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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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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劳心劳力派人四处搜捕,还不如隔岸观火以逸待劳,石宝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自然会找上门来的!

如果说先前从难民潮之中招募青壮,组建民团,赢取流民的声望和杭州城的好感,这一切都出自于幕后的方七佛,那么眼下这些关于石宝的决策和应对,则全然出自于他宋知晋的筹谋!

一想到这里,宋知晋的心头就涌现出一股浓烈的成就感,原来玩弄阴谋诡计竟然如此简单,只要顺应时势,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就能够跟方七佛等大谋士一样运筹帷幄!

他宋知晋现在所作的,原来跟方腊叛军第一军师方七佛所做的,相差无几,这才是他宋知晋真正的人生舞台啊!

似乎从青溪战场回来之后,他宋知晋就越多地挖掘出自己的本心和潜力来,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先前在苏牧手中一次次吃瘪,不是因为他宋知晋没用,而是他生不逢时!

他不适合太平盛世的勾心斗角,因为他是注定了要当那乱世枭雄的人物!

有人说,这世间成败之事,不在乎上天时运,而在于你是否够努力,天道酬勤,只要肯坚持,人定胜天云云。

努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选择,如果选择的方向错了,跑得越用力越快,那么离目的地便越远。

似宋知晋这般,本身定位错了,越是努力,那这条不归路只能越走越远,最终再也回不了头则矣。

宋知晋这厢紧锣密鼓守株待兔,石宝这只兔子却是全然无觉,焱勇军和杭州府捕快声势浩大,几乎掘地三尺,他确实无路可逃,也只能冒险来找宋知晋。

如前番所言,石宝绝非看起来那般愚钝冲动,他也曾考虑过宋知晋是否会对自己不利。

但想起宋知晋在青溪城下的所作所为,想起他如同牵线傀儡一般被方七佛操纵,石宝就下了定论,以宋知晋的胆色,绝不敢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然而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宋知晋之所以心甘情愿受方七佛的掌控,那是因为他石宝潜入了杭州城,如果方七佛是摆弄木偶的那个人,那他石宝就是主人和木偶中间的线,有他石宝在监控着,宋知晋又如何敢不从命?

可如今他石宝深陷危机,身边随从全部死绝,也就等同于那条牵引着宋知晋这只木偶的线已经断掉,他石宝已经失去了监控宋知晋的能力!

信心满满的石宝躲过又一波的搜查之后,趁着夜色便潜入到了宋府,宋知晋或许也担忧着事态的发展,书房还亮着灯,石宝咬了咬牙,便往书房的方向潜行。

石宝想了想,稳妥起见,他还是扣下墙头的一块泥土,弹射到了书房的门板上。

宋知晋听到动静,果然打开门来查看,低低地喊了两声:“可是方先生?”

石宝混入新兵营,曾经用方石的化名,实际上这也是他一直在使用着的名字,因为圣公方腊早先已经因为石宝的战功,赐他姓方。

宋知晋为了掩人耳目,一直以来也都称呼石宝为方先生,如此看来,这宋知晋果真没有变心,起码石宝是这样觉得的。

待得宋知晋转身要回房之时,如履薄冰的石宝终于安下心来,跳落到院子之中,朝宋知晋沉声道:“正是我方某!”

宋知晋微微一笑,笑容之中也毫不掩饰冰冷至极的杀机,阴测测地低声道:“等的就是你!”

石宝心头一沉,手中劈风刀果断举起,前方破空声响,书房两侧隐藏着的刺客猛然射出数支冷箭来!

“叮叮!”

石宝下意识挥刀,打落两根无尾冷箭,然而肩头和大腿同时传来冰冷麻木,继而剧痛难当,却已中箭!

“入娘贼何敢如此!”

石宝破空大骂,然而房间两边又泼洒出一波箭雨来,宋知晋和刺客们皆知石宝骁勇难当,也不敢近身肉搏,只是趁其不备,用冷箭来偷袭,这一击果然是奏效了!

先前没有防备,石宝才中了两箭,如今心里有了计较,纵使夜间昏暗,借着门前灯笼的微光和出众的危机感应,加上迅捷的反应能力,这一波箭雨居然没能伤到石宝分毫!

石宝本身在焱勇军营中就受了伤,如今再添新伤,又被追杀了一天一夜,早已疲于奔命,眼下哪里还敢恋战,当即奔向墙壁,途中还挥刀削去了箭杆。

那些个刺客眼看石宝要逃,又放了一波冷箭,可惜石宝太过迅捷,已经跳下了墙头!

宋知晋没想到猝不及防之下,石宝居然只中了两箭,顿时勃然大怒,朝刺客沉声咆哮道:“还不快追!”

那些个刺客也不敢再拖延,咬了咬牙便翻墙而出,嗅着血迹,朝黑暗的巷道之中追杀而去!

石宝跑动起来,箭头撕扯着大腿的肌肉,实在痛楚难当,可他也是发了狠,往中箭处猛捶了一拳,将箭头彻底砸入肉中,反而止住了流血,咬牙往前狂奔!

他的心思全然放在了身后那些追兵之中,全然忽视了院子附近的黑暗之中,一双眼眸散发着幽幽的微光…

那人看着石宝逃走的方向,发出桀桀怪笑,下意识摸了摸背后的双刀!

第八十九章 能饮一杯屠苏无

人说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方腊麾下堂堂四大猛将,睦州分舵最强者之一的石宝,可以一当十的人物,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追杀成狗的一天。

他石宝也并非天生神力,自小便是无人敢欺的莽汉,早些年他也是在江湖之中摸爬滚打,受尽了欺辱,可自从进入了睦州分舵之后,他就成为了不败的代名词。

直到他碰上了那个给他留下一生伤疤的苏牧,而他第二次被追杀,同样在杭州,同样是想杀苏牧,却又被反杀。

今天,是第三次。

他败了三次,三次都败在了同一个人的手中,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姿态,可在石宝的心里,他便是那不会吠的狗,咬起人来才要命!

他不会再小觑苏牧,事实上,从第一次输给苏牧之后,他就再也未敢托大,可最终还是落到了今时今日的惨淡地步。

虽然大腿的伤口已经止血,但肩头还在渗血,一路追杀之中,又被宋知晋手底下的刺客打了个伏击,石宝奔亡了一天,早已是强弩之末,眼下胸膛如破风箱一般起伏,视野都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更要命的是,他的左手已经开始麻木,甚至差点连劈风刀都握不住,左腿也像踩在云团棉花之上那般,空虚无力。

他心里清楚,宋知晋是下定了杀心,竟然在箭头上淬毒!

前方已经没有灯火,暗巷之中寂静得吓人,石宝看着远处有一堆摇曳的火,想来是难民聚集之地,咬了咬牙便强撑着要奔过去,希望能够搅起混乱,借助这些惊恐的难民,为自己赢得逃生的机会。

然而眼看着剩下几十步的距离,左侧树影摇晃,积雪簌簌而落,猛然窜出一条黑影来,朝着石宝劈头就是一刀!

石宝心头大骇,举刀挡下了这一击,却被那刺客将劈风刀给磕飞了出去,刀尖甚至划破了他的脸,而后钉入身后的地面上!

那刺客占了上风,一脚踹在石宝的心窝上,石宝健硕结实的身躯倒飞出去,重重落地,再也撑不住,张口吐了鲜血来!

刺客冷笑一声,双手握刀,拖刀疾行数步,而后高高跃起,刀锋在暗夜之中闪耀着寒芒,就要将石宝的脑袋劈开!

“终日打鹰却被家雀儿啄瞎了眼啊。。。”石宝心头哀叹,但他一咬牙,又拼命往后退,想要去抓地上那把劈风刀,纵然临死,他也要拼一把,这也正是他石宝能够成为最强者的个性使然!

然而他终究还是力有未逮,扭头之时,刺客的刀锋已经劈落下来,石宝双眸充血,直视着那刀锋,悲愤交加。

正当此时,那刀锋之上却闪起火星,斜斜里闪过一道黑影,那刺客的刀已经被打飞出去!

突如其来的黑衣人左右开弓,双刀齐下,那刺客人头落地!

石宝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着那手持双刀的黑衣老道,只觉得黑暗侵蚀上来,终于失去了知觉。

他始终不明白乔道清为何会救他,但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他等太久,昏睡了不知多久,他便昏昏沉沉醒过来。

房间之中灯火如豆,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石宝的视野越发清晰,看到的却不是一身黑道袍的乔道清,而是那个他做梦都想杀死的白衣书生!

他没有猛然暴起要杀人,而是如受伤的野狼一般扫视四周的环境。

房间不大,摆设也简单,不远的桌面上放着很多染血的布团,一只木盆里是两根断尾的箭杆,他那柄劈风刀就斜靠在桌腿上。

除了苏牧之外,就再没别人。

“喝吧。”

苏牧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碗烈酒,石宝也不啰嗦,一饮而尽,酒气瞬间涌上来,一股眩迷的感受冲入他的脑子,让他忘记了大腿和肩上的伤痛。

“如果你以为我会感激你,那就错了,想要跟我玩七擒七纵的把戏,我劝你还是趁早杀了我,否则终有一日,我必杀你!”

在石宝的心里,苏牧出手救他,无非几个目的,一个是像降服乔道清那样降服他石宝,一是让他吐出宋知晋的计划,还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去与宋知晋寻仇,好搅乱内应的计划。

石宝不是蠢人,苏牧不可能会做吃亏的事情,除了这些,他还真想不到苏牧还有什么救他的理由。

苏牧冷笑一声,将碗收回来,抓起劈风刀,丢给石宝,而后说道:“你走吧。”

石宝微微一愕,但他咬了咬牙,还是忍痛站了起来,苏牧的心计极为深沉,虽然他没有多说,但绝对没安好心,石宝心里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刀柄,警觉地扫视着四周,苏牧仍旧冷眼旁观,那黑衣老道也并没有突然现身,他才放心地抓住刀柄,就好像抓住自己的性命一般。

石宝挣扎着下了床,走出两步,而后停下来,也不回头,只是冰冷地说道。

“你不杀我,迟早会后悔的!”

话音未落,石宝已经反手劈出了一刀!

他之所以跟苏牧罗嗦,就是为了积攒挥舞这一刀的力气!

似苏牧这等小狐狸,总喜欢故弄玄虚,一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姿态,最是让石宝这样的莽夫受不了,若不是没力气,醒来的那一刻他就想一拳轰死苏牧!

苏牧竟然不躲不避,只是冷冷地看着石宝,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一定有古怪!他一定布置了后手!”石宝心中如是想道,可他已经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哪怕会被苏牧的后手杀死,他也要将苏牧杀死!

就算苏牧放他离开,宋知晋的人还在寻他,焱勇军和杭州府的人马也在全城搜索,眼下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偌大杭州,再无他石宝立身之地,迟早要死,还不拖苏牧陪葬!

死意已决,石宝再无迟疑,劈风刀划过一道寒芒,眼看就要斩到苏牧的脖颈,可偏偏这个时候,一股微风吹到他的后颈,他的手腕竟然被一只干枯的手掌死死扼住,那刀锋也堪堪停在了苏牧的脖颈边上!

“就知道这死老道隐藏起来!”石宝心头冷笑,猛然后仰,想用后脑去撞背后之人的面门,可后者却一手掐住他的后颈,石宝上半身为之一麻,贼心不死,又翘起右腿,一招蝎子摆尾,倒勾向后者的裆部!

后者似乎在叹息,而后膝盖一顶,撞在石宝的膝盖腘窝之上,石宝轰然跪倒在地!

“乔道清你个叛。。。”石宝还未说出口,一股浓烈的屠苏酒气便涌入了他的鼻腔,偌大的硬汉竟然瞬间呆了!

见得石宝倏然住嘴,身后之人便松开了石宝,后者猛然回头,却发现背后已经空无一人。

“师。。。”石宝沙哑着声线,终究没有喊出来,眼眶瞬间湿润润的,全身轻轻颤抖着。

“你!你好!”石宝猛然回头,死死盯着苏牧,后者只是冷哼一声,甚至懒得正眼看一下石宝。

这个堂堂莽汉腾地站起来,紧了紧手中刀柄,脚步微微前移,但最终还是怒哼一声,瘸着腿走出了房门,扫视了一下四周,走到了院门又停了下来。

洞开的门口,风雪将灯火吹得摇摇欲灭,苏牧就这么站着,看着离开的石宝,后者咬了咬牙,转过身来,轰然跪下,朝苏牧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而后毅然离开。

苏牧知道石宝拜的不是自己,因为石宝刚离开,那个满身屠苏酒味的男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我的人情是有价码的,既然放了石宝,先前那笔银子,是不是退还给我?”

摇曳的灯火之下,看不清那男人的面容,阴影之中,只看到他浓密的络腮胡。

“跟一个醉汉讲债,亏你自诩聪明人。。。”

苏牧撇了撇嘴,仍旧不甘心,凑近了嘿嘿笑着问道:“我听说你大光明教有部绝世神功,叫什么乾坤大挪移,不如你教我一两层来抵债好了。”

那络腮胡醉汉咕哝了一句什么,而后灌了一口葫芦里的屠苏酒,含糊不清地朝苏牧说道。

“吶,出门右拐,走二里路再往左拐,过街,再前行半里。。。”

“秘笈藏在那里?”

“济元堂在那里,去看看你的脑袋吧。。。”

苏牧:“。。。 。。。”

“没有乾坤大挪移也不打紧,什么九阳真经九阴真经可有?”

络腮胡像看白痴一般扫了苏牧一眼,挖了挖耳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醉汉还是我是?”

苏牧终于垂头丧气,拍着大腿惋惜道:“虽然老子会赚钱,但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六七万白花花银子,就换来你这么一个醉鬼,亏大发了。。。”

络腮胡白了苏牧一眼,后者已经将他的酒葫芦抢了过去,猛灌了一口,辣得呲牙咧嘴。

“好喝?”

“没有比这更难喝的了。”

“那还喝?”

“想喝回点本。。。”

络腮胡夺回酒葫芦,只是哼了一声,躺在了石宝睡过的那张床上,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记得把门带上。”

苏牧低声骂了一句,但还是走了出去,临关门的时候丢了一包东西到络腮胡的怀里。

络腮胡看着苏牧将门关起来,这才拿起肚子上的纸袋,打开一看,一袋下酒的花生。

“酱肉都没有,真抠呢。。。”络腮胡如是想道。

其实他真正想的是,六七万银子换一个摩尼教,如今应该叫大光明教的法王,这生意真的很亏吗?

再说了,虽然他清楚乾坤大挪移是什么,也不知九阳真经和九阴真经是哪门子功夫,但这个叫苏牧的小子,如今拼命在练的,可是罗真人的压箱底内功,阴阳经,连他这个大胡子都想要的内功啊。。。

他又想起了那个劝服他来杭州的粗鄙小丫头,想起小丫头用那柄断剑,给这苏牧小子省下了六七万银子,不由感叹道:“也算是蛮登对的了。。。”

当然了,最后那六七万的银子自然也被他搜刮了过来,毕竟摩尼教被方腊打散之后,各地的教众还是需要大量银子去安置的呢。

算算时间,那小丫头跟其他教众,应该差不多赶到杭州了吧。。。

第九十章 胆小鬼,我回来啦

今日难得晴朗天,阳光温暖,树盖上的积雪融化成水珠,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人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但能出太阳,受冻的难民们终究还是欢快了一些。

过了晌午,杭州府的大车终于出动,深入到街头巷尾的难民营,开始发放每天一顿的赈济食品。

绰号余草鞋的余操叼着一根草茎,抱着腰刀,懒洋洋地跟在大车后面维持秩序。

他虽然在民团里只是个小标头,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二十出头,表面上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实际上掌控着民团之中混进来的三百多方腊军死士!

如今宋知晋的民团已经接近三千人,除了他余操暗中指使的那三百人,其余可都是宋知晋从难民营之中拉拢出来的“亲兵”。

虽然这些亲兵都只是青壮流民,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军的训练,本身也少有身怀武艺之人,但胜在人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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