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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药天香-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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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掌很快便钉好了。车把式调转方向,顺利将绣春送回了陈家。绣春道过谢,看见边上药堂还没打烊,想了下,便过去。孙兴如今已经升为站柜伙计,正与另几个人一道忙着打烊。见她来了,忙打招呼。绣春一边帮着收拾摆在外的药材,一边装作无意地问道:“方才可瞧见过陈三爷?”
孙兴应道:“三爷方才是恰来过,瞧着刚外面回来,看了一圈,便走了。”
绣春嗯了声,等打烊完毕,便从药堂后头过去,回到了自己住的屋。
次日傍晚,陈振回来了。
他这个年纪,身体又每况愈下,本来极少外出了。只是这一回,定州那边出了件事。年初时,最大的一间药堂街对面新开了家百味堂的铺子。所售的普通成药,无不比金药堂便宜个两成。比如藿香丸,金药堂售十钱,则百味堂售卖八钱。诸如此类,均是如此。寻常买药之人,自然赶着便宜的去。一年下来,金药堂若非还有秘制药丸撑着门面,简直是举步维艰。管事叫苦不迭,数次来上京与陈振商议对策。
陈家药铺里的成药,货真、价实。每年春秋两季去祈州药市采购原料时,向来只取地道上等的药材。买三七,要瓷实铁骨,不要发泡松疏的。买地黄,要圆厚皮薄,切开油润有光泽的。有时只选取药材贩摊上最上面几层所谓的头水儿货。有回配乌鸡白凤丸,恰只剩二十来只纯种乌鸡,不够一料所需的三十八只。许瑞福听了下头管事的建议,便用带杂毛的乌鸡代替,觉着不过一次而已,想来无妨。药都出来了,被陈振知道了,大怒,当即命人撤回已经送出的成药全部销毁,严厉责罚了许瑞福等人。自此众人再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制出来的药,加上最低限度的利润,价格自然不轻易打折扣。陈振不欲与对方斗价,只命那管事做好自己的事而已。不想数日前,两家药铺的伙计却因拉客起了冲突,大打出手,伤了对方的一个人。气势汹汹地告上了衙门。陈振得知消息,这才不顾年迈,亲自赶过去处理,这才回来。
绣春等到了天黑,许久后,等人都陆续从北大屋里出来散了,自己进去。看见祖父正坐在那里,独自对着一盏油灯出神,灯火里照出他憔悴样子,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忍。咳嗽了声,向他问起定州那边的事。
陈振道:“我托人在衙门里走了关系,赔了些钱,已经没事了。”
绣春点了下头。照自己先前所想,把昨晚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陈振起先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哼了声道:“你可知道,咱们陈家与季家的先祖,百年前本是同门师兄弟。后出来些事,季家先祖与咱们祖宗结怨,从那会儿开始,他家的人便憋着股气要压过咱们陈家。百味堂这两年由季天鹏执掌,此人虽年轻,却颇有手腕,又攀上了傅家的大树,动作愈发多了。若非咱们金药堂牌子硬,恐怕早落下风。他笼络咱们的人,也不算奇怪。我只是没想到,这人竟是立仁……”
他沉默了下去。
“葛老爹南下,究竟怎么样了?我爹的事,该怎么办?都过去这么久了!”
绣春打破了静默,开口径直问道。
陈振看她一眼,捏了下手骨,发出一串清脆的格格之声。
“告诉你也无妨。快了。”
他招招手。绣春到他近前,听他说了一遍,恍然,一直有些找不着着落的心这才放了下去,想了片刻,道:“我晓得了。等抓到凶手的那一天,血债定要血偿!”
陈振微微叹息一声。
绣春见他面上露出疲乏之色,便道:“那你歇了吧。我先去了。”
陈振点了下头。看着她转身离去,忽然道:“你从前既与那个季天鹏见过一面,他与陈立仁又有往来,你须得多加小心。去宫中时,我会多叫几个人跟,别的地方,哪也不要去,前头药堂那里,也不要露面了。”
绣春点了下头。
这一场祖孙叙话之后,很快便进入腊月。年年这时候,陈家都是忙碌异常。各地药铺的管事纷纷入京报账。每天一拨拨的人,账房里灯火彻夜不息,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人人都忙,绣春却过得很是规律。除了每两日入宫一次外,照陈振的吩咐,哪里也不去,只蹲在自己屋里核校书稿,乏了,便去后头炮药房里帮忙。每逢入宫,也是完事后便飞快离去。有几次远远碰到了魏王,刚看到他的袍角,立马便改道。实在避不开,也不过低眉敛目与宫人一道等在路边,等他到近前,朝他见了礼后,低头匆匆而过而已,压根儿连对方的脸都没瞧见过。
如此一晃眼,到了腊月的十五,这一天,陈家传出了个重磅消息,说先前的讯息有误。二爷虽没了,他的女儿却还活着。葛大友南下,已经寻到了她。确认无误后,正带了往上京来认亲。因路上经过别地的药铺,有事耽搁了,为叫老太爷高兴过年,特意先派快脚的先回京报讯。
此消息一出,没半天便传了个遍。说老太爷听闻后,当即老泪纵横,激动不已。陈家之人,上从姑太太一家,下到门房打杂,无不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位唯一冠以陈姓的陈家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也是10点左右二更。谢谢大家。
35、第35章
35、第35章
房里门窗紧闭;风却还从不知道哪里的缝隙中丝丝地钻进来;掠得桌上灯火一晃一晃;映得陈存合父子z的脸也一明一暗。
“立仁;到底怎么回事?刚前些天;你跟我说你得了那陈二爷女儿的下落,说已经病死了。如今怎的又传来葛大友找着了她的消息?陈芳到底怎么说的?”
陈存合向自己的儿子发问,眉头紧皱。
这两日,有关葛大友是如何找到老太爷孙女的一些细节也渐渐清晰了。据说,当初陈二爷意外身亡后;只剩一个孤女。当地茶大户苏家因从前受过二爷的救治;怜惜她孤苦;便捎她坐船一道北上,好上京去投奔祖父认亲。不想到了淮安后;她却染上了重病,滞留在了那里。葛大友得知了消息,找了过去,如今病好了,便带她回京。
先前,葛大友派了心腹人陈芳外出去寻陈家二爷。做这事,自然是出于他的忠义之心。只是当时,老爷子提及二爷便大发雷霆,所以他也是瞒着旁人的。恰却被他的儿子葛春雷知道了这事。
陈立仁平日与葛春雷也有往来,一次喝酒时,得知了这消息。心中便有了算计。渐渐将陈芳拉拢过来,成了自己的人。杭州出事后,他便指使陈芳传回了那个半真半假的消息。葛大友信以为真,报给了老太爷,这才有了后来的一连串事。等家里紫雪丹的事过去,葛大友被老太爷亲自派去南边给二爷一家人收骨,陈存合父子俩合计一番过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在路上,有陈芳做内应,把向来碍事的葛大友也给解决了。不想出京后没几日,他便另带人与陈芳等人分开了。陈芳急忙把消息递给陈立仁,陈立仁派人追找他的去向,却一直杳无音讯,心中不安,这才在半个月前,暗中寻了季天鹏请求帮助。没想到,季天鹏那边还没新动静,这头却已经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听到自己爹这样发问,陈立仁的脸色也不大好,道:“我自打晓得二爷的那个女儿没被火一并烧了后,也一直着人在打听她的下落,防备她找过来。前些时日,得知她随坐当地一户苏家人的船去了淮安,之后便断了消息,再经多方打探,才知道在淮安时,染了场重病,已经死了。这才报给你的……”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陈存合,神色略带惊惶:“我知道了!莫非是她故意放出自己已死的消息来迷惑咱们?那场火后,就是她坚持报官,说有人纵火的。先前我曾去过他们家。当时虽没遇到她,但她回来后,肯定知道我去过。说不定她已经怀疑上我了!倘若她没死,又与葛大友碰上了头。等她过来,在老头子跟前一说,以老爷子的疑心,就算捉不到真凭实据,拿咱们无可奈何,但往后在这金药堂里,恐怕也就真的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陈存合被儿子这样一说,脸色也一下微变。踌躇道:“这怎么办?”
陈立仁沉吟片刻,眼中蓦地掠过一丝暗影,低声道:“做都做了,也不怕再多背负几条人命。葛大友在一天,咱们父子就绊手绊脚一天。至于那个陈二爷的女儿,更是不能让她见到老爷子的面!”说罢附到陈存合耳边,低声说了些话。
自从得知葛大友找到了自己唯一的孙女,就快要带回来后,这些天,老太爷做什么都无心,成日只盼着他们早回。命人收拾出了北院最好的一个向阳院落,不惜重金,移了半院子最富盛名的素心腊梅过来,如今正迎寒吐芳,满院幽香。里头的家具寝饰等物一应俱是上好崭新的。又早早拨了四个丫头在那院里等着,以后就专门伺候孙小姐。
老太爷的这些举动,一一落入人眼,自然又成了陈家人议论的焦点。大家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这把年纪,只剩这一个陈姓的嫡亲孙女了,骨血天性,怜惜她也是人之常情。除了艳羡之外,对那位陈二爷留下的孤女更是好奇。不想就在阖家都翘首等着她到来的时候,这一天,陈家人却再度被另一个传来的消息给震惊了。说,就在数日之前,葛大友一行人快到定州时,经过一处荒僻路段,竟遭遇了一伙强人,葛大友与那位孙小姐双双被杀。贼人夺了财物一哄而散。因是年底里了,似这种流窜行劫之事,时有发生,官府也无可奈何,不过随意搪塞几下便不管了,剩下的家人无奈,只能将葛大友与那位孙小姐的尸身装殓了往回送,如今还在路上行走。
传回这消息的,便是一路先行紧赶回来的陈芳。
这一日,刚正好是腊月二十三的祭灶日。得知这消息后,陈振悲痛不已,躺下去便起不来。陈家原本热闹迎接新年的气氛也一下降至冰点,上下人等无不喟叹飞来横祸,心知这个年是没法好好过了。
这消息,本就在陈存合父子的预料之中。此刻成了真,面上自然做出悲痛之色,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果然如愿,一举除掉了碍手碍脚的葛大友和巨大隐患的陈家孙女,暂时算是解除危机了。往后只要寻机会再把许家给踢出去,金药堂还能逃出他父子的手掌心?
两日之后,腊月二十五。
陈家气氛仍是低迷。陈存合到了前头药堂巡视。落入眼中的一切,仿佛都是属于自己的。这种感觉他从前就有。此刻愈发强烈而已。他转了一圈,见一个伙计不小心洒了饮片在柜台上,皱眉上去教训,神态口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模仿陈振的意思。见那伙计诚惶诚恐,心中的满足感前所未有地膨胀。背了手正要离去,却见一个家人找了过来,说老太爷寻他过去,叫把三爷也一并叫去。
陈存合一怔。
这两日,老头子被那消息打击地卧床不起。他假意去探望,见他一直恹恹的,瞧着便似快要死的样子,便也没在意。不想此刻竟叫自己父子过去,意欲何为?不敢怠慢,忙去唤了在家正与妾室厮混的儿子,两人猜疑一番后,匆匆赶去北大院。进了屋,不禁愣住了。看见陈振已经起身,正坐在桌前,上头摊了厚厚一堆账簿。
陈存合心里咯噔一跳,只觉不妙。硬着头皮上前问了声好,赔笑道:“叔,怎的不好好歇着?当心费心劳神……”
陈振不语,蓦地抬眼,盯着陈存合。原本看起来还病恹恹的一个人,此刻竟双目如电。陈存合后头的话登时便说不出来了,僵在了那里。
“好一对父子兵!存合,老叔我真的是羡慕你,有这样与你齐心共力的一个儿子!倘若我也有这样的好儿子,又何至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陈振目光掠过他父子二人的脸,叹息着微微摇头。
“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说说,这几本账目里,你们都动了什么手脚?”
啪一声,最上边的几本账簿已经被投到了陈存合的脚下。他低头飞快看了一眼,见是三年前,自己和儿子所管的药材采购明细汇总。没想到陈年的旧账竟还会被翻出来。脸色大变,勉强道:“叔你是不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这账目,是经夏三爷核校过的。您不信我,夏三爷当信吧?”
“谁能信?谁还能让我信?”陈振拖长声调,呵呵地怪笑,“自家儿子都不能信,何况是你们这些外人!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吓我一跳。光这一本参茸虫草的账,就有将近五两银子的损!外加别的林林总总,一年就算一万两,没冤枉你们吧?你们父子替我做事这么多年,自己说说,到底啃去了我金药堂多少的肉?”
陈立仁仿佛要开口辩解,一边的陈存合已经抢着道:“叔,我一时贪心,从前确实是顺了些入自己的袋,但数目有限,绝没您想的那么多啊!我愿意全都拿出来赔,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一定补足账目……”
“放你娘的狗屁!”陈振重重一拍桌面,喝道,“夏三爷,给我滚进来!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话声落下,外头便进来了账房的夏三爷。脸色灰白一片,寒冬腊月的,额头挂满了汗,弯腰低声道:“老太爷,我对不住你。从前因一时糊涂,有了把柄让他父子抓住,没奈何,这才一直帮着他们做账……这些年,我总共从他们那里得了五千五百两的好处,我全都交出来,只求老太爷不要抓我送官去……”
陈立仁呸了一声,“他这是在诬陷!是被人收买了,故意诬陷我爹和我的!”
“你的意思是说,收买他诬陷你们的人,就是我?”
陈振哼了声,盯着他冷冷道,“倘若你们父子只取银钱,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无意为难你们。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老话说的没错。你们竟然把手动到了我陈家人的头上!着人纵火行凶,害了我的儿子,我如何还能容你们?”
陈立仁脸色大变,边上的他爹已经道:“叔,这话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的,如何能这样把罪名加在旁人头上?”
陈振哈哈大笑,一阵笑下来,眼角竟迸出了泪光,点头道:“你们要证据?行,我就给你们上。好叫你们心服口服!”
他看向了门外,喝道:“绣春,你给我进来!让他们瞧一瞧,我陈家人该当是什么样!”
绣春早已经等在外了,闻声推门而入。陈存合父子看见她,怔住了,等回过神,目中满是讶异:“你!”
绣春冷冷道:“是我。我便是陈二爷的女儿陈绣春。陈立仁,八月里你去杭州寻访我的父亲,你以为我不在家,你错了。当时我就在窗外,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与我父亲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走之前,我父亲写了封信,叫你带给我祖父,那封信,恐怕早就被你掐了吧?我父亲当时已经对你明明白白说过,他此生无意再回来继承陈家家业。可是这样了,你们还是不放过他!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只要我还在一天,岂能不报血亲之仇?为防你们对我也追杀不放,我到了淮安后,便特意叮嘱苏家少爷不要外泄我继续上京的消息,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到了那地后染病身亡。我隐姓埋名,这般到了上京寻到我祖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露你们这对父子的狼子野心!”
陈立仁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辩解道:“根本就没这样的事!我何时去过杭州?何时见过你的父亲?”
绣春摇了摇头,叹口气,看向陈振:“他不承认,怎么办?”
陈振面无表情,“那就想法子让他认!”
“您说的极是,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绣春转头,“葛老爹,该你出场了!”
方才绣春一现身,陈存合父子俩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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