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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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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顶上的树叶子染成枯萎、伤感的黄色。穿过倒塌的围墙,牛犊子在墓地上踏出一条小路;围墙边有一条通往风车去的道路;死者热心的亲属栽植的幼树——枫树、杨树、槐树和快生的荆棘——一片碧绿,生机勃勃,清新可爱;小树旁边,茂盛地盘绕着牵牛花,晚熟的油菜开着黄花,燕麦和结了籽的冰草都垂着长穗。满眼是十字架,从下到上都缠满了可爱的蓝色的旋花。这里的确是一块很热闹、很干燥的地方……
老头子挖着坟坑,不时扔下铁锹,坐在潮湿的粘土地上抽烟,思量自己的后事。
但是看来,太平盛世还没有到来,老头子们还不能在自己家里寿终正寝并安丧在列宗列祖为自己选择的、最后归宿地的地方……
安葬了达丽亚以后,麦列霍夫家里变得越发冷清了。收打了麦子,瓜地里今年收成也很好。全家都盼着葛利高里的消息,但是自从他回前线以后,一点儿也没有他的音讯。伊莉妮奇娜不断地说:“也不写封信来问问孩子们好不好,该死的东西!
老婆死啦,把我们都看成没用的人啦……“后来接连不断地有服役的哥萨克回到鞑靼村来探亲。听说在巴拉绍夫前线哥萨克被打垮啦,哥萨克们为了利用河水作屏障,正往顿河撤退,准备隔河据守到冬初。至于冬季会发生什么事情——对于这一点,前线的战士们都毫不隐瞒地说:”顿河一结冰——红军就会把我们赶到海里去!“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一心在收打粮食,仿佛对顿河沿岸流传的各种谣言并不特别关心,但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岂能无动于衷。得知战线离得越来越近了以后,就更容易动肝火。他时常修理一些家用的东西,但是只要活儿子得一不顺手,就怒冲冲地扔下手上的活儿,哗着、骂着奔到场院去,在那里平息一下自己的火气。杜妮亚什卡曾多次看见他大发脾气的样子。有一天,他动手去修理马轭,活儿子得很不顺手,气疯了的老头子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斧子来,把马轭剁成了碎片。修理马套时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晚上,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在灯下穿上麻线,缝起开了缝的马套来;不知道是麻线不结实,还是因为老头子太急躁,麻线接连断了两次,——这就足够把老头子惹火了: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大骂了一通之后,跳起来,推倒了凳子,一脚把它踢到炉子旁边,像狗一样呜呜叫着,开始用牙齿去撕咬马套上的皮缝线,然后把马套扔在地上,像公鸡似的跳着,用脚踩起马套来。
很早就上床躺下去睡的伊莉妮奇娜一听见折腾的声音,大吃一惊,赶紧爬起来,但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以后,就忍不住火,责骂老头子说:“该死的东西,你越老越胡涂啦?!马套怎么得罪你啦?”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怒冲冲地瞅了妻子一眼,大声吼叫起来:“住口,混账玩意儿!!!”他抓起破马套,照着老太婆扔过去。
杜妮亚什卡笑得喘不过气来,像子弹似的跑到门廊里。老头子疯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为在发怒时候说的气话请求妻子宽恕,咳嗽了半天,搔着后脑勺,瞅着撕成碎片的、倒霉的马套,脑子里盘算着——这些东西还能派点儿什么用场?老头子的脾气经常发作,但是从痛苦的经验中吸取了教训的伊莉妮奇娜想出了新的对策:等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刚一开口大骂,毁坏什么家里的用具时,老太婆就和声悦色,但是非常响亮地劝说道:“砸吧,普罗珂菲奇!毁吧!完了咱们再去置买!”
甚至还要去帮着他砸。这时,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立刻就泄气了,用呆傻的目光把妻子打量一会儿,然后就用哆哆嗦嗦的手在口袋里乱摸一气,找到烟荷包,就难为情地坐到一旁去抽会儿烟,使自己的发疯的神经安定下来,心里诅咒着自己的坏脾气,计算着损失。一只刚生下三个月,跑到小花园里去的小猪崽成了老头子的无法压制的愤怒的牺牲品。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一棍子就把小猪的脊梁骨打断了,可是过了五分钟,一面借助钉子头从打死的小猪身上拔着猪鬃,一面负疚地看着愁眉苦脸的伊莉妮奇娜,结结巴巴地说:“这只小猪嘛,简直是祸害……反正它妈的要死的。现在这时节,瘟疫很容易传染到它们身上;咱们还是把它吃了算啦,不然,也就白白死掉。对吗,老太婆?好啦,你脸上怎么乌云密布,像要下雹子似的那么难看呀?这个该死的小猪崽子,真它妈的可恶极啦!既然是猪崽子,就该像个猪崽子样儿,可是这家伙简直是个空猪皮囊!别说是用棍子啦——就是用一摊鼻涕就能把它打死!简直是一个祸害精!毁了有四十棵土豆!”
“小花园里总共也不过有三十棵土豆,”伊莉妮奇娜小声纠正他的话说。
“是啊,如果有四十棵,它就要糟踏掉四十棵,的确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上帝保佑,总算叫这个坏蛋糟踏不成啦!”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孩子们送走了父亲,非常想念他。家务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的伊莉妮奇娜也不能很好地照料他们,就由着孩子们整天地在花园里或者在场院上玩耍。有一天,吃过午饭米沙特卡就不见了,直到太阳落山以后才回来。伊莉妮奇娜问他上哪儿去啦,米沙特卡回答说是跟孩子们在顿河边上玩啦,但是波柳什卡立刻揭穿了他的鬼话:“他说谎,奶奶!他到阿克西妮亚婶子家去啦!”
“你怎么知道的?”被这件新闻弄得非常惊讶的伊莉妮奇娜不高兴地盘问道。
“我看见他从她家院子里爬篱笆过来的。”
“你是上她家去了吗!好,说吧,乖孩子,你为什么脸红了呀?”
米沙特卡直盯着奶奶的脸,回答说:“奶奶,我说谎啦……真的,我没有到顿河边儿上去玩,是上阿克西妮亚婶子家去啦。”
“你到她家去干什么?”
“她叫我去,我就去啦。”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说是跟孩子们一块儿玩去啦?”
米沙特卡垂下了眼帘,但是立刻就抬起诚实的眼睛,低声说:“怕你会骂我…
…“
“为什么我要骂你呢?不会的……她干吗要叫你去呀?你在她家里干什么啦?”
“什么也没有干。她一看见我,就叫我:”到我这儿来!‘我就过去啦,她把我领到家里,抱我坐在椅子上……“
“坐到椅子上又怎么样?”伊莉妮奇娜巧妙地掩饰自己的不安,焦急地催问着。
“……给我吃凉肉饼,后来又给了我这个,”米沙特卡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糖,很自豪地显示了一下,又装回口袋里去。
“她对你说什么啦?也许问你什么话了吧?”
“她要我常到她家去玩,不然,她一个人在家里寂寞得要死,还答应送给我礼物……叫我别说到她家去过。她说,不然,奶奶会骂你的。”
“原来是这样……”伊莉妮奇娜克制着愤怒,气喘吁吁地说。“那么,她问过你什么话吗?”
“问啦。”
“她问你什么话啦?你说说看,乖孩子,别怕!”
“问我:想不想爸爸?我说想啊。她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听见他什么消息没有;我说,我不知道;我说他在战场上打仗哪。然后她抱住我放在她的膝盖上,讲了一个故事。”米沙特卡兴奋得眼睛眨了一下,笑了。“非常好听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叫什么万纽什卡的故事,天鹅怎么叫他骑在翅膀上飞,还讲到一个老妖婆。”
伊莉妮奇娜听米沙特卡讲完以后肥嘴唇一瘪,严厉地说:“好孩儿,再也不许到她家去啦,别去啦。她的什么礼物你也别拿,不能要,不然,叫爷爷知道了,他会抽你的。千万别叫爷爷知道——他会把你的皮剥下来!别再去啦,宝贝儿!”
但是米沙特卡不顾严厉的禁令,过了两天,又到阿司塔霍夫家去了。伊莉妮奇娜一见米沙特卡的小衬衣,就知道了:撕破了的袖子,她早晨起来没能抽出工夫来缝补,现在却仔细地缝补好了,小领子上还闪着一颗新的贝壳钮扣。伊莉妮奇娜知道正忙着打麦子的杜妮亚什卡白天里是不会给孩子缝补衣服的,她用责备的口气问:“又上邻居家里去啦?”
“又去啦……”米沙特卡惊慌失措地回答,而且马上又补充说:“我再也不去啦,奶奶,你别骂我……”
于是伊莉妮奇娜决定去跟阿克西妮亚谈谈,毫不含糊地告诉她,叫她别纠缠米沙特卡,别用什么礼物或讲故事来讨米沙特卡的欢心。“她把娜塔莉亚折磨死了,该死的东西,现在又打起孩子的主意来啦,她想利用孩子将来再缠住葛利什卡。哼,真是条毒蛇!男人还活着哪,就想来当我的儿媳妇……她的如意算盘是打不成的!
难道她造下这样的孽以后,葛利什卡还会要她吗!“老太婆心里想。
葛利高里在家里的时候,回避和阿克西妮亚照面的情形,是逃不过她那洞察一切的、警惕的慈母的目光。她知道,他这样做并不是怕别人议论,而是认为阿克西妮亚是把妻子推上死路的罪魁祸首。伊莉妮奇娜暗自希望,娜塔莉亚的死会把葛利高里和阿克西妮亚永远分开,阿克西妮亚永远也不会进他们家来。
就在这天傍晚,伊莉妮奇娜在顿河边的码头上看见了阿克西妮亚,就喊道:“喂喂,你到我这儿来一下,我要跟你谈谈……”
阿克西妮亚放下水桶,安然地走过来,向伊莉妮奇娜问好。
“是这么回事儿,亲爱的,”伊莉妮奇娜仔细端详着邻居那张美丽的、但是令她僧恶的脸,开口说。“你干吗勾引别人家的孩子呀?为什么想尽法子要把我的孙子叫到你家去,还要死缠着他?谁请你给他补衬衣啦,谁请你送他这样那样的礼物啦?你以为——他没有母亲就没有人照料他了吗?没有你的照料就活不成了吗?你还有点儿良心哪,不要脸的东西!”
“我做什么坏事情啦?您这么大骂一通,为的是哪一桩呀,大娘?”阿克西妮亚气得面红耳赤。
“这还不算是坏事情吗?你已经把娜塔莉亚折磨死啦,你还有什么权利来动她的孩子呀?”
“您这是胡说些什么呀,大娘!快清醒清醒吧!谁把她折磨死啦?是她自己对自己下的手。”
“难道不全是因为你吗!”
“哼,这我可就不知道啦。”
“可是我知道!”伊莉妮奇娜激动地大声说。
“您别叫嚷啦,大娘,我又不是您的儿媳妇可以对我这么大叫大嚷。我自有男人来对我叫嚷。”
“我早就看透你啦!我知道你出的是什么气儿!你不是我的儿媳妇,可巴结着当我的儿媳妇!你是想先勾引孩子,然后再往葛利什卡身边爬,不是吗?”
“我并不想当您的儿媳妇。您疯啦,大娘!我的男人还活着哪。”
“说的是啊,你在他,在男人还活着的时候,就想去勾引另一个男人!”
阿克西妮亚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说:“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为什么要来侮辱我……我从来没有勾引过什么人,而且也不打算去勾引什么人,至于把您的孙子叫到我家去,——这有什么不对的?您自个儿明白,我没有孩子,所以我喜欢别人家的孩子,这也可以使我心里好过一些,所以就把他叫到我家去啦……你以为我是在收买他!给孩子一块糖,这算什么收买呀?我为什么要收买他呢?天知道您在胡说些什么……”
“他母亲活着的时候,你却从来没有叫他去过!可是娜塔莉亚一死,你就成了大善人啦!”
“娜塔莉亚活着的时候,他也到我家里来过,”阿克西妮亚微微一笑,说。
“别胡扯啦,不要脸的东西!”
“请您先去问问他,然后再来说别人胡扯吧。”
“好啦,不管怎么说,看你以后还敢勾引孩子到你家去。你别以为这么一来,就可以使葛利高里更爱你。你绝不会成为他的妻子,你要放明白点儿!”
阿克西妮亚气得脸都变了样,沙哑地说:“你住口吧!他又不会去征求你的意见!别人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瞎操心!”
伊莉妮奇娜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阿克西妮亚已经默默地扭身走了,走到水桶跟前,把扁担猛地往肩膀上一挑,桶里的水往外迸溅着,迅速地顺着小路走去。
从这以后,不论遇到麦列霍夫家的什么人,她都不答理,鼓起鼻翅,盛气凌人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但是如果在什么地方,只要一看见米沙特卡,就慌里慌张地四面张望一番,如果附近没有人,她就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把他紧抱到胸前,亲着他那被太阳晒黑的额角和麦列霍夫家族忧郁的小黑眼睛,又是笑,又是哭,胡乱地小声嘟哝着:“我的亲爱的葛利高里耶维奇!我的好孩子!我想你都要想死啦!
你的阿克西妮亚婶子是个傻瓜……唉,真是个傻瓜!“这以后,她的嘴唇上总是很久还挂着时隐时现着的笑意,水汪汪的眼睛里像年轻姑娘一样,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八月底,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又应征到前线去了。鞑靼村所有还能拿起枪来的哥萨克,也都跟他同时到前线去了。村里的男万只剩下些残废人、未成年的半大孩子和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这一次是总动员,除了明显的残废人,得到医务委员会免除兵役证的一个也没有。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一接到村长叫他到集合地点去报到的命令,就匆匆跟老太婆、孙子、孙女和杜妮亚什卡道了别,哼哼着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朝圣像画着十字说:“别了,我的亲人们!看来,咱们是再也见不到啦,大概是末日已经来临。我要嘱咐你们的话是:要不分昼夜地收打麦子,尽力在雨季到来以前收打完。如果有必要,就雇个人,帮着你们干。如果到秋天我还不能回来,你们就自己去干吧;耕一点儿秋耕地,能耕多少就耕多少,种上些大麦,能种一俄亩也好嘛。
你要当心,老太婆,好好料理家务,别泄气!我和葛利高里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对你们来说,粮食比什么都重要。打仗归打仗,但是没有粮食日子是不好过的。好,上帝保佑你们!“
伊莉妮奇娜把老头子送到广场上,最后一眼,看到老头子正跟赫里斯托尼亚并肩一瘸一拐地匆匆忙忙地去追赶大车,然后用围裙擦了擦哭肿的眼睛,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就走回家去了。没有打完的小麦还垛在场院上等着她,炉子里还煨着牛奶,孩子们从清晨起来还没有吃过东西,繁重的家务把老太婆压得透不过气来;她急忙赶回家去,一会儿也不停留,偶尔遇上个婆娘,就默默地哈哈腰,也不说话,如果有熟识的人同情地问她:“怎么,送出征的人去啦?”她也只是肯定地点一下头。
过了几天,伊莉妮奇娜在天亮时候挤过牛奶,把牛赶到胡同里去,刚想返回院于,听见了一种闷声的、低沉的轰隆声。她仰脸看看,天上连一片黑云也找不到。
过了一会儿,又轰隆响了一声。
“大嫂子,你听见音乐了吗?”正在集合牛群的老牧人问。
“什么音乐呀?”
“就是这种只有低音演奏的音乐呀。”
“听是听见啦,就是不明白这是什么响声啊。”
“很快你就会明白的。只要他们从顿河对岸朝村子里一轰,你立刻就会明白的!
这是在放大炮。要把咱们老头子们的五脏六腑都轰出来……“
伊莉妮奇娜画了个十字,一声没吭走进了板门。
从这一天起,炮声不停地轰响了四昼夜。特别是在天亮的时候,听得更清楚。
但是等到刮起东北风来的时候,在远方战斗的炮声就是在中午时分也能听见。家家场院上的活儿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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