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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全文+番外 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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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间,梁诚觉得这些年就如同做了一场梦,悲悲喜喜,起起落落,总算梦醒之后,梦里的人陪在他身边。他拿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小声说:“扁豆和丝瓜的架子我都搭好了。庄严,这院儿里就缺一棵西府海棠了。”
  “缺什么?”
  梁诚看着她,勾着嘴角笑。

  【正文完】


………

番外 (一)

  我是咒儿,这个家里的一分子。

  一年多以前,梁诚去机场接庄严的那天,我正在家里闹情绪,因为他扔了一件我心爱的玩具,说是太脏了。按理说,这个男人磨叽了六年才把心爱的女人领回来,对待我的玩具不该这么干脆利落的。他们进门的时候,我没打招呼,对着沙发生着闷气。

  庄严放了行李,走过来哄我:“咒儿,这是跟谁呀?”。

  我不理。

  她摸摸我,“见过装死的,还没见过装死不瞑目的呢。”

  我正亮了爪子要呼搭她,却见一件崭新的玩具递了过来——真让我下不来台。

  庄严来了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和我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的男人除了“梁诚”以外,还有另外的名字——“主任”。女人就是那样吧,会给她们喜欢的男人一个爱称。庄严也喜欢我,我确定。

  从前,梁诚老是心事重重的,他每天回来得都很晚,经常忘了给我换猫砂。现在,我的事情都是庄严在打理,她很细心,从来不忘。我喜欢让她拿着猫粮一粒一粒地喂我,还常常吃着吃着就跑了,她就跟在后边,一边喊我“孽畜”,一边求我好好吃饭,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每到这个时候,都是灯光洒满头顶,屋里飘着饭香,梁诚在她身边,看着我们坏笑。

  再有就是,主任再也不会有事没事的抓着我去洗澡了,比起洗我,他更爱洗她。有一次,庄严进浴室收拾瓶瓶罐罐,我讨好似的一直跟着她,卧在浴缸前的脚垫上装可爱,舔舔爪子,舔舔毛。后来,梁诚进来了,开始往浴缸里放水。我吓得胡子都立起来了,对着浴室的门叫嚣:“放我出去!”他居然真的开了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下疑惑间,我蹿出浴室,在门口蹲坐着,侧耳细听——最终,庄严被搁进了浴缸。

  这段日子,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大事小事不计其数,我都懒得去数了。唯独冬天的那次,是例外。梁诚在我面前树立起来的大男人形象,不容易啊,那一个晚上,毁得差不多了。

  那一天,寒流袭击本市。庄严吃过午饭,回学校上课,出门前,快递送了个包裹来,是一本书。她看了看,没多想,随手把它放在了玄关的凳子上。

  梁诚下班回来,毫无悬念地看见了那本书,大约是怕她找不到着急,连鞋都没换就拿着它去了写字台。他随手翻翻,书里露出一张字条:

  一定要选不再伤你心的,只要你觉得挑得对,那就好了。

  祝你幸福,快乐。

  耿霖川。

  书的勒口处有作者的照片和简介,那是一个目光温和,五官极有魅力的男人。

  梁诚没有动那张字条,把书合上又放回了原处,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院子。他的样子像是很怕呆在没有庄严的屋子里,明知道外边冷,也硬是要出去。

  我本来还想跟上,结果风把门吹得“哐当”一响,屋里屋外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梁诚背风站着,把目光锁定在天空的一角,看起来很平静,身体却是紧绷的。他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在口鼻间含了很久,才缓缓吐出去。那种若有若无的不安怕是不能靠烟来抵挡的吧。

  以我这几年对梁诚的了解,他对耿霖川未必是嫉妒和敌视,但要说乍见这么一张字条之后,心里不揣测,完全没疙瘩,假的。他大概是突然觉得自己黯然失色了;或者是一时间找不出一个理由来反驳——那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有可能,他在想,他确实让她伤过心。

  门响了响,我知道是庄严回来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厨房,换了衣服,才想起那本书,翻开第一页,看了看目录,随后,便轻易地发现了那张字条。犹豫片刻之后,庄严还是将那张纸团了,扔进了垃圾桶。她拿着书走去书柜,抬头看见了院子里的梁诚,被他无声的出现吓了一跳。

  装作没看见,就可以不解释,梁诚应该是这样想的,可还是难以克制地瞟了一眼她握着书的手。

  庄严推开屋门问他:“回来啦?干嘛不在屋里抽,外头冷。”

  “你感冒了,我怕弄得屋里都是烟你又咳嗽。”他执拗地站在院子里,不肯进来。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像是怕惊动了从他指间袅袅升起的烟雾。

  “诶……头发上……”

  “嗯?”她摸了摸头,一无所获。

  “过来。”

  庄严走出去,站在他跟前,与他视线相触。

  有片极小极小的树叶沾在她发间,梁诚伸手帮她拿下来,“可算插的不是草棍儿,再把自个儿给卖了。”

  她脸上绽出一个笑,“我去沏茶,赶紧进来吧。”

  梁诚没有拄手杖,走得很慢,跟在她后头进了屋。

  庄严端了茶杯过来,拿手掩着嘴,低低咳了两声,埋怨他:“回来也不说换鞋。”放下杯子,又去鞋柜拿他的拖鞋,然后,才把放在一边的书收进书柜。

  梁诚坐在沙发上,就那样看着她,她走到哪儿,他的眼光就跟去哪儿。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安静,我都没敢捣蛋。

  饭后,庄严抱着我坐下,梁诚问她:“周末有安排吗?”

  “有。”

  他愣了愣,她从来都是把周末空出来给他的,“什么安排?”

  “看您。”

  我听了,险些笑场。

  “看我干嘛?”今天,他的眼睛里,情绪里,泄露了太多的脆弱和无助,“有人比我年轻,比我好看,最不济……也是腿脚利索。”

  “他是比您好看,可是,有人是悦目的,有人是赏心的。”

  “那我呢?”

  “赏心,悦目。”庄严她看着他,没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顺着她投过来的目光,这个失落了一个晚上的大男人仿佛要顺势钻进她心里。他轻轻把她抱过来,手无意中碰到了我,却没有挪开,而是伸到我的肚皮底下,缠住了她的腰。

  “我有那么好吗?”

  “不许骄傲。”她拍了拍他的胳膊,又缓缓地说:“都跟命较过劲了,不能再跟心成仇了,是吧?”。

  “嗯。”他搂着她,点了下头。

  我们就这样一个抱一个的坐在沙发上,当梁诚的鼻尖蹭过庄严的头发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很不合时宜的存在,便悄无声息地从她怀里退出来,踱回了自己的窝。

  天很快就暖和了,庄严总是搬着马扎儿到院子里择菜,我蹲在她脚边,陪着她。

  她胡噜胡噜我的毛,跟我说:“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以至于到现在,面对有些人的时候他也还是不能抬头挺胸,也还是得克制,我希望,他在我面前能够放肆。他怎么想的,我都知道,那些想法,我试着认同;认同不了的,我试着理解;剩下那些连理解都理解不了的,起码,我还可以宽容……”

  正出着神,梁诚下班回来了,庄严摸摸我的头,欢快地丢下我,去给他沏茶。

  那一刻,我似乎看见了他们牵着手,在彼此蔓延的皱纹里,一起到老。



番外 (二)

   我是严澄宇,梁诚的发小儿;刘冬予的老公;一个曾经暗恋过尹默的男人。

  我跟冬予求婚前,曾经坦诚的和她谈过我的历任女友,当然,也说到了没能成为我女友的尹默。

  那天,我选择了自己惯用的玩笑口吻做开场,说自己比梁诚帅,人又有趣,尹默没道理不选我啊。每一个人都认为我只会开玩笑,其实,回溯过去,我也是有过伤心泪的。

  冬予看看我,说要是光看外表,应该没人能被爱一辈子吧。

  听完,我笑了,像我这么个靠着作弊才完成了大学学业的男人,居然爱上了一个哲学家一般的女人,我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感到意外。

  后来,可能是我说得过于坦白了,冬予生气了,她一下就从哲学家变身成了女人。在床上,我假斯文、真下流地哄她,仍然没有成功。她带走了自己的衣服和擦脸油,一走就是好多天。冬予回来的时候,我和梁诚还在宿醉中。小光替我美言,跟冬予说,拳头儿有事儿求你,你可一定得答应。他对别人没这样过。冬予脸红了,我就知道,床头柜抽屉里的戒指不用退了。

  我问她,不走了吧?

  嗯。她点点头说,一个朋友跟我说,‘爱情,婚姻就是四个字——愿赌服输’。

  我又笑了,看,我媳妇连朋友都交这么有深度的。

  在我儿子知道认人以后没多久,尹默准备结婚了。

  尹老太太去世后,她选择了速战速决,男方小她一岁,丧偶,样貌普通,身材中等,有个四岁的儿子,事业没有多成功,可也算有车有房,尹默对各方面还都满意。她说要亲自送请柬给我和冬予,不是婚礼,只是喜宴。

  和尹默见面的前一天晚上,我给梁诚打了个电话。

  我问他,庄严过去了吗?

  没这么快。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以前想的是,自己什么都放下,领着她过日子,现在是她得把什么都放下,跟着我过日子。

  在他的叹息声中,我说,尹默要结婚了。

  哦。梁诚应了一声。

  你都不问问她要嫁什么人?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说,人心哪能在不负责任以后突然变成肉长的?说完,他笑了一下。

  没有什么话让我带?

  他想了想说,没有,别在她面前提我了,那是她的喜宴。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我们挂了电话。该说的祝福梁诚没有说,该给的安慰我也没有给。

  第二天,我和尹默约在离复兴医院不远的一个茶馆见面,边聊边等冬予。

  我没提什么初为人父的喜悦,而是给尹默讲,半夜里被哄得眼睛微闭将睡未睡的儿子突然睁大眼睛冲我浅笑时的崩溃。我想,她可能不会要孩子了。

  半个钟头,我们俩坐而论道,躲躲闪闪,上不了主题。比耐性,我一定输的,她等梁诚比我等她久得多。年轻的时候,我眼睁睁的看着尹默义无反顾,面对她,我说不得,劝不得,恼不得,怨不得。如果当时我知道今天的结果,我会告诉她,别磨叽了,分了吧,要不找别人,要不跟我。

  推己及人,我时常觉得,我和庄严原本是处在一样的位置。回头看看,我不能说她做对了,可是,谁又能说我做对了?我们三个的纠葛里,我没机会再说什么了;他们三个的纠葛里,我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多话。我端着茶杯,假装一口一口品得从容。

  “拳头,想什么呢?”尹默叫我。

  放下淡青色的杯子,我问得很直接:“你爱你老公吗?”

  “他对我不错。”

  我用眼神告诉她,答非所问了。

  “我们这种情况,双方只要谈妥条件就足够了。爱情这东西,我从情窦初开谈到现在,早就心灰意冷了。”尹默端起杯,平静地笑了。

  我说不上来那个笑是尘埃落定后的淡然,还是无奈,只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当年的梁诚,现在的尹默,他们都有过这样的笑。

  “都该结婚了,要是看得开,就直接把他忘了;要是看不开,就先骂一通,什么难听骂什么,然后,把他忘了,好好过你的日子。”

  “忘?这么些年,哪儿那么容易忘的。你们男人都是一道德行,无情无义!”尹默把茶杯重重地墩在桌上,瞪了我一眼。

  说出去,他们相处了不止十年,可是,一个追,一个躲,这十年间,两个人又有几天算是朝夕相对?又有什么值得依依不舍?我望着她,脑子里出现了毛姆的一句话:没有哪个男人内心深处会像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那样愤世嫉俗。是啊,如果非要辩出是非曲直,我一定会再输一局。我只是希望她今后能过得好,过得快乐。

  “尹默,我知道,你恨他……”

  “不止他。”她打断我。

  我盘算着措辞,喝干了杯里的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她又瞪了我一眼,端起茶壶给自己的杯子蓄水,却对我的空杯子置之不理。

  这一次,轮到我叹气,“该他们担的罪名他们自然得担着,可是尹默……”我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说:“你把尹航和那孩子当什么,至亲,还是……肉票?”我吸了口气,努力把后半句话说完:“还是……当至亲吧,这样,你能好过一点儿。”

  如果不是我做了父亲,我永远不会对她说出这句话。尹默的母亲去世以后,梁妈跟我说了当年的事情。那天,老太太在我身边坐着,哭得泪光闪闪,她说,这事儿阿姨不找个人念叨念叨心里过不去,可是拳头儿,咱们今天的话你别跟尹默说,再怎么着也是梁诚对不起人家。对于尹家的亏欠,老人不知道怎么去还,他们能做的,除了骨肉至亲反目成仇,就是包个大大的红包交给尹默,但是喜宴他们大约是不出席了。

  尹默的手握着茶杯,像是没有觉出烫。

  好半天,她才说:“拳头儿,我当然知道一纸婚书的约束大过十年的光头。当初,我说我不打算立刻结婚生子,或多或少是在赌气,我就是想听他跟我说一次他爱我,哪怕是再多说一次他要娶我都好,可是,他居然就依了我了。他旦分求我一句,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如果我嫁了,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儿了。”尹默的眼角好像有泪泛出来,“我承认,我算计过他,我只盼着,下辈子我再遇上的人,别让我算计得这么辛苦。”

  我去端茶壶的手就这么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她哭了。我立刻收起了先前的嘴脸,开始安慰她:“要不,咱们换个角度想?当年你要是嫁他了,闹不好这会儿都离了……他现在四十岁的人了,不知道哪天腿就出毛病了,后半辈子你都不用伺候他了……”

  她并不理我,就只是默默地哭。

  我把桌上的几张纸巾往她面前推了推,“擦擦,冬予这就过来了,咱们说好了一块儿吃饭的。感情的事儿,走肾吧,别走心,以你的量,两瓶相信世界美好;三瓶相信爱情存在……什么都别再想了,下礼拜,你就是新娘子了……”

  我静静地等着尹默收了哭声,也就只能劝到这儿了吧。

  吃过晚饭,我和冬予把她送回家,又去我父母那儿接了孩子。

  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对他说,儿子,你长大以后,爸爸会告诉你,其实何止爱情、婚姻,人这一辈子就是在一次一次地赌,赌输了,你会难过,赌赢了,你也未必会开心。所以啊,别想着那么多鱼死网破、玉碎瓦全,人活着,就是妥协着,妥协了,就皆大欢喜、天下太平了。儿子,这些,你或许不想学,也或许学不会,但是爸爸不能不说给你听。我很想知道,当你成为一个男人的时候,面对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办。你只要告诉我你的选择就好了,类似的事儿,我真的不希望发生在你身上。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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