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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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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兄妹俩,皆是因为木叶的消亡,开始知人世坎坷,开始悲春伤秋。知秋坞,知秋坞。

“你把那个名字改了吧,你同楚儿的家,取这样的名字不好。”

“嗯。”

第六十五章 齐人之福

四月荼蘼开尽的时节,尉卫卿郭鏦迎娶绮月楼红牌都知薛楚儿为侧室,另置于城南庄。

薛楚儿虽已经脱离乐籍,但她从小在绮月楼长大,所熟识的姐妹都在平康里,且她并无娘家可去,所以她便在绮月楼待嫁,由相熟的姊妹做娘家人送亲。

李畅是不愿操持此事的,她在公主府一向是格外的节俭,在这件事上若奢华些,怕人说她装腔作势;节俭了,又怕人说她是妒妇对新人太苛刻。

她不好出面,升平公主更是不屑,堂堂公主岂能亲自主持儿子纳一个教坊女?但郭鏦的婚事念云又不肯草率了,只好自己接过来。

她是已经出嫁的女儿,本不该亲自管事,可郭鏦乐意,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李畅出嫁的时候原本就是念云亲自督办的,这一次倒可谓轻车熟路,一应礼数都按照李畅当时出嫁的规矩,只在无关紧要的形制上略降了规格,既不逾制,又要保证婚礼风风光光。

念云心里清楚,薛楚儿本是个心气儿高的人,她自己选在绮月楼出嫁,无非是让平素关系好的不好的姊妹们都看看她薛楚儿今天嫁人了,不仅嫁出去了,而且还嫁得非常好。所以念云在安排迎亲的仪仗时,怎么繁复就怎么来,看着越气派越好。

念云走进城南庄分出来的宅子的时候,抬头一看那门上的牌匾,依旧是“知秋坞”三个字,看着像郭鏦的手笔。

念云怕是郭鏦忙得忘了,去问他,他笑道:“楚儿觉得这名字不错,比那些福禄寿喜春红香艳之类的名字好得多。”

楚儿是教坊出身,难免有几分忌讳那些听着喜庆又脂粉气浓的名字。想来在绮月楼里也颇见了些炎凉世态,倒也罢了,只是那“知秋”二字原是为她而名,薛楚儿只怕不知个中缘由。

行礼的前一夜,念云去看李畅。

她没有通报,轻车熟路地,直接走到了郭鏦住的院子里去。还没走近,只觉得芬芳一片,香气沁人心脾。

李畅荆钗布裙,手里拿着长长的剪刀,在院子里侍弄她的水仙花。

院子里多了个用青砖砌的个小小水池子,从后园里的水潭里引水进来,满满地种了一片水仙花。

自李畅出嫁后,念云就没有再到升平公主府的后院去过,乍一进来时,正是水仙花盛放的时节,素净雅致的小花儿,吐露着金黄的花蕊,幽香满院。

郭鏦从前喜欢收集些奇花异草,他的那些花儿在李畅的巧手侍弄下,比原来开得更好,整个院子简直成了一片花海。而李畅,轻盈地穿行于花丛中,像一个美丽素雅的花仙子。

“畅儿!”

李畅抬起头来,见是念云,脸上花儿一般绽开笑容:“姐姐,你怎么来了?”

念云走过去,指尖拂过她面前的花草,笑道:“我来看看你。明天……原本有些担心你的,看来,我的担心的多余的了。”

李畅笑容有些不自然,转过身去,低头继续修剪花草,“我知道,原本这件事该我来操办的,姐姐体谅我,替我揽下了,我……这些日子……辛苦姐姐了。”

念云从旁边的花盆里折下一枝蔷薇,走到她面前,替她插到发髻上:“好妹妹,我知道你难。如果三哥不说另置别院给她住,我是绝不肯的。你放心,三哥答应过我的,他从前是怎么待你,今后一样是怎么待你。”

“我知道。”

念云不禁暗暗佩服她的心胸和智慧,轻叹道:“你能想通就好。我来也是有一事想问你,问明白了我好做准备。明日行礼,你可要去看看么?”

按照规矩,纳妾是要给正室磕头的。不过郭鏦纳的算外室,李畅倒不是非得出现不可。

李畅回答得干净利落:“看什么?怕是人人都在等着看我罢,我不去。”

念云点点头:“好,母亲也不愿意去那么亲人长辈的礼,我就代受了。”

李畅不置可否,继续修剪着花枝。沉默了片刻,放下剪刀道:“众人都以为养花的时候,只有把旁枝都剪掉了,才能有足够的养分供应。其实有很多人不知道,适当地留下一些侧枝,花儿才能枝繁叶茂,开出来花团锦簇。”

念云想了想道:“你说得对。看不出来,你养花儿也是一把好手。我记得你在东宫的时候好像并不会这些。”

“如果你心里有一个人,你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寻找能够接近他心灵的途径。你看,三郎喜欢养花儿,我就把他的花儿都养好了,就感觉离他的心又近了一步。”

念云忽然想到淳。这两年多来,所有的陪伴都是淳。

她知道淳喜欢吃辣,吃鱼一定要丫鬟帮他将刺剔出去才会吃,她知道淳喜欢穿红色的衣袍,她甚至知道淳从小就有的一个毛病,一紧张就会胃痛。

相处得久了,淳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两个人好似不必多说话,一个眼神就能猜到他的心意。淳已经像一滴油一样,渗进了她的生命。

繁花落尽,长街延展,夕阳的余晖血红地映照在曲江池上。郭鏦骑一匹高大健壮的白马,迎娶了他心心念念的佳人。

念云站在簇新的宅子里,远远地看着花轿缓缓走近,薛楚儿的面容隐没在大红的喜帕后面,模糊于深深的雾气和落日的群岚。

在沿街围观人群的喝彩声中,念云忽然想起了桃卓。

曾经如花绽放的生命,倾国倾城的容颜,如今只是一抔黄土。她的一生也许都在企盼着,却从未拥有一场这样的婚礼。她在最好的时光,无怨无悔地爱上了一个正当年的良人,却偏偏蹉跎了一生。

直到老了,真的化作了泥土,才得以葬在一处。相比起来,薛楚儿幸运得多。纵然对薛楚儿有些不满,终究她还是不能恨她厌她,她不忍心看她重复桃卓的故事。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待走近了,才看清其中多半都是常来往平康里的士子,一路上同送嫁的姑娘们不断调笑,嬉闹成一片。

念云以小姑的身份替她母亲招呼这些人,为显得庄重,她特地穿了一件青莲色的襦裙,略抬高了形制,佩戴了母亲的象征公主身份的三足玄鸟首饰。她容貌俊美异常,引得那些浪荡子都争相一睹这位小姑的美貌。

柳子厚也在其中。待礼成,念云吩咐侍女们开宴,她陪郭鏦敬了一圈酒,叫宾客们自便,自己便悄悄凑到子厚旁边去。

子厚对她举一举杯,道:“这个酒真是好酒,想来是郡夫人特地安排下的吧?”

念云笑道:“兄长饶了我罢!今儿被那些人灌了一圈,我脑袋都要大一圈了。这酒是东宫的窖藏,我从郡主们的嫁妆里头好不容易挪腾出来的。待会我还得收拾残局,你若喜欢,就多喝几杯,但今儿别拉我一起喝了!”

子厚道:“你这个新嫂子也是刁钻,今儿去迎亲的时候,那些女傧相们可刁难得紧。进门吟诗,催妆诗一首一首连着对,要不是咱们几个还有些准备,真要被折腾得斯文扫地了!”

她们这班在教坊里厮混惯了的女孩子,自然是最会玩闹的,又多数都有些才学。念云丝毫不怀疑她们的刁钻,绝对能把一群才高八斗的士子折腾得焦头烂额。

念云道:“你们一个个的,她们再刁钻,也难不倒你们,还不是好好的把新娘子迎回来了!如今几桩大事都去了,我倒有件事要请子厚兄帮忙。”

子厚道:“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有什么话,不说帮忙不帮忙的,你开了口,我尽力去做便是。”

念云道:“我也就不卖关子,直说。我以郡夫人身份掌管东宫的内府六司,厉行节俭,赏罚分明,体恤下人,无非是要以不变应万变,为东宫一派造个势而已。子厚,你愿意帮我么?”

柳子厚略微思索,已经明白了她所指。他再次回到长安,原本就是以新科进士的身份求个一官半职,好慢慢地做好铺垫,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

若想完全不卷入政治斗争中去,是不可能的。无非是找一个和自己比较志同道合的群体,一起前进罢了。如今念云给了他这个机会,如果他答应了,也就意味着东宫一派可能会接纳他,这是一个好机会,也是一个挑战。

他早就听说过太子为人谦逊低调,对政治并不热心。但在朝中舒王一派的大臣数次进逼之下,却都保住了太子的地位。

如今广陵郡王和郡夫人开始进入太子一派的中心,子厚忽然明白,事情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太子殿下也绝不会是一个毫无政治热情的人。也许,他只是在隐藏和保存实力。

无论如何,这个郡夫人同他算是志同道合的,在政治上有许多相近的见解。

他起身离席,双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道:“柳子厚愿为夫人效劳,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念云含笑看着他:“谢谢你。”

第六十六章 投桃报李

郭鏦纳了薛楚儿之后,每次回请那班士子便都设在了城南庄,离皇城比较远,景致又好,又同升平公主府和汾阳府撇清了干系,免得落人话柄。

便是说起来,也不过是说郭家三郎是个倜傥人物,时时与教坊中人和那些风流才子来往罢了。

那城门外的施粥仍旧在进行着,每日大清早,用马车拉那么数十石大米到城门口去,赶着城门一开便架起大锅生火,煮上三五个时辰,待这一日带去的大米消耗完,就收拾东西回去,一日约莫能救济个三五千人。

若见有身强体壮的,便送一身干净布衣,设法荐去城中帮工。又把药藏局里两个侍医叫去坐诊,熬几锅些常用的药材,灾民中有生病的,便可免费去看病领药。

郭鏦却藏了个心眼,这日在光化门,明日却到开远门,照样施粥施米,第三日却又不来,直到第五日才又去延平门布施,时间地点并无甚规律可言,免得有人日日只来等着布施,又可叫全城都晓得这事。

如此布施了七八次,整个长安城及附近的州县都知道有个容貌俊秀的少年郎君乐善好施,时常在西城外施粥施米救济灾民、免费义诊。

又过了月余,已是盛夏时节,青黄不接之时早已过去,灾民经过一番安置也少了许多,念云见差不多了,便改为每月不定时命人去施两次粥米,勉强维持着,不再亲自到场。

那些个士子也都有份,于是个个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写了许多诗文来歌颂这位的郭家小五郎君。

一时间郭小五几乎成了救世主的代名词,又是夸他容貌俊美,又是赞扬他才华无双,又是吹捧他拯救苍生。

不久,坊间有一篇题目叫做《楚孝王妃传》的传奇文从平康里流传出来,引得一众闲人纷纷传抄。

那传奇讲的是西汉孝景帝时期一位风华绝代的王妃,她不仅容貌美丽,而且拥有一切善良的美德。

她生活节俭、乐善好施,屋里不用金玉器物,却和她的哥哥一起装扮成无名少年,将省下的钱财买来米粮和药材拿去救济穷人;她同情下等人,待奴仆们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和善,她用她的智慧和美貌拯救了一位误落风尘的青楼才女;她的丈夫楚孝王受到朝廷重臣和宦官们的诋毁,被皇帝所猜忌,宰相建议皇帝召他回京述职,而宦官们却打算趁机谋杀他。

那位青楼才女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想尽一切办法,并在其他得到过她恩惠的人们帮助下,最终在皇帝面前揭露了宦官和佞臣们的阴谋,得以拨乱反正。

故事以王妃和王爷在百姓的拥戴下回到封地继续生活、那位有情有义的青楼才女和她的哥哥喜结连理的大团圆为结局,让读者大呼过瘾。

故事的作者虽然托言汉代,但许多人认为他是在影射当朝,但好事者纷纷猜测故事中那个让三千佳丽都失色的王妃就是广陵郡夫人。一时间,许多人纷纷传抄,纸张供不应求,引得长安的宣纸每卷价格上涨了五个钱。

甚至于,有人竟偷偷躲在东宫外的街道上数日,以致于被官府误当作小偷逮了,只为看一眼故事中那个世间少有的王妃到底风华绝代到什么地步。

日子久了,慢慢的没有人再费心猜测故事的作者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奇文,但那故事却深入人心,妇孺皆知,甚至人们比当年升平公主府和东宫儿女举行盛大婚礼的时候更深刻地记住了,广陵郡王有一位风华绝代的夫人。

广陵郡王的嫡长子满周岁的时候,按理要举行盛大的筵席,宴请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但太子为人一向低调,为免落人话柄,只举行了一个家宴,宴请了几位走得近的皇子,以及郭府的几位长辈们。

此外,太子和李淳夫妇也请了些相熟的朋友。

念云拉过子厚,道:“柳兄,我同你引见一个人。”

她一向是男装示人,这家宴上却是穿着端庄的襦裙,发间缀着步摇,十足贵妇模样。柳子厚有几分不自在,但见东宫门风极好,她行事也依旧爽利,于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念云把子厚带到王叔文面前:“子厚,这是太子侍读王先生。”

早几日念云已穿针引线,把子厚的诗文拿与王先生看了,颇得王先生赏识,故而今日更进一步,介绍他二人相识,算是投桃报李。

柳子厚原是个守选的身份,又因丁忧消失了两年,自然需要她来相助,引他与那些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相见,为柳子厚的仕途铺个路。

这边厢又有几位女眷走过来,念云只好走去招呼,留那二人相谈。

再回转头去时,那王先生已经同子厚觥筹交错起来,可见是相见恨晚,相谈甚欢,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王先生向念云道:“长安城里有这般青年才俊,王某竟不知,郡夫人怎的今日才与我引见!”

念云笑着敷衍了几句,自去招呼旁人,又悄悄对李淳道:“我说得果然不错吧?王先生必定是赏识子厚的!”

因着岳父杜黄裳与郭家亲厚,韦宗仁也同东宫往来密切。王叔文是早就见过了他的,也十分投缘。

韦宗仁早先就已经任了右拾遗的职位,虽然官不大,却得以常常见到皇上。韦宗仁此人自幼聪敏非常,才学不亚于柳子厚,更难得的是他十分会说话,虽有人说他媚上,不过他倒是真的十分得圣上欢心。

这三人才学智谋都不弱,凑到一处,韦宗仁便问起子厚的打算。

子厚道:“若能留在长安做个校书郎,便是上上之选。”

对于新科进士,大多数都是要外放到地方去当个小官吏,虽是一方父母官,有一些也颇有油水,可是于仕途上却未必有太多指望,只得十年二十年地熬着,等那一日皇上又想起了这人,方有升迁的可能。

而留在长安做教书郎,虽然官职不大,职务也无非是整理些典籍,却可以读到许多古籍孤本充实见闻学识。

另一方面,继续留在长安同贵人们来往,若有了新的空缺,也好及时得到消息。

王先生看看韦宗仁,道:“如此甚好,待得校书郎一职有空缺时,我等必代为举荐。”

此番是宥儿的周岁宴,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凑上去瞧这个小寿星。宥儿倒也不怕生,在乳娘怀里乖巧得不得了,见人便甜甜地笑,引得大家开怀大笑,不住地夸他乖巧聪慧,又有人作诗来称赞。

都说孩子是母亲的至宝,念云初为人母,明知大家都是客套话,却仍是乐不可支,在一旁逗着孩子。

李淳难得见念云这般高兴,心中亦十分满足,见孩子粉妆玉琢,着实可爱,笑道:“我听闻江南小孩儿有‘抓周’的习俗,夫人可知道?”

念云想了想,道:“我也听说过,江南那边确有这样的习俗,孩子周岁的时候,便摆了许多物事叫他随意抓取,以验贪廉愚智。”

李淳因记着她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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