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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鬼水怪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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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去,不留神掉到牛皮纸糊的顶棚上,发出“啪嗒”声响,摔不死,打个滚就跑走了,夜深人静,平房里时常听到此类响动,还有俩耗子打架,在顶棚上折跟头耍把式,搅得人无法安歇,甚至有的硕鼠肥大,行动鲁莽,将牛皮纸糊的顶棚踩出窟窿,直接掉到做饭烧汤的热锅里,那也是屡见不鲜,煮饭的人看见了还好,大不了晚饭不吃,看不见的话,全家就要喝老鼠汤了,以前很少有不闹耗子的人家,大乌豆听到屋顶有耗子,并不放在心上,可他愣神,猛然想到粮房胡同凶宅里的东西,会不会在屋顶上?



粮房胡同凶宅中半夜闹耗子,听动静像两只耗子打架,其中只跌落在了牛皮纸糊裱的顶棚,发出“啪嗒”声响,恰好提醒了大乌豆,他寻思这两间屋子让人翻过多次,掘地三尺也没找出什么东西,却很少有人会想到屋顶,若按常理,大户人家的窖银财宝,大多是埋在灶堂之下,其实放在房梁顶棚上才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心下窃喜,自古说人活世,穷通有命,贫富贵贱,如云踪无定,该他大乌豆的时运到了,要不然怎么恰巧有只耗子掉在顶棚上,想来是他命中有此横财,他总以为自己应当发迹,却不知“前程如漆黑,暗里摸不出”,哪想得到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粮房胡同凶宅坐北朝南,明暗两间屋,带大门的是外间屋,墙角是灶台,里屋有炕,五六十年的老房子,年久失修,白四虎被枪毙之后,房子直空置,牛皮纸糊的顶棚,出现了片片的潮痕,颜色暗黄,有些地方已经长霉了,里间屋的顶棚破了好几个窟窿,他抖擞精神爬上炕,踮起脚尖举高了手,勉强够到屋顶的牛皮纸,他无奈之余,只得到屋外找东西垫脚,扩建宁园,拆了不到半条胡同,遍地是砖头,他搬进摞砖,码在炕上,这下能把脑袋伸到顶棚里了,抬手抠住窟窿扯开片牛皮纸,裱糊顶棚的牛皮纸上全是塌灰,碰就噗噗往下掉,大乌豆可遭了罪,老房子里积了多少年的灰,黑乎乎黏腻腻,落在嘴里那个味道就别提了,迷了眼睁不开,又往鼻子里钻,呛得连打喷嚏,担心让人听到,强行忍住不敢高声,最后废了不小的劲,好歹把顶棚撕开了个大洞,传统民宅顶部多是金字形结构,里边应该是梁檩榫卯,旧时讲究的人家,盖房不用根铁钉,全凭梁柱间榫卯接合,据说民宅殿堂用铁钉不利子嗣,那年头有这样的忌讳,正是黑天半夜,屋中虽有月光,可往屋顶里头看,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受潮腐朽的霉变之气刺鼻撞脑,大乌豆烟瘾大,天天抽纸烟,走到哪抽到哪,身上总揣着洋火,他划着根火柴,捏着火柴杆,用手拢住光亮,把脑袋伸进屋顶,看到眼前的东西,忍不住想要张口呕吐。

层层的灰网,从屋梁上垂下,积下污垢有指头厚,即使没有灰网遮挡,也看不见半尺开外的情形,他眼前是个死掉的耗子,死鼠已经腐烂发臭,各种潮虫、蟑螂、墙串子受到惊动,没头没脑地乱爬,老房子的屋顶中大多是这样,平时看不见不觉得恶心,旦看见了,换谁也受不了,大乌豆捂着嘴干呕了半天,心里还想夜里看到墙串子是个好征兆,要发财了,墙串子就是蚰蜒,长得像蜈蚣,常躲在屋顶和墙缝里,民间叫俗了叫“墙串子”,也说是“钱串子”,因为古代的铜钱要用麻绳穿成串,串字主财,在家宅中见到墙串子是有财运,但不是什么时候看见都好,俗语有云“早串福,晚串财,不早不晚串祸害”,那是说早上看见墙串子是有福运,晚上看到是财运,中午见到则主不祥,如今没人再相信以墙串子定吉凶,以前是真有人信,大乌豆半夜时分看到屋顶上有墙串子,自以为发财的指望又大了几分,只要是能找到粮房胡同凶宅里的财宝,些许肮脏又算得了什么,他忍住恶心,又划了根火柴,瞪大了眼往里头看,此时突然发觉黑处有双眼,也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

大乌豆只知道粮房胡同凶宅埋宝,屋顶怎么会躲着个人?这两间房子的顶棚,裱糊于几十年前,从庚子年拆城捡砖到九五八年,当中从没动过,虽然牛皮纸顶棚破了几个窟窿,但也撕扯开洞口,那才钻得进去脑袋,谁都不可能躲在积满灰土的屋梁上几十年不动,除非是不吃不喝的神仙,或是凶宅里阴魂不散之鬼,十之八九是后者,再说屋顶漆黑无光,只能看见对面似乎是两只眼,那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大得让人难以置信,没有茶盘子般大的脸,怕也按不下这两只眼,问题是哪有人的脸大如茶盘?如果此人脸有茶盘子样大,身子又得有多大?把个大乌豆吓得半死,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张开口合不上,吐出舌缩不回,伸着脑袋呆在原地。



大乌豆看到凶宅里的东西,惊得三魂不见七魄,裤裆里夹不住了,屎尿齐流,蓦然间起了阵风,真好似“吹动地狱门前土,刮起丰都顶上尘”,他手里捏着的火柴熄灭,眼前黑,从头到脚打个寒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忘了脚下垫着摞砖,立足不稳,啊呀声倒在炕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屁滚尿流地撞开门往外跑,来时如骑龙驾虎,去时似丧家之犬,逃到家没等进屋就让人按住了,原来苏郎中的老婆报了案,告大乌豆贴完膏药不给钱,还动手闹出人命,公安局的看死了人,那还了得,不出人命没大事,出了人命没小事,片刻也不容耽搁,立即找上门来,逮了他个正着。

大乌豆吓破了胆,到了公安局供认不讳,从他怎么偷东西、怎么掉进水沟、怎么去讨膏药、怎么起了争执,再到怎么推倒苏郎中误伤人命,半点不敢隐瞒,又交代听闻粮房店胡同凶宅有宝,便起了贪念,想来个顺手牵羊,趁天黑摸进去,扯开糊在房顶的牛皮纸,伸进脑袋去看里边是否有东西,哪知凶宅房梁下有鬼。

大乌豆偷杨村糕干误伤人命,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说到夜入凶宅盗宝,却不好定他这个罪名,粮房胡同凶宅从九五四年被封至今,由于扩建宁园,房子眼看要拆了,屋里住满了老鼠和潮虫,没有任何出奇的东西,进到那破屋空房中走趟,终究不是不得了的大罪过,人们以为大乌豆在屋顶看见的是耗子,可耗子的脑壳,总不可能有茶盘子那般大,公安机关白天派人去屋里查看,见牛皮纸顶棚扯开个大洞,炕上有几块砖头,均与大乌豆交代的情况吻合,然而房梁屋檩之间,布满了灰土,确实没有别的东西,黑灯瞎火的准是大乌豆看错了,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可大乌豆从此吓傻了,关了几天没等再审,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胡话,至于往后如何发落他处理,那也不在话下。

郭师傅得知大乌豆是卖杨村糕干的贼偷,那天晚上他和丁卯在后头追了半天,却没能追上,怎知此贼当晚又去了粮房胡同凶宅,并且口咬定屋子里有鬼,郭师傅觉得疑惑,可他是水上公安,管不到这样的案子,因此没有过问,只在心中留意,白天继续到河边挖泥,忙活着担土运石,由于人力有限,挖大河的进度缓慢,已经出了三伏,仍是天旱无雨,每年农历大暑小暑之间为三伏,转眼到了九五八年的农历七月中旬,已经挖出了海张五镇妖塔的塔座,上半截石塔已被凿开了,还留下整块巨石的塔基,天气依然是那么热。

农历七月有两个节,是七月七“乞巧”,相传每逢七月初七,牛郎织女天河会,按旧时风俗,当晚,女子们结彩缕穿七孔针,摆出瓜果点心对空祭拜,祈求能有织女样的巧手,裁得出合体的衣裳,皇宫大内中的宫女嫔妃们也不例外,听老辈人所讲,乞巧当天中午,将根针放进水碗中,针会浮在水面上不沉,女孩子们以针影占卜巧拙,俗称“棒槌针”,更说这天晚上,个人在瓜棚底下,能听到牛郎侄女在天上是悄悄话,虽然是个传说,听着可也够吓人的,没有谁家的孩子敢在半夜去瓜棚底下躲着,过完“乞巧”,没几天便到阴历七月十五“鬼节”,俗传阴历十五鬼门关大开,那是放河灯超度亡魂的日子。

挖大河的那年,挖到阴历七月十五鬼节这天,当天还好好的切如常,该挖泥的挖泥,该推土的推土,但是到阴历七月十六就没法接着挖了,以后连续几年也没再挖过,挖泥的河工们私底下都说:“这是老天爷不让挖了。”

那时候人们说起挖大河挖不下去,也是因为出了“209号坟墓”这件事,此事刚好发生在七月十五那天晚上。

第十八章209号坟墓

俗家说阴历七月十五是鬼节,道家称中元节,佛教则称为“盂兰盆会”,世间并没有盂兰盆这么个盆,这个词来源于佛教,㈤⑨⒉按照梵文发音读出来是盂兰盆,本意为救倒悬,解救地狱中饿鬼们的倒悬之苦,农历七月十五这天,信徒开道场、放河灯,供奉十方僧众。

到了近代,鬼节主要保留下来的内容有烧纸及放河灯,烧纸是给自家先人烧,同时备些纸钱烧给孤魂野鬼,放河灯则是以解救那些孤魂野鬼为主,是件能积阴德的善举,折纸做成荷花灯,底部涂蜡防水,上面托着蜡烛,到得农历七月十五夜里,点燃蜡烛,让河灯顺水漂流,相传切亡魂,皆可随河灯超度,脱离无边苦海,不过自己做的河灯没有用,要卖寺庙里和尚们做的,善男信女掏钱买河灯,也不能说买,必须说成捐助,不乏财主直接给寺院里笔钱,换成纸灯若干,到时由僧人替他放河灯,有钱的多捐,没钱的少捐,反正是盏河灯超度个饿鬼,不论灯多灯少,同样是行善之举,故此民间有“富人万灯、穷人灯”之说,以前每逢鬼节,城中有水的去处灯光点点,望去好似万点繁星,请来僧尼道士诵经念咒,扔馒头放焰口,又搭施孤台,挂招魂幡,开水陆全堂的法会,好不热闹,没水的地方只放焰口烧纸钱,不出去烧纸放河灯的人们大多早早回家,天刚黑就关门,不再出屋,毕竟阴历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普通人家,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谁也不敢黑天半夜出去。

以往每年阴历七月十五,巡河队要到各个桥下烧纸,九四九年之后移风易俗,烧纸放河等被视为封建迷信的旧传统,度禁绝,九五四年春节甚至不让放鞭炮,说是以防有反动份子借着鞭炮声的掩护,趁机搞破坏,这叫想起出是出,可延续了千百年的观念和风俗,还真没有办法下子转变过来,那年大年三十儿晚上,本来夜深人静,点年味儿没有,到了半夜十二点,也不知是哪家带的头,突然噼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有他这家人敢放,其余的人家便起哄跟着放,接下来全城都放,过年的气氛立刻恢复了,转过年来,不许放鞭炮的禁令成了纸空文,但烧纸放河灯开道场做法会之类的迷信活动,城里在五六十年代真的是看不见了。

城里不能烧纸,乡下和城外荒郊却很少有人管,农村仍旧是土葬,清明冬至上坟烧纸的人还是那么多,城里的居民也到郊区烧纸,咱们还是说九五八年阴历七月十五,当时有个叫王苦娃的小伙子,二十七八岁,出身穷苦,乡下人没有大号,姓王,小名叫苦娃,登记户口的时候登为王苦娃,老家在关中,前些年到天津搬煤为生,那时有不少住楼房的人家,冬季烧煤取暖,送煤的人倒拖两轮车把煤拉到楼下,再用筐装上煤,筐筐往楼上背,背到人家门口,码放在楼道里,挣这份辛苦钱,又脏又累,特别不容易,王苦娃家中的老娘信佛,吃口常素,专好积德行善,由于腿脚不便,每年阴历十五,都让王苦娃替她去烧纸,超度孤魂野鬼,为的是积阴德,这年也不例外,又让王苦娃去烧纸。

王苦娃很是为难,解放以来不让烧纸了,他去年烧纸差点被逮到,今年怎么敢再去?奈何老娘是农村的迷信老太太,非让他去,纸钱都扎好了,他没办法,到了阴历七月十五半夜,不得不出去烧纸,又担心让人看见举报,想找个偏僻的去处,他也住在北站宁园附近,宁园以北当时还有条泄洪河,清朝时由人力挖出的条大土沟,干旱无水,河道中长满了蒿草,过了土沟往前是片荒地,再远处是盐碱地和芦苇荡子,地势是个死角,清朝道光年间还有几家住户在此种高粱,后来都搬走了,荒烟衰草,时常有狐狸刺猬出没其中,即使是白天也没人往这边来,他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不知道什么叫怕,个人抱着捆烧纸过了土沟,来到那片荒地上,打算在这烧纸,他是外地来的,只听说这里住过人有房屋,因为是盐碱地,种不了庄稼,住户们在光绪年间迁往他处,别的事情他是概不知,当天正值十五,皓月当空,但见荒草掩映中是座破庙,山墙塌了半壁,微风吹过,檐角生出的蒿草在月影下婆娑摇摆,庙旁石碑上三个大字他只认得个“三”字,庙后是个土坑,里头横七竖八的全是棺材。



棺材前的古砖上有编号,刚解放时遍地文盲,王苦娃识数不识字,那就算不错的了,因为送煤要看门牌号,不识数的送不了煤,他瞧见破庙里供着三尊神像,不是福禄寿三星,也不是道教三清,当中端坐个将军,面貌慈祥,有王者之姿,腰悬双股剑,个黑脸将军和个红脸将军分立左右,怒容可畏,黑脸将军使蛇矛,红脸将军使偃月刀,这下知道了,是座三义庙,供奉的是刘备、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的英雄,乡下人或许不认识字,提起刘关张可没有不认识的,三义庙后的大土坑里到处是荒草,摆满了棺材。

大土坑里刨出许多坟穴,层压层,每个坟穴里都有口或两口棺材,也没有好棺材,全是土坟里的柏木薄棺,埋的年头也不样,大都窄小,饱受风吹雨淋,棺材板子多已朽烂,有的甚至破了窟窿,借着月光能看见里边的枯骨,两只野狗在远处徘徊,王苦娃怕倒不怕,但是很纳闷,要说庙后是片坟地,怎么棺材都被挖出来了,又扔在此处没人理会?更奇怪的是坟前没有碑,只用青砖竖在棺材前头,半截埋在土里,上边半截漆着数字,好像特意给棺材编了号,他没多想,以为这是个义庄,心下寻思在哪烧纸都是烧,不如烧给这个大坟坑中的孤魂野鬼,趁着没人赶紧烧,烧完纸钱回家睡觉。

王苦娃不知道这个大坟坑里为什么有许多棺材,咱可得交代清楚了,那又得往解放前说,旧时天津卫有二李,两位有钱有势的人都姓李,两个人姓氏相同,此外没有任何关系,毕竟姓李的人多,张王李赵遍地刘,李是第大姓,天津卫二李之是督军李纯,拆王府造李公祠的那位,前边说过他的事,另有李,名叫李延章,他是青帮里的人物,早先也是个穷扛活儿的,在船上替人搬东西挣口饭吃,当时有位山西老客在外地做买卖,辛苦经营多年,攒下皮箱金银财宝,带着东西回家,坐了李延章的船,下船时皮箱找不到了,因为李延章看出皮箱里有金银财宝,便如苍蝇见血,趁那老客不备,将皮箱暗中藏匿起来,那山西老客临走时才发现东西不见了,股急火攻心,张口吐出鲜血,他报官无路,求助无门,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跳大桥投河而死。

李延章得了山西老客皮箱中的宝货,从此暴富,买下张脚行的“龙票”,做上了剥削运河脚行的大把头,手中有龙票属于官脚行,那是替朝廷管事,不必为了抢活儿打得头破血流,拿青帮行话说这叫“混清水的”,整条北运河上货下货,全是他手下的脚夫来做,后来到又宁河投机取利,用钱买了个县太爷做,宁河是个县名,天津宁河县,当年有句话“金宝坻、银武清,顶不上宁河五更”,可不是指五更黑夜能在宁河县挖出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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