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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春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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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柳绪骑了快马跑出南门,行有二十余里。此时约有二更天气,忽见树林内跑出一个人来,手执刚刀,直奔将来,大喝道:“留下买路钱来。”柳绪乃懦弱书生,不会骑得惯马,听得强盗赶来,他心慌手软,跌于马下。那人赶到身边,将他腰内银子搜去,又把他衣服马匹劫去,幸喜不曾伤他性命,骑了马,飞奔大路去了。柳绪吓死半晌,爬起四处一看,惟有满山烟月,拍面秋风,只得凄凄惨惨信步往小路逃灾。

且说米相家丁追来,分路找寻有二十多里,忽见那大路上一人飞马而去。刘栋忙叫家丁打马赶上,团团围住那人,那人吓得心慌脚软,被米府家丁提过马来,一刀砍了。却是腰间带刀,众人心疑,仔细一看,不是柳绪。刘栋上前看了一看,心中想道:柳绪必是被这人短劫杀了他的性命,故此马匹衣服银子被这人所得。我们如今将马匹衣服带了回去请功,只说柳绪是我们杀了。众人道:“妙极,妙极,我们且将就在城外过一宿,明日进城回覆相爷。”大家沿路寻店安歇去了,不提。

且说常让次日起来,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华服,又带了家人,到了驸马府来。见那府旁彩蓬齐整,守门太监十数个在门首伺候。常让道:“人生在世,富贵难料。前日柳贤弟同我住在书院,今日做了驸马,便如此光华。”叫家丁对管门说:“烦爷进去禀驸马爷一声,常让相公特来贺喜。”守门人问道:“可有帖子?”家丁道:“亲身而会,不曾带帖。”守门的不敢怠慢,便去禀知驸马:“有一位常让相公来恭喜驸马爷的。”那史通知是常让,吃了一惊,想道:“这狗头从那里来的?若是会他,岂不被他识破?便道:“你对那姓常的说,驸马爷有事,不得工夫。你不过是门下走狗,不便相见,另日自有赏赐。”太监出来,照着所言说与常让。常让听了此言,就气呆了,想骂他一顿,又不在理,只得忍着气,骂在肚内。回到寓中,气冲冲的叫道:“柳家家人,快去往驸马府中对你相公说,我骂他负义小人无情。”柳绪家人答应,即奔往驸马府中去了。

且说史通生怕人来看出破绽,即着家丁对管门的太监说:“无论驸马亲戚人等,都不许入内。”那柳家家人来到府前道:“小人要见主人。”守门的回道:“今奉旨,一切人等不许入府。待十五日完姻之后,方得进见。”家人没法,只得回家了。(奇*书*网。整*理*提*供)

这日马俊刚刚寻到书院,对门主人说道:“你去报知常爷,说我马俊来看。”门上人进去禀知常让,常让正在恨柳绪之时,又见来了个盟兄,便心灰意懒,就像呆子。马俊走进,叫道:“贤弟,俺来了。”常让揩着眼泪,慢慢答应道:“原来是马兄,小弟失迎了。”马俊见常让眼流泪,愁眉不展的模样,便问道:“贤弟有甚过不去的事情,这般模样?”常让道:“一言难尽。”才起身来见礼,坐下,复拭泪说道:“小弟并无过不去之事,只因负义忘恩的柳绪。”便把他做了驸马,不认兄弟,还说是他门下走狗,叫我另日去领赏,“你道气也不气,可恨不可恨?”马俊道:“贤弟且勿怪他,这也是小事,恐是他门上人传错了名姓。”常让道:“岂有传错之理?这是柳绪一时富贵变了心肠。真乃小人之辈。”马俊道:“你今不要烦恼,待我马俊前去见他。若他相会,俺替贤弟道及此情,叫他陪罪。”常让道:“兄到他处倘若不会,反受其辱。非是小弟放肆,况小弟与他自幼相交,时刻不离,尚且如此,仁兄虽然与他结盟,不过相会几次,一别许久,只怕竟忘了仁兄。依小弟之意,不若不去。你我做丈夫的,何必趋奉他?”马俊会意,想道:“贤弟是个吏部公子,俺乃平民百姓之人,俺却不依,偏要去走走。”言毕起身,除下宝剑便走。常让相留不住,方才去了。那柳家家人就回来说道:“小人往我相公府中,却不得进去,府门前有太监阻住。”常让道:“我叫马兄莫去的好,如今看来真是无益。”且说马俊找到驸马府前,叫道:“门上的人烦你进去通报驸马,说俺马俊要见。”那门上人看了马俊一眼,不像个有来历的人,说:“要见我驸马作何事呢?”马俊道:“俺与你驸马同乡,又是结义过的,特来奉贺。”那些守门的道:“早间有个常相公,也是同乡之人,我们进去禀报,被驸马爷大呼叱了一顿,吩咐我们以后但有往日门下走狗来见,俱回他另日来领赏。”马俊听了大怒道:“你且进去禀声,俺定要会。”门上人见马俊凶恶,只得进去禀了一声,便出来回道:“驸马爷道:方才有旨意下来,凡一切亲交,毋许擅入,候完姻之后,谢过了恩,方才会客。”说完都坐在门凳上说话,不瞅不睬。马俊方知常让之话不差,急得凶心顿起,怪眼圆睁,说道:“俺看你驸马做得长久做不长久。”那守门人大怒道:“你是那里来的野棍?敢在此无礼?快些走了便罢,若走迟了,拿棍子打你狗腿。”马俊见门上人骂他,越发动怒,却不便行凶,只得忍在心中,气忿忿回到常让的寓处。常让见他满面怒气,便说道:“仁兄如何?不听小弟之言,故有此气。”马俊道:“罢了罢了,今生不得与柳绪开

    交。”常让道:“等他完姻之后,再作道理。”便叫家丁摆上酒席过来,饮了几杯。常让问道:“山上诸位长兄安否?”马俊将三进开封取宝剑,并劫凤小姐上山之事,说了一遍。常让道:“小弟被张三、李四二人骗进院内,遇凤小姐行刺,幸我醒来,问其来历,方知是孙佩弟妇。回去禀了舅舅,捉拿拐子,不知又被拐子同院内妈儿一同逃走,不知去向。今得仁兄又做一番好事,完了他二人大事,真感仁兄恩德莫大。”马俊无心闲话,心中只恨柳绪,便问道:“今乃中秋佳节,不知公主是甚么时候出宫?”常让道:“闻说戌时。”马俊道:“若是撞见这无义之人,让他招得成驸马,俺也算不得手段。”常让道:“仁兄凡事要忍耐。”再三相劝,忽然一阵神风,寒雾满天,纷纷大雨,下到天晚方住,渐渐明星亮月。常让举杯对月闷坐,马俊起身,换了一套短衣,带了宝剑,对常让道:“俺要去杀柳绪呢。”那常让一听此言,吓得战战兢兢的,说道:“三思而行,不可后悔,还要忍些气。”扯住马俊衣角不放他走。马俊那里肯听?说道:“这气恼难消。”把常让推了一交,纵身上屋,要杀柳绪。不知杀得成与不成,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马俊义奏真史通

却说常让被马俊推倒在地,半晌起来,叹口气道:“柳绪怎的了?今日得了富贵,就忘朋友之情?却是你自讨其祸,可惜绝了柳门之后。”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先虽恼他,今见马俊去杀他,其心又不忍。足足想到三更,方才睡着,不提。

再说马俊离了书院,借土遁落在驸马府屋上,睁着一双怪眼,在屋上望见中堂内那柳绪独自一人,穿着驸马的华服,气昂昂的坐在案桌之上,红烛双辉,又是满堂红灯高照。原来史通假冒柳绪,所以不要家丁伺候,独自一人坐着。马俊一见,犹如仇寇。骂道:“我把你这狗贼,快活得几时。”他坐在屋上又细看了一会,便吃一惊,道:“这不是柳绪的模样,他如何坐在此处?”便定睛细看,越想越疑。原来马俊眼力最高,故尔称为电光目。虽离了许久,他却认得真切。何也?因同几次酒席,会过几回谈心,故此认得真实。马俊又想道:若是认不得,我马俊恐离久了,故尔忘记,亦未可知。今常让与他同寓一处,寸尺不离,难道他也忘记了不成?如今看来真正不是柳绪。不说马俊在屋上犯疑,再言那刘栋奉米相之命,恐怕史通不谙国礼,写了一张仪注关节,着刘栋送来与史通看了,到临期之时照帖而行,方免失仪。刘栋进了中门,还是照平日相见的混闹作乱之故,也显他的妙计,叫道:“大爷,我来了。”史通便道:“老刘,你来做甚么呢?”刘栋笑道:“特来送一物与你看看。”便衣袖中取出,递与史通。说道:“你照此帖行事便了。”又笑道:“大爷,你今日这等荣耀快活,不知那人儿怎样苦呢。”史通道:“这是我大爷洪福,所以得你的妙计。”两人笑了一会,刘栋起身往外去了。史通手内捧着送来的仪注细看,不提。单讲马俊在那屋上听得这番言语,真真十二分是假的。又见行事不是柳绪平日的文雅,越看越不是。马俊心中想道:惜乎错怪了柳绪。猛然想起:既是假的,真的往那里去了?又想道:莫不是被他们害了性命不成?正思想之间,只听得梆锣之声,已是一更天气,略迟了一刻,公主就要出宫了,一者,乱其人伦;二者,不知柳绪在于何方。我如今若杀了这贼子,不知柳绪生死何在;欲待拿他,恐他羽党人多,反为不美。但公主出了宫,完了姻亲,那皇上也难辨真假。左思右想,无法可施,着急想了半会,道:“罢罢罢罢,我想做汉子的要为朋友,就把这条性命放在肚皮外,我今进了皇宫,先奏天子拿这假驸马;若是真驸马,我情愿受斩剐之罪。若是审出这个贼子是假的,不但我无罪,而且反有功。做好汉的要撞这个金钟,舍着这条性命。”主意已定,就离了此处,借土遁如风响一声,早到了皇宫。想道:腰间宝剑藏在那里?有了,我把宝剑放在皇宫高屋天井之内,方才立于地下,看那殿宇房屋甚多,却不知圣驾在于何处,又不知宿于何宫,到此也是枉然。不若回去先杀了那贼,替柳绪报仇。正欲回去,只见得有人叫道:张文正那里?”只见皇宫内走出一人,手提

    宫灯叫道:“周公公,做甚么?”周太监道:“皇爷有旨,说时辰将近,公主快出后宫,你们把銮驾俱要齐备,咱家去缴旨去。”那周太监吩咐完时,往前而去。马俊听得“缴旨”二字,不是皇上,定是娘娘,我不如随他引了进去,那周太监进了宫门,来至永和殿缴旨,那马俊也跟进宫内,闪过黑处,往殿内一看,只见天子端坐中间,背后两旁约有三十多名内臣保驾,灯烛辉煌。马俊却有些胆寒。想道:怕也怕不得这许多。又想道:惊了驾是个斩罪,私入皇宫也是斩罪,不过是一死而已,但我被杀,皇上也要问问驸马的真假。罢罢,就被他杀了,也是瞑目的。便往上走了几步,猛然往上一纵,俯伏在地,说道:“民人见驾报机密大事,有关国体。”那保驾的内臣拿着金瓜等物把马俊压住,不容转身,皇上吃了一惊,说道:“你是何方奸细?敢黑夜来行刺寡人么?”马俊道:“民人报机密大事,有关国体,并非行刺。”天子道:“你报什么大事?”马俊道:“万岁爷放起民人细奏。”天子叫内臣先在他身上搜检搜检,那些内臣在马俊身上搜检,并无寸铁。天子道:“放他起来。”那内臣才把金瓜收起,放他起来,马俊转身跪下,说道:“民人非奏别事,今有驸马柳绪,被奸人害了,不见影形。今在府内的驸马不是柳绪,是假驸马,求万岁爷龙恩,速将假驸马拿下,追问真驸马柳绪的踪迹,生死何存?民人宁可碎剐,不可乱伦乱国。”天子闻奏大惊道:“你怎见得真假呢?”马俊道:“柳驸马民人自幼与他同乡,所以认得。”天子道:“你叫甚么名字?”马俊又道:“求圣上赦了民人万剐之罪,民人乃敢说名姓。”天子道:“朕赦你无罪。”马俊谢恩,奏道:“民人叫做马俊。”天子道:“你可是大闹开封府,夜杀米斌仪同孙知县,在铁球山聚众的玉蛱蝶么?”马俊道:“民人正是。”天子大惊道:“你既是做恶的罪犯,来此都中所做何事?如何又得知驸马真假?”马俊道:“民人因同柳驸马同乡相好,今到都中,听得他招了驸马,民人前去贺他,反被他大辱一场,民人气恨不过,要去杀他,方才在屋上看时,面貌仿佛,只是耳朵小些;又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假驸马叫他老刘的,那姓刘的取出一张纸来,说道:若是行礼,必须照此帖行事。还说了许多不成文的话,又突出一句话,叫声‘大爷,你今晚如此荣耀快活,不知那人怎样苦呢。’假驸马说:‘你的妙计不差,我一总见情罢了。’所以民人见了这些破绽,方知是假的。万岁若不信,先叫内臣把我绑起,后传旨意即拿假驸马,求万岁爷究其真假,将功折罪,郝免民人的罪。”天子闻奏,方才全信,即着周太监传出一道旨意

    :“据民人出首,在府内的是个假驸马,将柳绪驸马所害情由,朕疑不决。传旨仰都察院领旨,速将驸马拿问,明早早朝见朕回奏,再辨真假定夺。”周太监领了旨出去,又叫内臣将马俊绑起,不提。

再说都察院麻太爷正在驸马府内料理,猛见此旨意下来,即着家丁进了驸马府内,说道:“圣旨已下。”此时史通跪接圣旨,麻太爷上前读完,御林军向前除了驸马服色,带上了刑具。此时米相闻知这个凶信,吓得目定口呆,便赶来接着麻太爷说:“此是真驸马,何故拿下?”麻太爷道:“老相台差矣,圣上旨意下来,叫拿驸马,我怎敢逆圣上旨意?且等明日见驾,自有分别。”周太监回宫缴旨,麻太爷押了驸马不提。

且说天子又问马俊:“外州外县风俗如何?”马俊把那米丞相怎样作恶,怎样害他,多少不良之处,万民痛恨,一一奏上。万岁方知米相奸处。急叫内臣将马俊押到分宫楼上,锁在柱上,又叫几十个太监看守。天子回宫安寝,不提。只见皇城大小官员预备贺喜,见拿了驸马是假的,无不吃惊。且说书院内有几名乡绅官员,听得此言,却一人传十人,十人传百人,人人皆知。独有常让睡也睡不着,正在心焦之时,听得传说圣旨拿了假驸马,又有个姓马的在皇宫内出首,此时方知柳绪被害,驸马被人冒名,心内晓得错怪了柳绪。知是马俊入宫奏了皇上,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柳绪生死,喜的是假驸马奉圣旨拿下。便与家人说道:“明早到午门探信。”不知假驸马明日见驾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三法司坚持异见

话说次日早朝,百官齐候驾临轩。不一时,金钟一响,齐来朝贺,文进东华,武进西华,静听金钟三下响,层层文武叩金阶。天子登殿,马俊押在一边。百官朝拜已毕,都察院麻青出班缴旨,奏道:“昨日晚上臣领旨将驸马拿下,已在午门,请旨定夺。”天子道:“卿且归班。”麻青谢恩归班。圣上传旨:召进皇门官,将驸马解进午门,至殿前朝拜,俯伏道:“臣柳绪见驾。”天子道:“你且抬起头来。”史通道:“臣不敢仰视君面。”天子道:“赦你无罪。”史通才敢抬头,天子龙目一看,暗道:面貌不差,马俊怎说是假的?事有蹊跷,便问文武官员:“恐朕眼花,诸卿可看是真是假?”班部内走出米中立、史德明,奏道:“臣等看柳驸马是真的,皇上何必见疑?反被罪犯所惑。”米中立又哭奏道:“臣的儿子米斌仪被马俊杀死,又大闹开封府,杀官劫狱,种种不法,罪大恶极。昨晚马俊是受奸人贿赂,前来行刺,幸喜圣上洪福齐天,反擒拿了罪犯。他无言回答,捏称驸马是假的,方好脱身。请圣上速斩马俊,一则诛此凶恶之徒,以除后患;二则速正国法,即便完姻,休错了时辰。请旨速速施行。”天子听了米中立之奏,有八九分准意。马俊在旁,见天子不言,恐其准了米相之本,便奏道:“这不是真驸马,一定是假的,虽然相貌仿佛,真驸马的耳朵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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