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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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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失败,我们必须达成一致。我已经不想再反复说这种词句了。”

“所以你选择把秘密抛给我们,泄密的怀疑和风险都交给我们承担?”盖幽的语气带着几许不平之气。

陆无归坦然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盖幽收了剑,退至骆铃身旁,躬身道:“大小姐,决断吧。”

骆铃瞪大了眼睛,盯着盖幽,不情愿的道:“跟杀手合作?”

盖幽低着头道:“是的。”

骆铃的大眼睛狠狠地瞪向陆无归,道:“你可千万别耍滑头哦。”

陆无归还以微笑道:“骆小姐放一百个心,祝我们合作愉快。”

平地望月,月在山岗。岗上望月,月在溪中。溪中望月,顾影自怜。溪水源自山岗上的一口温泉眼,汩汩水流沿着山坡迂回流泻,在稍有落差的地方形成惊喜的小瀑,在起伏蜿蜒的地方九曲十八弯,溪水星星点点,连成了一条时隐时现的莹莹玉带。此时的夜空星月同辉,光明穿过温热溪水蒸腾的薄薄雾气,照映着山岗林间那名比溪水更灵秀,比雾气更娴静的女子。女子素面无妆,青衣迎风,正是郑世家的郑潭心。一名男子盘膝坐在她的身边,双手抱胸,威武不凡,却是膝上横放着丈六方天画戟的方猎无。

两个人都是静静地不动,但给人感觉他俩时刻都有可能打破这种状态。他们眺着百十丈外的远处,那里野凫低飞,林木倒伏,高大而茂密原始森林掀起了铺天的烟尘,沉闷的响声隐约的能传到这边山岗来。

方猎无即使坐着也显得身量雄伟,他捏着指骨发出声声爆响,本自无聊的待着,忽然间兴奋地站立起身,叫道:“潭心,‘逝者如丝’!哈,‘逝者如丝’!有光殿的连这玩意儿也调动过来,我说雷沁的底气怎么那么硬。”

郑潭心似是被他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斜眄了他一眼,嗔道:“你刚才不早看见了吗?安静些,嚷什么嚷!”

“对不起,对不起,潭心,我不是说那些线,我是说操控丝线的暗杀者,足有十好几个啊,可惜离得太远了,无法细数。潭心,我们也追吧。”方猎无摆出一个充满爆发力的姿势,便要冲下山岗。

郑潭心渐渐收回眺望的目光,淡淡道:“不必追了,高行天其实已经发现我们了。”

方猎无不解加上不悦道:“还放?仙人岩上早该解决了他。这次若还有人阻挠,管他有光殿还是千秋帮,一并解决算了!错过机会,下次抓住姓高的不知是何年何月。潭心,难道你认为得我们两个还拿不下他?”

“杀手和侠客不同。一个顶级的杀手不光得有极高的成功率,还要有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逃命本事。”郑潭心幽幽道:“这样追杀是没有用的。就算我们侥幸追上他,也只能胜了他,却杀不死他。想杀他必须封掉他所有的退路,在他孤注一掷的时候出手。黑森林是杀手完美的战场,在这里你能留住他吗?没有准备的交锋,一不小心,吃亏的是我们。”

方猎无眼眸中闪烁着精光,皱眉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潭心,让我试试,我倒要看看他的刀有多快。”

“行,那你去吧。”郑潭心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她抬头借着北斗星的指引,径自顺着北方下山。

“哎?潭心,方向不对啊,高行天在那边。”方猎无愣了片刻,不甘心的望了望山岗下的战场,但立马掉头追上郑潭心,呼唤道:“潭心,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不甘心吗,你别生气了,我听你的还不成。”

郑潭心一言不发,骤然加速,如风般飘远。瞬间目标丢失让喋喋不休的方猎无迅速安静了下来,埋头狂追。

山岗的西南方,来不及收束恐怖威力的逝者如丝,无情的摧毁着森林。倒伏的林木像是巨浪般追袭着金寒窗三人。锦瑟伞已经无用,金寒窗将其收成阻力最小的枪锥状,才收完伞,他便被架空,高行天与江浪云一人攥住他一条手臂,拉着他狂奔。腾云驾雾与粉身碎骨的感觉穿梭交叠着向金寒窗袭来,森林茂密,金寒窗感觉数次就要撞上近在咫尺的参天古木,但是总在危急关头,一左一右的拉扯力经过协调,三人竟能鬼使神差般的绕过粗大的树干,安然无恙。

雷沁在不声不响的接近。

两匹快马套着一匹劣马明显跑不过一匹脱缰的良驹。而金寒窗的作用连劣马都算不上,只能算个车厢。

金寒窗暗想三人分开走是不是会好些呢?

就在此时,他听到高行天低吼了一声:“一!”紧接着,江浪云沉声喝道:“二!”然后两人在呼啸的风中同时喊了一个:“三!”金寒窗只觉这次是真的腾云驾雾,一切的事物都在快疾离他远去,古树参天的枝叶嗖嗖的在他身边掠过,伸出手来,仿佛能够摘到星辰,等回过头来,斑驳闪烁的光痕像梦一样流逝向远方。

享受飞翔的同时,金寒窗剧痛的肩膀提醒着他:少年,你被甩了!

金寒窗没有吸引雷沁或者逝者如丝的注意力。没有一个人去追击少年。乘着高行天、江浪云的分心降速,雷沁与逝者如丝进一步拉近了双方面的距离。

有光殿的猎物是谁,高行天非常清楚。他和有光殿雷沁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他捉摸不透的是风流阁江浪云的态度。高行天伤愈复出之时,曾经连杀七人,七人当中包括了风流阁的副阁主何秋池。风流阁原阁主“蝶主”徐尽欢失踪之后,其子“花蝶”徐寿齐继承阁主位,不过风流阁的大权实际上是掌握在副阁主何秋池的手里。死了这么一位实权人物,江浪云理应是来寻他报仇雪恨的。两人虽然短暂的同在一把伞檐下,但阵雨方歇,翻脸也是必然的。他一直没有放松对这个人的警惕。雷沁在后,江浪云在身边,两者谁的威胁更大,高行天心里有数。甩飞金寒窗,他与江浪云存在着无比的默契,这是抛却负累,清空战场的需要。如今两人之间没有少年与伞,只剩下了飚血的危险距离,然而双方没有隔开分远的意思,只是迫于有光殿的压力,持续奔行。

“我有件东西。”江浪云的话音很淡很轻,但却字字清晰地传入高行天的耳朵。

高行天眼角的余光早在江浪云的身上,只见江浪云右手打开,拇指与食指捏着一块方形的令牌。令牌两寸长方,墨黑色泽,露向高行天的一面边缘雕琢着花纹图案,居中刻着文字古篆。夜色再加上两人高速奔行,即使高行天的眼力再好,这简单的一眼也看不明那令牌上是何内容。但是眼睛看不清楚的,不代表脑子里没有答案。

那是一枚来自蚁窝的触须。

地位较高的蚂蚁,或者被蚁王所认同的蚂蚁会拥有一枚触须。蚂蚁们的触须各不相同,每一枚触须所刻的图案文字独一无二。触须配属给蚂蚁,平日则由蚁王执掌。触须的价值就是代替蚁王发话。见令如见人。蚂蚁的触须,它是密令,只能通过蚁王的亲卫黑蚂蚁来传达。当它握在一个外人的手里,这只代表了一种情况。

任务的失败。

“那人还活着。”江浪云双指合并,触须向前飞出。

并行的高行天一抄手,令牌已落于手中,“日后必会给你一个交代。”他捏实了触须的花纹与字,密密实实的抛下一句话,猝然转了方向。

江浪云没说什么,该交代的已交代完毕,他慢了下来。高行天听见身后传出一道、两道、十道、数十道利刃破空的激响,然后是雷沁声如狂狮一般的怒啸。六十四股剑迸射出急似湍流一般的寒芒,席卷了人剑合一飞斩而至的雷沁。一场剑刃风暴剧烈升起,刮溅的尘土像是一粒又一粒的暗器,打的树晃草伏。

高行天回头看了一眼江浪云与雷沁的战斗,再扫了一眼踏着树梢飞驰而来的“逝者如丝”。他铁青了脸色,没有选择加入这场战斗,转瞬投入了暗夜森林。三次深呼吸的时间,高行天的耳边便只剩下自身衣袂被风不断抽击的声音,但是他仍然保持着极速的状态,转了数个不同的方向,继续跑了两炷香的功夫儿,这才逐渐放慢速度,开始缜密的回忆刺杀何秋池的细节。

意识化作一记刀光,精确无比的切到记忆中储藏的地点与场景。

锋锐的刀锋自何秋池右肩斩入,割裂脏器,直劈至腹部,其间还削断了何秋池试图握刀的手。喷出的鲜血能够瞬间倾注满所有看客的酒杯。

他只有一刀的机会,所以来不及亲手割下何秋池的头颅。但受了这么重的伤,失了那么多的血,何秋池若还不死那只能说是神仙附体。

那个人一定死了。

但是掌内雕满凹纹居中刻着“王下七轮八十一”的触须推翻了高行天的事实。

不管江浪云是不是出钱买何秋池命的背后金主,江浪云一定是先接触了蚁窝,极有可能还得了屈洒的讯息,所以这枚触须才会由江浪云转交过来。蚂蚁窝信誉卓著,答复刺杀成功但目标还活着的事例几乎从来没有,高行天思索着西北的任务完成,他会挑选恰当的时机再下中南。如果何秋池真的从坟墓里爬出来了,那就再送他回家一次。而在这之前,找一处蚁窝的联络处,了解一下何秋池一事的内情也很有必要。他倒要看看一个人如何可以死而复生。

离黎明还有三个时辰,高行天只在一处温泉简单清洗了伤口,上了点伤药,做了些简单的包扎。

他要在黎明之前走出黑森林,第二天的未时抵达定边城,再花费大约二十天时间抵达目的地西北的中心平朔城。他必须充分利用每一点每一刻的时间,这里已经是西北,他的任务已经正式开始。

黑森林快到了尽头。许多人纷纷计较着下一步的打算。出了这个芙蓉镇、鹰眼峡、黑森林的路径,西北的道路就宽阔、纵横起来,四通八达,锁定追杀一个人的难度一下子成倍提升。尤其是你的目标还是一个杀手,能不能觅到基本只能靠碰运气了。因此心有念想的皆欲以最快的速度穿越黑森林,以逸待劳寻找可能的机会。

第一个走出黑森林的是一个样貌普通的朴实青年。他抱着刀,脚步不稳的越过森林最后一颗古树,仰头向仍未放亮的夜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青年腥松的睡眼丝毫没有好转,他扶了扶歪斜的头巾,猛地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咕哝着:“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狼啊,熊啊,女鬼啊,仙鹤啊,杀手啊,什么都撞不见。”他晃着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脚尖踮起,捂住了嘴巴。

前方十丈外的平原旷野之上,停着一驾翡翠色的马车,拉着马车的两匹黑色骏马静静的吐着鼻息,像是深晓吐纳的武林高手,不急不躁,安稳驯良,马车夫立在马旁,轻抚着马背,他穿着深蓝色的衣褂,武者紧身的打扮,手握马鞭,背系斗笠,高似铁塔,眼神如电,恶狠狠的盯着青年。

青年像是酒后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踮着脚尖,尴尬的向四周望了望,似乎在寻找是否有其他的路径可走,可是旷野无边,平坦小路只有一条。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悄无声息的向荆草荒野里挪移,试图避开前方的马车。

“呔!那小子可是红叶亭的萧衍,咦耶,你小子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夫人唤你呢,还不赶紧过来!”那马车夫一声大喊,声如洪钟。

正自猫腰猥琐前行的萧衍“啪”的一下站直,面部表情僵硬了片刻,他一咬牙,然后就像一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两个纵掠就到了马车旁边。萧衍立定,深吸一口气,先向车厢窗口鞠了一躬,礼道:“晚辈萧衍,见过唐夫人。”然后又向马车夫抱拳,道了一声:“见过郭前辈。”

郭伯勋冷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马车内环佩“叮当”作响,美妙动人,一个更悦耳的声音却漠然地说道:“自称晚辈?难道我很老么?”

这是江湖标准的挤兑语,它能够为后面的刁难找到一个理所当然的突破口。

“不不不不不,晚,晚辈没有这个意思,不不不不,不是晚辈,是小,小,萧,小萧,嘿嘿嘿,小萧……”萧衍改用腋下夹刀,尽量解放双手来完成更多的肢体语言。无情的车帘过滤了他的动作,能传达过去的只有苍白而结巴的言辞。

“红叶亭远在东南苏州,你来这西北有何打算?”唐棠的话音里透着冰凝雪冻一般的寒意。

萧衍干涩的笑笑,琢磨好每一个字眼,答道:“俺,俺来杀高行天。”

“哦,之后呢?”

“没了。”

“之后呢?”

“没……没了啊,干完活儿,小萧就回苏州。”

“之后呢?”

唐棠的问话难改天生音色的柔和,但却是一句比一句冰冷,在她连续第三次用这种温柔的冰冷质问萧衍的时候,萧衍终于停止了抓耳挠腮的小动作,表情认真,慎之又慎的道:“不瞒夫人,小萧会去一趟平朔城,还一个人情。”

车厢内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萧衍,看来你还算诚实,不过我听说你和某些人好像要捉我家寒窗,一直在围堵他,擒拿他?”

“啊,这个没有,没有,这个绝对没有的事,我,我的目标是姓高的,姓高的。”萧衍一听这话又慌了,双手摆个不停,差点连刀都掉了。

唐棠转向郭伯勋问道:“云伯,你有什么意见?”

郭伯勋收回凶恶的眼神,像两匹黑马一样驯良地回道:“夫人,这小子人还不错,没有搬出红叶亭的老刀把子压人,答得也诚实。”

“嗯。”唐棠应了一声,车厢内的靠垫发出沙软的响动,“因为诚实,那放他过去吧。”

郭伯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萧衍抱拳一礼,再向车厢里的唐棠道:“多谢夫人爱护,小萧告辞。”

萧衍喉咙动了动,方才镇定的迈步而去,当他错开马车车窗的时候,一阵长风吹起了墨绿色的帘幕,虽然只能看见冰山一角,唐棠绝美的容颜却像是即将到来的黎明一般令星月失色。凤钗铃响,一朵小小的素白花朵隐在其下,苍白的那么哀伤,如同唐棠眸中明亮的阴影。心魂震动之际,萧衍极力想把素白小花的瓣数数清,但是风已经歇了,帘幕轻合,不知不觉他竟汗流浃背。萧衍忽然很同情即将被唐棠撞上的人,他知道运气不好的不会只是自己。

“云伯,我有多久没有见到我的窗儿了?”

“……快有两年了吧,夫人……”

“呵呵,是七百一十九天,天亮之后,就是七百二十天整。我呀太相信金月游了,事情发生,我总觉得他一定会做点什么,但是他太让我失望了,因为儿子,我失去了侄子,他却还让我等,还等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多等一天我就多恨他一分么……”

“夫人……”

郭伯勋想劝两句却被立马打断,唐棠冰冷的道:“不必说了。云伯,你跟我这些年,东奔西走,不辞劳苦,我很谢你。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就回唐门,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唐棠顿了一下,又喃喃念了一句:“是的,老死不相往来……”

第三四章定边城(一)

爆炸性的消息总是比建设性的消息更能让人记住,丑闻与喜事相比,人们更喜欢谈论前者。就像腐烂快过生长,坏消息总比好消息传播得快。

定边城作为西北通向中原的首要交通枢纽,它的消息极为灵通,特别在燥热的夏季里,讯息的流动格外畅达。定边城的非定居人口几乎占到总人口一半,街巷时时刻刻都有待发的大型的商队,坊市楼宇间亦少不了游荡的墨客骚人,他们带来的不光是金币和诗词,他们亦是各种消息的散播者。城中的过客还有三三两两的江湖豪杰,这些人挂刀佩剑毫不掩饰武力,自然更不掩饰那些飞走的传闻。西北大小战事连年不断,但仗在打,生意亦在做,并且从不间断。北漠的奇货稀珍通过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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