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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出书版)-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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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事吗?";他只是摇头。
   一股锐痛穿胸而过,他的无助让她蓦然回到在监狱里第一次看见他的场景,他也是这样,颓丧地垂下头,哀绝不能自己。只是,这一次役有隔着玻璃窗,这一次,她能抚摸他的发。
   他侧过脸,亲吻她正摩擎他头发的掌心。如此仍是不够一般,他腾出手,拥她而起紧紧地抱着,将脸埋在她肩头。“事情不顺利?”等不到他回应,庆娣继续猜测,“压力太大了是不是?
   悄无声息地,他更加用力抱紧她,仿若想把她挤进自己心窝里。庆娣低叹一声,吻在他头上。既然他不愿说,她就不问。庆娣告诫自己以后应该学会沉默。
   “我有没有说过,我们的新房早在八年前我就想买了?”他仿若不需要她回答,又仿若不继续就会丧失倾诉的勇气,姜尚尧稍作停顿接着讲:“八年前,那房子还役建好,福利房最后一批,为了将来给雁岚一个新家,我把全部的积蓄投进去买了一只股票… … ”
   感觉到怀中人邃然一僵,他唯恐她挣脱而去,双臂又多用了一分力气,“她四五岁开始常托姥姥照顾,每天放学回家,总有个小丫头甜甜地喊我哥哥。你知道,那时,院子里和学校里几乎役什么人愿意和我玩,因为我父亲的关系… … ”
   缓缓抚摸他头发的手游移到他颈间,顿止后再次向上,姜尚尧深嗅她的馨香,取力量。“我爱她,但和爱你不一样。总有一种责任感,要照顾好她姐弟。所以,娣,你能了解我内心的自责和负疚吗?";像是能从中汲后来… … 庆她呐呐回应:“我了解。
   “你不了解,没有经历过那些的人都不会了解。在看守所里,连睡觉也要挣一只眼提防,或者连觉也不能睡,”他回忆喉间电线箍紧,血将爆呼吸将断的那一瞬时的感受,突然问全身僵硬,肌肉暴起,气息急促,“死亡的滋味我尝过,脑子被抽空,全身轻飘飘的,你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越来越慢,意识里的所有动静越来越迟缓,几乎能触摸到连空气也消失的虚无。那一刻,心里满腔的恨和无能无力,因为无能为力,更加的恨。恨自己无能,护不住爱人亲人;恨最后死在仇人手上,像任人捏弄的蚂蚁和蛆虫。还有被关小号时,役有人声,安静得灰尘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你不得不去数自己的心跳,璞通、璞通,有规律得让人发狂。你砸门,撞墙,哪怕声音嘶哑,手臂流血。因为那样才能感觉到活着,就算被人喝止一声,也能让你感觉到没有被世界抛弃的喜悦… … ”
   从来没有听他讲述过那黑暗的六年时光,她原以为他在等待时间冲蚀记忆,却不知他一刻也不敢或忘。“姜大哥… … ”
   有泪滴在他头上,他不管不顾,径自说下去:“后来上山到了监狱,役有娱乐牙受有交际,每天忙完那十个小时后只能发呆,每一分每一秒都浸抱在回忆里,外面的世界离你越来越远,你只能和自己对话。我常问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把二+多年的日子分割成无数碎片,一片片检查。我足足问了自己六年时间,到今天我才找到答案。全部的积蓄买的那只烂股票,一直就没起色,今年年头才开始有动静,直到今天,接连三个涨停板。足足七年的时间,几乎失去了全部,到今天多艰难才爬出来,老天给了我一个安慰奖… … ”
   她哭声己难自抑,断续地一声声敲击他满是岁月勒痕的心,“为什么会这样,大慨因为我的人生就该是这样,充满讽刺。
   “不是的。”庆娣抱起他的脑袋,极力摇头,眼泪横飞,“你别这样说,没有人天生应该怎么样,你这样说这样放弃自己我听见好难受。
   他举手抹去她颊上的泪,平静地说:“我也不愿意承认,可是事实就在面前。我想给雁岚一个家,结果雁岚没有了,变成幻梦一场;我想好好生活,结果进了冶家山,虚度了最好的六年;出来后为钱着急,急得晚晚失眠,好不容易赚到钱了,当初砸在手上的股票,居然翻了倍;还有你,庆娣,你陪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从不知道你的心意到现在满心都是你,最糟糕的日子全部都过来了,你开始讨厌我,因为我做的事让你失望… … ”
   “谁说的?我说过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爱你,怎么也不会变。谁说我讨厌你?我… … ”庆娣搂紧他的脖子,满腔宣泄不出的柔情爱意,冲涌激荡,她的心如钟摆,悬挂在幸福与悲伤之间,翻腾绞痛,又令她泪如雨下,“我说过我爱你,怎么也不会变的。
   他似有疑虑地捧起她的脸,目光专注,如从她的眼一直看进她的心一般,许久后,满手湿滑地拂拭她的泪腮,大拇指逗留在她唇上,缓缓摩擎,“庆娣,真不讨厌我?就算我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她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怎样都是你是不是?";他眼神复杂,紧抿的唇克制而坚忍,让她眼中的他看来无比脆弱。庆娣徐徐抚摸描画他的脸颊,这方正刚毅的脸庞背后藏了多少岁月斧凿的痕迹,一笔一划,勾勒出如今的他。
   “她一定不愿见到你这样颓唐。”庆娣遥想雁岚的温柔笑后,那个暑假,入梦无数次的面孔。“所以,在临走前给我的那封信里,她最后说:‘生命是灵魂的一次远游。”,自看了那句话,她一直在心中祈愿,雁岚不过是去了他方远足。
   月色里,他枕着她的青丝,唇角微颤,“她这样说?";庆娣眼神肯定,轻轻问:“信我留着,我拿给你看?
   他紧锁眉头,合上眼,额角紧绷。庆娣指尖拂过他的眉,仿佛如此就能抚平他内心的挣扎。
   然后他摇头,“不看了。既然己经是过去。
   “姜大哥,你在怕什么?”庆娣拭抹他眼角,果然触手微润。他是怕她生气,还是不敢面对无力挽救的那段岁月?
   “以前我总认为爱情是可控的就会和血肉相融。那一年回闻山,。可是,亲身经历过才懂得,情爱两个字,只要埋在心里了,见到雁岚,她拿出一杳信,写给你的。… …的也就是那次,我阻止了她。在当时的我看来,她既然己经走了另外一条路,我歉疚,‘晦}良不己那就好好走下去,坚强地过活。后来万分痛悔,她写那些信,不只是为了给你希望,大慨也是给自己保留一丁点念想。是我自作聪明扼杀了她的努力,我对不起她。
   庆娣伏在他胸前,泪湿了他满襟。雁岚低垂颈子,缓缓用指尖摩掌信纸的景象长久地映在脑梅眼前,庆娣在心中喃喃私语,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止一次地自省,究竟我是善良的还是卑鄙的。当时是不是出于嫉妒出于愤怒,才习无上的道德感征伐她不可控的爱情。这个问题迄今役有答案… … ”
   “庆娣,不要自责。你不是那样的人。”姜尚尧亲吻她额角,给予无限信赖。
   庆娣压抑地抽噎,肩头在他怀中耸动,“心里愧疚得几乎要崩溃,夜里做梦常有她,坐在那里朝我温柔地笑。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补救。忍不住写信给你,回忆她信里的内容,用得是她遣词造句的方式。把她信上的内容复制完了,还是忍不住,继续写下去,写了又不敢寄,藏在枕头下睡前一遍遍地看。后来有一次实在克制不住那灼心的煎熬,我全寄给了你。寄完又后悔,像在窃取别人的东西。姜大哥,你看,每个人都有好多个脸孔。不止是你,还有我。
   “庆娣,你不是那样的人。”姜尚尧再次重复,心疼地托起她满是泪渍的脸。是她助已为薪,燃亮他的晦暗;是她的如水温柔,润泽他行旅中的干涸。
   “姜大哥,我懂你的恨意和不平,我知道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你有你的追求。只要… … 只要你的心还是以前那颗心,我能体谅。
   他把脸埋进她的发里,颤抖不可止。
   水银泻被,姜尚尧侧转身,凝视庆娣的睡颜。泪痕己干,梦中仍在低喃,他凑近些想听真切,她又停了吃语。他拨开她颊边的碎发,手滑下胸前,感受她的心跳。
   同心负扼,如遇坎坷,最能获见寒枪的人性。姜尚尧脸上浮掠一丝悔意,随即被不可阻挠的决然代替。尔虞我诈的法则对她来说太过残酷,可不是如此,他怎能羁绊住她的心?
 
 
 
   第65 章
 
   闻山最大的婚纱影楼里,姜尚尧换了一套白西装出来,不习惯浅色的他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瞬即扭转视线,别扭的表情把黑子逗得直乐。
   黑子摸着下巴围着他绕了半圈,取笑说:“行啊,耍猴也役你帅。
   “你不去上班来这闹腾什么?";黑子闻言不觉往边上偷瞄了眼,姜尚尧顺着他视线扫过去,小姨子一袭鹅黄纱裙,半个圆润肩膀露在外头,正在收拾庆娣的衣物。再一看黑子那掩不住的好色模样,姜尚尧顿时紧整眉头,开始赶人,“上你的班去,忙完这头我还要赶回原州,没空陪你喝酒。
   黑子还没说话,爱娣听见这边动静,脸一沉,嘴上嘟嚷:“一辈子一次婚纱照,连改了三回日子,也不知是不是有妖精勾魂呢?也就我姐受得了。
   她虽刻意降低了音量,可也刻意保持在大家都能听见的程度。那一头庆娣妈忙扯小女儿衣裙阻止,这边姜尚尧微微色变,黑子两厢望望,想说什么忍住了。
   正尴尬间,更衣室乳白的欧式雕花门打开,一朵白云涌出。只看一眼,姜尚尧己觉心跳漏了几拍,血脉随之一滞,接着奔涌不可遏制。
   妆容精致,长发低挽,一低头,后髻上星星闪闪的碎钻与她晶亮的眼睛辉映呼闪。削肩的款式,刺绣的白缎子裹着小细腰,露出迷人的锁骨。看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庆娣头垂得更低,耳珠微红。
   她身后穿黑色西装套裙的两个助理捧着婚纱后摆,一个待她走出来蹲下帮她再度整理,一个将答花的缎带缚在她手腕上。
   爱娣张大嘴,满眼艳羡;庆娣妈愣了愣,接着热泪盈眶;大磊和黑子则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听见对方的声音,又不约而同地以鄙视的目光望向对方。
   姜尚尧心驰神怡地走向她,步子有些虚浮。伸手过去,她心有灵犀地也正将戴着蕾丝手套的手递来。“好了?”他问,那声音听来不像自己的。
   她领首,看他呆头鹅一般,又有些好笑地抿起嘴。
   两人不知是因为俱都换了一套正式装束,还是因为众目睽睽的,摆起姿势来拘谨万分,摄影师大皱眉头:“眼神交流倒是好的,就是动作太呆板了。当做平常过日子,想想你们亲嘴的时侯是怎么搂怎么抱的?";姜尚尧眼里当然只有庆娣一个,奈何她化了妆俨然另一个人般,妩媚妖烧,让他手脚都不知放何处。听了摄影师的话,索性豁出去了。
   庆娣中途补妆,姜尚尧得空出了摄影棚。刘大磊一见立即迎上来,将手机递给他,鬼鬼祟祟地四处偷l 苗一圈,压低嗓门说:“那个翟医生打了两个电话过来。
   姜尚尧默不作声,拿了手机进去洗手间,不一会出来神色自若地交待刘大磊:“你打电话给老凌,无论他在哪,停了手上的事回矿场去。翟医生到了让他先招呼着,我转头回去。
   静立一旁的黑子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来:“你还真和那个原州的医生有一腿?我说石头,庆娣可是风里雨里陪你走过来的,你可一一”
   姜尚尧目光直视他,平静回说:“信不信随你,我还是那句话,没有。
   坦荡的态度令黑子一时无言,而刘大磊一听翟智要去矿上,眼神早己经不自觉地漂向庆娣所在的更衣室。姜尚尧心中一动,将他脸拨过来,小声嘱咐:“一会我先走,你送你嫂子去哪都行,拖到晚上再回来。这一回再给我添乱的话… … ”
   刘大磊迎上他警告的目光,心想假撇清!老说和翟医生没有没有,行得正坐得直,真没一腿用得着这么紧张?又一转念,偷吃也就算了,吃了还不把嘴抹干净,我嫂子眼睛里掺不得沙子,这要是碰上头还不炸锅?那骚娘一看就是个泼货,我嫂子斯文人,撞上了绝对吃亏。心思急转数圈,当即拍胸脯表示:“戴罪立功,看我的。
   姜尚尧被他如临大敌的严肃表情逗得嘴角一抽,将手机塞他手里,转身进了影棚。
   庆娣一身大镶大滚的中式喜服,脑后替子的流苏叮叮当当,听他说有事必须先走一步,忍着不舍频频点头的模样倒真有些像新嫁媳妇儿。
   “等我忙完这阵子。”他许诺。
   庆娣帮他解了马褂盘扣,嘲笑说:“好,你只等着上花轿,别的我来办。
   他一扬眉,捏住她脸蛋,装模作样地凶她:“反了天了。
   笑闹了一阵,送他和黑子离开,爱娣阴沉着脸,终于等到发作的机会,“这叫什么事啊?好像结婚的不是他。真要忙的话,大不了晚几个月结婚就是了一一”
   话未说完就被妈妈喝止,“马上好日子了,看你说得什么话?有这样拆你姐姐台的个”
   爱娣兀自不忿,“我就是为我姐着想才这样说,结婚前不上心难不成结了婚还会当宝供着?
   姐也不管严点,男人有钱就变坏,外面谁知有多少骚狐狸等着投怀送抱。
   这批斗会刚开了个头,大磊已肯俏地躲了出去,庆娣缓缓说:“他不是那种人。再变,心是不会变的。
   爱娣见姐姐如此笃定,不好再低毁,只问:“那还剩这么多役拍怎么办?钱都给了。
   庆娣一笑,“我们拍就是了。
   躲在门口的刘大磊偷听了半晌,立刻冒头出来,干笑着问:“缺男演员?我可以临时替补。
   庆娣闻言发嘘不止,爱娣直翻白眼。
   和黑子分道扬镇后,急匆匆往矿场赶去的姜尚尧心里也明白,不止未来小姨子对他这个姐夫满腹不满,说不准丈母娘也是出于礼节不诉之于口而己。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相比较以前众狼环伺的狱中生活,他现在也稳当不到哪里去。前狮后虎,不用心不努力,杀不出这僵局。
   想起矿场里的翟大小姐,他面目阴沉。
   第一次正式接触,他对翟智撕扯了满桌子玫瑰花瓣的举动和眼神印象至深。那样快意地享受凌迟肢解的过程,深刻的满足感让人避之不暇。
   直到后来慢慢了解,见识过她的爽快,他渐渐去除偏见,只是对她性格的不可捉摸处仍有几分保留。
   一个满肚子谎言个性怪异唯利是图的女人不能不严加防范。但是,在当前局势中,翟智的作用又大到不能让人忽略。
   车到矿场,老凌和其他人迎上。老凌侧头耳语:“姜哥,照你吩咐,丢了一堆报表和账本给她看… … ”
   正欲再说,翟智己经走了出来,站在姜尚尧办公室门口,深玫红的卫衣拉链拉下三分一有多,双臂抱胸,将里头小背心领口下露出的胸脯挤得乳沟深陷,肤白脂嫩。
   姜尚尧含笑走过去,翟智先一步开口:“不来还不知道,跟土皇帝一样,派头还真大。
   姜尚尧顺她目光看去,手下随行的兄弟确实比在原州时多了些。他听出翟智语带挑衅,知道她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也不解释,问说:“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翟智白他一眼,“看看我的产业不是应分的?";以她的助益倒是当得起那百分之+五,姜尚尧不以为意,笑说:“来前也不通知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那要不要下矿看看?二井道月底就能开挖,这几天正好地矿局的技术员都在矿里,你这个大股东可要见见,晚上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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