好一些。”

炤宁摸了摸下巴,敛目思忖,“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呢?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想起太子妃来?”太子妃与皇后的情分深厚,这是众所周知,可也正因如此,皇后娘娘才不会为难长媳——她不可能看不出太子妃看都懒得看太子一眼,如今不过是心疼太子妃家门不幸,只求保住太子妃的地位。

“是呢。”红蓠又何尝不是一头雾水,“我也是怎么都想不通。”

“是不是太子哄骗皇上,才出的这档子事?”炤宁心头疑虑更多,“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在那儿的日子太闲,想折腾太子妃,还是另有目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炤宁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些念头,可她抓不住,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她起身到了院中,缓缓踱步,想到了师庭逸和韩越霖。

他们两个,这两日得空就坐在一起议事或是一同用饭。她曾不经意地问过师庭逸和常洛,前者只说是禁军方面的事,后者则根本一无所知——哪一次,他们都不让第三个人在场。

这其实是反常的。

师庭逸见人的时候,从来都让常洛在场,为的也是能让她及时获知他正着手的事情。

这情形,应该是从韩越霖夜间请师庭逸过去开始的。

原由一定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可是这两个混账男人选择了隐瞒她。

那么,皇帝吩咐太子妃去行宫陪伴皇后,是不是与他们这几日的举措有关呢?——他们把太子逼得狗急跳墙了,太子或是暴躁或是疯狂之下,要把太子妃弄过去供他撒气。

炤宁用力按了按眉心,分不清楚这是自己的直觉还是关心则乱。

去问一问就清楚了,哪怕只是要他们给一个含糊的答案,就能心里有数。

一味胡思乱想实属多余。

炤宁去往外院。凭如今的太子妃,对付太子不在话下,可太子要是居心叵测甚至要下毒手的话,就该防患于未然。

除非自己犯贱凑到太子跟前的女子,任何女子都不该被那个败类伤及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早起码字的时候,家里停电了。

更新之前看了下评论区,有点儿懵。上午用爪机发了晚更的留言,没显示。

这人品也太差了/(ㄒoㄒ)/~~

第102章 099·0099·%

第102章

太子妃去行宫的事情,师庭逸和韩越霖已有耳闻。

这事情当然是反常的,京城里谁不知道,太子与太子妃现在是各过各的日子。太子的用意倒是也容易猜,在这种时候,他一定疑心对他下毒手的是太子妃,自然要将人弄到跟前探出个虚实。再者,长福的平白消失,太子不疑心燕王府是不可能的,而太子妃与炤宁的交情匪浅,为着将长福抓回去灭口,可能将太子妃作为与长福交换的人质。

应对此事倒也不难。太子妃不是吃素的,景林也会照应着,出不了什么事。

因此他们不需为太子妃费思量,但是都清楚,炤宁一定会为此事心生疑虑。

她才是最难应付的。

正这样想着,炤宁来到了外院,款步进门。

韩越霖与师庭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确定——不确定能否将她糊弄过去。

炤宁开门见山,说了太子妃的事,末了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着此事蹊跷,来问你们是否知晓原因。”

师庭逸揉了揉眉心,“我们也是一头雾水,方才正在猜测。”

“哦。”炤宁笑微微地瞥了他一眼,“那么,太子妃此去有无凶险,你们总该清楚吧?”

师庭逸温声道:“太子妃与太子势同水火,此事又出得蹊跷——太子妃去行宫,自然不可掉以轻心。”又建议她,“你不妨将此事告知景林,让他留意些,再有,也该提醒太子妃,切莫大意。”

“哦。”炤宁淡淡地应了一声,却转到书案前,“借笔墨纸砚一用,我要向父皇请旨——母后身子不妥,太子妃一人侍疾怕是应付不来,我也该尽快赶过去。”

师庭逸嘴角一抽,“你去做什么?不准。”

韩越霖则笑了笑。

炤宁将拿起的毛笔丢回笔筒,“不借啊?那算了,我回房了。”

韩越霖出声阻拦,“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你去做什么?况且夏日炎炎,你哪里受得起奔波之苦。”

炤宁神色无辜地看着他,“连你们都一头雾水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我过去一探虚实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么?再说了,我几时那么娇气了?你喝多了吧?”

韩越霖又气又笑,“这件事我会尽快查实原委,过两日给你个说法,如何?”

“也好,你们看着办吧。”炤宁神色变得冷漠,转身走向门外,“我等着。”

“这是要去哪里?”师庭逸问道。

炤宁脚步顿住,没回头,“去找太子妃说话。”

“你别急,行宫眼线的书信黄昏时就到,兴许会提及此事。”

炤宁连语气都变得冷漠:“知道了。”

两个人当然都看得出,她有点儿气不顺,因为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她——原本是两个于她最亲最亲的人,现在合起伙来把她蒙在鼓里,她不生气才反常。

炤宁径自去找太子妃。

太子妃正在安排别远里的大事小情,见到炤宁,笑道:“我正要派人去请你呢,等我明日启程,这儿的一些事情需要你照应着。”

“这好说。”炤宁压下了之前的不快,如常和颜悦色地道,“其实我是觉着事情有点儿不对劲,这才过来找你。”

“我也是一头雾水,问了太监几句,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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