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恸-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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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水静的嘴唇，薄薄的两片唇瓣，却是紫黑的，她心脏病刚发作过吗？为什么不见昔日的那份红润？是我，让她这么憔悴吗？
苍白的脸色，两酡病态的红晕，眼眸中那抹不去的疲惫和那令人心疼得血丝。干涸的唇瓣泛着紫黑色的危险。这一切，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凯凡紧了紧握着水静的手。
“静……我爱你……”还能说什么。虽然说过了千百次，可还是想要告诉她，我是多么的爱他……爱她的笑、她的好、她的一切……
“凡，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了，你也要坚强……我不是罗密欧，你也不是朱丽叶，知道吗？”
“你再胡说什么，你既然都已经醒了，还能说话，你就会好起来，过两天，瑞士方面会派直升机来，接你过去，到时候你就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有事的，不会！”
水静用力的摇着头，她拒绝，拒绝接受现在所有关于凯凡会走得消息。
是不愿去相信；还是不敢去相信；也许只能用逃避来面对……
“嗯，但是你要答应，你要坚强的活着……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你是要把我孤零零的丢下对不对？”她慢慢的抽离开他的手掌。摇着头失望的看着凯凡。
我都还没有放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弃？
欧凯凡，你骗我！
你骗我！
水静的双眼，饱含着热泪控诉的望着凯凡。那一脸的失望、茫然、无助。瞅的欧凯凡的心好痛……
深沉的盯着水静那副受了重伤的深情，欧凯凡徐徐的阖上双眼，他看不下去了……
他也不想就这样丢下水静。他不想……
可……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保护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所以，你答应我，好不好？”紧咬着牙根，一字一句的承诺着，只是，他不确定了，他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水静重重的呼吸了两下，失神的望着凯凡，似乎懂得了一切，点了点头念道：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出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同来何事不同归……
头白鸳鸯失伴飞……
旧栖新垅两依依……
凯凡，你这是要走了吗？你要我坚强的活着，你认为我能承受得住没有你的日子吗？
突然，水静像是发疯了一般执住凯凡的手，用力地握着……眼眸殷切的望着他。
“同来何事不同归啊……凯凡，你回答我啊，同来何事不同归？你不是说，你不能承受没有我的日子吗？你不是说，不要再没有我的今生，饱尝追思我的痛苦吗？却为什么要我，要我去承受这一切……你是个混蛋……你是个混蛋……”
水静激动的捶打着病床，紧握成拳的小手，奋力的击打着病床，她空有一身力气，她帮不上忙，帮不上忙啊！怎么样才能够让凯凡活下来啊？怎么样才可以啊！！！！
凯凡的双眸，收藏着水静的痛苦和茫然。他的心阵阵的抽痛着。
静，对不起……
欧凯凡也只能将这样的歉语，在心里默默的诉说着，纵然有成千上万个对不起，也无法诉清对水静的那份歉疚……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闯的祸……
如果那天，他没有回来……如果那天……
再多的如果，也换不回来已经失去的一切，他了解到了水静曾有过的挣扎与折磨，它更能体会水静当初希望他活下来的那份心意……
原来，我一直苦苦追寻的幸福，其实就是我能活着，看到水静的脸……
总是充满着抱怨与自怜，总是埋怨着身边没有真正爱我的人……
到了现在，没有时间了……才知道，爸、妈是真的爱我……
“静，有一件事，你要帮我……”
水静痛苦的望着他，要帮吗？残忍地把我丢下，还要帮吗？
“我要见我妈，那个不要了我二十多年的亲妈……”
他终于喊了她一声妈，却在他人生最后的这一刻……
这样的心愿，能够不满足吗？
“好，我现在就去接她过来，你要撑住……撑住……”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最后一件事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欧凯凡垂下眼睑，深深地隐藏着深邃的眸子中那份浓郁的哀愁。水静的背影这么多年来看过很多次。雀跃的、失望的、伤心的……水静的情绪，他只要从她的背影和脚步中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
从来没有一次，没有一次水静的背影是这样沉重，拖沓的脚步哀伤的令他快要不能呼吸。几欲没顶的痛楚迅速的吞噬着他的灵魂。
憔悴的脸庞挂着化不开的那份忧郁。活下来陪着她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在敲击着他的心，可是……他无能为力！
深邃幽黑的眸子，眨着哀怨的光芒注视着窗外嘌呤而落得雪片……哪怕只是陪她等今年她生日的那一场雪也好啊！凯凡用力的阖上眼睛，眨出那红红眼眶中两行闪亮的泪痕……
或许，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继续活在她的生命里！
当那双眼眸再次睁开的时候，一份新的希望熊熊的燃烧在凯凡的眼中。
若有所思的盯着弟弟半天，凯凡才终于缓缓的开口道。
“凯轩，琳蒂在吗？”他是想到了，他想到了要怎么样才能永远地留在水静的身边……只是，他不确定，这样是不是能办得到……
凯轩不知道凯凡要做什么，只是了解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从小到大一直护着他的哥哥，真的要走了。他在交待后事……
几乎是咬碎了牙关，凯轩才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略带哭腔的答道：“哥，她就在门外……”
“叫她进来，我有事……”
“嗯！”紧紧地皱着眉头，在心底默默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不能哭！哥不会愿意看见我哭得，不会！
像是在逃难一般，欧凯轩逃了出去，躲在病房门外狠狠的、狠狠的无声地哭着……
他忍不住、他真的忍不住！
那是他哥啊！从小到大最亲密的哥哥啊！
现在却还强打着精神交待自己的身后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唤来琳蒂，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
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哥哥奋力得想要再坐起来一些，可是……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用尽力气也只是挪了挪手肘。
怎么会这样？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琳蒂，这是我的心脏捐赠书，我自愿在我死后，将我的心脏捐赠给钟水静，可以吗？”看见凯轩带着琳蒂进来，凯凡笑了，笑得那样明媚、那样灿烂……盯着琳蒂的眼睛闪闪发光，他期待着琳蒂能够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需要这样的一个答案！
“这……”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爱恋，能让人不顾一切到这样的程度……琳蒂震撼的盯着凯凡瑟瑟发抖的手上，那两张薄薄的纸片，视线忽得一下子模糊了起来。
“可以吗？”欧凯凡依然固执的坚持着要听到琳蒂的确认，爱一个人就是要无条件地为她付出和牺牲，纵然伤痕累累，纵然心在滴血，依然无悔……只要能看到她幸福的微笑，我亦满足……
他终于明白水静的那份执着的爱恋，为什么那么坚韧。就是因为她是幸福的……
“她的体质？”琳蒂怔怔地看着凯凡的执著。
凯凡仅是微微的一哂，若无其事的仿佛在叙说别人的事情一般。“一年前，在她手术中捐血的人就是我，我们的血型相符，而且，她的体质也不会排斥我的血液，我的心，她能用吧！”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好肯定好肯定的肯定句，就算真的不能用，他都会要琳蒂想办法让他的心，继续跳动在这个世界的！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琳蒂的眼眸中的泪水愈积愈多，眼瞅着就要崩溃决堤，一个男人真的可以为了心爱的女人做到这种程度吗？
真的可以吗？
先前的生死相随已经让认识他们的人，深感心碎。
如今凯凡却又选择……
他们真的这样分不开吗？
闻言，凯凡的视线一下子拉得好远好远，深邃的眼眸中，深情款款的望着窗外的白雪，仿佛窗外徐徐飘落下来的那凄惨的白雪中，便有水静翩然起舞的身姿……　“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我答应过她，会永远地陪在她的身边……只是不要告诉她……”
琳蒂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那份悲伤，泫然而泣。病房中的其他人更是悲怆的拒绝着凯凡所说的一切……
“哥……我不相信……你会走，你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　悲哭到无法自已的凯轩激烈的摇着头，他哥不能走啊！不能！　
“凯轩，这是我自己造的孽，别哭，以后，家里，就靠你照顾了，水静也要拜托你好好的守护……”
“不！哥，你自己的女人，你自己管……我不管！别把家里的责任丢给我，你是老大，我不管……”
“要记住，不能再任性了，我不能再帮你收拾烂摊子了……”凯凡像是没有听到弟弟的抗议一般，固执的交待着。
以前，他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难道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是不是真的这样凯凡不知道，他只是知道有些话，如果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说了……
水静，这的确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如果琳蒂真的做到了，将我的心脏移植到你的体内，那么我将永远地活着，活在你的身体里……
你的体内流淌着的是我的血……我将会永远地陪着你……我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做到了……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情了……
她也老了吗？为什么在我的脑海里没有她的样子？是她离开的时候我太小了吗？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渴望着她能陪在我的身边，每次看见别人的爸爸妈妈陪着他们出去玩，我有多羡慕……
越来越长的日子，让我开始恨她，恨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离开我……
可现在……我却那么渴望能够再见到她，再亲口喊她一声“妈……”
我应该庆幸，我有一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女人，有一个最疼我的父亲，有两个爱我的妈妈……我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没有什么可自卑的了……
生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让我可以遇到那么美好的她，因为这个生命，我可以让我最心爱的女人，能够幸福地活下去……
养我的母亲，养育了我成长，为什么以前要那么仇视她？她有多么的不容易？每天看着自己丈夫前妻的孩子，要养育他，管教重了，就会说她虐待我，管教轻了，就说她不在乎我……给的爱太多，怕亲生儿子吃醋，也怕说是虚情假意……
做为一个后母，她好难……
此刻，她也站在我的床前，为我心碎，这一生，欠她的好多……
“妈，对不起……”这是欧凯凡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喊她一声“妈”，“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站到你的角度，来面对我自己，对不起……”
“傻孩子，别说傻话了，好好休养，以后，我和你爸还要靠你养老呢……”听凯凡喊了这么多年的妈，却没有一次，心里会是这样的感觉……
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被孩子认可，可他又要……老天怎么会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她别过头去，不忍再看着凯凡的痛苦，凯凡枯槁的双手，被自己紧紧的攥在手心中，为什么？为什么之前不多疼他一点点？
她能感觉得出来，凯凡的手慢慢的收紧，那坚定的眼神，从来都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自己，艰难的点了点头后，一头栽进丈夫的怀里。她不忍再看着凯凡这样，她看不下去了，凯凡还这么年轻啊！
像是长镜头慢慢的拉近，定格在凯凡憔悴的面容上，那晶亮的大眼睛，早已黯然的没有了光泽，却又义无反顾的坚定。
当这双眼，再一次看像他的父亲，欧泊风的时候，大眼睛霎时间被那朦胧的雾霭所淹没，红红的眼眶，紧紧的锁着双眸中的泪水，苍白的双唇抖动着他的愧欠……
“爸，我爱水静，我想用这种方式陪在她的身边，这么多年来，我总是在伤害她，就连这一次，我都是在背叛她之后，才发生的意外……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算是弥补了我愧欠她的……你能体谅我吗？”
凯凡的声音愈来愈低，硬撑着要得到父亲的谅解……
欧泊风缓慢的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他疼了将近三十年的儿子、愧欠了近三十年的儿子、爱了近三十年的儿子……
他老了……真的老了。儿子都快三十了，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儿……不好受啊！更何况现在，儿子连个全尸都没有，还要自己体谅！几乎要碎了牙根。欧泊风冗长的注视着儿子……
老泪纵横的脸上，布满了心碎的悲恸，轻轻地摇了摇头……紧紧地、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
“小凡，你出生的那天，阳光明媚，秋风吹了满山的枫叶起舞……别提我有多开心……你爷爷帮你取名凯凡，就是希望你有不平凡的作为……
你第一次去幼儿园，老师们都围着你，说你这个孩子长得是最可爱的，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自豪，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你妈离开的那天，你一滴眼泪都没掉，抱着我说，你会保护我……
后来，凯轩出生，我记得你指着刚出生的凯轩，说，你会用生命去保护他，那时候你才4岁。
做为一个父亲，我是骄傲的，因为我的儿子他确实保护了他能保护的所有人；但同时，我做为一个父亲，却又是心痛的，因为我的儿子，这么年轻，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候，就要我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为他送终……我情何以堪……
儿子，你对水静的心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为了她可以走回正常人的世界，我感到很欣慰，也正是因为有她，你才能真正地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如今，你要活在她的体内……
爸知足，至少我还知道，我儿子的心，还跳动在他最心爱的女人体内……你不再是那个只想着自己的欧凯凡了，爸有多骄傲，多自豪，你知道吗？你放心，我会帮你守护住，你最心爱的人，凯轩和你妈都会帮你守护的，放心地走吧！”
老泪纵横的欧泊风，无声的仰天长啸，他想呼喊出心里的痛，可却喊不出声音……不忍再看着儿子强压痛苦，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父亲，只能选择蹲在医院走廊里，哀痛着自己的儿子那年轻的生命……
“不~~~叔叔，凯凡不会是……”刚带着凯凡亲母赶回医院的水静，看到欧泊风独自一人蹲在走廊里啜泣着，以为自己回来晚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
“小凡，一直在等你们，琴雅，我们有二十年没见了，对不起，我没有把儿子照顾好，你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汪琴雅一步一步的几乎是挪到门口“欧泊风，这就是你当初对我的承诺？让我把儿子交给你，我恨你……”
那是妈妈的声音吗？记忆中怎么寻找不到妈妈那曾经温柔的嗓音？是她离开我太久了吗？那沙哑痛苦的声音，是妈妈的声音吗？
这是妈妈的眼睛，我还记得，因为每次照镜子的时候，我总能看到这双眼睛，但此时，这双眼睛里却是满怀泪水、我知道那是妈妈心疼得眼泪……二十多年来，我一直苦苦寻找、深深怨恨的妈妈，现在就带着愧疚、带着不舍、带着悲伤站在我的面前……
这也是妈妈的手，记忆里，那是一双全世界最温柔的双手，每一次的轻抚，都是那么的温暖，它现在就在我的脸上，勾勒出全世界最美丽的画卷……
这就是妈妈的眼泪吗？说不出的苦涩与哀怨……
“妈……我，好想你……”一声久违的呼唤，勾起一个母亲最伤痛的回忆……
这二十多年来，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也像我想念她一样吗？想念到慢慢的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