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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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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是有企图的。可惜现实中看好他的人却是越来越少。王不破的目光穿过酒馆里晃动跳跃的灯火,看到了那个默然冷酷的男子。男子独自占据了一桌,自斟自饮,旁若无人。此人正是近来风头极劲,几乎从不失手的神杀手高行天。王不破有意无意的看了高行天几眼,只觉心底发冷,感觉仿佛回到了在大雪山山神庙遭到重创那一刻。
小路子的提议无人响应,众人聊来聊去,聊到了霍离生与白追的刺杀。
南疆近来风云涌动,飞速崛起的身体帮取代朝天门,成为了南疆的第一势力。梦斋、参心院、焚琴崖、缥缈峰、降灵教等南疆豪强尽数向身体帮表示臣服。如果不是西北的血色清晨过于悚动,吸引了大部分中原人的眼球,此事绝对是目前江湖的头号风言。
南疆是混乱的草莽竞逐之地,自古以来,不曾有任何门派一统过南疆。在那里,数之不清的大小门派划地而治,南疆不存在所谓的世俗政权,修行高深的武者在原始的疆民的心中高不可攀,尊贵无比,许多强大门派的宗主甚至被疆民演化成了神灵,衷心膜拜。
朝天门号称南疆第一霸主,其实它只是在人力、财力、统治地域等规模方面压过其他门派,大则大矣,说是最强实则未必。而现在身体帮对朝天门的霸主地位发起了挑战,身体帮四位帮主的影响力已经改过了南天门的声音,俨然操控着南疆的大势。
蚂蚁们感兴趣的是朝天门副门主朝虎姬殁了。朝虎姬死在这个时候,按照蚂蚁的推测存在两个可能性。
身体帮谋划的,或者南下行刺的霍离生所为。
小路子又提议在朝虎姬这件事情上压一注。
结果仍是没人搭理他。因为即使付之赌约,这也是一件很难求证的事情。霍离生行事的风格低调神秘,刺杀的结果只向蚁王、蚁后报备,不喜他人宣扬。
然后众人聊到了白追。
霍离生下南疆,白追赴无量海。
排除中南这个不受到中原风格影响的域块,以及那历代都不曾直接联系过的西方世界,中原之外尚有北漠、南疆、无量海三大已知的独立广袤地区。
三大独立地区里,无量海与中原的联系最为密切友善。
无量海由诸多散如星沙般的群岛组成,地理位置在中原大陆的东方偏北。无量海主体居民是海外的土著人,中原以及其他地区的迁徙者只占了一小部分。迁徙者多为武林人士,这些后来者的成分十分复杂。诸如功成身退的隐居者,看破红尘的超脱者,追求自由的寻梦者,还有逃避仇家的失败者。迁徙者起初找到某座无人岛,安住下来,试图过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然而具有不凡武力的最后差不多都融入了无量海的上层社会。
无量海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一个松散但庞大的组织,六六三十六道列岛海域小联盟共同组成无量海议会。举凡大事皆由议会商讨决定,权力极大,无量海议会的发展方向也很明确,专注海域经略,不争霸权,只做海外仙山。
中原武林历经数千年的发展,灿如日月,正在鼎盛之际,论底蕴积累,无量海无法与中原比肩,但是这个地区亦有高手强人无数,三十六道小联盟存在着众多闪耀的名字,没人能够猜得到白追会选择谁下手,但是不管最终白追刺了谁,势必都会搅动一方风云,因为白追想盖过的可是刺杀了厉啸兰的陆无归。
这次小路子也哑巴了,白追的意图是什么,他心中可是没有一点谱。
高行天独酌慢饮。
乱七八糟的言论灌进高行天的耳朵。高行天只留意有关中南的消息,却没有人谈起。中南的风言较少,也属正常,因为中南世传的大宗门只有风流阁一家,其余势力多是不入正统的绿林豪强之流,中南这十余年间除了风流阁阁主徐尽欢的神秘失踪算做一起大事件,再无震动中原的风波。
高行天西北之行落下的伤势在回窝前就调养的七七八八,他现在的修为境界非常稳固,没有因为受创而受到负面影响。高行天状态很好,举动却很安静。他几乎每天都很有规律的到酒馆喝上几杯酒,似乎享受着生活,短期之内不再准备行动,但他对中南还是惦念的,被一刀劈成丫型的何秋池竟然还活着,这是高行天意想不到的。
思来想去,高行天也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那就是当天杀死的并非何秋池本人,毙命的人乃是何秋池的影傀儡。
影傀儡术乃是控者薛家的独门替身技术,施术者通过刺激穴窍和药物渗透一主一辅两种手段,可以逐渐改造一个人的面貌。据说完美的影傀儡术便连身材、声音也能够再塑,可谓神乎其技。只是控者薛家对外宣称这项技术还不纯熟,失败率很高,施术周期较长,薛家对影傀儡的标价不菲,且明言培育失败也概不负责,导致重金求购影傀儡的极少,没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打水漂。
但是不管事实怎样,高行天都准备再去一趟中南,再次抹杀何秋池的存在。高行天第一次出手完全履行了要约的条件,那场宴会是雇主提供的数个下手场合之一,何秋池的身份也经对方事前确认。所以,前次中南刺杀是成功的,如有失误,那亦是雇主的情报出了问题。高行天完全可以拒绝第二次刺杀请求,不过那样做不是他的风格。何秋池越是难杀,越是会激起他的尝试欲望。
金钱权利等世俗诱惑对高行天没有吸引力,他活在生死刹那,只有手起刀落那一刻,高行天才觉得似乎看破了这个世界,就像不小心划破了窗户纸,真实喷涌的色彩鲜艳欲滴。
酒馆热闹,长街冷清。
两只身蚂蚁结了酒钱,临去时扶着酒馆敞开的门框,完全低头呼哈着酒气,半晌不愿离开,再冷酷的杀手也畏惧孤独,秋夜归处不过是一间萧索黑暗的屋子罢了。
一个低沉声音忽然在两只蚂蚁耳边响起,那是毫不客气的两个字:“让开。”
两只蚂蚁一个唤作屠夫周毅,一个称作掏心手萨波,都是兵蚁中的硬角色,身形十分魁伟,两人一听这不客气的语句,心里就有点阴火,不过他们扭头瞅见迎面不速之客的穿戴,心里突地一跳,两人竟是一言不发的快步走了。
来的也是两个人。两个人黑衣蒙面人。他们戴头巾配手套,黑衣的胸口上绣着金色的触须。当两个黑衣人踏进酒馆,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黑蚂蚁!
蚁窝最不能得罪的蚂蚁就是黑蚂蚁。黑蚂蚁代表了蚁王的无上权威,执行蚁王的命令,掌有生杀大权,反抗黑蚂蚁等于蔑视蚁窝的铁律。
两只黑蚂蚁略微打量一下酒馆众人,点了“高行天”三个字,就退了出去。
沉默的酒客或捏着酒杯,或支着下颔,或靠着椅背,或垂手闭目,各有所思。
高行天入窝之后,锋芒毕露,其前段时期内出手次数之多,成功率之高,已经达到甚至超越了三只血蚁的水平。在这种情势下,黑蚂蚁的点名意味着蚁王恩宠式的召见,绝非责罚。
蚁镇或许很快就会出现第四只血蚁。
高行天杯中酒尽,摸出一点碎银,搁在了桌上,然后与两只黑蚂蚁无声的消失在夜色里。
小镇地下四通八达犹如迷宫般的洞穴被称为蚁巢。蚁巢构造庞大,壮观的试炼场算是它小小的一部分,整个蚂蚁窝就像一座浮在大洋之上的冰山,蚁镇只是露出洋面的一点棱角而已,真正巨大的坚冰是地下蚁巢。蚁巢设有若干隐秘的出入口,保证蚂蚁们即使某天面临不可抵御的进攻,也依然有着退路。
蚁王屈洒的巅峰时刻是向北一刺,他的转折点也是向北一刺。屈洒重伤之后便深居蚁巢,轻易不出,指令均由黑蚂蚁或者蚁后传达给蚁众。
想见屈洒就要深入蚁巢。
洞穴的甬道宽窄不一,最阔的达到丈五的高度与宽度,最狭的仅容一人通行且需要弯腰。高行天跟随两名黑蚂蚁走的都是宽道,宽道每隔二十步便有灯盏,比夜晚的蚁镇还要明亮。甬道里空气流畅,没有地下的憋闷感。这一次引路黑蚂蚁没有做任何的保密措施。虽然这才是蚁王第二次召见高行天,但是因为高行天突出的能力,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召见次数多了,蒙面入箱也无法确保路线的私密。
两只黑蚂蚁停在甬道的尽头,一人按动石壁机关,轧轧石门响动,现出一间石室。
高行天越过侍立的黑蚂蚁,直入石室,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石地上棺材般的长箱,然后单膝跪倒在那个血渗绷带的绯红之王跟前。
第四一章新声(下)
滴水似梦。
趺坐石台的屈洒睁开了眼睛,他幽暗的眸子在高行天的脸上定了一定,点了头,就又闭上了眼睛。
桑玉蹑婀娜的站在屈洒右侧,开口道:“高行天,你来做个担保人,见证一下这位新人的入窝吧。”
桑玉蹑的声音虽然尽量平淡,但是一双美目掩不住勾人魂魄的蛊惑之意。高行天却是视若无睹的起身,他跨前几步,选择立于屈洒左侧。
入窝新蚁都需要一名担保人,担保人通常为新蚁的入窝推荐人,偶尔也有血蚁被临时指定为潜力新蚁的担保人。担保人帮助新蚁适应蚁窝的规则,算是新蚁的引路人,但在某种极端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监督人。
两名黑蚂蚁随即启开长箱的封钉,挪开箱盖。
一声悠长的吸气之后,便有一双柔荑搭住箱子两边上沿,纤弱的身影舒然起立,女子在晃晃灯火下的动作恍如一朵悄然绽放的大丽菊,流畅,自然。她轻撩鹅黄色的血污裙摆,迈出了箱子。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起头。
女子肃穆的单膝跪倒,低头拜道:“参见蚁王,蚁后。”
长发漆漆,衬得女子的脖颈白嫩无比,光线顺着它的衣领溜了进去,映出背的雪色脊线惊心动魄的下陷,衣裳领子贴的再紧也显得高了些。两只黑蚂蚁已经退了出去,封闭的石室只剩四个人。美色当前,两个男人一个闭着眼睛,一个眼睛虽睁但是毫无反应,桑玉蹑却是抿了抿紫唇,粉红小舌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嘴角。
高行天对气机的感应相当敏感,这个女子出箱之际,不自禁的气机外放被他完全捕捉。高行天经历过面见蚁王的场合,只不过他是在试炼之前,这个女子是在试炼之后。他不知道当初自己在蚁王的眼中是什么模样,他却是隐约看到了这个女子的本色。
地下血染之窟的闭幕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试炼的结果已经全镇皆知。能在激烈的杀戮之后,心与体仍然保持无比宁静,以致裙角的鲜血也安详如点缀花绣的人,其人格只有两个趋向。
不是恶魔,就是圣徒。
高行天忽然明白屈洒为什么叫他来。除了三只血蚁以及尤量感、穆孔等老家伙外,有资格做这个女人担保人的蚂蚁几乎没有。
屈洒幽暗的眸子缓缓睁开,柔声道:“你的名字。”
女子抬起头来,那是一张二十多岁的年轻脸庞,这脸孔不见得多么精致漂亮,但是冰澈玉洁,坚定冷毅。她直视着屈洒的眼睛,娴静地回道:“伊敌。”
屈洒问道:“给我一个理由,伊敌,你为什么要加入蚂蚁窝?”
伊敌答道:“妹妹以杀兄弑父之名将我告到白云一纸堂,现在不仅伊家堡追杀我,白云一纸堂的主人何君晚也很可能下令通缉我,我已无路可走。望蚁王见怜,收留小女。”
屈洒沉默的看着伊敌,做着判断。这个女人的投名状上只写了发生于伊家堡的事情,状纸表述其身份乃是伊家堡堡主伊焕城的养女,之所以杀兄弑父,全因伊焕城欲对其行下流不轨之事,有关白云一纸堂的通缉可是片字未提。
白云一纸堂发源中州,总堂设在中州的州府博望城。白云一纸堂的门派宗旨有一条对外受理不平之事的特殊条款。白云一纸堂替人讨公道,它不收佣金,不设条件,也不看对方是什么阶层,是否有回报的实力、潜力。白云一纸堂只看呈上来的冤屈是否属实,以及是否有武林人士介入的必要。个别证据确凿的特殊情况,白云一纸堂甚至直接执行生杀大刑,执行人会抄送一份罪徒的铁证,报送事发地的管辖州府。许多正道人士肯定白云一纸堂的侠义,但亦有人认为白云一纸堂的做法越俎代庖,不过是在邀赚名声。可是不管怎样,白云一纸堂敢于揽下不平之事依仗的是自身的强大。白云一纸堂甚至还会接受中州之外的呈冤,譬如伊家堡便是位于并州的家族。
这时,桑玉蹑忽然简洁的插了一句:“三刻钟,杀十三人,全身而退。”
“意见这么干脆,蹑儿,你仔细考虑过么,江湖有权势的女人不多,大雪山,桃花坞,到现在的白云一纸堂,你想都得罪一遍?”屈洒的语气有些意外。
桑玉蹑笑道:“有权势的女人是不多,像何君晚这般极有权势的,那就更少了,好不容易碰上这种闲事,我怎能不使劲的得罪她一下。王,您是在开蹑儿的玩笑吧,蹑儿怎能跟您相比,触怒武陵山庄的人你都收过,何况白云一纸堂呢。”
屈洒道:“我们是杀手,不怕得罪人,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要靠与天下人为敌来证明这一点。伊敌,你通过了试炼,自然可以入窝,现在赐你兵蚁之名。高行天,你是她的担保人,由你交代蚁窝的规矩,让其知晓。”
高行天点头,然后沉声道:“蚁窝之人须守三章五律。按事之权宜,窝外行事不究,然窝内遵法三章。三章其一违背蚁王,死罪。其二扰乱蚁窝,死罪。其三故意杀伤他人,死罪。蚂蚁应信奉五律,不自私、不相残、不背叛、不结党、不迟疑。”
伊敌认真记下,当场完整无误的复述了一遍,然后拜谢。
桑玉蹑拍拍手,两只黑蚂蚁再度入内,须臾功夫钉装好箱子,抬走了伊敌。
桑玉蹑也随之离开。
留下的两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屈洒率先开口道:“你杀的人太多了。一个好的杀手不需要杀那么多人。”
高行天不以为然的反问道:“什么叫好的杀手?”
屈洒曼声道:“利刃不轻出,宝刀只一现。”
高行天绕到屈洒正前,拱手一拜,面色诚挚的道:“怎个好法,还请王亲身教我,吾当学而不忘。”
屈洒轻笑起来,亮亮的音色十分的好听,这种悦耳很容易让人忽略声音中隐含的情绪。
高行天收手,单刀直入道:“西北的事你早就知道?”
屈洒柔声道:“李无忧、宫无上之间的事情,我凭什么知道。交易人出钱,我送东西,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高行天冷道:“打个幌子的事情随便找一个人就做了,我是个不甘心的,不要再找我做这种事情。”
“也不完全是幌子。你若真杀了岑玉柴也是大功一件,神杀手之名、蚁窝之威当蜚声天下。”屈洒忽然语音一沉,森然道:“但你杀不了他,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完成这种难度的任务。所以,你别在这里抱怨。”
高行天眉心的刀纹一跳,缓缓道:“很贴切的评价。”
屈洒哂道:“不要不服,有朝一日你登上武陵山庄第九层天台绝顶,也可以来评价一下我。”
高行天无声咧嘴一笑,他问道:“这个伊敌怎么处置?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先不说这个女人,叫你来还有别的事情商议。”屈洒沉吟间,石室的门开启,走进来一个手提短剑的年轻杀手。屈洒看到陆无归出现,欣然道:“人到齐,现在可以商量一下怎么办了。”
蚂蚁窝附近百里没有大城。
最近的城镇位于折羽山的西面,那是一个叫做焦县的偏僻小镇,一条云州通向冀州的官道划过折羽山畔,横贯小镇,夕照溪前方十五里的地方设有一处保障驿站。然而由于蚂蚁窝的兴起,此地的安全存在严重的隐患,如今基本没有官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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