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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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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可是住着大将军的嫡子正妻,若是他们丧了性命,要如何对大将军交代?

然而兵士还没冲进去,又有人狼狈来禀:“将军!刺史府也起火了!听说那队贼人冲出了刺史府,往城西去了!”

蒲将军身形一晃,大声吼道:“分兵!快快分兵去阻!城门给我守住了,不能放这群贼人离开!”

他们不想活命了吗?攻破将军府、刺史府,点燃粮仓,在城东制造大火。这群贼子一共才有多少人,竟敢如此嚣张?!他不能放过这群贼奴!必要让他们留下性命!

然而此刻,城门处已经开始了激战。内有接应,外有强军,这群没怎么上心的守兵怎能挡住?转瞬,城门易手!

刘恭抹掉面上血污:“将军呢?”

“将军放火去了,说烧了王府就来。”一个亲兵喘着粗气,疲惫答道。

这也闹的太大了。刘恭看着城内四处窜起的黑烟,又是钦佩又是后怕。这一下雷霆之击,别说是敌人,就连他都差点接应不及。也不知城内驻军何时能反应过来?必须抓紧时间,速速离开了。他们的兵力,可容不得拖延。

“守好城门。去看看敌营中可有马匹?若有,全都牵来!”

为了赶在真正的信使之前,他们昼夜不停赶到蓟城,马儿的消耗实在太大。若不换马,很可能撑不到逃亡。不过现在能寻到的马匹极为有限,有一匹是一匹吧。

下面兵士飞快行动起来。刘恭则焦急的守在城门边,等待那人归来。一刻钟,两刻钟,不到三刻,三百余骑沿着大道疾驰而来。

“将军得手了!”刘恭高声喊道。

远远就看到了自家营正,奕延高声道:“撤!”

毫不迟疑,众人尽数上马,血腥裹着焦烟,宛若乌云刮过城门,向来路窜去!

第272章 称雄

“大将军遇刺身亡?”回到上艾; 没有等到援军的消息; 倒是等来了此等噩耗。莫说是王昌; 就连段疾陆眷也大惊失色。

可是信报明明白白放在那里,幽州、常山郡和段务尘分别派了三次信使,内容大同小异。王浚身死; 大军炸营,常山郡遭袭。太行山以东,早已乱的无法收拾,他们这群深入并州的兵马,成了彻底的孤军。

“要尽快退出并州; 返回幽州。”段疾陆眷当机立断。

主帅身死; 粮道断绝; 再拖下去只会乱了军心。段氏鲜卑只是奉命助战,现在遵奉之人都死了; 何必还在这里空耗兵力?

王昌闻言面色铁青; 厉声道:“怎地; 世子以为大将军身死; 幽州就会乱了吗?胄公子尚在,幽州数万强兵未损,就算大将军亡故,也能掌住局面!”

只凭一个黄口小儿掌住局面?段疾陆眷心中冷笑。他可是经常出入将军府,更是深知王浚家事。不说别的,只看那王瑸,就不是个简单角色。晋人讲究嫡庶,他们鲜卑人看的可是势力。幽州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呢。想要攻并州,至少也要解决了家事才行。

不过段疾陆眷可不会把腹诽放在明面上说:“督护想岔了。不论幽州局面如何,撤兵总是没错。如今我军失了退路,后军又被并州兵马击破,粮草也难以为继。想要回到幽州,只能绕路。晚一天,就少一分口粮,实在耽搁不起!”

王昌没法辩驳。并州坚壁清野,因粮于敌绝对是白日做梦。如果没法解决粮草问题,军心溃散,仗就不用打了。但是就这么撤出,也不是他所愿看到的。尤其是后方大乱,万一现在就撤,岂不是给了梁子熙机会,让他可以出兵去攻常山郡。甚至失了主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拢的大营,也处于危险之中。就算攻不下并州,也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这消息,未必会立刻传到晋阳。之前有几家与太原王氏相熟的士族,打算投效大将军。可以趁势让他们给粮献城,挣得时间。如此一来,我部便能从容撤出,不至于失了分寸。而且朝廷会看着梁子熙如此肆意妄为,谋害同朝重臣吗?说不定还会降旨叱责,为大将军讨回公道!”

王昌这话,让段疾陆眷一阵无语。朝廷真会降罪梁子熙?怕是难吧。这些年因为私怨打来打去的封疆大吏还少吗?当初秦州刺史皇甫重和河间王心腹李含不睦,率兵攻打雍州。结果河间王派秦州凉州四郡之兵反击,一仗打了整整两年,打到朝中掌权之人都换了个遍,也没见有人降罪。这年头,以邻为壑简直天经地义,要不王浚怎敢擅自出兵攻打并州?

不过虽有不忿,但是段疾陆眷也要承认,若是能退的从容,更符合自己的利益。后军折损已成事实,他这些鲜卑精骑,实在是不容有失了。

可是想是这么想,还没等王昌联系的小士族们出面,敌军就到了眼前。而且并非之前神出鬼没的偏师,并州大军齐出,足足四万有余。更要命的,未曾交战,就有数千兵士齐声呼喝:“王浚身死,粮道绝断。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那呼声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不但有官话,还有鲜卑胡音。大营溃败的消息,一直是军中机密,哪曾想被这样喝颇?眼看自家阵中起了骚动,人心不稳,段疾陆眷面色大变:“莫听贼子扰乱军心!给我杀出去!”

再也等不得了,必须尽快逃出并州,才能保住自家兵马!

然而那旌旗鲜亮,气势如虹的敌阵,又岂是能轻松绕过的?

杀声冲天,战鼓不休。两支大军再次掩杀在了一处。



梁峰前往上党,所有人都没料到。并州上下无比提心吊胆,以为局势恶化,也让一部分人自觉有了可趁之机。

结果离开晋阳的第二天,就有几个与太原王氏相熟的士族,派人前往乐平,想与幽州兵马取得联系。不过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抵达目的地。

其后几天,风云突变。三家小士族被搜出通敌明证,直接问斩。正当有人惊诧梁子熙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不怕惹恼并州士族时,幽并两军展开了第一次正面较量。

那一仗打的天昏地暗,整整耗费一日一夜。幽州兵马折损近万,弃了乐平,向雁门方向逃去。

这意味着什么?幽州军的后路被断了!而且四万对六万,还有不少鲜卑铁骑,并州兵马依旧未落下风。只此一点,就足以让所有心怀叵测之人噤若寒蝉。这还不算完,很快,来自幽州的消息传来出来。王浚身死,大营溃散,常山郡易手,局面已经全然反转。

这下,谁还敢聒噪?晋阳的局面,前所未有的安定了下来。

潞城太守府中,梁峰翻看着最新的军报:“范阳大营的兵马开始撤退了。”

常山郡打的极为轻松。趁着王浚身死的消息传出,由井陉和赵郡两面发兵,没花多大力气,就占据数城,驱走了幽州守军。但是王浚残存的大营始终是个威胁,只要兵马一日不退,就有出兵的可能。三四万人,夺回常山郡,甚至重新打通井陉也不算太难。那样就算不再攻打并州,只是救出被困的兵马,也能留下不少后患。

可是他们连溃兵都未整顿完毕,就干脆利落的撤军。连同驻守冀州的兵马也撤走不少。就算拿不到第一手信报,梁峰也清楚这是为什么。

奕延得手了!

深入幽州,奇袭蓟城,把后方搅得大乱。如此一来,刚刚丧了主帅的嫡系心腹哪还能坐得住?就连那些镇守冀州的兵马,也要回撤,为了即将到来的权力争斗做准备。

这一仗,打到此刻,基本就算结束了。可是首功之人,身在何处?

几万兵马蜂拥而回,奕延他们还能顺利撤出吗?然而现在的情形,就算自己想要出兵去迎,也不可能做到。奕延回撤必然不会再走老路,甚至要绕过冀州北面那几个被占领的郡县,避开敌军。这一路足有千里,如何能接到人?

没法接应,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待在上党,等他回来!莫名的,梁峰觉得奕延不会回清河,也不会去邺城。他会直接通过陉道,返回上党。只要他能回来……

“增兵邺城,时刻留意滏口陉。若是伯远归来,速速来禀!”梁峰毫不迟疑,下令道。

一旁崔稷倒是没有反驳。现在奕延袭杀王浚,大乱蓟城的事情,估计已经传开了。再也没人会信他被人离间。由主公出兵邺城,固守司州、冀州,才是最可行的方法。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轻忽。

“镇守邺城乃是应有之义。不过王太守之事,还是要向朝廷解释清楚。他毕竟是王司徒从侄,有些麻烦。”崔稷提醒道。

奕延这次闹出的动静太大了,竟然派人杀了王屏,彻底占据了邺城。也不知是害怕他离开后王屏出现异心,还是用他的人头来麻痹王浚。不过这人是王衍派去的,现在司马越身亡,王衍就成了朝中首屈一指的权臣。得罪了他,可有些不妙。

梁峰冷冷一笑:“王浚拥兵自重,意图趁东海王亡故时南下司州。王屏得知消息后,与之沆瀣一气,想要用邺城换取王浚重用。伯远当机立断,斩了王屏,奇袭王浚大营,方才化解洛阳之围。”

崔稷一愣,简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分明是颠倒是非,指鹿为马。不过一愣之后,看到座上那人冷峻表情,他就知这是主公给出的答案。给洛阳城中的天子,和那可能要执掌大权的王司徒的唯一答案。

王浚是杀了,王屏也杀了,只因这些人该杀!如今司马越身死,长安、弘农被匈奴攻占,又加上幽州大乱,还有多少可用之人?面对这答案,朝廷又能说些什么?

诸侯一言,周天子不也要认吗?击溃了幽州来犯,主公已经登上了争霸之路,哪容再退!

胸中激荡,崔稷拱手应道:“下官这就去草拟书函,送往洛阳!”

梁峰微微颔首,没有再答。目光越过崔稷的身影,望向北面。所有是非,所有叱责,他都能为奕延挡下,只要他平平安安,能尽快归来!

同一时刻,在幽州境内,一队残军正在疯狂南逃。他们背后,跟着另一支骑兵,足有三四千人。

逃出城时极为顺利,但是回程就没那么安生了。得知了蓟城大乱的消息,境内押运粮草的后军先动了起来。这些人都是王浚心腹,哪里肯放过杀了王浚,屠了王氏满门的贼子。这群敌人就如紧紧追逐猎物的饿狼,甩都无法甩脱。

眼看就要驰入一个山坳,奕延低声道:“刘恭,你带八百人前去埋伏,我留下阻上一阻!”

他们一共只剩下一千二百余人,连续四五日奔波厮杀,早已人困马乏,难以为继。若不想法杀退这群敌人,说不好就要折在幽州!

“将军!我留下吧!我能拦住他们!”刘恭嘴皮开裂,两眼赤红,吼了出来。

“兵力不容虚耗,快走!”奕延猛一挥手,马鞭抽向刘恭的坐骑。那马儿惊得飞窜出数尺,奔在了前头。

奕延高声道:“快随刘营正先撤!”

说着他唿哨一声,身旁亲兵也随他一起放缓了马速。这种危机时刻,刘恭哪能再辩?噙着泪,他打马带兵,向山坳里冲去。

右手提起了长枪,奕延拨转马头。身后,数千骑掀起的烟尘宛若纱帐,让人影都有些模糊,唯有杀机毕露。

他轻轻吸了口气。最艰难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他只要逃回去就行了。只要回到并州,回到主公身旁……

“与我杀!!”

一夹马腹,花白大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敌军!

第273章 出路

刘恭喘的厉害; 虽然骑在马上; 不需耗费多少体力; 但是他的呼吸粗重,如同锻炉旁的风箱,从里到外冒着炽焰。风顺着口鼻灌进了喉腔; 也堵住了发声的渠道,他只能拼了命似得策马,带着手下向山道深处冲去。

三百步,五百步,一千步……

“停!下马埋伏!”刘恭狠狠拉住了马缰; 停在了一处隘口。这里外宽内窄; 呈喇叭状; 两旁还有山体掩护,是个设伏的好去处。

“一队取弓; 一队持弩; 其余人埋伏在两侧; 听我号令!”刘恭跳下马背; 取出长弓。其他人也不用多加吩咐,善弓的取弓,体力稍差或是手臂有伤的,则换上手弩,分列左右埋伏在了山脊旁的树丛中。

四百人能阻敌军多长时间?又能活下来多少?将军把设伏的任务交给了他,留下来亲自断后。他若是再完不成伏击,还有何颜面去见将军?!

靠在一棵树后,刘恭狠狠眨了眨眼,把那些碍事的湿意挤了出去。这一刻,时间慢的让人难以忍受。所有人都忘却疲惫,凝神屏气。

很快,山道中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最前方的,是一匹乌孙骏马,身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灰色的是尘,褐色的是血。背上驮着,身后跟的,更是浑身沥血,宛若恶鬼。一百多人片刻不停,冲过了隘口。后面,是更加杂乱的马蹄声,轰轰如雷,震得山谷都为之颤动。

刘恭满拉弓弦,并未立刻松手。当那四五百面目狰狞,暴跳如雷的前锋冲出了狭道,方才大吼一声。

“放箭!”

声同弦响,流矢如雨。数百支箭密密麻麻,袭向来敌!狭道之中,有不少敌人应声坠下马去。这一下,让冲出隘口的敌军为之一惊,正想弯弓回击,两旁埋伏的兵士也冲了出来。一时间,杀喊之声,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咔嚓一声,奕延折了刺入甲胄的箭杆,再次拨转马头,冲了回去。这次,他没有取刀握槍,而是取出了强弓,忽的一下拉到了弦满。血水顺着埋入肉里的箭头流淌下来,他的手却未有分毫颤动。只听一声锐鸣,敌军之中,一名高声呼喝的校尉栽下马去。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随着他的动作,埋伏在侧的射手,也开始用弓弩收点人头。

没了居中指挥的将官,敌阵越发乱了起来。不少人想要回撤,但是狭窄的通道已经被人尸马骸堵了大半。生出怯意,反而死的更快。滞留在山道的千余后军,也被这攻势唬的停了步,犹疑不肯上前。

眼前敌人死的七七八八,奕延收弓,高声道:“撤!”

想要越过山道,重新追击,还要花上不少的时间。这是他们甩脱敌人的最好时刻了。

一个用性命换来的机会。

随着号令,九百余人再次跨上马背,向南,向着来处逃去。



还有一支兵马,也在逃亡。

只是两日,段疾陆眷嘴上起了一串燎泡,心中又急又怒。王昌的想法,他是顾不上了。之前乐平那一战,着实打掉了他心头仅存的傲气。

并州军太强了!

这可不是守城不出,或是抽冷子偷袭,而是堂堂正正大军对垒。之前见识过的那些手段,非但没有因此折损,反而强上了无数倍!只要一想到那飞蝗一样的弩阵,密林一样的锐峰,就让他心头生出畏惧。这样步卒,真的连骑兵都不惧!

攻也攻不下,打也打不垮,反而因为对方偏师轻骑,折损了不少兵力。段疾陆眷哪还肯冒险留在并州?想要回返,最快的办法就是北上雁门。不过这一绕道,就算都是骑兵也要多花数日,才能返回幽州。

一条身无粮草,后有追兵的逃命之路。这哪是鲜卑铁骑该打的仗?!

可是段疾陆眷又有什么法子?王浚一死,幽州怕就要乱了。大乱之中,任何兵力都是可贵的。若是王瑸继承了王浚家业,段氏和王氏的关系可能还会延续些时候。若是换了王胄那个黄口小儿,事情可就难讲了。

都怪王浚太贪。若是不动并州,说不定还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段疾陆眷也不管自己当初攻并州时的念想了,暗自把罪过都推到了王浚头上。对于王昌这个督护,也越发怠慢。王昌手中的幽州兵折损大半,如今逃亡全靠段氏鲜卑人马,哪敢废话?两人在统兵上,倒是难得达成了一致。也不管旁的事情了,一心一意只想逃离并州。

不知是并州骑兵太少,还是对方固守之意更重。一路上虽然处处城门紧闭,追兵却着实不多。当大军终于跃出并州边境,进入幽州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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