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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门第-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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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十日前,父亲上书请圣上慎重考虑立储之事,本来大伙都对这事不抱什么希望了,连内阁诸位大学士也都只是例行附和,谁知圣上居然御笔朱批准了,这下朝野一片欢腾。下月十六,就要正式行册封礼。”严仁宽笑得十分畅快,就跟他自己连升三级一样。
范氏也跟着念佛:“这可好了,省的每日里人心惶惶的,总拿这个说事。”
严仁宽难得当着儿女面和范氏开起了玩笑:“这么一件大喜事,晚饭大奶奶该给我们加菜吧?”
范氏笑着捧场:“好,加菜,不知我们知县大老爷2想吃什么?”
严仁宽就问明姜:“明姜想吃什么?”明姜仰头想了想:“我想吃桂花糖藕。”
话刚说完脑门就挨了一下,范氏说道:“什么没有你要什么,这时候在这上哪给你找桂花糖藕去?”
严仁宽赶忙拦着:“我们明姜是不是想家了?山东的饭菜吃着不惯?爹爹看着你都瘦了。”明姜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不说话。
范氏就接了一句:“她瘦了是正好,要是再胖下去才不得了呢!我让厨下加个糖醋排骨吧。”严仁宽父女都应好,范氏就安排人去做了。说完这个,范氏又想起一事来:“我看你衙门里事情也多,谦哥儿和诚哥儿两个孩子的学业又不能耽搁……”
严仁宽明白,温声答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岳父大人说过,他介绍了临县一个老夫子,学问甚好的,月底就到,到时我们明姜也可照旧跟着读书。”
范氏放下心来,又说明姜:“等家里收拾好了,你也把你的笔墨都找出来吧,这么些日子也没见你动笔,不知手生了没有,给杨先生知道了,当心他写信来奚落你。”明姜就站直了,老老实实的应了。
“我想等把家里拾掇好了,请县衙属官和家眷们来坐一坐,在花厅里开两桌酒席,你看选哪日好?”范氏又对严仁宽问道。
严仁宽想了想,说:“就五日后吧,早该请他们的,你准备好了,我给他们下帖子就是。”
范氏点头答应,又说:“旁的倒好说,这郭县丞、蓝主簿家里都是什么景况,你可知道?”
严仁宽就把他知道的大略景况跟范氏说了,范氏听了觉得不够,正想再找人打听打听的时候,郭县丞的妻子和蓝主簿的妻子亲自上门来问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快进啊,可是发现有些事情还必须得交待,痛苦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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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落地花罩,一种隔断,见图
2这里仅指民间对县令的尊称,大家别混淆
77西席
明姜陪着母亲见了客;郭县丞的妻子是个温柔沉默的中年妇人;蓝主簿的妻子倒是能说会道,不过年纪比郭太太还更大一些,又长得干瘦;更显得苍老。她们并没坐太久,本就是想先过来在知县太太面前混个脸熟,打个招呼,听范氏说过两日要下帖子请,两人欣然应邀;然后就告辞回去了。
这两个人一上门;其他人闻风而动,虽然不敢贸然上门;也都遣人来问候,王家的帖子夹杂在这些人中间,一开始范氏都没看到。后来还是明姜帮着分门别类了,拿起这张帖子问:“这王门白氏是谁啊?没听说县里有这样一户,咱们家在新城还有亲戚不成?”
范氏一下子想了起来,拿过帖子看了两眼,口中答明姜:“是你大舅母那边的亲戚,她们家有个姑娘叫令婉,你没听你表姐们提起么?”
“唔,就是令婉表姐家么?二表姐和三表姐常提起的,说这位王家表姐当真是个玲珑心肝的人物,无论是谁,只要跟她在一处久了,没有不喜欢她的!”明姜的语气中有着满满的向往。
范氏不相信,轻哼了一声:“这天下就没有谁是能人人都喜欢的,准是你自己夸大了你表姐们的说辞。”明姜抿起嘴,给自己辩解了一句:“这是二表姐的原话。”
范氏想想范宁,确实是个心直口快爱说的,再回想当初薛婆子说的“咱们家姑娘都是深闺里养的,性情腼腆”,不觉有些想笑,又省觉自己似乎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王令婉,不由叹了口气:“你替我写个回帖,就说改日空了,请她们上门来坐坐。”然后就丢开手忙自己的去了。
把家里收拾好了,下了帖子请了新城县有头有脸的人来赴宴,内眷们都安置在西面花厅,男客则是在东面花厅。范氏领着明姜待客,她并没拿架子,就算是不入流的官吏妻子也都一视同仁,对每个客人都殷勤周到,一场宴会过后,自然就传了些好名声出去。
新城地处平原,境内连高山都无,大小河流虽不少,却并无水患,也有利灌溉,所以严仁宽的事务并不算十分繁忙。月底新的先生到了,严仁宽让范氏收拾了一间屋子给新的老先生住,自己则领着孩子们去拜见。
这位新请来的老先生姓孔,据说和曲阜孔家还有些渊源,虽不是嫡系,倒也能攀得上关系。孔先生大名孔之远,字念归,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身量虽高却略有些驼背,须发皆白,一双眼睛也半睁不睁的,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
明姜兄妹三个见了,都不由心下有些失望。碍于家教,几个孩子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拜见,口称先生,孔老先生也没客套,受了几个孩子的礼,又跟严仁宽说:“明府1请放心,老朽既接了范大人的请托,必会尽心竭力,只是老朽授课一贯从严,这里倒要先说清,凡学业之事,涉及赏罚,还请明府和太太勿要插手。”
严仁宽听了自然应允:“这是自然,孔老先生且请放心,晚辈夫妇二人都不是那等溺爱儿女之辈,如此,几个孩子就请先生多费心了!”
这边宾主二人达成共识,相谈甚欢,另一边的严谦和明姜却是心内一惊,两个人悄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只有严诚,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丝毫不为所动。严仁宽和孔之远商定了三日后正式开始上课,就带着孩子们告辞。
范氏给这位老先生安排的屋子就在西跨院的西厢房,先前里面的东西已经收拾出来放到后花园的私库里了。三间厢房,南间给孔之远做卧室,北间作为讲堂,中间的明间就给孔之远待客用。他自己来时带了个十来岁的童儿,范氏怕那童儿照顾不来,又拨了两个小厮过去伺候。
明姜得了空拉着严诚去了严谦的东跨院,“这个先生好生严厉,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这可怎么好?”严诚听了斥了一句:“你又胡说!连先生也敢编排!”
严谦却像没听见严诚的话,附和明姜道:“就是呢!你还好一点,一个女孩子,想来先生也不会多管你,我年纪最长,学业又差,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严诚对这一兄一妹很是无奈,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也不说话,就看着那俩人发愁。
明姜听了严谦的话有些奇怪:“三叔他们上京以后,哥哥不是很用功读书的么?怎么这时候又怕起来了?”
“读书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建功的?”严谦叹气,“我先前落下的太多,不行,这三日别的不论,我得先练练字。”说着一叠声的叫人准备笔墨。
严诚站起身来:“这才真是临时抱佛脚呢!走吧,明姜,别耽误哥哥用功了。”拉着明姜出去,严谦也顾不得理会,赶忙练字去了。
明姜本来也想回去练练字,不想第二日却来了客人,还是她期盼已久的王家母女,范氏又叫她陪客,自然就把练字一事丢在一边了。
王太太穿的很素淡,鸦青色的褙子上只有些暗纹,头上也只戴了些银钗,面上不施脂粉,面色倒极白,就像那种常日呆在屋子里的久病之人的白,明姜想了想,觉得似乎跟曲家叔祖母有些像。只是这位王太太十分的瘦,两颊都凹了下去,越发显得颧骨高高的,看着不那么可亲。
久仰大名的王令婉王姑娘长得却并不怎么像她母亲,这姑娘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两颊还有些少女的憨肉在,大大的杏眼里总像是含着水光,一笑起来十分好看。她穿了一件柳黄绉纱薄衫,腰上系了一条丁香色挑线裙子,乌压压的头发挽了垂鬟分肖髻,发顶插了两支金簪。行礼问安时进退有度,连范氏这本来心中对她有些不喜的人,都不免改观,更不用说明姜。
她们母女这次来还带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想来就是那过继来的孩子了。范氏让丫鬟拿了糖给那孩子吃,又问那孩子叫什么,小男孩看来不常出门,有些怯怯,倚在王令婉身边不说话。王令婉就笑着答道:“这还是第一回带着他出门做客,他有些怕生,太太勿怪。大名还不曾取过,有个乳名叫长安。”
长安看起来十分依赖姐姐,一直倚在她身前,丫鬟给他糖吃,他也是先看过姐姐才接。范氏就笑着说:“小孩子怕生也是寻常,这名儿取得好,长安,长长久久安安康康。”
王太太就低声说道:“让您见笑了。您这里事忙,我们本不该来搅扰,只是到底是亲戚,不来又像是我们不知礼数了,这才写了张帖子来问候。”
范氏笑了笑:“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既是亲戚自然该常来常往,我们初到新城,在这也实在没什么亲近之人,正盼着有亲戚们来往来往呢!我来之前,家母和家嫂都多次提起姐姐和令婉,让我来了以后一定要过去看看你们,只是我这里还没安顿下,一时不得闲。你们若有空,尽管常来坐坐。”
王太太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问:“亲家太太近来可好?我们母女当日多承照应,心内常自不安,也不知可有那能报答的一日。”
王令婉看见范氏挑了挑眉,立刻接话:“我娘不大会说话,心里有感激也说不出,自回家以后只得常在菩萨跟前祝祷,盼着老祖母和表姨都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呢!”
“是你们太客气了,都是亲戚,谁没有个需要帮衬的时候?”范氏微笑着答了一句,又问王令婉平日在家都做什么,可读了书。
王令婉羞赧一笑:“自回家之后,家里事忙,母亲身体不好,我常带着弟弟,倒不曾再读书了。”
范氏明白了,长安如此依赖王令婉,原来平日竟是由这姑娘带着的,想她幼年丧父,母亲多病,不得已要她小小年纪撑起一个家来,也实在是不容易,不免多了几分怜惜:“好孩子,只要懂事知礼,这书读多读少了,也并没什么分别。”
王令婉依旧是一副恬淡的笑脸,问明姜:“妹妹平日在家做什么,还在读书?”
明姜点头:“先生刚来,过两日就要开始上课了。我们刚到,这些日子都跟着母亲收拾屋子呢。”
“妹妹当真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帮着太太收拾屋子了。”王令婉赞道。
范氏摇头:“她哪有你能干,她来帮忙倒跟添乱差不多。”又对明姜说,“你以后多跟你表姐学着些。”明姜笑着应了。
王令婉十分不好意思,王太太就接口说道:“您太谦了,我看小姐十分聪慧,必定是个能干的。我们令婉却当真没什么可让人学的,只有一点温顺懂事的好处罢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太太就要告辞,范氏要留饭,王太太却不肯留。范氏见留不住,也就罢了,带着明姜送了他们三人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万众瞩目(囧)的王姑娘终于出场了~~
注:1汉人用为对太守的尊称,汉亦有以〃明府〃称县令,唐以后多用以专称县令。
78烦恼
开始上课之后,严谦的担忧变成了现实。第一天上课严谦就在弟弟妹妹面前;被孔先生从头批到了脚;什么字写的不工整、书背的不熟、经义解得勉强;反正没一样是好的。反而是严诚;得了严厉异常的孔先生一句夸奖,让严谦更加难堪起来。
如严谦所料;孔先生对明姜这个一看就是凑数的学生并没苛求,只问了问她都读过什么书;然后看了看她写的字;就拿出一本《女诫》来开始给明姜上课。
上了几天课之后;明姜就不想去了,范氏听了孔先生的授课内容并没说什么,但也没勉强明姜一定得去上课。若是有客来访,还会提前跟先生打招呼,给明姜请假,所以后来明姜就越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
范氏想着她大了,多学些家务事是正经,倒也不说她,只是还要她不可忘了给杨先生写信,也不能贪玩不练字。明姜本就爱写字作画,闲暇时也喜欢用这个打发时间,倒没有放下,还常常将字画装好了寄回去请杨先生看。
杨先生偶有回信,或是提些建议、或是指出不足,当然若是明姜画的好了也不吝夸奖,有时候也会寄给她一幅自己闲时作的画作。严仁宽每每看了都很艳羡,私下里跟范氏说:“将来我们明姜出嫁,旁的陪嫁就算没有,只有这几幅画儿也尽够了!”
除了给杨先生写信,明姜再也就只偶尔给黄悫写封信,或是在严诚跟常顾的通信里,加上一小段自己的话。常顾常让人捎些平江时兴的小玩意来,并不说明给谁,但最后基本都落在了明姜手里,严诚就也出去搜罗一些小东西,看方便的时候再给常顾捎回去,算是回礼。
这一日孔先生给严谦和严诚放了假,他们两个就出门去玩了,明姜虽然也很想出去看看,可心里知道自己毕竟不再是小孩子,这样出门不太相宜,于是只得老实留在家里,和母亲一起看给二表姐的添妆礼。
范氏翻了翻自己的箱子底,找出一对去年在平江打的赤金如意镶翡翠的簪子,式样倒还新巧,拿在手里问明姜:“如何?”明姜也看不出好坏,就点头:“蛮好的。”
左右比划了比划,范氏放下这对簪子,又拿起一对金镯子:“这个呢?”这镯子也是去年新打的,打的是龙凤呈祥的花样,黄澄澄的,倒也不错。明姜就说:“也很好。”
范氏叹了口气:“跟你这样看是看不出哪一个好了,还是我自己选吧!你那身衣裳阿芷可改好了没有?别赶不及去你外祖家穿。”
明姜近来瘦了一些,也高了一些,早先做的新衣裳穿着就有点不合适,范氏让阿芷拿去给她改改,好在范宁出嫁的时候穿。“赶得及,娘不用着急,再两三天的就改好了。”明姜答道。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首饰,严谦回来了,范氏抬头看了一眼:“你今日回来的倒早。”
严谦给母亲行了礼,然后笑了笑:“路上遇上了一点事,没心思再出去,就回来了。”
范氏终于把视线从首饰挪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遇上什么事了?”
“王家表姨母她们不是在南街市上有一间铺子么,儿子正在那边的书屋里找书,忽然看见有人上门捣乱,就叫人过去问了问,回来一说,竟是王家族人带着媒婆上门去给王家表妹说亲。我听着不像话,过去看了看,竟是王表妹就在那里,被他们堵住了聒噪。儿子看不过眼,赶开了那些人,然后送了表妹回家。”严谦管完了闲事,又觉得王家族人实在可恨,就回来跟母亲说,想看看母亲的意思,能不能管管这事。
范氏听了皱眉:“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今后有这事你也不用自己出面,只叫下人过去吓唬一下,说要报官就是了!他们这些人,嘴里没有好话,别又编排了什么出去胡说!”
看严谦应了,范氏又说:“既回来了,就回去温书吧。孔先生可说了,你现在须得加倍用功才行,即算今年不考童生试,明年可也得考了。”一听这个,严谦立刻垂头丧气起来,起身告退回去读书了。
明姜小心翼翼的说:“娘,哥哥已经很是苦恼了,您就别说他了吧?”
范氏瞥了明姜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正事,小孩子不要多嘴,你也去吧,不是说那幅睡莲只画了一半?”明姜起身刚要回去,就有下人送了帖子来,说是王太太专程写来道谢的,还说明日要上门当面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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