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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全文+番外 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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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短了。
“她今天跟我说,我们认识五十年了。我掰着手指头一算,真的,五十年了,还是参不透这一瞬一生的道理啊,就这么过吧,好好过,没有下一个五十年啦。”老人说着,又给梁诚添了杯茶,话里是掩不住的苍凉。
(二十六)流年 — 中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每天,梁诚仍然被疼痛困扰着,无法抛弃,只能背负,他已经不觉得哪一种是无法忍受的了。白天,工作上的人和事把他的思路占得满满的,他要为生意忙碌,毕竟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还有自己的责任。尹老太太的医药费、看护费全靠他撑着,和尹默结婚用的房子已经出租了,再加上医保也还是杯水车薪。还有自己的腿,他无论如何不想放弃。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念就会以入侵的形式如期而至。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他也想找个人靠一会儿,说说话,但是心里明白,有个人谁都代替不了,只要想起她,眼睛里就有笑,就好像能看见云飞、水流、雪落、花开。他会想起N城,想起她住的那条街。他会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点开N大的网页,经济系,XXX教研室,那里有庄严的照片,办公室号码,电话,邮箱,他觉得,其实他们离得很近。但是,除了继续想念之外,他什么都没做,不打电话,不写邮件。他不敢去恢复和庄严的关系,他看不到柳暗花明,怕自己又落回那九个月山穷水尽的日子里,既然放开她的手,那就由她去吧。梁诚知道,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顾此失彼,而是皆大欢喜,可是,贪婪的下场往往是失去一切。曾经,他的想法那么简单——他爱的人都可以相亲,哪怕不够相爱,可是,为什么自己每走一步,都会遇到问题,具体、棘手、无法解决。这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觉得自己勇气不足,能力不够。他不敢再往任何方向迈出任何一步了,他渴望能继续生活在这种没有问题的日子里,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即使这样的日子连记忆都留不下。其实,身边的每一个人也都在害怕再次面对这些问题,他们也在放任自流,希望通过时间的冲刷让当初自认为无可替代的感情不再念念不忘。时间久了,就算仍然不定期地再想起来,也无非就是些遗憾了。
很多时侯,梁诚会把回忆定格在他离开的那个晚上,想起庄严的样子,她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可她脸上的表情明明就像在对他说,她不想当被丢下的那一个。他心里瞬间就空荡荡的,再也没法填满了。两年了,梁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后悔,只是,他常常在想,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一种爱,有能力阻止相爱的人分开?
如果工作不是特别忙,每两个月,梁诚会回一趟家,只停留一两天,看看父母,看看尹老太太就匆匆离开。对老人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尊重,但是似乎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人老了好像就会变得特别固执,父母仍然觉得梁诚和尹默能够破镜重圆,每次他们都会旧事重提。梁诚总是不咸不淡的态度,坚决不肯松口,他躲了几千公里,无非也就是想躲开这些陈词滥调。
尹默对感情渐渐看得淡了,只是偶尔看到别人的恩爱,她会羡慕。
有一次刘冬予和严澄宇过来看望老人,刘冬予剥了根香蕉问他,吃吗?
严澄宇蹭过去,张开嘴巴,啊——。
刘大夫余光瞟见站在门口的她,手就停在半空,冲严澄宇使了个眼色:尹默在后头看着呢!
严澄宇还是揪过她的手,咬了半根在嘴里,嚼到差不多才笑盈盈地转头看向尹默。
她一下就忘了本来要说的话,只能笑笑,走开。
时不时的,尹默也会后悔,自己想尽办法抓了梁诚那么久,可离他的真心还是那么远,如果真能碰见个合适的,嫁也就嫁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人这一生忙忙碌碌,碌碌而终,十年,二十年,一辈子,可能有些东西总归是得不到的,有时候想想,真不如就老老实实地认命算了。可是,她既要上班又要照顾老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就这么拖着,一年半载的就又过去了。她努力试图过得积极一点,希望有一天,能假惺惺的和这样的状态日久生情。
庄严在电话里跟孙自瑶说,我现在,在学生铺天盖地的考卷里,在一篇篇等着辅导的论文里受着折磨,日出而作,日落不息。读博,确切地说,是体力活!每天,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吃完午饭,趴在办公室的窗台上消化消化食,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教学楼前的椅子上、小陡坡的草坪上有没有人在浪漫。我觉得,我真变态!
可是,时间始终有自己的一定之规,根本不理会人们对当下的状态是唾弃,还是留恋。一分钟永远是六十秒,一小时永远是六十分,日子就按着二十四小时的规则前进着。
转眼又入冬了,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庄严送走了孙自瑶。她情绪低落地点开自己的邮箱,把那封署名为Liang,Cheng的邮件彻底删除了。庄严无意识地推开窗子,伸出手探了探雨势,两年前的今天是周日,他们相处了最后一晚。寒意从窗口涌进来,她打了个哆嗦。妄想,这东西真要命,她竟然以为敲开办公室门的会是他,她以为他今天要回来了,特地写了一封邮件逗她。
傍晚的雨里夹杂了小冰渣,密密细细,冷澈心扉。庄严没有坐车,撑着伞,走过一台自动贩烟机时,抬眼发现雨已经变成雪了。今年冷得真早。她停下,站了一会儿,买了一包蓝盒的Gauloises Blondes,拿着那包烟,庄严问自己,到底有没有一种超能力,叫做“拿得起,放得下”?还是时隔两年,放不下的就只是痴心妄想了?
回到家,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无意识地提起了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画那张还清楚记得的脸,他从纸上对着自己挑起一边嘴角笑。眼前浮现起被微风吹动的白色纱帘,还有桌上的一包烟,现在回想起来,她有一点儿后悔,如果当时不矜持,可能会有更多的回忆。
庄严抽出一支烟,叼上,拿下来,再叼上,又拿下来。她纠结着,把打火机举起来,火苗突突地跳着,想点又不敢点。到底什么东西才能把心填满?她知道答案,不是这支烟。
“我要是记住了Gauloises Blondes的味儿,怎么办啊?”
她鼓足勇气抽了第一口,呛到肺里,咳了很久,咳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两年了,终于又找到借口大哭一场了。
“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吧。”
两年了,是该说故事已经悲剧收场了,还是说,继续,这其实是个开放式的结局。
那年的最后一个下午,庄严在老城里,沿着河岸默默走着。风很冷,日光稀薄,河水安静。
到了Henkersteg她停下来,Nina liebt Max(Nina喜欢Max)还留在廊桥的立柱上,他们曾经在这里讨论过别人的爱情。她又走去城堡,站在那片平台上,他跟她说过新年快乐。回到广场,美丽泉的雕花围栏上,那枚铜环闪着金光,有男男女女排着队,等着许愿。当人孤独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世界上遍地都是情侣,一对一对的还特别恩爱。她想告诉他们,愿望不能说出来,会不管用,柯南到现在还是没变回工藤新一。那么,没说出来的呢?她摇摇头,心里有缅怀,有留恋,可更多的却是物是人非,去难再返的空白。
傍晚的时候,庄严走累了。她坐上地铁,没有目的地,就是让车厢带着自己移动。司机还是会说那句万年不变的Bitte zurücktreten(请往里站),就算当时一节车厢里空到只有三个乘客。再仰起头,烟花已经冲上晦暗的夜空,缤纷地淌下流光溢彩的眼泪。她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对着绚丽的焰火说,愿每一个孤独寂寞的灵魂今夜快乐!
(二十六)流年 — 下
带完孙自瑶的毕业论文,庄严的博士论文正式上交,她要毕业了。
答辩在三月底,九十分钟的口试,庄严的讲解占二十分钟,剩下的时间是三位博导的自由提问。她退出答辩的小会议室后,在教授秘书的办公室里等着他们的讨论结果。教授推门出来,宣布她的成绩,1。5,Summa Cum Laude(拉丁文,最优等),跟她的论文同分。庄严长出一口气,和三位教授,还有秘书,握手,致谢,道别。
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换来了一纸文凭,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最漂亮的东西,而又有谁知道,她当年的赌注根本不是这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杂乱的办公桌和书架,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放松和解脱。人恐怕很难从某种紧绷的状态里一下子完全走出来,她只是希望,在离开这间办公室以后,在离开N城以后,可以真正的放松,是心里面的那种放松。参加完毕业典礼就回去吧,希望不要只是在形式上划了一个句号而已。
应届的博士毕业生里,庄严是唯一的外国人,毕业典礼当天,来参加的朋友只有孙自瑶一个。终于走到这一天,她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触了,除了长出一口气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典礼由系主任主持,二十位毕业生坐在台上,面冲观众,几位博导、教授坐在最前排,其他的位置坐满了来观礼的来宾和亲友。整个仪式庄重而温馨,毕业生被喊到名字之后,走到话筒前,系主任宣读博士论文的题目,把毕业证书交到学生手中,很认真用力地同毕业生握手,然后热情地祝贺。庄严拿着酒红色的证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很认真地读了一下学位证上短短的几行字,这应该算是一个勉强圆满的结局了。
在经济系爵士乐团的表演中,典礼结束。毕业生们拍了集体照,一起走到小礼堂外的楼梯上,其中一名同学大喊一二三,他们一起把博士帽高高地抛向空中。
人们在礼堂外三五成群的围成小圈子聊天,孙自瑶朝庄严走过来,激动得眼圈发红,递了一杯香槟给她。
“恭喜,庄严!”
“谢谢你能来。”
两个人碰了下杯,一饮而尽,然后,就像瑶瑶婚礼那天一样,紧紧地拥抱。
孙自瑶最后一次挽留她,“庄严,不能留下吗?留N城也不错啊,干嘛不去R事务所?”
庄严摇头,“这三年,天天困在办公室里,尾椎骨尖都坐平了,该换个多站站的职业了。”
“真要回国当老师?你哪儿有为人师表的样啊!”瑶瑶狠狠地打击她。
“我简历都投了好多了。”这条路是梁诚帮她选的,对于他说的,她近乎盲从。
“当老师有什么好的?”
“上九个月班拿一年的工资。”
“回M大?”
“去哪儿都行,除了M大。”
庄严回国之前,孙自瑶索性过来N城和她小住。两个人去看了场电影,吃了顿饭,当是告别前的团聚。
晚上,她们躺在一起聊天,瑶瑶一脸娇羞地说她和Sebastian想近期要个孩子。庄严坐起来,兴奋地看着她。
“看什么,没见过打算当妈的?”孙自瑶瞪她。
她不理,自顾自地撩开薄被,拍她肚子,“加油!”
瑶瑶一巴掌打掉她的手,说:“庄严,我不放心你。”
“你这是……打算当我妈?”
“别开玩笑!庄严,这两年多,我看你不哭不闹、不声不响的,我以为早没事儿了呢,所以才写的那封邮件。我早就想跟你正正经经地道一回歉了。可是,也多亏了那封邮件……”孙自瑶爬起来,和庄严面对面坐好,“你们俩就算彼此爱过,可到底还是互相折损了一场。小光就是被他那点儿所谓的人情世故给毁了,然后他再碰上你,捎带手把你也毁了。你回去以后,别找他,离他远点儿,还能好点儿。”
庄严点点头。翻盘完全是小概率事件,人一辈子也未必能遇见一回。所以,她相信自己不可能再走那条老路,就算偶尔闭上眼睛还有些人影交错,思绪起伏,可那就是场梦,她已经认真地做完了。更何况,梦里都没成的事儿,现实中更不可能。
“放心吧,”庄严说:“我后半辈子致力于祖国的教育事业,绝对不是拆散他跟尹默。”
在N城的最后几天,有各种琐事需要处理,而庄严觉得,这种烦乱远比面对多年未见的父亲和继母还要来得轻松些。她把各种书籍、不常穿的衣物塞进纸箱子,准备交DHL邮寄。打开墙角的收纳箱,那里面还有一件深蓝色的雨衣。人有的时候爱刻意忽略自己行为背后的暗示,她从来就没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怎么办?是把它扔了,还是干脆承认自己还需要他。
第二天,下着雨。
庄严没有让孙自瑶送行,她在到达机场后给瑶瑶打了个电话道别,说你回去探亲的时候一定记得来看看我,赶紧生个混血小孩让我玩会儿。
瑶瑶则嘱咐她,回国把烟戒了,你那定情烟国内没卖的,你明白我的意思。还有,要常跟我联系,报告一切动向!
嗯。保重,瑶瑶!
庄严,一路平安!
雨点扑打着机舱上的小窗,窗外的世界湿漉漉的,有些许混沌。机舱里人影穿梭,莫名忙碌,直至起飞前才渐渐安顿下来。飞机离开地面,庄严向下看着,田地,建筑,公路,车辆,一切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就把“梁诚”这两个字扔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吧,彼此相忘,这才公平。扔了吧,在一场等待之后,在一无所获之前。
梁诚腿上的红斑似乎在极缓慢地消失中,疼痛也略有缓解。除了药难喝得厉害,一切都还算不错。他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适应能力在噌噌往上涨,不是靠药力。直到,药方从最初的两周一换慢慢变成了一周一换,他才确信,是真的见好了。
与廖老相处久了,梁诚终于言辞闪烁地吐露了心声,只是话不多,也简洁。
先开始,他只是说,在S市找不到几个能说话的人,周围那么多同事,还是感觉像座空城。
廖老说,那不是城空,那是心空。
后来,梁诚又提到自己曾经有个未婚妻,因为喜欢上别人就分手了。讲的时候,他看着窗外,眼神清亮。他讲了在N城时,那些细腻磨人的小情绪,也讲了回国以后那些乌烟瘴气的过往。他说,了断之前他以为天将降大任,以为这边分了那边就能合了,可到头来才知道,那只是老天想要迫害他一场的阴谋。
廖老听了,笑笑说,我也算是年纪一把,故事一把,你在我面前说“到头来”?你离那个头还远着呢。千般滋味各自尝,你明白,比起日子安安稳稳,你更想要心里满满当当。
每天,梁诚看着浓稠的深褐色药汁热气腾腾地扑进碗里,就有砸烂手中砂锅的冲动。他忍着,一碗一碗地喝着。整整半年,从寒风萧索,满目肃杀,到枝繁叶茂,绿意浓浓,倒掉的药渣都能堆起一座小山了。
再去廖老诊所的时候,他有些难以置信,“下次,真的不用再来了?”
对于梁诚的不离不弃,老人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你都不拄棍了,红斑也消了,还来干嘛?”
“那……还会再犯吗?”
医生总会有医生的直觉,廖老沉默了片刻,说:“你守着我这么近,再犯就再过来。”
他和梁诚一起站在药房的窗口前,已经和梁诚熟络了的药剂师麻利地把抓好的药倒进牛皮纸信封,拿订书机封口。
“这药里的石头,品种怎么越来越多了?”梁诚问。
“早就有了,三种,你没发现?”身边的小护士问完梁诚,又问廖大夫,“最近这几剂都是补心血的,也调理睡眠,对吧,廖老?”
廖大夫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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