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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重人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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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吃一块。”八喜小心翼翼夹了一块,怕把筷子弄脏似的扔到嘴里,一嚼,满嘴皮子油汁,带着他呵呵的傻笑,给大兵递上来了,大兵尝着,又夹了一块喊着:“张嘴。”
八喜张开嘴,一块肉扔进来,他呵呵吃着,津津有味,边吃边道着:“工钱发了,我把钱都给我妈寄回去啦……我给家里打电话,让我妈多做几顿红绕肉……”
“有机会,我一定去你家吃红绕肉啊……真好吃。”大兵尝着,很腻的味道,但好吃的,似乎是红烧肉以外的味道,他心思重重的样子终于让八喜警觉了,在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后,八喜一下子黯然了。
“咋了,八喜?”
“没咋。”
“肯定咋了……我一猜就知道。”
“知道啥?”
“知道,你是刀砍大海水,难舍难分啊。”
“这不是我教你滴!?”
“那要你怎么说?”
“寡妇打孩子。”
“怎么讲?”
“舍不得啊。”
八喜患得患失的表情如是道,大兵蓦地乐了,喃喃道着:“还是你说的好……对,我也是寡妇打孩子,舍不得。”
“那,大兵,那……有谱没?”八喜期待地问着。
“那儿,自己看。”大兵吃着,向他使着眼色,顺着大兵的视线,王八喜拿起了病房床头柜上的资料,几页纸,他粗糙的手翻了翻,然后瞪眼看大兵,大兵好奇问:“你被吓着啦?”
“第一个字我就不认识。”王八喜道。
大兵一噎,笑了,告诉他,三个金,念鑫,王八喜瞧瞧,对于没有明码标价的活计都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他道着:“啥玩意,还搞这么多项……这些吹牛逼东西,都是上楼抱屁股,自己抬自己。”
“哈哈……太对了,我也觉得是。”大兵顺着他道。
“你就说吧,到底啥人?啊对……你叫……顾从军,不好听,还没有大兵叫得顺口。”八喜翻到了大兵肖像的一面,直接评判道。
“不瞒你说,这个名字,我觉得我是头回听说。”大兵讪笑着,解释道:“昨天晚上市局有警察来给了这个,说是找着了……那个,可能今天要来,嗯,八喜,我……”
说到此处,大兵欲言又止了,他为难地看着八喜,八喜也愁肠千结地看着他,片刻的功夫,八喜发癔症一样道着:“我不拖你后腿,你该回就回家。”
“我……我真是寡妇打孩子,舍不得啊。”大兵不好意思地道。
“舍不得也得舍啊,我妈跟我说过,忘了啥也别家,这世上真心疼你的,只有亲爹亲妈。”八喜朴实地说了句,不过这话更让大兵难堪了,他吧唧着嘴道着:“问题是……我不但记不清家,也记不清我爸妈长什么样啊……这真是。”
八喜迅速接上了:“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王八蛋,笑话我是吧?”大兵气愤了。
“装吧,看看你也说粗话。”八喜道。
“我当然会,我他妈还会打架斗殴呢……哎,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我谁也不敢告诉,不过,这事憋我心里我难受。”大兵道。
八喜最喜欢听别人隐私,一支耳凑上来道:“跟我说吧,我不告诉三蛋他们。”
“他那脑瓜水泥糊的,不会动,还不如你呢。”大兵说道。
“那当然,我高中差点就毕业了,咱们一队民工就数咱们有文化,啥事?”八喜道。
大兵笑了半天才小声告诉他:“……那天捅了人,我想起好多来,好像我……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咝,八喜一吸凉气,傻眼了。
“还有,我好像见过好多死人……老难看了,我搞不清是不是我弄死的。”大兵道。
咝……八喜气又吐出来了,吓得咬着拳头。
“而且……我一直觉得我活在监狱里,见着警察服装就心颤,我以为查出来会把送回监狱去……嗨,这什么经理了,把给搞懵了,不像啊,我一点都记不起来……噢对了,我记得一个女人,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就跟仙女似的,白裙子,黑头发……”
“红嘴唇?”
“对。”
“是不是那眼睛可大咧?”
“对呀,你怎么知道?”
“对个屁呀,我给你形容的是女鬼。”
八喜怒道,在他看来大兵什么都好,就是脑子差了点,大兵一愣道着:“可那些人呢,我记得真弄死过很多人。”
“啊呸,瞎想什么呢,我一天还弄死十几亿人呢!?”八喜啐道。
大兵又懵了,怎么看八喜发神经了,八喜反口一解释:“看什么看,都射地上了,敢说不是?”
噗……大兵一口饭吐了出来,瞪着八喜,八喜嘻嘻笑着,窝床上直蹬腿。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轻柔的叩门声,八喜随口喊着:“进来啊,敲啥门呢。”
门吱哑一声开了,八喜躺着是倒着看的,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位披着白色纱巾,而颈项比白色更白的一位女人,就像电视里、电影、画里突兀出现的大明星一样,王八喜骨碌一下子坐起,那位女人被吓了一跳,紧张地驻足了,王八喜定睛时,登时觉得浑身的血往头上涌,那女人白格生生的脸蛋,忽格灵灵的眼睛,比画里还要美上几分啊。
然后,八喜半张着嘴,嘴里口水,叭嗒叭嗒往下流。
女人哭笑不得了,指指问着:“这……”
“八喜,下来下来。”邓燕进来了,唬了句,这位女警八喜可见过,赶紧地一抹嘴唇,慌手慌脚地站墙角了,此时大兵也愣了,美到不可方物的女人,他似乎很陌生,陌生到在记忆中找不到那怕一点碎片化的信息。
不像,不像自己记忆中那位白裙子的女人,虽然那一位我想不清楚,可能隐约地感觉到,和面前这一位判若两人。
“从军……还认识我吗?”那位女人,泪涔涔地道。
“我……”大兵使劲地回忆着,却疑惑地摇摇头:“我想不起来啊……”
“顾总,那我呢?”一位男子提醒着大兵。
是位干练的男子,西装革履,眉清目秀的,大兵摇摇头道:“想不起来。”
难堪了,那女人啜泣着,男子附耳道着,把几位医生叫进来了,陌生的医生,和市一院的几位叫着大兵,要来一个全面检查,大兵懵头懵脑被带着,脸色难堪地问着:“……你们没搞错吧,昨天晚上我拿到了资料,一晚上也没想起来……你们确定,我叫顾从军吗?”
那位女人,拭着泪,嗫喃了一句:“aime…moimoins。”
声音很拗,像鼻音,这像一把打开记忆的钥匙,大兵脸色一凛,犹豫地嗫喃着:“aime…moilongtemps。”
于是在邓燕好奇的眼光里,那位叫嫣红的女人,泪眼绽笑了,她眼中满蓄着依恋,像个小女孩一样轻声问着:“我的脚疼,你记得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每晚都在我的梦中奔跑。”大兵机械地道,这句话就像藏在潜意识的深处,在最需要的时候……它,他妈的它是自己迸出来的。
大兵发誓,绝对是它自己迸出来的。他真的相信了,自己的思维就像已经不受控制了。
一句足矣,嫣红笑了,抹着笑颜上的泪水,偎依着他,像哄小孩一样,拉着他随着医生走,一行鱼贯而出,医院恐是高度重视了,医生跟了一大群,独独把最后一位站在墙角的八喜忽略了,那位同来的男子注意到了,问着邓燕,邓燕小声告诉了他几句,他拔着电话,让谁上来,然后返身回来,上上下下看看王八喜,又看看大兵吃饭的盆子,像气结一样舒了口。
八喜赶紧解释着:“我们平时生活也好着呢,天天吃红烧肉呢……我们可没虐待他啊,不信你问问。”
邓燕噗哧一声笑了,她没有说话,片刻拎包的一位匆匆而来,刚说给医院结算了医药费,那男子却不容分说,拉开包,把里面几摞钱抽出来,走到八喜面前,八喜惊得手足无措,那男子拽着他的手,把钱往他手里一拍,一鞠躬道着:“谢谢,谢谢你们收留我们顾总。”
“哎……这……不合适吧。”八喜拿着沉甸甸的钱,利索的小嘴开始结巴了。
“今天我们请医生会诊,回头专程去工地看你们啊……谢谢您。”那男子又鞠躬了。
“别客气,我们把他当兄弟呢。”八喜兴奋加紧张地道,那男子却已经转身走了,看样是只给钱,不准备认兄弟。
邓燕出门时,听到了背后呼咚一声,回头看,八喜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了,她吓了一跳,赶紧回来看,却见得八喜抱着钱,正在幸福的哼哼,这家伙,躺在地上表情极度享受的喃喃飚着心里话:
哎呀,这真是粪堆上开花,美死(屎)啦!
第017章终有一别
专家的会诊室里,一排荧光屏拧亮了,大副的CT图排了一排,吴海明医生匆匆带着医院副院到场,这里汇聚两省脑科的数位知名专家,对于等闲请都难到的人物,医院可是唯恐慢待。
老吴可没落好,办公室现在开始关心这个病人的情况了,院方两位领导最终知道病人居然是被那种方式诳走的,已经悖然大怒几回了,就这样的病人,怎么可以置之不顾呢?你有没点医德。再说了,他这情况非常罕见,那怕是医院垫付费用,为我们积累治疗经验也是值得的啊,为什么要擅自作主?
千言万语汇总成一句话:就这事啊,如果家属追究,你得负全责!
最后一句是定论,把老吴气得一夜未眠,此时他作为当时的主刀大夫出现在现场,心里还是忐忑的,万一那个专家挑个毛病,这身白大褂怕是得被扯了。
“根据我们会诊的结果,基本和洛宁市一院的治疗方案一致……病人是在后脑枕部遭到重击,形成血块压迫脑神经,导致记忆受损,治疗的时间还是很合适的,手术放出血块……现在伤口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处理的还是相当好的,当然,也有病人体魄比较健壮的原因在内,我们昨天综合看了一下,他的身体相当健康,几乎可以毗美一个运动员的各项身体指标。”一位深度近视的医生开头了,把综合的一讲。
吴海明长舒一口气,心放下了一半。
“医生,可他现在根本不认识我们啊。”一位男子道,是上官嫣红同来的那一位。
嫣红黯黯道着:“慢慢来,别着急。”
又一位专家指着脑部的图解释着:“……这儿是大脑的海马区,这儿是杏仁核,这处淤伤,正处在海马区和杏仁核之间,前颞叶背内侧部,海马体和侧脑室下角顶端稍前处。据我们会诊,网状神经受到压迫,隔离了海马区和杏仁核部的传输……所以,导致清醒后失忆。洛宁市一院采取保守治疗的方式是正确,如果贸然进行手术,稍有不慎,有可能导致病人永久性失忆。”
嫣红的脸色变得凄婉,难堪了。
相反,吴海明心全放下了,专家这个定论,等于是为他开脱了。
“那我们顾总,还有可能恢复吗?”男子问。
“存储在人体的思维和记忆,可以说是无形无质的,医学的范畴不可能精准地解决这一难题……失忆分很多种的,心因性、创伤性的、应激性的,都可能导致短期或者长期、甚至永久性失忆。以这位患者的情况以及身体条件来看,他的恢复可能性是相当大的……李老,您说呢?”
“我同意……第一,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好,这个CT图和一个月的相比,阴影面积已经明显缩小了,身体越好,那意味着自我修复的能力越强;第二,他失忆的时间不是很长,就像昨天上官经理说的,能记得以前说的话,其实只能把他带回熟悉的环境,应该会逐渐恢复原有的记忆……第三,他目前的认知能力、语言及辨识能力,没有丝毫受损,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可能丢失一部分旧的记忆又有什么关系?在熟悉的环境里,会很快恢复的。”
这位医生反其道而行,如此一讲,两位家属神情明显地放松了。
“妈的……专家还是厉害。”
吴海明使劲咽着唾沫,今天才发现自己和专家的差别了,明明是可能永久失忆,像这么一说,倒像没事一样,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再形成记忆?这不屁话么。
他心里隐隐地还有点愧疚,原来不太敢说实话,现在这个场合更不敢了,一个失忆的人不仅仅是旧的记忆丧失,与之同步的是成形的性格、习惯、行为都将发生异变,而如果无法恢复记忆的话,那就意味着以前的“大兵”消失了,现在这个大兵,是一个性格、行为、习惯完全不同的“大兵。”
就像大兵本人,恐怕一时半会也放不下这段农民工的记忆。
吴海明没有发言的机会,不过就有,他肯定也会保持和专家一样的意见,会诊一个多小时结束后,上官嫣红依次握手言谢,这个女人的风度有让人肃而起敬的感觉,虽然悲伤、虽然黯然,可一点儿都不显得失态,反而让这些专家,有一种恨不得马上把患者治愈的心态。
吴海明是悄悄溜的,没想到嫣红身边的那位男子却追上来,直追到甬道里喊着吴医生,吴海明忐忑站定,那位男子递着名片,他看时,叫万江华,鑫众大产业的运营总监,老吴惶恐地收好问着:“万总监,有事?”
“叫我小万好了……到您办公室谈。”万江华邀着,心里有点紧张地吴海明进了办公室,先开口道着:“万总监,有件事还是我亲口告诉你吧……其实当时,是实在找不到家属,院方负担不起这么昂贵的医疗费,所以我就……”
话被打断了,是万江华伸手打断的,他笑了,笑着道着:“这件事我知道了,把顾总诳到民工工地。”
吴海明老脸羞红,长长一叹,唉。医生有医生的难处,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经历这么多,老吴也横下一条心了,他说道:“有什么我担着,患得患失地,会让我觉得站在大兵面前都羞愧不如。”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万江华掏着怀里,把一个精美的礼盒放到了吴海明的眼前,一看是只昂贵的手表,吴海明紧张到抖索地站起来了。
“这个,我绝不能收,我有愧啊。”吴海明道。
“这是我们顾总交待的最后一件事,他要送你一个大大的红包。”万江华笑了,笑着隐晦道了句:“而且,我都想送您一个红包了。”
“这个……我,没脸收啊。”吴海明拿着,难堪地递回去。
“本来我也觉得很生气,但顾总说,站在您的位置能做到那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他还是要感谢您,就当朋友的馈赠。”万江华推回来了。
听到这句吴海明上心了,随口问道:“你们顾总,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我是指……很善良,很豁达。”
这句,果真把万江华提醒了,他狐疑地看着吴海明问:“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先回答我。”吴海明道。
“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怎么说呢,你反过来想就对了,像你这种事别说感谢你,不请律师告你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万江华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脸上疑惑越浓,他若有所思道着:“看来,这个馈赠是送对了……吴医生,您还知道点什么?”
“哎,失忆其实没有一种严谨、有效、可供科学施治的方式,人类对自己大脑的开发不足百分之五,医学能做的,比这个标准更低,这不是几个血管的事……所以……”吴医生这一刻有良心了,郑重地告诉他:“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并不大,在熟悉的环境里形成新的记忆,和恢复以前的记忆,是两个概念。”
“有什么差别?”万江华问。
“差别在于,你们可能要接回去一个,截然不同的顾总,失忆后他像一张空白的纸张,行为、习惯、认知、辨识,可能一部分来自于潜意识,也可能一部分来自于外部,这中间和以前成形的行为习惯有出入,那更麻烦……我是指,假如,恢复的一部分记忆和现在的行为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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