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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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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即使只要一元,只是一句话,那也是我当事人的权利。”常昊态度倨傲的俯下身签字“我该去见见我当事人了。”
值班警官朝傻坐在一边瞠目结舌的小警官呶呶嘴,让他带常昊去领人。
“常律师!”门卫又进来几人。
值班警官抬头,是认识的,忙笑着招呼“牧处长、景局长,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
牧涛和景天一只轻轻颔首,没有作答,目光看向常昊。
常昊不知为什么,当时肌肉抽筋似的抖了抖“你们?”
牧涛先说的话“钟荩这件事不是个误会,而是被人陷害。”
“有证据了?”常昊冷冷的睨了一眼值班警官。
“这件案子涉及面之光之深,暂时不对外公布,只怕犹如推到了多米诺骨牌。上面紧急把景局长调过来,和检查院一同办理此案。”牧涛神情非常沉重“检察长现在让我来接钟荩检察官,让她一起参加这次调查。”
“犯罪嫌疑人是谁?”常昊才不管那么多,他只关心钟荩的清白。
牧涛抿紧了嘴唇,他侧过脸看看景天一。
景天一叹了一口气“汤辰飞全交待了。”
常昊惊住:“他自首?”
“凌瀚他。。。给我们留下了一段录音。”
“留下?他去哪了?”常昊心一沉。
牧涛无言,只是叹气,景天一也沉痛的低下头去。
灰暗有天空像是在哭,雨下个不停。
只不过近来三天,走出拘留所,钟荩觉得恍若隔世。
她似乎不能适应这样的气温,不住的打着冷战,脸颊却又怪异的红着“多少度?”她眯着眼,问常昊。
“三十四”常昊回道。
钟荩抓紧衣襟,头扭去,她看见牧涛、景天一,“你没有通知凌瀚?”
常昊沉默,或许是雨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大概在小屋等我,我爸妈他们?”
“牧处长没有惊动他们,只讲你出差了。”
“嗯嗯!常律师,这次又没法你了。”钟荩不下台阶,身子有些摇晃。常昊在后面托了她一把。
“不会白帮忙,我会寄账单给你的。”常昊瓮声瓮气。
钟荩回身朝他笑“打个折扣,太贵付不起。。。凌瀚?”一阵劲风吹过,落下几片树叶,她揉揉眼睛“哦,看错了。”
刚刚经过的知识一个形似凌瀚身影的路人。
“钟荩,你先回去休息,其他事我们稍后再谈。”牧涛说道,与常昊交换了下眼神。
常昊拉开车门,扶着钟荩上车,“先去趟小屋,我要看看我的生日礼物。”钟荩羞赧的皱皱鼻子。
“你在发热,我们先去医院。”常昊替她系上安全带时,感觉到她的体温异常。
“哪里惹,我明明觉得冷。”钟荩说道。
常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眼神复杂,过了一会,他很文艺的说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钟荩想笑,嘴角弯了弯,没有成功。她没再反驳,全身没一处是像被绳索捆绑,呼吸艰难,手脚冰凉,她很不舒服。
这三天在拘留所的日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不担心自己,清者自清,只怕凌瀚会乱想,每一秒都是煎熬。
幸好,终于过去了。
头昏沉沉的,常昊的车速很快,公路两边的景象迅速后退,树木灯柱,像是压向前窗玻璃。
三十九度五!医生捏着体温计,像面瘫似的脸讶异的抽了一下。血里的炎症,额头的伤口处处理的不好,也有些发炎。
“烧成这样,她怎么还会这么清醒?”
医生打量着钟荩,整个人光芒四射,仿佛阴霾之后破云而出的阳光。
常昊紧紧捏着钟荩的手,口中像被注入了黄连,苦涩难言。
“她需要好好休息。”医生在药液里加入了镇静剂。没多久,钟荩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钟荩觉得有些口干,想唤人,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身子也不能动弹。
床边静静站着一人,是凌瀚!
她撇着嘴,凌瀚俯下身子,她摇摇头,三天没好好洗漱了。凌瀚却固执的捉住了她的唇,轻轻撕咬亲吻。他的唇瓣微凉,正是她所需要的。
“我让你担心了。”
她用眼睛说道。
凌瀚说“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以后不会出现意外了,我知道你很坚强。”
“你这话好像在打发我似的,我才不要坚强,我要依赖你像水蛭。”
凌瀚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求之不得,快好起来吧,记住我们的约定。”
“什么约定?”
凌瀚只笑不答。
“告诉我呀。。。”
“荩?”小心翼翼的抽气声。
钟荩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花蓓兔子样的双眼,“郁明欺负你了?”这是谁的声音。嘶哑得像寒风中的破竹,呜呜咽咽。
花蓓泪流不止“他不敢,我。。。是激动的”
“为什么?”眼皮太重,钟荩不得不又闭上眼睛。
“我有可能会被升职,我写了多篇重量级的报道,每篇都是头版头条。”
“和戚博远有关么?”
“你出院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钟荩费力的睁开眼睛,这次,床前多了一人“常律师,你还在?”
常昊手里提着个纸袋,上面那字母看着熟悉,是某个国际服装品牌,他放下纸袋,走过去扶起钟荩,在她背后塞了只枕头。
钟荩看看自己,一身病号服,哦,一副换了,那么脸肯定也应该洗过了。身子轻如羽毛,一阵风仿佛都能把自己吹飞。
花蓓瞧瞧扯了下常昊的衣角,眉头揪成一团。
“我知道”常昊低声说。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病房内光线柔和,米白色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强光。哦,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常昊坐下来,搓搓手,似乎在积蓄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看着她,双手搁在她肩上,镇定的说道“钟荩,我想你一定想给凌瀚送行,所以不要再赖在床上,起来换衣服,我们走吧!”
花蓓捂着嘴,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滴落。
钟荩茫然的看着两人,哦了一声“衣服在这里?”她指着纸袋。
常昊从里面拿出一条黑色的连衣裙。
“很贵吧!”钟荩摸索着面料。
“这要看参照物是什么?”常昊眼一眨不眨。
“你总是这么较真。”钟荩牵牵嘴角“出去呀,我换衣服了。”
常昊看着花蓓,花蓓点点头。
他带上方面,从衣袋里拿出烟盒。
他听到钟荩嘘的一声,“裙子买大了。”
花蓓尖叫,推搡着钟荩,又掐又打,“你别这样,你哭,大声哭出来。”
“没什么可哭的。”钟荩的声音静如湖水。
花蓓却哭得接不上气。
“我睡了多久?”钟荩气息虚弱。
花蓓哭着回答“你喝的果汁里下的毒品太多,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能力,你足足昏睡了三天。”
又是三天,钟荩笑。
门打开,花蓓挽着钟荩走出来,钟荩仰着脸,天空很白“阳光真好,很适合远行。”
花蓓把脸别过去。
“祝他一路顺风!”常昊说道。
拿起车祸发现的很快。
虽然外面是风雨交加,地点又在远离市区的山里,应该没人经过那里。在现场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说是接到车里的人求救电话,才迅速赶过去。打电话的人气息紊乱,他说录音笔在他的口袋里,请交给省检察院的牧涛处长,这两件话说完,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交警问他地点,他撑着说了个梅山。。。公墓,还说了油菜花。。。
交警立刻就通知了牧涛。
发生车祸的地点并不陡峭,路势挺平坦,是雨天车轮打滑,还是车速过快造成了车祸,现在还不能下结论。稍后,车内两人的身份很快查明,除了因车体撞击山坡引起的致命伤痕,没有其他痕迹,所以排除谋杀斗殴的嫌疑。开车的汤辰飞并没有伤到脸,面容平静,瞳孔也没有惊恐的散开,方向盘嵌进了他的胸膛,这是造成他致命的原因,坐在副驾驶的凌瀚则被甩出了车,撞上一块巨石,满身血污,神情同样淡定、平静。交警们冒着雨,直到傍晚才把陆虎运回了市区。
牧涛在凌瀚的口袋里找到了那只录音笔,听完,他在凌瀚身边默默站了一会,然后直接回单位,敲开了检察长的办公室。
当天夜里,警察就举步了解斌,查封了飞鸿的账,解斌得知汤辰飞已不在人世,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泥。他不仅把飞鸿这些年的枝枝末末说了歌仔戏,连在酒店教训常昊、火锅店的照片门,第六街区的下毒事件也一一交待了。接着,有关部门的某些领导暂停职务接受调查,戚博远杀妻案重新立案调查。
深夜,检察长给汤志为打电话。
听他说完,汤志为沉吟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按规定办吧”便挂了。
其实,按不按规定都没有意义了。汤辰飞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他已不在这世上,办什么呢?汤志为提前退居二线,黄土过膝,最多是教子无方,难道还能影响到升职发达?
景天一对牧涛说“汤辰飞很聪明,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牧涛点头“是呀,一了百了,什么都不需要面对了。可是中间何错之有呢?”一起戚博远杀妻案,牵出陈年旧案,两条人命,钟荩失去人生挚爱。
“妈的,老天瞎了眼!”景天一扔掉手中的烟头,狠狠的用脚踩灭。
警方最终给出的定论是汤辰飞畏罪潜逃以发生车祸致死,凌瀚因公殉职,被追认为烈士。
没有人提起凌瀚的病,人们谈论更多的是他英勇的过去,杰出的现在以及对他英年早逝的唏嘘。
明明热度已退,钟荩却觉得四面八方的风呼呼的往她衣裙里灌,身子一点点热气仿佛全部散尽,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动的,宛若冻结了。
冷,怎么会让人如此难以承受。
汤辰飞与凌瀚是同一天火化,追到凌瀚的人来了许多,花圈堆满了厅堂,汤辰飞那却是冷冷清清,昔日的朋友、女伴一个都不见踪影。
钟荩让常昊陪她先去吊唁下汤辰飞,花蓓没有过来。她说,我不想看到他那张丑陋的脸,说时,花蓓目光呆滞。
现在,汤辰飞在别人眼里,俨然无恶不作的坏人,如果他还活着,大概是毫不在意的耸耸肩,邪邪的笑,人是为自己活,别人说啥,关我何事?钟荩想,要是当初她用心去体会汤辰飞的心情,这样的惨剧会不会就避免了呢?可惜她一直当他是个花花大少,后来干脆视他如罪犯。
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他就是一个孤单的孩子,渴望被爱渴望重视。
她知道,语气说这是汤辰飞最好的选择,倒不如说也是凌瀚最好的选择!有尊的快乐的在自己的掌控之内终止自己的生命。
他的人生再没有遗憾!
命运的安排无从抵抗,他还是要为自己谱写一曲新的生命之歌。
凌瀚去拘留所看她,抱着她说我爱你时,她就预感到了。每次离别,他就对他说这三个字。
他在意他的病,他害怕有一天会忘掉她,他怕陪不了她到永远,他不能把她拖进他无奈的命运之中。
他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
汤辰飞成全了他的心愿。
他爱凌瀚,阻止不了,只能尊重。
常昊用别扭的口吻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市场好温婉的宽慰,她清楚,凌瀚已经走了,这一次,镜破成碎片,再也圆不起来。
汤志为头发花白,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中,付燕不在。
钟荩向汤辰飞的遗体鞠了三个躬,她没看他,也没向汤志为打招呼,便离开了。
北京军区来了几位领导,一位少将主齿轮凌瀚的追悼会,钟荩把别在胸前的白花摘下来,一片片花瓣扯落。她不喜欢这样的送别方式,太拥挤,离别,应该是安静的。
耳朵里有轻微的蜂鸣,所有的话在耳朵里逐渐变得模模糊糊。
追悼会结束,人群陆续离开。
“我去里面看看他,一个人。”钟荩说。
常昊自始至终沉着脸,但他还是跑去找工作人员,一个穿制服的人走过来,领着钟荩进去。
进门时,钟荩看到付燕蜷缩在一个花圈后面,哑声哭喊着“瀚瀚,瀚瀚。。。
到这一刻,她也只能以凌瀚表姑的身份出席这个葬礼,这是悲哀还是讽刺?
钟荩缓缓越过她。
机器丁零当啷的响,锅炉里的火噼里啪啦,呼呼的抽,凌瀚躺着的钢板被机器自动推了进去,然后,炉门关上。
钟荩怯生生的颤栗着,她仿佛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
“凌瀚,疼不疼?”她喃喃问。
如果哪天听了付燕的话,她与凌瀚分开,那么现在,凌瀚会不会仍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天空下呼吸呢?虽然孤单,虽然寂寞。
凌瀚会说,如果能一眼看穿命运的游戏,当初,他就不会去江州,不会与她相遇相爱。那么,她就是个陌生人,汤辰飞的目光不会落在她身上,她和花蓓没有分歧过,阿媛远在广州。
不!
纵使相爱短暂,纵使别离如刀割。凌瀚。。。她想他们的心事相通的,即使从头来过,仍然要用力爱。
呼吸艰难!
一边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说“你还是出去等吧!”
她摇头,她要陪他走最后一程。
钢板从火炉里被退了出来,钟荩想伸手去抚摸凌瀚,可是那已是一具有形的灰烬,深处的手僵在半空,眼眶烫到发疼,仍然挤不出半滴眼泪。
高高大大的凌瀚,成了一碰灰烬,裹在一块红绸布里,撞击骨灰盒中。一个穿军装的小军官鹏走了他。
付燕撕心裂肺的嚎哭。
钟荩站在过道上,脸苍白如雪,浑浑噩噩间大脑一片空白,太阳底下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花蓓拉着她上车。
他们把她送回了家,是方怡的家,不是小屋,花蓓把所有的事向方怡说了两遍,防疫都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精神病史,什么陷害,什么案件,她致青春一件事,凌瀚没了,和汤辰飞有关。
她终于像一个更年期的老年妇女,絮絮叨叨重复“老头,这都造了什么孽!”
她不知该怎么对待钟荩,雷教授建议说去旅行,钟荩拒绝了。常昊让钟荩和他一块回北京,钟荩也谢绝。钱检察长亲自给钟荩打电话,让她仍回侦督科做检察官,钟荩说:检察官,我喜欢资料室的工作,休息几天就去上班。
她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
过了两天,钟书楷厚着脸皮敲开了大门,他是钟荩法律上的父亲,他有理由关爱钟荩。方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替他开了门。
钟荩坐在沙发上,像往常一样淡淡的笑着。方怡进了卧室,她不想看见钟书楷这张脸。
钟书楷先对钟荩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唉声叹气告诉钟荩阿媛跑了,他怎么样找不到。说着说着,他哭了,还有两月,孩子都要出生了,没有父亲多可怜呀!
钟荩没有力气安慰他,说:“爸爸,他有父亲的!”
钟书楷脸露疑惑。
钟荩揶揄道“梦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爸爸你不需要明白,明白了,就不敢向前走。”
“我要去找她。”钟书楷说道。
钟荩只有叹息。
钟书楷告辞时,方怡从房里出来,递过来一张纸,冷冷笑着:“给,带着这个找她去吧!”然后,砰地关上了大门。
不一会,只听到外面传来钟书楷的嚎啕大哭。
方怡双手交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今天,美人终于报仇雪恨。她再幸福,仍无法原谅他对她的抛弃。
常昊要回北京了,钟荩送他去机场。
“要不去北京散散心?”他很不放心。
钟荩幽幽的笑着,笑容很飘渺,目光移向窗外,一架飞机像巨鹰般缓缓降落,再过一个小时,常昊也将搭坐一架巨鹰离开。
常昊没有多说,安检前,用力抱了抱她,时间有点久。
“再见!”钟荩转身。
“钟荩,你等等!”常昊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
钟荩停下脚步等他接着说下去。
他从没有奢望过能拥有她,从前没有,现在亦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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