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幻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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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的那一类。

　　　　文斯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因此到这儿肮脏龌龊的地方，自然不是为了看风景。

　　　　他是来找人的。几天前，雷恩交给了他一个相当麻烦的任务：要他在七天之内把史密斯的孙子凯文带到柯德庄园的密室里，并且前提不是绑架，而是让他自愿跟随去。与此同时，雷恩给了他一个东西：一台小型盗梦机器，最多可以维持三个人的梦境。

　　　　他是来这儿找一个人，当然，凯文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他是在寻找一个老朋友，一个曾经和他们在梦境中合作过的帮手。

　　　　下一个岔路口，他向右拐入一条更加狭窄的小巷，再点起一个烟斗，径直走进身边一家小酒馆，或者，称呼它为流民收留所更加合适。里面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油漆脱落了不少的吧台，至于脏兮兮的流民们，要么抬着破烂的酒杯斜靠着金属墙壁站着，口中说着各种污秽的话语。要么或躺或蹲或坐在地上，贪婪地把酒水往嘴里倒。甚至还有些无家可归的人，直接要了瓶浊酒当掩饰，便直接在堆着垃圾的地板上躺倒就睡，如雷的鼾声混杂在谈笑打骂的声音中，显得比最热闹的集市还要嘈杂。

　　　　文斯并没有去柜台点酒水，反正他也看不上这里的东西，而是随便找了根柱子靠着，把烟斗叼在嘴边，吐出一个个烟圈儿，一声不吭地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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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也没等多久，便有一个戴深灰色兜帽看不清面目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作没看见文斯，便径直走去吧台，敲了敲一块儿破铁皮，驼背的老店主便从后面走出来。

　　　　“一杯黄油蜂蜜啤酒！”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兜帽下传了出来，颇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之意，然而当他掏出一枚铜币重重摆在柜台上时，文斯发现，那只手白嫩得如同少年人。

　　　　“终于找到你了！”文斯在柱子后面自言自语道。

　　　　驼背店主在柜台后面倒腾了好一会儿，把一杯污浊得不象样的黄色液体塞到戴灰色兜帽的人手中，那人则点点头，转身向后走去。不料刚走几步，却有一只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转头一看，发现文斯黑发一甩，露出一个潇洒或是狂野的微笑。

　　　　“系米特，你难道就想这样永远躲着我们？”文斯笑着随意道。

　　　　“一边说话！”被称作系米特的人没理会他的冷幽默，而是把文斯拖到一边的墙角，望望周边没有人，才取下兜帽，露出一张两鬓斑白、沟壑纵横、细眼微眯、苍老异常的脸，显然，这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拜恩迪斯，见到老熟人，也不肯露出真面目？”文斯戏虐地说道。随即文斯伸出一只手，像是要去掐系米特的脸，然而当摸上去时，他从其脸上揭下了一张皮肤一样的东西，原来那幅老人的模样并非系米特的真面目，假面具之下，隐藏着一张俏皮的年轻人的面孔。

　　　　正如他“拜恩迪斯”这个充满了西班牙味道的姓氏，系米特的外貌具备了一切英国和西班牙混血儿的特点。与像雷恩那种纯血统英国人接近苍白的白皙皮肤相比，他的肤色则是象征阳光与活力的小麦色——这与他的多动症完全符合，文斯暗自心想。他一头黑发微卷，浅茶色半眯着的眼睛里有无数恶作剧在蠢蠢欲动。他微薄的嘴唇上显露出人畜无害的天真微笑，然而与之在梦境共事多年，文斯可深知他笑容下的阴险狡猾。与雷恩傲气在心、冷厉沉稳的枭雄气质相比，这个人为了阴谋得逞可以连面子都不要，在某些情况下，这种人显然是要更危险一些。

　　　　“记住，我是伪装者！”看到面具被揭开，系米特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象是专门为了解释自己的特殊身份。

　　　　“你若不是伪装者，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文斯把他的话直接当作了一句废话。

　　　　“我已经隐退了很久，早已和你们，或者说是雷恩；维瑟恩特的团队没有丝毫关联，”系米特淡淡说道，“要让我再次出手……”

　　　　“——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文斯嘲讽地答道，模仿着系米特的语气，“你是想要这么说，对吧！”

　　　　“不愧是老朋友，你还真了解我！”系米特脸上不见丝毫害臊，而是一脸热情地拍拍文斯的肩膀，象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

　　　　“你想要什么？”文斯把话说得很直接。若要比城府圆滑，他绝不是对方的对手。

　　　　“你那把名叫‘幽灵’的手枪怎么样？我的价格很便宜，对吧！”系米特的微笑显得极度的厚颜无耻，若非有求于他，文斯很想重重地甩他一巴掌。

　　　　“不许再多了！”因为曾经有过和他交易的经验，文斯说道。

　　　　“好，没问题！”系米特答应道，显得极度的豪爽大方，“你想要我做什么？”

　　　　“去拐骗一个九岁小朋友，”文斯说道，“要给他植入一个思想，让他对我们失去戒备，把我们当成亲人一样去信任，并且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去任何我们要去的地方。这种事情对于你这个大名鼎鼎的伪装者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拐骗小朋友？”系米特脸上露出了一幅跃跃欲试的表情，此时就连文斯都忍不住为凯文默哀了，“这个有意思，我干了！”二人一拍即合，相约着走出酒馆，向西城区的财政大臣府邸走去。

　　　　“那个老头子造梦的模型永远是这样，一个圈儿，代表无尽的死循环。”雷恩拿出一张白纸，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圈，对前方的莉莉说道。

　　　　他们此时正处于伦敦市中心的一家酒吧里，相比东城区，这片区域的机械作坊数量要少得多，然而却属于全伦敦人流最繁杂的地方，因此，在少了一些机械轰鸣、蒸汽喷射的同时，多了一些人间烟火的气息。

　　　　他们所在的酒吧位于泰晤士河岸，是城中心区域最常见的类型，红木制的结构，摆放着几根白色的蜡烛，奢华中透着朴实的气氛，显得舒适而惬意。

　　　　“莉莉，要不你来画一个谜宫？”雷恩把纸笔沿桌子推到莉莉面前，问道，“记住不能太复杂，但足以迷惑凯文的自我主观意识和潜意识投影。”

　　　　莉莉接过纸笔，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思索了一会儿，把铅笔放朝一边，从白纸上撕下一根纸条，如昨夜那般把正反面接在一起，一条线划过两面。

　　　　“莫比乌斯环？”雷恩惊讶地望着莉莉和她手中的那个环，感叹道，“二维空间里的三维世界，不错的主意。看来，莉莉，我低估你了。”

　　　　望着愣神中的雷恩，莉莉淡然而笑，虽然她有些不解为什么今天雷恩总是喜欢发呆。沉默中，她的手中出现了一缕金色的火焰，把纸环化作灰烬。

　　　　“我是梦主，忘了吗？”莉莉轻声说道，目光如天空般空明，如流水般清澈。

　　　　雷恩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抓抓脑袋，说道：“我还真忘了！”

　　　　他此时心绪很乱，甚至是恐慌——因为他发现自己总是走神，难以分清楚现实和梦境。他十分害怕，害怕自己在见了她之后再难以保持这种波澜不惊的心境行走于梦境与现实之间，害怕自己动荡不安的情绪会诱使自己再次走向弥漫着阴影的潜意识边缘。夜魅那袭话，让他情感的坚冰略微有些溶化的迹象，哪怕他用上哈迪斯血脉的全部力量，也难以阻止它丝毫。

　　　　莉莉心念一动，如同一场足以毁灭整个伦敦的爆炸，整个世界爆裂开来，撕碎了万事万物，也把他们二人驱赶出了这个全由意识组成的世界。

　　　　他们苏醒在柯德庄园的地下室里，此时各自躺在一把躺椅上，面面相觑。

　　　　“明天再来吧！”雷恩说道，把一张纸条递给莉莉，“记得把这个带给里克！”

　　　　莉莉笑着点点头，离开了。雷恩则如释重负般地深呼吸一口，手中握着夜魅给的另外一张纸条。

　　　　小旅馆里，灯光下，里克把一瓶药剂摆朝一边，接过莉莉的纸条，将其展开，仔细阅读。在他看完一遍后，纸条突然飞到半空中，化作一团深黑色的火焰，凭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它上面是怎么写的？”莉莉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里克也没有对她隐瞒，于是说道：“让雷恩和凯文共同成为梦主，可以使雷恩在梦境中发挥出半神的能力。”里克的神情很严肃，但依旧不能掩饰住目光中的难以置信。

　　　　“两人梦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相比里克，身为造梦师的莉莉显然要更加惊讶。

　　　　“哈迪斯的女儿说的，你怎么能不信？”里克用带着一丝嘲讽的腔调说道，显然，他比以前的雷恩更像无神论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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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三
　　　　“但是——”莉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看来我的药剂又要重新配制了！”里克显然更要气愤一些，“该死！我在这东西上可浪费了一整天！也不想想我死了多少脑细胞。”

　　　　“信上应该还有些内容吧！”莉莉微笑着提醒他。

　　　　“这件事情，我们坚决不能告诉雷恩本人，只能在他不觉中进行，”里克如大梦初醒般地说道，“因为他在里面必须保持一个清醒的自我主观意识，却不能惊动他的潜意识投影，若他成为半个梦主，他的潜意识投影很有可能会拥有四分之一个神的实力。”

　　　　莉莉点点头，心里却在捉摸着那四分之一个神是什么意思——一定是我哥的数据化思维病发了，她心想。

　　　　“还有，你设计的梦境模型绝对不能让雷恩知道，”里克接着说道，“万一我们一不小心惊动了他的潜意识投影，也可以借迷宫阻拦一阵子。”

　　　　“可是我已经告诉他有关莫比乌斯环的设计了。”莉莉似乎有些惊慌。

　　　　“一个莫比乌斯环关系不大，大不了你改成三维或者四维的克莱因瓶就行了，”里克说得很随意，“我指的是，梦境设计的具体细节。”

　　　　莉莉叹了口气，心里那块石头终于沉了下去。

　　　　“对了，你设计的梦境有几层？”里克突然问道。

　　　　“三层，”莉莉答道，“只有这样，才能层层递进地把那个思想完全地植入凯文的深层次意识中，虽然那泰坦现在只是灵魂体，实力很弱，但是也需要凯文发自内心才能驱逐出去。”

　　　　“三层，太好了！”里克拍手叫好，把莉莉吓了一跳，“这样一来，到了第三层，雷恩将拥有四分之三个神的实力！”

　　　　莉莉无奈地摇摇头，在她哥哥的眼里，似乎一切都可以用数字表示出来。

　　　　“今天晚上你可别研究药剂了，”莉莉以恳求的语气说道，“我可不想再看见你的房间在凌晨三点钟爆炸。”

　　　　“好，没问题！”里克豪爽地答应道，然而当莉莉走出房门后，他又把药水从架子上取下来。

　　　　凌晨三点，莉莉被一声惊天巨响从梦中吵醒，抬头一看，嘴角浮现出一缕苦笑，隔壁房间的明亮火光第三次映入她的眼帘。

　　　　夜晚很快便过去了，伴着黎明的晨曦，莉莉走出小旅馆，召呼了一辆马车，向西边的柯德庄园驶去。里克则依旧坐在实验桌前，苦苦思索着如何配制能维持双人梦境的药剂。

　　　　“或许我该去找那个老吃货了！”里克自言自语道，随即走出房门，再次踏上了去国王大街的路。

　　　　带着一丝好奇、一丝压抑的心情，莉莉轻轻推开柯德庄园地下室的门，却发现整个房间早已浸透在白茫茫的蒸汽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雷恩早已躺在一张躺椅上，双眼禁闭，手中捏着一个空瓶子，显然已经进入了梦境。

　　　　“是不是我来得太晚了？”莉莉暗自思索，同时从墙边橱柜中取出一瓶一模一样的药水，坐到另外一张躺椅上，将其一饮而尽，紧接着，她的意识渐渐隐去，变成一片一无所有的空白。

　　　　待她再次出现自我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中，它大约直径百米以上，高或许五十米，铺着毫无接缝的深红色的柔软的地毯，四面墙壁全由白色大理石搭建而成，左边一半靠近屋顶的墙上依次雕刻着庞大的古希腊奥林匹斯山十二主神的浮雕，右边则雕刻着《圣经》中耶稣门下的十二使徒。每一尊雕像下方都有一扇拱形高耸宽大的深色橡木大门，显然是通向不同的地方。屋顶挂着一盏金色的枝形烛台，上面点着二十四根蜡烛，刚好指向下方二十四尊雕像。

　　　　屋顶是典型的上凸式的和圣彼得大教堂一样的圆顶，被平均地分毫不差地分成两半，一半是古希腊诸神与泰坦巨神的战争的壁画，另一半则是七幅《创世纪》。

　　　　“真是一个矛盾的地方！”莉莉一边走着一边轻声感叹。她望遍整个大厅，都没有找到雷恩的半个人影，便径直向前，凭直觉随意地走到阿芙洛狄忒雕像下方，缓缓推开下面那扇门，迈步入内。

　　　　映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大海，还有一片银色的沙滩。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伴着几只海鸥从空中掠过，颇有一番云淡风清之感。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的大厅已没有丝毫存在着的迹象，只有两扇橡木门板笔直地立于地面之上。

　　　　她抬起头向海滩走去，见沙滩上隐然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小木屋，小门对着潮汐来去，坐落于这种天涯海角之处，显得如此地渺小。

　　　　“不知雷恩会不会在这里？”莉莉心想着，向着小木屋走去。

　　　　大约隔着两百米远时，她望见小木屋前突兀地有一块儿灰色的岩石，岩石上并排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一袭黑色燕尾服，身材高挑，气宇轩昂，显然就是雷恩。但她没有见过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虽然她美丽至极，黑发如镜，肤若象牙，一颦一笑间，风情尽显，又显得清新和蔼，青涩可爱，令人百看不厌。她有一双蔚蓝如天空般明净的杏眼，顾盼流连中，则有淡淡的柔情与依恋。然而此时此刻，这双眼睛中空无一物——当然，除了她身旁坐着的男人。他们如同一对神仙眷侣，幸福美满。

　　　　莉莉觉得，这个女孩儿那幅痴痴的样子，足以让世间所有男人羡慕嫉妒得冲上去把雷恩痛揍一顿。

　　　　看到这幅情景，莉莉不愿再看，转头就走。或许是因为她对艺术的喜爱，让她不愿作为一个外来人打破这里的宁静美好；或许是因为在这片广大的天地间，她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孤独得像沧海一粟；或许是因为那个女孩儿的美貌让她都感到嫉妒；或许是因为看到雷恩与她十指相扣的亲密无间，引发了她的阵阵心酸，或者心痛……总之，她直接回到橡木大门处，拉开门，回到了那座圆顶大厅。

　　　　她深知这是梦境，知道那个女孩儿不是真实存在的，然而不知怎地，看到了，总觉得不舒服。

　　　　或许我想多了！莉莉这么想着，彷徨中，轻轻地推开了德莫忒尔女神雕像下面那扇橡木大门，再度离开了这座空寂寥阔的大厅。

　　　　几分钟后，她逃跑似的重新回来，又进入十二使徒中犹大雕像下的那扇门。

　　　　此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间稍较宽敞的客厅，墙壁是温暖的米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