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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闺-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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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徐夫人一听,眼睛微微亮了亮,脸上透出层喜色,俞瑶芳看着阿娘脸上的喜色,恍然悟过来李恬的用意,忙笑道:“我时时守着阿娘,一点也看不出阿娘气色好了,真好多了么?”
“嗯!”李恬肯定的点头道:“都说法云寺外是养生的清静之地,还真是这样,往常我来给外婆上香,每次上好香都到寺外走一圈,一圈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佛门福地到底不一样。”
“我昨天……睡的也沉。”徐夫人的声音里透出丝轻松和喜意,她比谁都盼着自己这病赶紧好,她最怕最怕的事,就是自己一病不起走了,她的瑶瑶怎么办?!一想到这个,她简直怕到不敢想哭不出。
李恬和俞瑶芳陪着徐夫人没说几句话,徐夫人脸上就露出掩饰不住的倦色,李恬站起来笑道:“说了这么大半天话,夫人该歇一歇了。”徐夫人微笑着垂了垂眼帘,以示应了,俞瑶芳忙着丫头一起侍候着徐夫人躺下,给她拉起被子盖好,放下窗帘,和李恬一起轻手轻脚的出到外间廊下。
“我也觉得阿娘好些了。”俞瑶芳喜滋滋的低声道,
“嗯,你阿娘这病都是一个‘气’字上头生出来的,只要不生闲气就好的快。”李恬笑道,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沿着廊下转到东边厢房靠近垂花门的转角坐了,俞瑶芳看着李悦道:“我二舅母昨天到京城了,说是明天过来看望阿娘,你说,咱们要不要跟她先诉一诉苦?”
李恬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点着下巴略一思忖摇头道:“什么都不必,一来她刚到京城,好些事都还不知道,说了她也不见得听的明白,二来,现在什么都没发动呢,这会儿诉苦一点儿用也没有,万一让人想多了倒不好,再说,看看你阿娘,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诉什么苦?人都快病没了。”
“那倒是。”俞瑶芳赞成道:“对了,我和法云寺方丈说好了,午后让他给阿娘念一个时辰的药师佛功德本愿经,你是跟我一起去听经,还是在院子里歇着?”
“我跟你听经去。”李恬笑道:“对了,有件事多交待你一句,咱们把你阿娘搬到这里来,就是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的,你得看好这里里外外,外言不进,内言不出,可不能再传什么话进来气着你阿娘,该下狠手的时候可不能心软。”
“嗯,这话昨天姚嬷嬷也提醒过我,昨晚上我就召跟过来侍候的丫头婆子说过这话了,谁敢违了我这话,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顿乱棍打死!”俞瑶芳咬着牙狠狠道,李恬轻轻舒了口气,看着俞瑶芳笑道:“你也会发狠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俞瑶芳重重踢了下栏杆,恨恨的啐了一口道:“呸!真把我逼到绝路上,不过是个鱼死网破!”
午饭后,李恬和俞瑶芳到法云寺听经,直听到夕阳西下,这才出了药王殿,两人背着灿烂的晚霞,边说着话,边缓步往别院回去,悦娘背着手,无聊的跟在两人后面,认真的迈着她那威风八面的四方步。
离别院大门口没多远,悦娘的步子突然顿了顿,微微眯起眼睛,远远看着手里折扇傻在半空,呆站在别院大门门槛内、直看的失魂落魄的少年,悦娘挑了挑眉梢,看看李恬,又看看少年,手抬起来伸到李恬肩膀上却没落下去,算了,告诉她又能怎么样?也不带捂人家眼睛的,看就看吧,反正她从来不怕人家看。
别院大门内出来两个门房,弯腰抬起高高的门槛,俞瑶芳和李恬停了话,齐齐看向别院大门,这是谁来了?两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加快脚步往大门口赶过去。
大门内,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和婉安祥,穿着一身浅檀色衣裙的妇人扶着一个高个少年的手出来,转头看着俞瑶芳和李恬抬手笑道:“瑶瑶回来了,快过来让舅母看看。”
俞瑶芳惊喜的‘呀’了一声,忙拎着裙子,几步奔到妇人身边曲膝见礼道:“二舅母,您怎么今天就过来了?我还以为您明天来呢!”
“今天早上才听说你阿娘病了,说是病得重,我不放心,赶紧过来看看,几年不见,瑶瑶长这么大了。”俞瑶芳的二舅母、吏部尚书徐绪翰的夫人高氏拉着俞瑶芳的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遍夸奖道:“瑶瑶是越长越好看了,有这么好的女儿,你阿娘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算为了你,她也得劝着自己想开,哪家没有这样的糟心事?唉,你这孩子也是……好孩子,你放心,我刚劝了你阿娘大半天,看那样子,她也想开些了,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常事,你阿娘指定能好起来。”
高夫人说着话,眼圈又红了,忙别过头用帕子按住眼角的泪,俞瑶芳强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阿娘肯定能好!昨天一搬过来,阿娘神情气色就眼看着见好,今儿早上还说昨天夜里睡的特别沉,今天的气色都比前些天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高夫人用帕子按下眼角的泪,忙放下帕子笑道:“还是搬出来静养好,只要人好就好,旁的都不是大事。”高夫人说着话,转头看着垂手含笑站在旁边的李恬,不怎么肯定的问道:“这是恬姐儿?”
“是我,夫人好记性,夫人还有从前一样,这些年竟一点没见老。”李恬恭敬的曲膝见礼道,高夫人伸手拉起李恬,拉着她推过去和俞瑶芳并排站到一处,身子微微后仰,仔细看着两人笑道:“小时候一对姐妹花,大了更是两朵娇花了,怪不得瑶瑶她娘说有两个女儿,可怜你外婆……唉,我听说了,也算高寿,只可怜了你,好了好了,不说这个,生老病死,这天道就是这么走的,是人都躲不过,你是个豁达孩子,且想开些。”
“是,谢夫人教导。”李恬曲膝恭敬谢道,高夫人拉起她,转头看着少年介绍道:“既撞见了,你们也认识认识,都不是外人,那些虚礼要讲究,可也不能太拘泥了,这是你们七表哥,小名水哥儿的。”
“七表哥?就是中了解元的那个表哥!”俞瑶芳先和李恬解释了一句,才转头和高夫人笑道:“我听阿娘说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一提七表哥,阿娘可骄傲了。”俞瑶芳且笑且说,曲膝和表哥见礼,李恬也跟着见了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这位少年解元,皮肤是浅小麦色,眼睛很亮、眉宇间神彩飞扬,鼻子英挺,嘴唇厚薄适中、棱角分明,穿着件淡青织锦缎长衫,迎着夕阳,却如朝阳般生机勃勃、气势夺人,这就是徐家那位少年解元徐思海了。
徐思海手脚慌乱的冲俞瑶芳长揖还了礼,头也不敢抬,转过半边身子,眼睛只敢看着李恬裙子下摆和鞋子,冲着李恬几乎长揖到底。李恬只好再曲膝还一礼回去,高夫人伸手拉过李恬和俞瑶芳,指着徐思海和两人笑道:“他头一趟到京城来,从昨天进了城起,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可别笑话你们七表哥。”
“阿娘!”徐思海飞红了脸,极快的扫了李恬一眼,语带不快的低声制止了高夫人,高夫人笑着没再往下说,俞瑶芳瞄着表哥,眼珠微微转了半圈,笑盈盈道:“七表哥这趟进京,是准备要考明年的省试么?”
“可不是为了这个,今天早上先去你舅舅家拜过师了,要不是为了这个,他太婆哪里舍得放他出来,好了,天也不早了,你和恬姐儿听了这半天的经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二舅母过几天再来看你和你阿娘,有什么事,或是少什么,就打发人去跟二舅母说,千万别客气见外,听到没有?”
俞瑶芳连连点头应了,上前扶着高夫人,送她上了车,退后几步,看着车子缓缓动了,才和李恬一起进院门回去。
第五十五章戴管事的烦恼
徐思海伸手在马鞍上摸来摸去,蹬着脚蹬却不往马上骑,眼睛越过马背看着两人,直看着两人进了院门,转过影壁看不到了,这才垂头骑上马。
从别院往山下的路宽而平,徐思海楞磕磕的骑在马上,随着马晃来晃去,眼光直直的看着前面,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怔怔的发呆,这京城真是太让人惊喜了,刚刚踩着夕阳而来的人影,竟然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七哥儿,”高夫人掀起车帘,看着楞呵呵骑在马上的儿子,温和的叫了一声,徐思海根本没听到徐夫人的叫声,只顾直视着前方神游天外。
“七哥儿!”高夫人带笑提高了声音,小厮忙催马上前拉了拉徐思海,徐思海这才恍过神,急忙转头看向高夫人,高夫人笑道:“太阳要落山了,外头凉,别骑马了,到车上坐吧。”
“不用不用,这夕阳好,我就是要看看夕阳。”徐思海连连摆手道,高夫人也不强求,让人递了件薄斗篷给徐思海,看着他穿上,这才放下帘子。徐思海骑在马上,头一会儿转往东呆呆的出一会儿神、一会儿往转西呆看着不知道再出一会儿神,好象看风景入了迷,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蒋鸿一身素服,和冷明松一起从莱国公丁府出来,两人也不上马,说着话儿信步往前走。
“这位七表哥我见过两三回,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冷明松话语低落伤感,转头看着蒋鸿,带着几丝怅然道:“这位七表哥是不怎么争气,平时行事也是过于荒唐了些,可也不至于……就为这个丢了命,说是子弟荒唐,可莱国公平时不管,出了事就下这样的狠手,唉!”
蒋鸿看了冷明松一眼,叹了口气没说话,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蒋鸿步子顿了顿,转头看着冷明松低低道:“大郎,这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丁七出事那天,我也在清风楼。”冷明松停住步子,惊讶的看着蒋鸿,蒋鸿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低声道:“照理说,这事也就是荒唐二字,可那天赶的不巧,”蒋鸿将那天在清风楼里空山看到的事仔细说了:“……也真是巧的很,正好赶上空山跑肚,正巧路过那个院子,这才看到这些事,看到大爷、四爷和五爷都去了那个院子,那三位爷自然都看到、知道了这事,这原本不过是件荒唐的事,可落到那三位爷眼里,唉!”蒋鸿重重叹了口气:“这就大不一样了,丁七之所以送了命,这才是最要紧的,莱国公府上,你看看,败落成这样了,莱国公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也不能怪他,这事搁哪家都不敢轻饶,必得下狠手教训,折了一个子弟事小,可若是得罪了那三位爷……”蒋鸿含糊了一句,冷明松反应极快,脸色微变,轻轻点头低声道:“你的意思我懂,那三位爷将来……都是极尊贵的,这跟落在……异日官家眼里也没什么分别。”
蒋鸿赞赏的看着冷明松,轻轻拍了拍冷明松的肩膀,没再往下说,冷明松长长叹了口气低落道:“算了,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咱们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事,正有件事要跟你说,我二伯父打算这个月下旬开场花会,顺便会会文,说是还要请徐学士过去开筵讲经,你也去吧,凑个热闹见见市面。”蒋鸿岔开了话题邀请道,冷明松惊讶道:“是蒋尚书府上?也要开文会了?”
“都是为了我,”蒋鸿坦诚的笑道:“二伯父的意思,光会读书也不行,这人情世故也得好好历练历练,这一场文会下来,也能多认识几个志同道合者,对了对了,还有件极要紧的事差点忘了和你说。”蒋鸿笑着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头:“我介绍个才子给你认识,就是乐宁徐家那位少年解元,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我拜读过他的文章,论理辨义一气呵成、气势如虹,潇洒非常,我可是敬仰得很。”冷明松眼神亮了亮赞赏道,蒋鸿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必定想结识他,他也来京城了,前几天刚到,也跟着徐学士习学,徐学士是他叔父,昨天我和他直聊到半夜,聊的痛快极了,今天一早就想着得介绍给你,你必定喜欢他,你这会儿要是没什么事,咱们这就寻他去!”
“好!”冷明松忙兴奋应道,两人上了马,策马往徐尚书府寻徐思海去了。
勇国公府青桐院,悦娘掀帘进来,侧身坐到炕上,伸手拿开李恬手里的闲书,看着她道:“丁七是被温国公武成林诱骗成奸,相好寻欢折了男/根这话,孙六说象是从樊楼那场文会后才传开的,我看他压根就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糊涂着呢,这不怪他,他是混下九流的,我就去寻程掌柜问了,程掌柜说这件事在那些小官小吏中间传的极广,就没人不知道这事,好些人都能背丁七那篇自诉文,这事的枝枝节节,连丁七是怎么折的男/根,个个都能说的活灵活现,好象个个都亲眼看到一般,还说,”
悦娘顿了顿,自顾自前仰后合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说是但凡生的还算清俊的,都觉得自己得远着武成林,免得遭了他的荼毒,也折了男/根。”悦娘话没说完,又拍着手笑的前仰后合。
“这话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去的,丁七那篇自诉文,越看越让人疑心,那文章写的催人泪下、感人肺腑,若只看那文,若这丁七是个美貌佳人,这么错爱武成林死了,真是让人伤感伤感,可这是两个大男人,这龙阳之好哪能得世俗同情的?再说,丁七哪有这样的文采?”李恬斜了眼开怀大笑的悦娘,有些烦闷的低声道:“往外传这话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替丁七叫屈?哪有这么替丁七叫屈的?再怎么你欢我爱,也是一对混蛋,唉!真让人费解。”李恬叹了口气,看着笑的得意洋洋的悦娘突然问道:“是你折断了丁七的男/根?”悦娘摊手狡辨道:“没……也不能算,你没看到,人都晕过去了,那阳/物还昂成那样,那东西又不结实,一不小心就折了,再说,断了那东西又死不了人,他是被莱国公一顿家法打死的,跟咱们半点不相干。”
悦娘拍了拍手,一脸的此事与我绝不相干,李恬瞄了她一眼,悦娘忙站起来,笑眯眯道:“行了,没事了,你看你的书吧,我去寻秋娘说话去。”说着,背着手,悠悠然然的出了门,往前院寻水秋娘说话去了。
李恬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叹了口气,悦娘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当初怎么愿意自收翅膀,肯窝在后院这样的方寸之地照顾自己一辈子的。
戴管事背着手垂着头,满身疲倦晦气的进了张千手头羹店,茶饭量酒博士急忙迎上前,躬身见礼笑道:“戴爷今儿来的早,还是老位子?正好空着。”戴管事阴着脸点了点头,茶酒博士引着他坐到靠着院子的一处幽静角落笑道:“今天虾仁新鲜,戴爷要不要尝尝?”
“嗯,你看着配几样吧,先拿瓶酒来。”戴管事不耐烦的挥手道,茶酒博士个个都是眼皮极活络的,早已看出戴管事今天心情极其不好,半句多话没有,恭敬答应一声,挑着戴管事平时爱吃的交待了铛头,不大会儿,就送了两瓶酒,几碟子精致下酒菜上来。
戴管事闷头连喝了四五杯酒,酒入愁肠,这烦恼泡着酒,不停的往上涌,忍不住烦躁的将杯子重重拍在桌上,年前荣安堂顺顺当当到手,谁知道后头生出那么大一场风波,连带自己吃了大挂落,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好容易顺顺当当拿到曲引,原想着千春坊就是三根手指捏螺蛳、稳当的不能再稳当的事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清风楼,偏国公爷又在清风楼出了那么档子事,如今闹的满城风雨不说,连带着老祖宗都挨了官家的训斥……戴管事烦躁中升起股悲凉之意,老祖宗那样的脾气性子,这千错万错都只能是下人们的错,唉!往后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艰难,还有那十几张曲引……
一想到那十几张曲引,戴管事心中的烦闷更是浓郁的化不开,连着酒气涌上来,只觉得苦涩满嘴,千春坊刚和清风楼合并那会儿,一天好几个人寻自己要买这曲引,个个出价万儿八千的,自己还没敢跟老祖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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