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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经-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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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您我君臣同心同德,方能成就中兴大业!”

“而非单单指望着一介商人供养!”

“臣等丢不起这么脸面!”

“陛下您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大夏更是丢不起这个脸面!”

泱泱大国,全靠一介商人支撑……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新帝面上红一阵黑一阵,变幻许久,方才吐出一口气,握着拳头缓缓坐下,道:“老师教导的是。朕差点陷入了迷障,丢了祖宗脸面。”

“陛下心忧天下庶民苦难,心情急迫一些,实属难免。”周太傅声音缓和了下来,似乎对于新帝能够立即反省而感到格外欣慰满意,他开口道:“徐氏既然已经捐出了足够数目的银两粮食,陛下也当大肆褒奖,安抚人心才是。如今当务之急,一是征伐张贼,此乃维护陛下之名誉大夏之名誉;二是督促春耕,此乃国之根本,耽误不得;三是肃清吏治……此为收复民心,不过非是一日之功,且其中复杂不易操之过急;四便是新科取仕,年轻士子心怀正义且满腔报国之心,不能辜负。您的首届门生,日后也好填补整肃吏治后留下的空白。”

☆、197 春日来

“朕幸有吾师。”

待周太傅一一言罢,新帝恭敬的向其拱手行礼道。

周太傅侧身避让还礼,道:“臣不当陛下如此厚待,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别,老师一定要保存己身才是。”新帝有些惶惶,感叹道:“若无老师在侧,朕恐怕都不敢来坐这个位子,挑这份担子吧。”

感慨一番后,新帝又道:“徐家老爷子乃是朕的姑丈,之前听闻他病重,徐元慎还向朕请求御医来着,不知眼下如何了?徐家出此大力,朕要格外体恤才是。”

“皇上仁心。”周太傅道:“只可惜徐老无福瑞,已经去世了。其家人已经扶灵返乡。陛下有体恤,可直接往姑苏下旨便是。”

“徐老丧了?”新帝怔了片刻,道:“罢了,老师有空的时候,替朕拟旨致哀吧。”

“臣领旨。”周太傅恭声道。

……

京城永远不缺话题。

上元节过后,冰雪消融,柳枝转绿之时,有关徐家大义赠产的消息谈论的渐渐少了,人们开始关注着朝廷发布的每一道政令,如同看到了盛世盛景的希望,反复谈论,欢喜不已。

首先,新帝彻查三处问题严重的官仓,倒卖搬空官仓存粮的官场蛀虫,并以雷霆手段抓住了与之勾结的米粮奸商,抄查其家产所得,金银粮食古董字画等等,总价值竟然足有八百万两之多!

新帝无比震怒,当即下令,所涉大小官吏一律斩首示众!所涉不法不义商人均下狱坐牢,刑期不等!而新帝也仁慈,放过了罪者家人,允许其自力更生。

至于失去了所有家产的那些人家在这艰难的世道要如何过活,就不是皇上需要考虑的了。百姓们深受这些人相害,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唾骂尚来不及,又如何会同情他们!

而有了这些银两之后,新帝又开始颁布新政,补贴农耕,安置流民……一道道政令下来,在国计民生面前,征讨张贼似乎也显得没那么急迫了。

“若百姓归心,张贼不过跳梁小丑尔。”周太傅漫不经心地放下了一颗棋子。

春日明媚,暖风微醺。御花园之中,湖石边上的迎春花开的金灿灿的,明媚无比,一看就让人心情愉悦。

新帝心情十分不错,闻言笑着道:“老师话说的不错。不过,让一个跳梁小丑总在那蹦跶着打朕的耳光嘲笑朕,朕总不能放任不管。”

“那是自然。”周太傅点头道:“眼下我们手中有了点银钱粮草,勉强保证春耕之余,差不多也够去与张贼打一场了。不知陛下可有属于领兵的大将人选?”

其实粮食还是远远不够。

原本周太傅看的很清楚,大夏朝国库丰盈多年,养活了多少贪官污吏。不过才十几年,这些蛀虫基本上都还在,而且肥硕无比!正好拿来开刀,一为新帝收复民心,二是快速得到一批银钱充盈国库,不至于让他手头完全无钱可用——

在周太傅眼中,这些个巨贪让大夏国库之财躲过了太上皇的浪费,而后进献于新帝,其实是大大有功的!

而他打算的很好——

惩了巨贪,得了银子;拿了银子后,借助徐家商道之力,购买粮食物资;从而让大夏顺利地度过这个严冬再度过青黄不接之时,熬到田里有收获,大夏的这个坎,就过去了!

他原本就没打算请求姑苏徐家捐钱捐物!他看中的是能与徐家庞大的海上船队合作!他给徐夫人所写信中,也是这个意思!因为这远比单纯从徐家得到几百两银子要有利的多!

但周太傅没想到的是,他不过是一个疏忽,新帝就默许了徐元慎行事……如此,再要请求徐家给予方便,就难了!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周太傅只能予以补救,而不是愚蠢地去指责什么。是以,他在新帝面前,根本提也没提。

“老师以为呢?”新帝问道。

“桂全宗桂老将军镇守边线数年,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可堪大用。”周太傅沉吟道。

“桂全宗?”新帝皱眉,眼中露出狐疑。

周太傅轻叹道:“陛下知道,这些年大夏军备废弛,能战之军没有几人。桂老将军乃是太上皇老臣,战功赫赫,老而弥坚。陛下若能予以重任,更显陛下心胸坦荡,进而将士归心。臣与桂老将军也算是旧年知交,相信他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见新帝依旧皱眉,周太傅又道:“若陛下依旧有所顾虑,可用信任之人为副将。军中年轻一辈俊才不少,只是缺乏经验。略作锻炼,相信将来都能成为陛下左膀右臂。”

也就是说,这一仗重要,需要一个常胜老将来总领全局!新帝心腹将才,想要重用,得要多多磨练成长起来才行!

新帝缓缓低头,放下了一个棋子,道:“就以老师所言。不过,桂老将军镇守之地同样重要,不知该由何人接任?张贼不过跳梁小丑,但大康却是虎狼之敌,朕实在放心不下啊。”

“这也正是臣要与陛下所说的……”周太傅微微到来,仿佛是将棋盘作为沙盘,指点之间,听得新帝频频点头。

暖阳和煦,怕是不久,春日繁花就都要开了。

夏长渊在窗边站了片刻,俊朗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惊讶的苦笑,低头打量自己实在不能算是整洁一身,微微摇头,随即轻轻推开窗户,不过眨眼之间,人就落到了窗外。而他身后的窗户已经关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儿有人动过的痕迹。

这个房间,放置的是一些厚重的家具座椅等物,就算春伯夫妻,也不过三月才过来打扫擦洗一次,很是安静。

午后的阳光照在走廊下,寂静无声。

夏长渊在阳光里站了片刻,向前面正房从容走了过去。他才走几步,又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屋脊上正在晒着太阳梳理羽毛的鸽子,其中几只如同受惊一般盘旋飞起,再次微微摇头,继续向前走过去。

只是,他的小院,为何如此寂静?

☆、198 回来了

“春伯。”

夏长渊突然出现在春伯面前,将老人家吓的倒退几步。春伯认出来人,立即老泪纵横,跪倒在地,颤抖的道:“老爷,您回来了!”

“我回来了。”夏长渊有些惊讶于春伯的表现,问道:“小姐和莫仁呢?”

“莫仁小哥没有给老爷送信吗?”春伯跪在地上,道:“先前,初七那一日下午,小姐突然不见了,莫仁小哥回来说,小姐被人抓了去,让老奴守住家等老爷您回来,但老爷您一直都没有回来。初八一早,莫仁小哥又回来了,说小姐已经脱身出来,藏到了一个老爷您知道的安全的地方,依旧让老奴安心守在家里。老奴一颗心这才放下了些。”

他继续哭诉道:“再然后,到了十一,莫仁小哥又回来住了,说是小姐已经被送到夫人身边了,夫人让他留下来,配合老爷您做事。他告诉老奴,老爷您在外有重要事情要忙,暂时回不来……怎么,老爷您没有见到莫仁小哥吗?”

“哦,我出了趟远门,今日才回京城,尚且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夏长渊面色不变,对春伯道:“麻烦春伯替我烧些热水来,我要沐浴。清淡的饭菜备上一些,我待会儿要用。”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春伯没有多问,从地上起来,扶了扶膝盖,赶紧忙活去了。

夏长渊离开厨下,回到正院,左右扫视几眼,目光落在桌子上。桌子上放了一本《论语》,中间夹了一页纸,上面写满了大字,似乎是随意而写,不成语句段落。夏长渊拿起来看了看,将其重新放好,揉了揉太阳穴,走近了自己居住的内室。

春伯很快送来了水。

夏长渊沐浴更衣出来,一身清爽。看着桌面上已经摆放好了饭菜,十分满意,胃口大开一般,用了不少饭菜。饭后他漱口消食,春伯一直伺候在侧,什么话也没有问,什么话也没有说。

“春伯,我要休息一阵。”夏长渊吩咐道:“若是莫仁回来,让人直接来见我就是。你自去忙吧。”

“是。”春伯上了茶,收拾了碗筷告退。

夏长渊当真重回内室,展开床铺,高卧而眠。

莫仁回来的很快。

他先是找到了春伯问了几句话,到了正堂之后见夏长渊正在安睡,没有打扰,静心守在廊下。

“进来。”夏长渊轻声唤道。

他不过是略微小睡了半个时辰,便收拾起身,走到了正堂,坐了下来。

莫仁走进来,行礼道:“师父,您回来了。”

“恩。”夏长渊问道:“我离开这段日子,看样子是发生了许多事?”他看见屋顶上逗留的鸽子,就知道,那其中,多半有莫仁的耳目。是以,莫仁回来的这么快,夏长渊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是,师父,您不在的时候,的确发生了许多事情。”不必夏长渊再次开口询问,莫仁就低低讲述起来:“……如今京城已经很少再有人谈论起徐家之事了。”

“嗯。”夏长渊抿着茶水,似乎在细细消化莫仁告诉他的这些消息,良久才道:“玫儿离开了也好。”

或许是因为此时徐惠和徐玫都已经平安回到姑苏的缘故,夏长渊看似并没有因为两个女儿遭受委屈而生出太大的怒意。他面容平静,眉头微微拧在一起,陷入了沉思。

莫仁悄悄地打量夏长渊。

夏长渊清瘦了许多,甚至于颧骨已经突出来,让他原本十分俊朗的容貌降低的只剩了七分,又像是蜡黄,更像是不见太阳的苍白,显然,在过去的七八日里,他应当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我这次进入大内,主要是检查一下,原来太平观的那条通道似乎还能通行。”夏长渊回过神,向莫仁道:“如今看来,关于皇宫的秘辛,太上皇的确有许多不曾告知新帝。”

这也就意味着,太上皇并不甘心失败。

他把握着皇室的诸多秘辛,只为了将来有一日能重新站到台前君临天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严密隔离供奉在一座湖心山上,连自由都失去了!

“密道错综复杂……只怕少数几人才知道其中底细。”夏长渊轻叹道:“我若是想要营救太上皇,定然是要通过那些密道,悄无声息的进去,保证了其人身安全,再谋其他。”

“师父这些日子都在探寻那些密道吗?”莫仁抬眼问道。

“是。”夏长渊抿住了唇,目光再次看向了远方。

“那些身在宫外想要营救太上皇的人,未必知道那些密道。而太上皇心中却清楚,师父您是知道其中一条的。”莫仁轻声道:“若是太上皇将您的存在透露出去……师父,您万万要小心自身安全才是。”

知道的消息越是要紧,要担当的危险也就越大!

太上皇说不定会让他的人来找夏长渊“带路”,而新帝万一明了太平观观主所掌握的秘密,只怕会立即将夏长渊“请”过去!不然,新帝要睡不安寝了!

“我明白。”夏长渊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也觉得有一些压力:“京城事了,你跟着我回姑苏吧。”

夏长渊说到此处又顿了顿,看向莫仁,问道:“关于你自己的身世过去,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莫仁面容沉了沉,低声道:“弟子如今只是莫仁而已。”

“希望你永远记住这句话。”夏长渊没有多谈,问道:“你刚才说,新帝整肃了三处官仓,抄了许多贪官奸商?是哪三处?”

“是京畿的昌平仓,山东的升冒仓、升斗仓。”莫仁回道。

“唔,那查抄过后,当地有新的民间动向消息送上来没有?”夏长渊问道。

莫仁摇摇头,道:“没有太多消息。”

事情才发生过去不过几日,朝廷雷厉风行,百姓们听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只是兴奋高呼“苍天有眼”,暂时还不会做更多的思考。待冷静下来,怕要很久一段日子了。

“那我们绕路过去看一看。”夏长渊道。

☆、199 李氏

一路南下,一路春色。

到了姑苏城的时候,已经是满眼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到老爷子葬入祖地之时,正是漫山遍野山花烂漫之时——

再多的哀思,仿佛也被这般明媚的春日美景冲的淡了。

山坡下,有几间茅草屋。

据说,这几间茅草屋是伴随着徐师衣冠冢立起来的,供子孙后人守墓所用。二百年中,几经修缮重建,依旧是最初的清贫模样。

按照老爷子遗命,徐大老爷将在这里,住满一年。

才十来日,他就已经消瘦了好些,两鬓竟然有了风霜之色,看起来有些枯槁灰败,如同被浓重的哀伤紧密缠裹,难以透出精气神来。

徐大夫人打量着空荡荡简陋的房间,再看徐大老爷今日的样子,心中一酸,眼圈微红起来。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对呆坐在泥土炕上的丈夫道:“不知老爷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您放心,我必让人将饭菜做的精致可口一些,立明和立复也会常常过来陪您小住……”

徐大夫人说到这里,心头有些怅然。

她嫁进徐家,若是单论夫妻之情,实在是算不上浓烈的。在李氏的记忆之中,她与自己的丈夫,似乎就没有过什么举案齐眉的甜蜜时光。唯一庆幸的是,她身体好生养,不多几次同房,就接连生下了孩子,让她平日里心思有了寄托,少有闲暇时候,也因此少有伤春悲秋,不去计较些有的没的。

几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

孩子们与父亲的相处时间,少的可怜。

李氏此时不禁想:若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两个儿子与父亲亲近些,总比见不到他的面,好上许多。

而对于她自己来说……

生怕头一次,她清晰地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落脚何处,怎么吃怎么睡的,而不是要去凭空猜想他身边新添的女子是什么模样,他们相处时候会不会有甜言蜜语温柔小意……说是不会多思多想,当夜深人静之时,辗转反侧之时,难免内心空荡荡的一片!

想来,接下来的一年,这种空荡荡的,应当会落到实处吧。

李氏看向自己的丈夫,轻声道:“妾身也不懂老爷喜好。老爷若有想看的书,拟下单子,妾身定会及时备齐送来。忠叔和诚叔都是服侍老爷子的旧人,跟在老爷身边侍奉,妾身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爷子故去,留下许多旧仆。

其中徐忠和徐诚二人自幼就跟随在老爷子身边的,而今已经是花甲之年,赐姓了徐,感恩旧主,自愿为老爷子结庐守墓,正好与徐大老爷作伴。

这两个老仆,是亲耳听到老爷子遗命的。

徐大老爷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坐在炕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李氏抿了一下唇,道:“妾身告退了。”

她走出了草庐,面色难免有些不好。但明媚的春光落在身上,她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心头多少开阔起来。她顿了顿,抬眼见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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