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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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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云道士惊喜道:“二哥还有传人留下?是他新收的小弟子么?快快,带我去看看师侄。”
程钧道:“那我们回城,他在松鹤楼等着。”
大云道士道:“松鹤楼?”神色古怪,道,“师侄在松鹤楼,是偶然呢,还是你们……”
程钧道:“大宝和尚生前的手记里,多次提到松鹤楼,我们来到此地,找不到线索,因此我们兵分两路,我这边闹事,他那边去松鹤楼碰运气。”
大云道士道:“原来如此,道友真是慧眼如炬。那松鹤楼是我的产业。”两人并肩往回走,大云道人才道:“说来惭愧,我本是一个开酒楼的老板,家里世代经商,不说如何富足,也是衣食无忧。我小时候因缘巧合,入了道途。那时我什么都不懂,在家顺遂惯了,凡事都是随心所欲。我傻乎乎的前去道观求道,却被拒之门外,说我的资质不足。”
程钧点头,这大云道人只有四分仙骨,加上只有程钧能看出来的一分“计都”仙骨,依旧只有五分,并不能筑基,自然也不在道门眼中。道门对于前来求道、毫无来历又资质不足的散修向来霸道,大云道人适才对冯宜真怒目而视,想必当初也受了不公正的待遇。
大云道士道:“我当时消沉了许久,心想修道不成还是回家开酒楼,混个丰衣足食一生罢了。当初大哥和二哥就是一起论禅的好友,又喜爱我松鹤楼做的菜,时常边吃边聊谈论到深夜。我知道他们都是了不起的高人,本来不敢打扰,但当时心境犹豫不定,苦恼许久,大着胆子前去求教了几次。哪知道得到了两位兄长的尽心指导,渐渐地也修道入门。如此一来二去,还成了朋友。有一日醉酒之后,二哥提议我们几个结为兄弟,也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厚颜高攀了。其实我是将两位兄长视作师长的。”
程钧道:“原来如此。我见道友修为不差,虽然后进,也是不俗之人。”那大云道士也有第五重的修为,看他年纪也就在三十多岁,散修有这样的修为,也是不错了。可见他仙骨虽然差,灵窍却是通畅,修炼的速度并不慢。
大云道士摇头道:“若无兄长们的指导,我哪有今日的修为?能不能入道还在两说。唉,我刚刚有些许本领,两位兄长都要离我而去,孤零零一个人修道还有什么滋味?”
两人一起回到城里,这时郡城居然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发生大案的骚动。更不必说什么戒严了,仿佛那几个道人就如同一缕青烟一样,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人关心。而程钧贴的那些告示,不出意外的,也被铲除了个一干二净。
两人来到松鹤楼,却不进入酒店,从侧面来到后院,却见一个家人过来,道:“东家,这个……有件事不好了。”
大云道人神色一变,道:“怎么了?”他认得这家人乃是他的心腹,寻常是照顾大方和尚的,登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家人哭丧着脸道:“老禅师……归天了。”
大云道人血一下子涌到了脸上,一把抓住那家人,怒喝道:“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事?不是说……不是说还有数日的功夫么?”
程钧在一旁,也是皱眉——大方和尚在这当口死了,这叫人郁闷,他这一番布置安排也耗费不少力气,难道就白做了不成?
那家人道:“是啊,小人今日服侍老禅师,本来也是如平常一般,不见有什么不好。哪知道老禅师身边的广元禅师听到外面不平静,遮挡了面目去前面转了一转,回来捧来一件东西,给老禅师看。老禅师一见,登时两眼发光,连连咳嗽,说道:‘快把那孩子叫进来’。”
程钧一听,已经猜到了什么,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大云道人问道:“那之后怎样?”
那家人道:“广元禅师引了一个小禅师进来,要见老禅师。小人说道,老禅师身体虚弱,不好见外客。广元禅师却道,这位小禅师,是……是二老禅师的弟子,是自家人,见见无妨。”
这一回大云道人也知道了缘由,长长叹息一声。
那家人道:“哪知道那小禅师进去之后,我被老禅师赶出房来,连广元禅师也不能留在里面,就他们老小两个在里面说话。这一说就说了半个多时辰,我们在外面等着也十分着急。就在刚才,我听到里面有人哭道:‘师父。’知道不好,冲进去一看,老禅师也就没气了。”
大云道人不知是该捶胸顿足,还是该欣慰,苦笑道:“罢了,我去见大哥的遗体吧。”
六十六乌云盖顶
程钧跟着大云道人进了后花园一座偏僻的小楼,一直进了最里面的房间。只见里面布置的简单而静雅,床上正坐一位黑须老僧,合着双目,虽在坐姿端正,宝相庄严,但也气息全无,显然已经归天。另一个白须老僧盘膝坐在地上,正念着经文。床头坐着小和尚空忍,眼睛发直,看起来神色有些不对。
大云道人见到黑须老僧,抢上几步试探他呼吸,触手冰凉,果然去了多时,忍不住捶胸顿足,哭道:“大哥,你也去了。”
程钧皱眉,他是惯看生死的,对他来说,相对于死亡本身,更不愿意看到亲朋为死者哭泣送别的场面,但这样难以避免。走到小和尚身边,见他眼神涣散,与其说是伤心更不如说是麻木,简单的安慰道:“节哀吧。”
小和尚抬头,道:“师叔,我是不是天煞孤星?”
程钧皱眉道:“这是怎么说?”
小和尚道:“我在襁褓中父母就双亡。收养我的婶娘在我七岁那年便去了。恩师将我带到万马寺,想要给我剃度,却是一病不起。太师叔祖千里迢迢回到万马寺,不过几日命丧敌手,引我去见大方师父,却又是一面而亡。他们不都是我克死的么?我的命硬,不能与人亲近,谁亲近我都要被害死……”
程钧皱眉道:“胡说八道。”
突然,他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一件事——小和尚,可是空忍啊。
虽然后世的空忍成为骨魔,乃是老魔在背后操纵,但是空忍在后世残忍好杀,恶贯满盈,作下了许多令人发指的惨事,难道全都是老魔唆使的么?倘若他心境没有破绽,也没有那么容易引诱。即使是入魔,也未必堕落至此。
这个问题本来他早该想到,但是程钧和小和尚了相处许久,只觉他除了比较聪明之外,人品还是很端正,性情也算不错,没有什么令人警惕的迹象,因此没想到那里。现在看来,小和尚果然还有心结在。
程钧端详小和尚,见他额角宽阔,五官方正,道:“我略通相术,你身带福相,并非命硬之人,更无煞气,与天煞孤星无缘。”略一思忖,道,“要说命硬,我才是真正命犯孤煞之人,从小到大没有半个亲近之人。你若是不信,不如出佛门入道门,我收你为徒,你试试你能不能克了我去。”
他这句话一出口,大方道人本就是道士,自然没什么,那广元禅师却是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小和尚闻言,倒是露出一丝笑容,道:“谢谢师叔的好意,只是大方师父刚才已经正是为我剃度了。”
程钧道:“法名可是空忍?”
小和尚道:“是。”说到此处,眉头又皱了起来。低低道,“还交托了一件十分为难的事。”
程钧并不询问那件事,反而问道:“大方禅师吩咐你什么时候回元空下院了吗?”
小和尚摇头摇头,道:“他叫我回万马寺。等到皮囊境界圆满之后,才能回元空下院。”
程钧哦了一声,心中一动,道:“你过来。”
将小和尚从屋里拉出来,出了屋子,来到偏僻处,仔细打量,道:“你如今的修为……已经皮囊境界上位了?”原来小和尚的修为陡然提升了一大截,身上竟有了佛修那种端严的气息。
佛家的境界比道家模糊很多,皮囊境界包括了道家的胎息和入道两个境界,却只分上中下位,皮囊境界上位大抵相当于道家入道后期。小和尚的境界,经比之程钧如今还要略高一筹。
倘若小和尚是道士,程钧早就该看出他的修为,只因为佛门修为比较内敛,小和尚又是熟人,程钧刚才竟一时没察觉,现在一看吃惊不小,紧接着道:“大方禅师给你灌顶了?”
小和尚黯然道:“是,若不是他老人家为我灌顶,我是绝不能有如今的修为。可是他老人家,却因此……都是我的罪孽。”
程钧闻言,反而安心。他最怕那大方和尚死的仓促,又和大宝和尚一样,丢下两句遗言,留下一堆解决不了的问题。既然大方和尚是为小和尚灌顶而死,那么死的不算突然,身后事自然已经有了安排,牵扯就少多了。点头道:“若是他灌顶与你,那就是对你期望颇深了。我虽看不出他的修为,但你体内尚有余力,只是未曾消化,假以时日再上一层楼。达到小圆满的境界也是指日可待,修炼到圆满境界也就是几年的事。”突然他一皱眉,道:“他如此厚待,可是给你什么任务了?”
小和尚道:“是,我也没想到,他……”
他一句话没说完,程钧突然脸色一变,道:“你回屋。”轻轻一推他,往上一纵,已经上了屋顶。
只见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上,突然飘了一朵黑云,那黑云也不大,去势却快,比乘了风的帆船还迅疾,眨眼已经从天边飞到了城上空。
程钧一挥手,一只灵巧的黑猫如幽灵一般落在地上,两只黄澄澄的猫眼往上瞧去,一人一猫俱不讲话,都眼睁睁的盯着那云头。
眼见那云头到了城中央,居然慢慢下降,降落的地方,正是那郡守府。
直到乌云完全没入郡守府,程钧才低下头,目光幽冷,道:“怎么样,是你的后辈无疑吧?”
那黑猫冷笑道:“什么我的后辈,区区一个入魔后期的小魔修,也敢跟我攀亲戚?看他的魔气杂乱不纯,想必也不是什么正宗的出身。依我看,大概是佛宗魔修一路,那乌云大概是一个魔莲台幻化出来的分身。”
程钧道:“我听说魔门佛宗近些年好生兴旺,只看他们给入魔的弟子赐下法器,想必实力不弱。只是凭他什么大魔门,也不该欺到盛天的腹地来,在道门眼皮子底下现身,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黑猫道:“那又如何?老夫当年坐在玄镜山的山头打他们掌门老牛鼻子的耳光,也没有人拿我怎么样。”
程钧跟着冷笑道:“且不说你吹一万年前的老牛,难以查证。就算是真的,你也别以为这里还是当年当地。北国和焉支山隔着燕云宝境,现在就是焉支山几位魔主,也不能直到这边来。嗯,想必是从北面来的。”说到这里,神色一凝,身子一纵已经轻飘飘落到地上。
程钧顾不得其他,几步走进屋子,就见大云道人犹带泪痕,道:“程道友,你来得正好,七日后我为大哥主持火化仪式,还请道友观礼……”
程钧道:“收拾东西,准备走。”
大云道人懵了,道:“走,走什么?”
程钧道:“路上再跟你说,走也不准确,咱们是逃跑。”
大云道人脸色一变,若是几个月之前,被人没头没脑说这么一句,他定然不信,还要再追问,但是这一个月来躲躲藏藏,着实的锻炼人,竟叫他犹如惊弓之鸟,当下连忙站起,道:“我们……几个人走?”
程钧道:“有危险的,我,你,小和尚,秦山寺里还有几位禅师?”
大云道人道:“还有广华广元两位禅师。”
程钧道:“他们若能走,就带他们走。若是不能,那就能走的走。”
大云道人神色一变,想问道:“已经到了这般危险的地步了?”没问出来,道:“我的……我的产业……”
程钧道:“你有妻儿家小么?”
大云道人摇头,道:“我修炼专心,没有家室。”
程钧道:“那就不必理会。咱们分成两批,你和两个禅师,我和小和尚,就在东边山口汇合。你们这边要化妆易容,轻装简行,你也是入道多年的修士,若是知道轻重,当迅速离开。”
大云道人“啊?啊!”几声,大概是被他吓住了,竟然不能反对,奔向后楼。
程钧跟着进去,找到小和尚,道:“准备走吧,对头人来了。”
其实大云道人是自己唬破了胆子,情势也不见得逼的程钧落荒而逃。只是当时秦山寺被烧了,程钧选择留在郡城作战,无非是为了大方和尚那条线索不得不寻找,现在事情已经完结,正好又有不知深浅的魔修找上门来,他才懒得多做周旋,自然是走为上策。
说是危险,程钧也不能肯定这就是秦山寺的对头。但他知道,魔修一来,郡城必乱,道门要是见了头顶的乌云都不动声色,那也枉为盛天的修道主宰了。这一番恶斗不可避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其留在这里前途未卜,还不如早早撤离,对小和尚他们说对头人来了,又把情形渲染得十分严重,不过是这么说比较方便一点,他们配合的也会快速一点。
这其中,小和尚是必须带走的,其他人无所谓。
小和尚脸色一变,道:“大方师父的遗体……”
程钧道:“去用乾坤袋收了,一刻钟时间,咱们出发。”
半刻钟之后,松鹤楼后院,;两批人分前后偷偷摸摸出了城门,过了一个时辰,城门下锁,全城戒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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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鬼童子
太守咬着牙盯着眼前的人,手指微微打颤,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道:“鬼童子,你们怎么不守信约?说好了这边的事情我只要给你们方便,多余的事情你们不会做,也不会对外表明我们的关系,怎么又跑来这里?这是胡闹么?”
他对面做了一个小和尚,也就二十来岁年纪,穿一身墨色僧袍,乍一看,就是寻常的僧人,只是胸前挂的一串佛珠颗颗雪白,带着一种温润的光泽,仿佛象牙,又仿佛骨头所制,那僧人合十道:“阿弥陀佛,太守大人不要着急,小僧此来,也不过是向你打听一件事,打听完了我就走。”
太守冷笑道:“走,你走得了吗?你这般大张旗鼓驾着乌云进我的郡守府,当守观里面的道士是瞎子么?他们不管你们的事,本是碍着尊者的面子,但你们不知好歹,这么挑战道门的权威,他们岂能容你?这怕一会儿他们就要打到我郡守府里来了。”
那和尚淡淡道:“太守大人不必着急,我既然敢来,就有准备。”
太守又气又恼,道:“你有什么准备?啊?”他脸色骤然变了,指着他道:“难不成你们尊者……要与道门开战。”
饶是那和尚一向冷峻,也不由得失笑,道:“大人想得太多了。我们尊者虽然神功无敌,但势单力孤,怎能与道门为敌?再说,我们尊者的敌人在佛门,道门收容,就是有同仇敌忾之意,自然不会这个时候与道门翻脸。”
太守闻言,脸色稍霁,道:“这样最好。那一会儿道门的人找过来,那要如何?”
那和尚道:“阿弥陀佛,贫僧自有分寸。不必多说,我先问太守,我们派来的人,为何失败了?”
太守悻悻道:“他们行事不小心,被对头人抓住了把柄,闹了出来,道门不得已才下的手。你去问守观吧。”原来冯宜真回来,并没把详细情况通知这边的衙门,太守也是从校尉那里听到一二。明知道有其他势力插手,但他深谙做官之法,讲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说是不明势力所为,那僧人必然纠缠不休,还有后续的责任,索性一起推到道门身上,反正那尊者不敢跟道门翻脸,也就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那和尚沉吟道:“秦山寺果然有高人?好歹也是佛修一脉,和尚居然敢向道门求援,也真亏他们有这样的胆子,有这样的脸皮。”又道,“我听说在道门动手前一天,有人在城门口闹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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