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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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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窗下的少年披着长长的袍子,覆盖住全身,不动不摇,如同一具僵尸,突然转过头去,道:“姓秦的,把你的扇子收起来,什么甜不甜、咸不咸的怪味道,我坐在你下风向,都快给你熏晕过去了。”
秦越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熏香的扇子,笑道:“这个却是不行。若在平时,有人提意见,这扇子我收起来就收起来了。但今天我紧张,如此关键时刻,若不扇一扇,我自己就先晕过了去了。再有,你手里头捏着法器,一会儿太阳一下山,你先就要给我一家伙,我手中若是没有点东西抵挡,给你打破了脑袋到哪里说理去?”
江尹大怒,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只见手指间空空荡荡,并无他物,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着法器了?你这惯会度君子之腹的小人。别说程钧那小子一定会回来,就是他回不来,该动手时就动手,何必偷袭?我就不用偷袭,也不怕你们两个。”
秦越正要接口,朱瑜沉沉道:“稍安勿躁——拭目以待。”
秦越低头闭上嘴。江尹嘿了一声,说道:“你说稍安勿躁就稍安勿躁么?我干嘛要听你的?我还偏要说。今天是第七天,我安排的时间绰绰有余。倘若程钧回不来。那一定是他贪恋昆仑那边的灵气浓郁,扎根不走啦。”
他口气轻佻道:“这灵山界有什么好?猪圈一样的地方,若不是家师有命。我岂能来到此处?他有机会去昆仑界,自然是早就找个地方藏好了,傻子才会回来呢……”
话音未落,他手一伸,挡在身侧,只听嗤嗤两声,接住了两枚飞过来的钱币,道:“用这个偷袭我?这不是凡人下三滥的暗箭伤人手段么?姓秦的小子。你就是修为未复,也不至于如此自甘堕落吧?”
秦越也不转头,扇子再摇两下,笑吟吟道:“怎么是偷袭呢,我看你大放厥词,想必是闲得无聊舌头疼。我给你个小玩意儿解解闷。你看着铜钱,一面是字儿。一面是光背,可以抛上去猜正反面。若是猜对了,左手打右手一下,若是猜不准,右手打左手一下。这么一抛一打,时间过得飞快。你试试,可好玩了。”
江尹愣了半响,再也忍不住,从地上跳起来,怒道:“你竟敢耍我。”伸手一掌,往秦越脸上打去,秦越一躲,江尹另一只手圈回来,又反手打他左脸。
秦越眉毛一挑,竟不再闪避,反手也是一掌打过去,道:“请了,你也来一下。”眼见两人就要两败俱伤,只听嗤的一声,一个身躯插入两人中间,一手抓住一个,往后一推,各自推开。
江尹被推得倒退一步,手立刻缩回袖中,目光沉下,带了几分凶狠。
朱瑜背转过身,并不看江尹,瞪着秦越道:“外人面前,你胡闹什么?再敢胡来,就滚回天机阁呆着,今年不用出来了。”
秦越不敢说话,低下头去,突然只听滴答一声,水滴之声分外清晰,仿佛滴在人心头。三人一起转头,只见滴漏已经停止。再转头看向窗外,果然见太阳完全沉下,天色已经全黑。
屋中一时寂静,朱瑜低低的哼了一声,秦越接着“嘿”的一笑。两人一起转头看向江尹。
江尹见黑暗中两双颇见敌意的眼睛瞪视自己,一时有些发毛,突然大笑道:“好好好,七日七夜已经过了,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话音未落,突然斜跨一步,身子一窜,迈入传送阵法当中。
秦越脸上变色,道:“他要……”他本来以为江尹要乘着法阵逃走,却见他脚下一顿,踩住传送阵的阵眼,叫道:“你们都别动,我若在这关键地方踩上一脚,你们这辈子别想再见到程钧。”
朱瑜和秦越同时默然,此时翻脸,他们两个对上江尹一个,原本是稳操胜券,但若给他毁坏了传送阵,那程钧再无回来的希望,他们也无法去昆仑界寻找,这传送阵是万万坏不得的。
朱瑜忍住怒气,道:“好吧,你说吧,要怎样?”
江尹冷冷道:“我要出九雁山,你定然不允许,但我要出剑阁,你不许跟着,等我用土遁离开,你们两个才能从剑阁出来,你看怎样?”
朱瑜道:“不行。你一离开剑阁,所有的师弟师妹都在你的威胁之下,岂不是由你的意了?我决不允许任何一人受到威胁。”
江尹道:“那程钧呢?你不管他了?他便不是你的师弟了?”
朱瑜脸色一沉,秦越突然笑道:“我们不动,那你敢毁了传送阵吗?现在还没到最坏的时刻,你要破釜沉舟?你唯一的指望就是它,你不动倒也相安无事,若是你动了传送阵半点,我们一起出手,你断无生理,这个道理你会不知道?”
江尹冷笑道:“你别逼我,你可知狗急跳……”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该这么说自己,转而道:“总而言之,你们逼急了我,别以为我有什么不敢干的。”
朱瑜一笑,道:“我们不逼你——”说在大马金刀的坐在阵法之前,道:“你不出阵法,又不碍着谁,难道我们还能把你怎么样?请请请,你在阵法中坐着,我们在阵法外面陪着,当尽宾主之义。秦师弟,你也坐下。陪着江道友说话解闷儿。”
秦越笑道:“我在这里,怕他越来越闷。不如给你准备些茶点。”伸手一拂,从袖子里掏出酒囊和点心匣子,摆在地下,道:“请啊,请啊。”
江尹道:“你们要麻痹我的神经?没有那么容易,好吧,等着就等着,我就坐在这里与你们对耗,还怕了你们不成?”说着往下坐去。
在他屁股刚要沾到地面的一瞬间,传送阵中突然光芒大放,江尹“啊哟”一声大叫,被狠狠弹开,撞在墙上,滑了下来。
朱瑜和秦越目瞪口呆,就见法阵中站着一人,背着一把锈剑,抱着一把旧琴,不是程钧是谁?
两人一起大吃一惊,但看清楚是程钧之后,又不由得惊喜交集,一起道:“程师弟!”
程钧平安从昆仑界过来,正是心头放松的时刻,第一眼看到的是秦越和朱瑜两人,地方也是在自家剑阁之中,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更没发现刚才的冲突。
只是算算日子,自己确实是卡着时辰回来的,让他们两人白白为自己担心了好几天,倒有些不好意思,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朱师兄,秦师兄,小弟回来迟了。”
朱瑜抢过去扶起他,握住他的手,笑道:“回来就好。”秦越走上半步,站在朱瑜身后,和程钧对视一眼,露出笑容,向他点头致意。
只听墙角有人怒道:“可恶的家伙,你回来就回来,为什么闹这么大的动静?”
程钧转过头去,见江尹从墙角慢慢爬起来,不由讶道:“江道友,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你这是怎么了?摔着了?走路不小心了么?”
江尹大怒,指着程钧道:“还不是你害得我,竟然还来问,你你你……呸——”说着一口吐沫啐向程钧。
程钧本能的那手边东西一挡,登时将这一口吐沫挡下。虽逃过唾面之霉,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原来他刚才顺手提起来抵挡的,正是琴老元神化得古琴!
这一口吐沫,吐得扎扎实实,可与吐在琴老脸上无异。按理说以琴老的修为,这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该啐上才是,但一来事出突然,二来琴老大有呆气,程钧求他扮作古琴,他便老老实实的扮演,竟然一时不曾理会,给一口吐沫吐个正着。
程钧只觉得手心出汗,就感觉手中古琴一阵颤动,身后的长剑也是嗡嗡不已。琴老和剑老显得都很激动,只不过琴老是恼羞成怒,气得发抖,而剑老则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乐得直颤。
程钧哭丧着脸,只好传音求道:“您老手下留情。”那古琴突然跳了起来,往程钧脑袋上拍了下去,这一下真是快如闪电,程钧一来躲闪不及,二来不敢躲避,被结结实实砸了一下,只觉后脑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朱瑜和秦越见那古琴自己动了,不由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那古琴砸了程钧一下,再度跳了起来,对准江尹狠狠地砸了下去。
江尹大吃一惊,想要躲避,但修为差得远了,哪里躲得开?只听砰的一下,正砸在脑袋上。这一下比程钧那一下狠得多了,惊叫之声戛然而止,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二五七围观剑阁
程钧见了这般情形,只有叫一声“苦也!”
打了江尹不算什么,但别说琴老携元神之怒继续发威,把九雁山上下怎么样,就是若是他顺势说出几句话来,甚至化作了人形,大发脾气,自己这番要怎样解释?
天幸那琴老打晕了江尹,似乎消了气,在空中盘旋一下,突然传音给程钧道:“小子,我这古琴还假扮不假扮了?”他有元神在时,口吃的毛病登时没了,看来还是那肉身有什么问题。
程钧哭笑不得,回音道:“你若是还有兴致,就继续假扮吧。”
那琴老道:“好。”也不废话,突然在空中一停,如一块石头一般掉了下来,咚的一声,坠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程钧顾不得后脑还隐隐作痛,抢上一步抱起。
秦越迟疑道:“程师弟,你玩什么?好……好玩吗?”倘若那琴只打了江尹一人,秦越自当他是一把法器,被程钧操纵着打了江尹一下,以还他唾面之辱,但这琴是先打了程钧,难不成是程钧自己打自己玩不成?
程钧喘了口气,头脑中思考着说辞,道:“稍等。我安置了这件异宝。”双手将古琴捧起,进了隔壁的屋子,放置在条案最顶上。又把背后剑老放下来,传音道:“两位少歇。我去去就来。”
回到隔壁,只见江尹已经被扶起,靠墙放置,头顶上血迹荫湿了一大片,脸如白纸。但呼吸尚在,朱瑜道:“够狠的,头骨都快给打得裂了。”
程钧心道:那倒也不重。凭他敢以化气为精的修为吐元神神君口水。就是立刻劈死,也只能说是活该。
这等伤势对于凡人来说,只怕不是一命呜呼也要变成白痴。但对于修士来说,并非不可逆转的重伤,江尹虽然不是九雁山的人,但程钧既然平安回来,双方便不算化敌为友,好歹也维持了相安无事,朱瑜还是叫秦越替他治伤。秦越虽然不如陆令萱妙手回春,但江尹是见不得光的。也只有将就了。
秦越给江尹裹了伤口,又将丹药给他喂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躺上几天就罢了。这小子……”想说给他吃吃苦头也没什么不好,但想到朱瑜在一旁,不便说这些轻佻言语,也就不说。
朱瑜沉吟道:“江道友远来是客。现在前嫌已释,倒也不可随意简慢。”
程钧道:“正好,他也不能去别的地方,就将他在我这里放两日好了。我的卧室借他躺一躺也无妨。两位师兄可以在前厅等我。”
当下程钧将江尹放回自己的卧室,转回前厅。见朱瑜和秦越都在等自己,笑吟吟道:“恭喜两位师兄,此去昆仑十分顺利,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朱瑜和秦越一起大喜,朱瑜道:“也恭喜师弟,得此机缘,立此大功。”
程钧笑道:“功劳不敢当,机缘确实是得了不少。不过与其恭喜我,不如恭喜咱们九雁山。”他将一个乾坤袋拿出来,里面都是挑选好的材料,道:“这些都是修建传送阵的材料,有了这个,咱们建立几个传送大阵绰绰有余。因为赶时间,我走的仓促,那边还是用的小传送阵法,回头我去昆仑那边建造一个传送阵法,在那边也就有了九雁山的退路。”
秦越闻言,微微一皱眉,他生长在灵山界,无论对九雁山还是灵山道统,都是有很强的归属感的。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不愿意去昆仑界栖身。
朱瑜却道:“好极了。回头咱们去昆仑界好好选定一个落脚之处。最好在北国,昆仑,燕云各建立一个……不,燕云太过危险,还不是不要去的好。”
程钧深以为然,他们要逃生,又不是要去找死,自然不该去燕云。在燕云建立阵法,还不如去焉支山建立一个阵法,到魔修那边立足。只是这个想法说出来太过惊世骇俗,恐怕连朱瑜都不能接受,因此也就不说了。
程钧笑道:“这一次我去昆仑还另有机缘,那琴就是我带回来的宝物。”
朱瑜心中突然一动,道:“是灵宝么?”
灵宝,就是法宝之中带了器魂的法宝,是法宝之中最为顶尖的宝物。有了器魂,法宝已经开了灵智,并非简单地器物,甚至最后化为生灵,吐纳修炼,法力通天乃至自成道果。可称得上天地之间的神物,别说真人,就是元神神君也极少拥有,那都是合道帝君争抢的宝物。即使朱瑜这般豁达的人,说道灵宝二字,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程钧笑道:“还谈不上,不过宝物有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灵宝吧。”
其实元神的境界离着他们两个太远,朱瑜还听过一耳朵灵宝传说,但若解释这是两位高人的元神,恐怕反而令人难以索解,程钧索性再次春秋笔法带过。
当下略说了几句昆仑界的见闻,朱瑜却不细问,连程钧在哪里得了机缘都不过问,笑道:“程师弟连续奔波,自然劳累,先歇上一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可惜咱们九雁山没有道童弟子服侍,要不然让秦师弟留下来照顾你?”
秦越打了个哆嗦,目光不敢与程钧相接。程钧暗道:我那两个老头还没摆平,还要别人添什么乱?拒绝道:“不劳秦师兄麻烦,师弟现在就是闭关一日,等过两日江尹恢复过来,便请两位师兄上来再行商议大事。”
朱瑜道:“那也好。师弟且先休息,咱们先走吧。”这七日他们可不是有吃有喝逍遥快活过来的,两人和江尹守在阵法之前,不曾挪动半步,精神紧张之余,还要忌惮对方,随时准备动手。虽然早已辟谷,却也不是好熬的。这时早已身心俱疲,随意拱了拱手,便和秦越一起下去。
程钧送下两人,突然觉得一阵疲惫,也想要倒卧休息,但一想到里面房间里还供着两个祖宗,却也轻松不得,只得回转。
转进离间,却见里面空空荡荡,哪有一琴一剑的踪影?
这一惊只把他头发的惊得立了起来,咬了咬牙,这才心道:“是了,这里是剑阁,只要他们不曾出去,我该感应到他们的地方。”
略一感应,程钧脸色更是难看,转身上楼。
剑阁的最上层,有一间最封闭的阁楼,那是整个剑阁的核心所在。那就是剑祖的本体所在,那里剑风凌厉,连程钧也难以迈入。
这时程钧到了顶楼,就见平时紧紧关闭的门户大开,剑气四溢,也亏了他与剑祖颇有联系,盯着几可钻心剜骨的白金精气踏上几步,一直到了门口,只觉得身体抵受不住,站在门前大叫道:“两位在里面吗?”
就听里面剑老的声音道:“在啊,在啊。小程,你这里面装的,就是什么剑祖吧?”
程钧隔着门户往里看,只见一琴一剑在房间中徘徊,在他们中间,有一把若隐若现的剑影微微抖动,不由得暗吃一惊。
剑祖的本体,是这九雁山剑锋的剑意,虚无缥缈,那是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觉得到的存在。至少程钧没见过它凝实成形,一直都是以一团无数剑气纵横的混沌存在,这时居然凝聚成一把长剑,而且似乎在被二老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
他定了定神,暗嘲道:“在底层混得久了,难道眼界也小了?那剑祖虽然号称是祖宗,但毕竟还是人炼造出来的,被元神神君的元神遏制,也是寻常事。难道我也成了大惊小怪之人了?”当下叫道:“两位老祖可好?”
剑老答道:“还好,还好。小子,你们家这剑娃娃有点意思,刚刚居然主动窥探我们,嘿嘿,若连个死物也奈何不得,我们两个的老脸还往哪里搁?我本来跟你过来就是为了瞧瞧这家伙,现在可好,咱们哥俩自己好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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