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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青鸢-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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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呢喃着,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委屈得像个六岁的孩子。她手足无措的去擦胸前的血迹,指尖却抖得厉害,半天都没碰到。
“桓夜,没事了,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回崤山好不好,我们回家。”
青鸢又哭又笑。这是个梦,仙仙凡凡,都不过是一场梦。桓夜还是她最亲的人,她还是桓夜最心爱的小姐,他们还在崤山,守着屋角的一罐腌酸黄瓜。
桓夜瞧着已经完全失态的青鸢,眸色十里坍陷,喉咙里已有了血腥味。仿佛瞬间空荡荡的心底,无力又悲哀,却偏偏让他迈不出一步,让他为心爱的小姐擦擦泪水。
他只得死死的握住腰际清影剑,抑制着奔上去的念头。剑身没有入鞘,全然割破了男子手掌,鲜血染红了一地落桂花。
“小姐,梦醒了。”
男子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却仿佛一记钟磬,敲得青鸢瞬时恍惚。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言语的能力,泪水是麻木的苦涩。她脑子里轰轰乱响,视线都开始模糊。
她不可置信的退了几步,踉跄的步子险些摔倒。她不信,她不信,桓夜会打碎这个梦。
这就是个梦魇。等她明儿醒了,她和他还是一样,他候在窗下等她起床,她嗔怪着要吃两笼荷芽鸡菘卷儿。她和他还和小时候一样。
青鸢荒忽的摇着头。对面的男子一袭红衣,妖艳诡异,再不复是她冷峻镇定的桓夜,不是她一流泪就会奔过来抚摸她头顶安抚她的桓夜。他就漠然的站在那里,咫尺天涯。
“十一年前,你就救回了一个不该救的人。”桓夜忽地幽幽说道,深深的瞧了青鸢一眼。运起轻功,转身离去,红衣几个闪现,就消失在夜色中。只是在桂香如慕里,留下似有似无的一句。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桓夜,唯有,罹。”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无比清晰,刺得青鸢耳膜发疯般的痛。夜色瞬时破碎,青鸢抬眸瞧向隐约的红衣俊影,像一团火般刺得她几乎失明。
她无力的勾了勾嘴角,突然觉得好累。
吾名青鸢,为天所弃。终于连陪伴十一年的男子,也离她而去。多么的,彳亍独行。
女子倦怠的双眸一闭,忽地往后倒了下去,溅起一地落桂花。暗香袭人,月影扶疏。
。
桓夜,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一个梦魇?
。
待青鸢再次睁开眼,已是日光倾城。触目是紫檀镂雕百鸟朝凤的榻顶,鼻尖袭来千年奇楠的熏香。日光渡上屋角几枝金桂,几朵落桂花飘在她锦鲤莲花的衾被上,仿佛正与鱼儿们戏耍。
这是她在浮戏山的厢房。
她动了动身子,脑海里像针扎般痛,昨晚发生的事儿都有些模模糊糊记不清晰,唯一烙下的便是那红衣俊影,妖冶、绝望、离她而去。
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胸口的伤势倒是好了七七八八,估计又是被道姑用道法医治,一晚就尽数愈合。
“醒了?”淡淡的声音传来。青鸢这才发现厢房内还有个人,倚靠在窗边,檀色鲛绫衫子宛如秋色,姿态无双衬着窗外秋山红枫,宛如一幅画。
青鸢不禁怔了怔。昆仑公子。
第213章 君子毒
他指尖玩弄着一个蜡色黄玛瑙菊纹酒瓯,青玉面具后的双目,不带一丝波澜的瞧向青鸢。淡然、优雅、危险。
青鸢顿时一扫初醒的慵散,眸底雪色凛凛。反射性地立马握住莫邪剑,才一挑眉道:“公子又是心情好,救了青鸢?”
“谁知道呐。”昆仑公子玩味似的幽幽道,斟满一杯酒,向青鸢缓缓走过来,“新酿的桂花酒,可要尝尝?”
男子走到青鸢榻前,像个亲近故人般,瞬时就在榻床边坐了下来,微微抬手举着那蜡色黄玛瑙酒瓯,杯中桂花酒琥珀色的香气袭人。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青鸢握住莫邪剑的指尖些些发白,眸底是掩饰不住的敌意:“是酒里有毒,还是酒杯有毒,抑或公子的熏香有毒?”
迎上女子不善的逼视,昆仑公子的眸色深了深。顿了一会儿,他将酒杯拿回来,凑近自己的唇,一口饮了下去。
长时间的戒备,让青鸢倦怠得正要松口气,忽觉得一阵淡淡的草药香袭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视线里一张容颜放大,自己的唇齿已被牢牢堵住。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柔软地,细腻的,带着微微的凉薄和无情的,男子的唇瓣,像轻柔的蔚蓝色海水一般将她湮没。青鸢像是缺氧了般,不自禁贝齿轻启,便感到冰凉的桂花酒被送了近来,猝不及防下,她咕咚一声整个咽了下去,却连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
冰凉的酒,灼热的唇,纠缠不清,青鸢只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砸得她灵台晕乎乎的发颤。这当口,男子忽地微微离开了青鸢的唇,低眸瞧着女子涨得通红的脸、不知所措惊愕羞怒的瞳,眸色愈深。
“配合点。”男子邪魅的一笑,不待青鸢回答,兀地又低头衔上了檀口红唇。
那些些凉薄的唇瓣仿佛只是在戏弄轻轻,仅仅是温柔的触碰、轻点,细密得能感觉到每一寸唇瓣的****。惹得女子娇躯不住微微颤抖。
那湿润的舌尖像灵巧的小狐般伸出来,先是浅浅的勾勒了一遍女子红唇的线条,又似陶醉般品尝红唇上残余的酒香,轻柔的似怜惜珍宝般的爱抚,又霸道的似宣示主权的啃咬。
青鸢只觉得像窒息般,大脑空白一片。视线里星火连天几乎看不明东西,耳畔是二人都愈发凌乱的喘息,整个厢房内,灼热的空气逐渐变得黏稠,将她和他死死的纠缠在其中。
她本能的伸出一只手去推男子的胸膛。没想到男子亦伸出一根修长干净的食指,先是从青鸢指尖滑到掌心,又魅惑般在掌心画着圈儿。些些凉薄的指尖,传来颤栗的触感,青鸢只觉得那只手,像不受控制般,瞬时愣在了半空。
一室旖旎生香。几只秋桂花在风中微微摆动,传来阵阵幽微诱人的暗香。
男子的指尖在女子浑身游走,点燃每一寸肌肤的粉红火焰。从耳坠到锁骨,到衣襟。青鸢反射性的抓住了衣襟带子,那只手凝滞在半路,听得一声叹息。
“本公子要你,放手。”
男子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样,这句话却砸得青鸢灵台瞬时清明,凤目精光一闪,房中兀地金光一闪,昆仑公子猝不及防下,便被那金光推出三丈远,倒退了数步才在房中稳了下来。
第214章 君子毒
青鸢竟是掏出了身上所有的符箓,她慌乱地喘着气,目光狠狠的盯住昆仑公子。莫邪剑横在身前,染血的指尖已经搁在了上面。只要昆仑公子一有动作,她就用上自己的血祭道魂。
“天下敢对本公子不敬的人,屈指可数。”昆仑公子整了整衣衫,面容已经恢复如初。
他略带轻蔑的挑眉瞧着青鸢戒备的样子,语调里的冰冷、霸道、不善,和方才判若两人。厢房内的温度瞬时下下降,空气凝滞,一股磅礴的威压宛如实质,向青鸢狠狠压过来。
宛如千钧泰山压顶,青鸢顿时屈身垂头,握住莫邪剑的手都在颤抖。她浑身动弹不得,已经能听见骨骼的哀鸣,根根碎裂。这种威压,让她不由自主的臣服,对眼前的这个无双公子,只能心甘情愿的献上性命。
“是公子。先对鸢不敬。”青鸢抵抗着重压,艰难地抬起已经发紫的小脸,逼视着男子,毫无畏惧。
昆仑公子的眸色深了深。伸出一根玉雕般的食指,轻轻一点。
青鸢的瞳孔顿时缩了缩。就是这么个轻巧的动作,宛如吹响了索命的丧钟。青鸢盖着的锦鲤莲花衾被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电光火石之间,无数莲花仿佛活了过来,刷刷几声,从衾被上高涨数丈,猛地将青鸢死死缠住。
柔软的荷花枝蔓顿时成了冰冷的修罗鞭,青鸢的手臂、腰肢、脖颈每一处都被锢得动弹不得。并且枝蔓还在不断缩紧,女子的肌肤上顿时血痕累累。
青鸢痛苦地几乎窒息,缺氧的空白侵蚀着她的理智。女子脸若金纸,唇齿发乌,却还是眸色倔强,凛凛地逼视着昆仑公子。
一刻,两刻,三刻。
榻上的女子,双眸开始渐渐失去焦距,整个小脸都开始紫得发黑。而那姿态无双的昆仑公子,却如同玩笑般欣赏着一幕,甚至还斟了一杯桂花酒,慵散的一饮而尽。
当青鸢绝望地以为自己要魂归地府的时候,她浑身忽地一松。刷刷一声,无数枝蔓退却变小,重新变为了衾被上的绣花。一息之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青鸢扑到在榻上,解脱般大口吸着空气,却被呛得连声咳嗽。鲜血从血痕中渗出,染红了整张衾被。
昆仑公子的面容却丝毫无有异样,冰冷淡然。他静立了一回儿,便转身离去。
临到门口,他忽地回过头来,玉雕般的食指有意无意的抚摸过唇瓣,似乎在擦拭残留的美酒,似乎在回味方才红唇芳芷,散发出致命的魅惑。
“记住了,你不能反抗我,只能。。取悦我。”
青鸢一愣,秋风呼啦一声吹开窗扇,携带着满山桂香秋色灌了进来。
待她缓过神来,那抹俊影早就没了踪影。只有案上一壶桂花酒幽香独在。
青鸢瘫软般倒在榻上,庆幸着自己小命保住。也暗道日后再也不遇到昆仑公子为好。此人行事诡异,深不可测,是自己断惹不起的人,仙如何凡如何,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崤山日子安静宁和,柴油米醋日日绵长。
第215章 陇头歌
胡思乱想加之伤痛难耐,青鸢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此后昆仑公子也没来过问,倒是派来了几个道姑,为她医治伤势。几句道诀,就让青鸢满身血痕尽数痊愈。浮戏山诸人道法之高,让青鸢不由得绝望,何时才能逃脱。
一夜醒醒睡睡,直到次日辰时。秋日的阳光懒懒的洒了近来,携带着清冽的秋气,让青鸢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匆匆洗漱更衣,推开窗户,见得满山红叶如醉,山间都结了层白霜,在秋阳下反射着淡淡的白光。
“快深秋了呐。”青鸢深深吸了口秋气清冽,听着明镜般的天空大雁归鸣,不由长叹了一声。
自今年初春西行,已然大半年了。生生死死,仙凡纷纭。她突然,好想回家。回崤山去,自己亲手酿一庐桂花酒,做点桂花糕,桂花糕上定要撒满去岁做的、切成细丝儿的玫瑰卤子。
正是乡愁如海,哀不可耐。忽听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清冷的曲调。
一声声在秋色中流淌,哀婉仿佛万林木落,轻柔恍若白霜似雪。如水般倾泻在层林尽染仙山美景,雁阵应和般发出一声长唳,秋风弹红枫舞落英,宫商角徵羽,字字凝霜。
青鸢却是心下陡惊。
这旋律,赫然是崤山一带的民歌,是她自小唱的那首“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朝发欣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
这首民谣的调调,桓夜知晓,姬渊知晓,李辰焰也听过。曲调简单,虽不能唱,但凡听过,调调却是能哼得出来。
如今却在这仙山浮戏响起,绝不可能是远在大魏朝堂的李辰焰,不可能是是阻她上昆仑的姬渊,更不可能是宛如噩梦般离她而去的桓夜。
还有一个人。青鸢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方陵朔。
青鸢浑身抖了抖,手忙脚乱的穿上绣鞋,鞋子都还拖着一半,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曲调始终在山林深处悠扬,仿佛在召唤着青鸢,一声声催促着女子的脚步。深秋的泥地很是冰冷,结了层白霜。女子的绣鞋掉在了半途。玉鱼儿一般的赤足被落枝划破,滴滴鲜血染红了白霜,女子都没有察觉。一路拨开枫树青松,穿过桂林菊丛,顺着曲调的方向,步伐不稳的寻过去。
一刻,两刻,三刻。
青衫身影在秋林间穿梭,罗裙被落叶拉破,秋风灌进缝隙,冷得女子齿间发颤,可她的额角却偏偏满是热汗,焦急地凝神辨别着方向。或是冰冷的溪涧,或是宽达数丈深壑,或是路窄难行的幽林,女子都丝毫不顾,只是根据曲调寻着最近的路线,一路奔跑过去。
方陵朔。这曾经最讨厌的三个字,她此刻却在念了无数遍。
她希望这不是幻听,希望不是梦魇,希望一路的尽头,能看到那个好美酒好偷懒好吃豆腐的不正经夫子,笑着唤她“鸢鸢”。
她想见他。
终于,曲调越来越清晰,恍若近在咫尺。青鸢心下激动,拨开灌丛大踏步奔过去,却没留意玉肩被树枝划出寸深的长口子,鲜血顿时喷出一丈。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但鲜血都来不及擦拭,就拼命运起轻功跃过去。
她想见他。
第216章 陇头歌
从没有如此的,想听他唤自己“鸢鸢”。
一处秋林山头,桂树飘香,一位素衫公子坐在白石上,倚着桂树,微微垂头,指尖一枚青叶正流淌出动人的曲调。
这是青鸢窜出灌木丛见到的一幕。不知怎的,她从未觉得这一幕有如此的,安宁静好。
青鸢呆立在原地十步开外,心头像被瞬间砸中,有些晕乎乎的惘然。
“方。。陵朔。”她嗫嚅着唤出三个字,第一个字还算清晰,最后两个字却湮没在了哽咽声里。旋即泪珠就簌簌的滚了下来。
那个素衫男子并没有易容,慵懒斜倚,优雅清贵,素色鲛绡的宽大袍子如云水流淌,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气与妖气,俊朗出尘中携带了入骨的媚惑。凤眸星目虽然陶醉般微闭,那散佚出来的眸色只一丝,就让人的心就似被剜了去。
修长的晶指持了一枚翠青色树叶,食指莹白,搁着蔷薇瓣似的的薄唇。头顶的落桂花纷扬的落到他青丝间素衫上,背景是秋林尽染红枫如血。
一切都美得,宛如不真实的梦。
“方陵朔。。”青鸢又唤了声,语调轻柔,生怕惊醒了这个梦。她怕她一醒来,他就消失在了不咸山的****里,她怕她一睁眼,他就不会像蟑螂般的,在她身边赶也赶不走。
曲调戛然而止,男子微微侧过头,浅笑莞尔。唇角弯成绝美的弧度,一时间又让青鸢看得怔了,忙急急的往前走过去,想亲手确认这个梦的真实。
没想到青鸢一靠近,男子眸色似乎深了深。他倏忽起身,拂袖往山头行去。未言片语,也未回头瞧青鸢一眼。
“方陵朔。。你活着对不对?你有没有受伤?你怎么活下来的。。”
青鸢心口一凉,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浑身被树林划破的伤痕不住往下淌血,被染红的赤足在冰冷的秋霜上,踏出步步红莲,她却不管不顾。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那个人,想好好揍他、骂他、打他、怨他,然后狠狠的听他唤自己“鸢鸢”——
。
“鸢鸢,我在这里。”
。
“方陵朔。。你等等我,等等我。”青鸢使出了平生所学的轻功,却发现无论如何,她和方陵朔的距离都保持了十步远,她看见男子俊逸无双的背影,听得见男子素衫拂在林地上的微响,却偏偏碰不到一寸。
她突然慌了神。怕他像不咸山那样,送她安然逃离远去,自己却一身浴血坐在漫山倾颓中,对她如此那般的浅笑。
这当口,行前的男子忽地停下来,二人已行至一处悬崖。
不知几万丈高的仙山绝岭,四周白雾弥漫云海翻涌,只见得悬崖顶端有一个玉石碑,上书“大梦归一”四字,散佚出洪荒古朴的气息。
方陵朔抚摸着那石碑,突然转过头来瞧着青鸢,那俊逸的容颜,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青鸢忽地脑门一惊。难言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这才意识到今天的方陵朔有些古怪,而这个万丈悬崖,散发出一股让她心惊肉跳的气息。
她秀眉一蹙,探了探莫邪剑,正要开口询问。瞳仁却在瞬间惊恐的睁大。
方陵朔的浑身都传来咔擦咔擦的声响,仿佛骨骼在重组。
第217章 大梦台
人皮泛起涟漪,宛如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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