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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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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等说完,便听言掌柜笑了一声,抿了一口酒道:“你懂什么?素家是做这一行的,老爷子真正看重的,自然还是这一行,咱们流锦布庄如今是宫廷供奉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阮姑娘这个人在咱们手里,日后做大做好那是必然的,就是对三公子的仕途,那也有莫大帮助,反过来,没了阮姑娘,这宫廷供奉怕是不到三年就要让人撤了,这些你不懂,但老爷子心里肯定有数儿。”
裘氏皱眉道:“我倒还真是不信,难道阮姑娘就有这样通天本事?”说完却听自家老头子叹了口气道:“在织染这行当里,她就是当之无愧的下凡织女,好了好了,和你说也没意思,我等找时间去探探老爷子的口风,哼,这事儿老爷子最明白,且也得他来拿主意。别说,从前我和老爷子也有过这想法,只是五公子不肯,如今我看着他和阮姑娘,许是相处时间长了,两人间倒有了那么点儿意思出来。何况,就算没感情,成婚后慢慢处着也就有了,我和你成婚时,彼此还没见过面儿呢。”
阮云丝却丝毫不知道言掌柜竟存了这份心思。从绿水城回来的第二天,她便和钟南一起赶着马车去了离绿水城五十多里地的小李庄,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如果要大批的买生丝,还是应该去小李庄,许多生丝商人都在那里,有点现代那些批发基地的意思。
阮云丝就带了五百两银子,又雇了三辆牛车,预计买上几千斤的生丝,这一年的丝源大概也就够了。只是她还没定准主意,是买素丝还是彩丝。
“姐姐,叫我说,还是买素丝吧,之后咱们自己染,不比他们染得强?”钟南跟在阮云丝身后撺掇着,却听她笑道:“也不一定,若是有好的彩丝,就买彩丝,虽然费几文,却省事的很。”
钟南嘟囔道:“一斤费几文,几千斤甚至上万斤,那可也要不少钱呢,咱们进原料自己染就不会用这么多钱。再说之前我在那卖染料作物的地方,把那么多种作物都记住了,若是再不去看一遍,怕也要忘了。”
阮云丝笑道:“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有什么关系?忘了就忘了呗。”
钟南听她这样说,知道她还是怕费事,而且他现在也看出来了,阮云丝并不想在染字上多下功夫,也不想过多依靠流锦布庄,她全部心思都在织锦上,却想完完全全将这个渠道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令钟南意外的是,那些彩丝中竟没有质量上乘的,而且颜色也单薄,最多的一户人家,也不过是有二十几种颜色,远远不够阮云丝的需求,最后无奈之下,只好挑那上好的素丝买了六千斤,然后对钟南道:“你就是个乌鸦嘴,这下好了,果然还要自己染,这一回我把这活儿交给你,你去后院弄几个大锅灶,不许再祸害前院了。”
钟南不服气道:“从前姐姐染布不也是在前院?轮到我就成祸害了。哼!后院就后院,你放心,这事儿我给你拿起来。只要姐姐能配出颜色,其他我不用你伸一根指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拉了六千斤生丝的牛车在后面慢慢跟着,这乡间小路难免颠簸,好在几人也不着急,所以阮云丝坐在马车里还是很舒服的。因和钟南说到后来也累了,她便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一边暗自遥想未来,越想越觉着心情舒畅。
忽听赶车的钟南惊叫一声道:“咦?那……那个人好像是小公爷。”、
第一百二十三章:悲伤欲绝
“什么?小公爷?”
阮云丝一惊坐起,连忙掀开马车帘子道:“在哪儿呢?”
钟南伸出马鞭向外指了指,阮云丝看见不远处的官道上,果然有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正在缓缓而行,看身形的确就是苏名溪和王彪,只是她看了看天色,心中十分奇怪,暗道我们在小李庄住了一夜,今天一大早赶路,这会儿太阳还不高,小公爷就已经到了此处,可见是没上早朝。那他们是干什么来了?打猎吗?有这么不紧不慢的去打猎吗?
正奇怪间,钟南已经喊了一嗓子,阮云丝想要阻止他已是来不及了,就见苏名溪和王彪勒住马,向这边看过来。
“果然是小公爷。”钟南高兴地说完,便在马屁股上轻轻打了一鞭子,那马车立刻轻快地跑起来,不一会儿,就从岔路来到了官道上。
“小公爷,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钟南兴奋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苏名溪和王彪也翻身下马,阮云丝无奈之下,只好也从马车上下来,一抬眼,看见苏名溪的模样,她便惊叫了一声,失声道:“苏公子,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苏名溪此时哪里还是那个温润如玉高贵优雅的翩翩佳公子,不但面颊深陷了下去,双眼满布着红丝,就连下巴上都是胡茬子,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活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
打死阮云丝也不敢相信对方会有这一幅模样的时候。极度的惊诧之下,她心里第一个猜测就是:出事了,国公府倒了。
也不能怪她这么猜测,若非是塌天祸事,苏名溪不至于变成这幅模样。
只不过她没好意思问出来,但旁边的钟南哪里顾得上这些,一见苏名溪的憔悴模样。便痛心道:“小公爷,莫非是国公府出了事?您看开些,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就好,以您的本事,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苏名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由得苦笑道:“别瞎猜,国公府没事儿。若真是国公府出了事,你以为我还能活着来见你们?”
阮云丝松了口气。接着又关切道:“既然国公府没事儿,那公子这是……”
苏名溪淡淡道:“家里之前出了点事,罢了,不说了。这些日子我四处奔波,实在是累极了,若再不散散心,我只怕自己也要疯掉,那还哪有精力去继续奔波?每次和姑娘说话。都让我觉着自己很舒心,所以今日本来是冒昧前去打扰的,却不想在路上便遇到姑娘。”
苏名溪这个模样。他的要求即使冒昧,阮云丝又怎么忍心拒绝?何况自己吃过人家多少东西,用过多少柴禾啊?这时候撇清了,那何止是无情,根本就连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了。
因此便忙笑道:“我昨天去小李庄进生丝,如今在家里织锦,公子既来了,恰好也去看看我织的那些锦缎,有几种别致的花样,公子也拿几匹回去给奶奶和姑娘们用用看。”
如果是平时,苏名溪知道阮云丝织锦,早就兴致勃勃的问东问西了,想也知道,这些锦缎定然是用他送的那些织机织成的。只是如今,他竟连这个精神头儿也没有了。
一路上,王彪竟也出奇的沉默着,只有苏名溪和阮云丝时不时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还是阮云丝说,苏名溪平日里话比她多,这会儿却只做一个并不合格的听众,有时候听着听着就会走神儿。
看到这男人变成这样子,阮云丝心中也有些不忍,暗道不知他家中生了什么变故,奇怪,难道是他父母中哪一个去世了吗?若真是这样,倒不难理解,看他这年纪,国公爷和夫人的年龄恐怕也不会大到哪儿去,他又是个孝顺的人,为了祖母高兴,便和我讨那张窗花,连小公爷的骄傲都不顾了,唉!只是……这倒是要怎么劝啊?
饶是阮云丝聪明,面对这种情况也觉束手无策,她更不敢问苏名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唯恐勾起对方的伤心来,如此一路慢慢走着,竟直到晌午才回了小王村,阮云丝只觉得两条腿沉得像是灌了铅一样,心中不由苦笑,暗道这下好了,你欠这个人的,怕是要慢慢还了。
芸娘等人看到苏名溪过来,都十分高兴,却也毫不意外的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阮云丝引他去看那些锦缎,却见他也是毫无兴趣的样子,只是在后院里慢慢走着,一边偶尔和阮云丝说几句话,看到那厦子,也进去看了几眼女工织锦,仍然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阮云丝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强笑道:“公子看来对这些布匹也没什么兴趣,不如去前边坐会儿,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吧。”
苏名溪点点头,忽然开口道:“去年姑娘曾给过扫书一些凉糕,如今还会做吗?我倒是想那个滋味儿。”
阮云丝笑道:“好,我去做,这会儿是夏天,正是吃凉糕的时候。”苏名溪提出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事实上,他还知道要求就很不错了,阮云丝简直不敢想象他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变成这样,想来定然是痛彻心扉的悲伤事情。
芸娘和钟秀这会儿也在忙着做饭,钟南则把王彪拉了出去打听,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进来,对阮云丝道:“姐姐好好安慰安慰小公爷,他的……他的儿子夭折了……”
“什么?”
阮云丝惊叫一声,接着才发现不妥,连忙捂着嘴巴,只是眼中透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直盯着钟南看,却见他叹了口气点点头,然后又指了指外面坐着的王彪,小声道:“是彪哥和我说的,小公子不知怎么偷偷溜出了国公府,小公爷和家里人找了一个月,后来……有人从河里捞出了一具小孩儿尸体,因为上面戴着小公子的长命锁,穿的衣服虽然让水泡的没了什么颜色,可是质地和花纹也是小公子穿的料子,所以……”
阮云丝忍不住便落下泪来,看了一眼里屋,那个男人呆呆坐在椅子上,他本该是这世间最耀眼的存在,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辰,如今却像是一颗石头般暗淡无光。他还没有白发呢,却要承受这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何况那是他的独子,向来宠爱如掌上明珠,也难怪几个月不见,他会被折磨成这幅模样。
阮云丝心中有无限同情,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中午弄了些家常便饭,苏名溪只吃了一碗饭就不吃了,但王彪却已经是喜出望外,只说这是小公爷近一段时间来吃的最多的一次。
下午凉糕蒸好了,阮云丝特地蒸了好几种馅料,却没想到苏名溪将那凉糕擎在手中,眼泪竟扑簌簌落了下来,惨笑道:“小白之前吃到这凉糕,说很好吃,我那时还想着有机会让你帮着再做一些,只是天很快就凉了,已经不适合吃这东西,我还只想着时间有的是,无论什么时候过来,央姑娘做几块凉糕想必还是容易的,却不料,容易是容易,小白却是吃不到了。”
阮云丝见他伤心欲绝,只得劝道:“公子别伤心了,令郎早夭,定是上苍见他太过聪明可爱,这样孩童不该滞留人间,所以才召回去,您如此悲伤,孩子在天有灵,知道了心里也会不安。公子还年轻,日后定会儿女成双子孙满堂的。”她因为一直叫苏名溪公子,所以始终很难改口,苏名溪也不愿招摇,特地吩咐过不要喊小公爷之类的称呼,倒是钟南钟秀等人太过看重这身份,所以都改了过来。
却见苏名溪摇摇头,目中一片惨伤,然后慢慢咬了一口凉糕,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凉糕上,溅起一朵小小水花。
傍晚时分,苏名溪和王彪就离去了。临走的时候王彪小声对阮云丝道:“爷之前虽然心力交瘁,然而国事重于家事,还不得不在朝堂周旋。后来小公子逝去,他险些被打击的一蹶不振,皇上也担心着他的情况,暂时放了他的长假,如今朝堂上甄尚书一党更加得意了,爷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却实在有心无力,日后我让爷多来姑娘这里几次,您看看也开导开导,我们爷对姑娘是十分敬佩推崇的。”
阮云丝点头道:“成,王大哥也要时常宽慰公子,伤痛虽深,总架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会慢慢变淡的,唉!”
王彪也黯然点头,然后上马离去。这里阮云丝回来,和芸娘等人说起苏名溪的命运,都不由得唏嘘感叹,芸娘摇头道:“任他权势滔天富贵已极,又有什么用呢?小公爷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就这么一个孙子,如今竟然就这样无端端去了,怎不令他们肝肠寸断?也不知道那位老太君,能不能经历这个打击,她年事已高,若是骤然大喜大悲,最容易出问题了,俗语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千万莫要应了这句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再遇小绿
阮云丝叹气道:“是啊,若说那孩子是身体虚弱缠绵病榻,如今去了也就罢了,家里人总归有个心理准备,谁知却是这样突然的离世,且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可不叫人活活痛死?只怕苏公子每每想起孩子遇害那一刻,都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吧?”
她们在这里感叹着,却见黄莺楼兰等人走了进来,阮云丝便坐起身道:“下工时辰到了,你们回去吧。是了,我今儿做了不少凉糕,你们也拿回去,给族里的孩子们尝尝。”说完下了炕,捡了几十个凉糕,用大纸包装了,递给黄莺。
黄莺楼兰等谢过了,便出了院子各自回家。这里阮云丝看着锅里还剩下几个凉糕,便拿起来慢慢咀嚼着,叹气道:“小绿从前也是喜欢吃这点心的,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只看苏公子的模样便知,爹爹对孩子的爱其实一点儿也不比娘亲少,唉!他如今大概已经回到父亲那里了,失而复得总会倍加珍惜,却不知父子团圆之刻,他还会不会偶尔记起我这个姐姐。”
因感叹了一会儿,便放下手里凉糕,出了门,只见太阳已经隐没山后,离天黑却还有段时间,一阵凉风吹在身上,十分的舒服,她便回头对钟秀道:“今天把饭桌搬到外面来,咱们在外面吃吧,我觉着心里也有些憋闷,在外面吃,也敞亮些。”
钟秀答应了,便开始淘米做饭,不一会儿,房上的烟囱里就飘起了袅袅炊烟。
素丝要尽快染好才能织锦。钟南干活很卖力气,转眼间就在后院垒起了几口大锅灶,前院的锅灶却是拆卸了,只因为工程浩大。前院空间有限,而且这些彩色的染料染剂还容易将石子甬道染得斑斑点点,所以不怕苦不怕累的小伙子钟南便自告奋勇。承担起了在后院垒锅灶的任务。
一切弄好后,言掌柜给的最后一点彩丝也用光了,没办法,染料作物是必须要买回来了。因为左右无事,又有了自家的马车,于是阮云丝便坐在了马车里,姐弟两个一起往颜家的地头而来。
到了地方。只见人头攒动极是繁华,阮云丝将所有事情都交给钟南,自己却往仓苏城去。
仓苏城离着颜家的染料农场不过二三十里地,她搭了颜家的顺风马车,半上午的时候就到了城里。这一次过来没别的意思,阮云丝想考察下市场,看看这仓苏城里的布料行情都是如何的,有没有可以发展的空间?如果有的话,日后自己的锦缎渐渐生产多了,或许可以让流锦布庄在这里也开一家分店来开拓客源,毕竟此处离那染料农场极近,若是可能,自己或许也可以就近在这里建立一个小染厂。
比起绿水城和京城。仓苏城是一个小城,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这里向南十里就是运河码头,所以此地还是十分繁华的。
阮云丝在街上随意逛着,时值夏日,许多女子都穿着薄薄夏衫。这里的风气显然比绿水城和京城要开放些,她就见到了好几个女子将袖子挽到肘弯以上,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在绿水城和京城,就很少能看到如此大胆的女人。
太平盛世,街上人们穿的衣服也是五彩缤纷琳琅满目,阮云丝走了许久,也没看见一个穿着带补丁衣服的人,她心中暗暗高兴,心道看来此处人们极其好穿,嘿!看来真要向五公子建议一下,在这里开布庄了。
正想着,却转眼就在街道旁看到了流锦布庄的牌子。阮云丝呆站了好久,才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还用你想?呸!人家素家是生意场上的好手,难道想不到?瞅瞅瞅瞅,早就把分店开过来了。真奇怪,这样看来,流锦布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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