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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天长地久-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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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期末不到,硕士研究生统考便翩然而至。那个周末,C市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林惜南早起换衣服时见到赵南给她置的那一身,忽忽想起赵南责备她的那些话还有买衣服时的一举一动,眼眶酸酸涨涨的。出发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回到试衣服那天,赵南站在身边,也看着镜子里的她,对这身装束极满意,说:“瞧我丫头多好看,就是傻,都不知道打扮!”开口时已然哽咽:“妈妈,我也想为自己努力一次了,你祝福我。”
考试地点在C外,这个名字,她已颇为熟悉,于她来讲,甚至有些特别的意义,很自然地就想起陈乾和严西茗来。严西茗那次匆匆逃离后就彻底销声匿迹,至于陈乾,那年小年夜后也只是节假日互发问候短信,电话再不曾打过一通。他们,怎么样了呢?路过法学院,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祝你幸福”。
两天下来,林惜南几乎是她那个考室唯一一个轻松走出考场的。不得不说,她的知识面给了她极大的帮助;最最令她感到奇妙的,是翻译基础那篇汉译英,文章是计算机软件方面的,而且词汇颇为高端,不是最常用的那些。考完后全教室的人都在怒号,因为入学考试原则上是测试对句子的分解能力而不是专业词汇。唯独她,因为萧文翰的关系,看过那么多专业论文,甚至透透彻彻地读完一本原版《软件工程》,翻译时信手拈来,有如神助。
考完已是下午五点,雪还没有停下来,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粲然生辉。天色微微有些暗,走在路灯下,踩着厚积的雪,她忽然想起那个圣诞节,一时情动,想着萧文翰准备期末考试看书该看得心烦了,便拨了电话过去。很快就听到他欣喜的声音。是啊,她这么吝啬,电话都很少很少主动打呢。
站定在灯下,仰头看着昏黄灯光里雪片纷纷的景象,有种秋雨缠绵的错觉,竟然又想起他第一次为她撑伞那么久远的事情,然后忽而意识到,那时候她就感到不安了啊,因为那个少年太具张力,是她这种人的克星。良久才颤声道:“文翰,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你是我的幸运?”
那边失了声音,除了那点时轻时重的呼吸,她也再听不到别的。他们就这样静默着,林惜南忽然便潸然,不是悲伤,不是痛苦,只是想流泪了,便任它安静地流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惜南冻得都麻木了,才听到萧文翰低低的声音:“惜南,我也一样。我前些天听到一首歌,你要不要听一听?”
语气是询问,但却直接响起了音乐声,林惜南把手机贴得再近些,听清了歌词。
遇见你需要运气爱上你却要多少勇气渺小的我只忠于自己人世间却容不下一段传奇有人说该忘了你我宁愿忘记了我无知失去了你讨好这个天地有什么值得了不起我不顾一切让时间停止也要换你一个坚持人生的结局不相聚就是分离也总算留下了相爱的痕迹有人说我该放弃要反悔 比执迷还容易最难的是失去爱的能力在孤独里醉生梦死我不顾一切让时间停止也要换你一个坚持人生的结局不相聚就是分离也总算留下了相爱的痕迹我不顾一切让时间停止也要换你一个坚持人生的结局不相聚就是分离也总算留下了相爱的痕迹全世界都在等着我看着你让我吻下去爱上你考试结束后,林惜南便把书全收了起来,等萧文翰回来一丝痕迹都会找不到的。给老张头去了个电话,笑着要他赶紧开始写推荐信,其实是想他安心下来。剩下的时间里,林惜南一边上课,一边准备复试。
复试分笔试和口试,笔试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口试,她已好几年没实战过,有点悬。再考虑到萧文翰给她的那张储蓄卡,上面还剩了大部分。赵南后来的那些日子花钱如流水,竟然也不过用去那笔钱的一小部分。她不得不承认,萧文翰已经是一个小富翁了,但她得在去B市前还给他。于是留心了一下翻译工作,给几家金融类机构和科技类公司发过简历,希望能得到一些翻译工作,口译的最好,能挣点钱,最紧要的,还是能做做实战练习,而不只是自己没底地重复记录翻译材料。
没想到很快收到三家公司的回音,想来内地翻译人才确实紧缺吧,像她这样算得上过期的别人也给了机会。简单地面试过后,先是做了一批文件的笔译,她做的又好又快,公司接下来就请她帮忙做会务翻译。本来是一些简单的陪同翻译,后来由于安排变动,人手不够,她被临时拉去救场。站上台前后,最初还有些紧张,但当发言人真的开始说话,右手几乎是自发地就把几年前她独创的符号按需要的顺序记了下来。发言人一停下来,满场人都望着她,等着她的翻译,她看着那些“密码”,自信一笑,流畅准确的译文立刻就从她嘴里抑扬顿挫地传出来,似乎都不必思考。话音一落,掌声雷动,不知是给的她还是给的发言人。那一刻,她又想哭了,为了那失落已久的成就感和激情。
一时间又忙碌起来,甚至比考研前那段时间还要忙,关键是这回累得多。这样夜以继日的工作让她收获不小,对口试她信心满满,而且持续下去,在四月份离开这里的时候,可以把钱全部还上,还能给老林留一笔生活费。至于学费,她大可以去B市后再赚。
除却这份兼职,她还得好好温习温习法语,因为这个专业在A、B语言外,若有C语言,也可开设课程。既然要读书,那就尽可能多读吧,不要浪费。在对付不怎么有把握的东西时,林惜南总是异常投入。有一次萧文翰打电话来她正专心复述一段法语音频,随手接通电话,开口便是“Bonjour(你好)”,把萧文翰雷得外焦里嫩,后来还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太拼命,慢慢来,总会过去的。(A语言,通常是指译员的“母语”,即译员最强的一种语言,译员对其有完全的理解能力以及娴熟的表达能力,运用非常自如、精确、得当,对语域和细微含义有精准的把握。B语言,虽非A语言,但是是译员掌握十分熟练的语言,译员对其有完全的理解能力以及充分的表达能力,可以准确、清晰、有效地传达各种信息。 C语言,即译员的“接收语言”,译员对其有完全的理解能力,可以将该语言译成其 A语言。)高二期末考试前林惜南递了辞职报告。最后召见她的竟然是江一帆。他婉转地跟她暗示了将她调离补习部的失误,并且表示可以立即将她调回。他以为她不过是闹脾气。林惜南微笑着拒绝了,告诉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事关她的人生幸福。于是,江一帆签上了大名,把辞职报告交到上级待批了。在证明下来之前,她得一直教下去。这些都是她考虑过的,时间也是拿捏好了的,只要没有人刻意为难,四月之前完全可以办理完毕。
办好这些,萧文翰也终于回来。两人没腻到多长时间高二就考完试了。林惜南要回去陪着老林,萧文翰再无理由强留,只是嘱咐她要一直保持联系,注意身体。林惜南知道他担心什么,但如今,她开始想未来,过去的,再不是阻碍,而是往后的人生风雨兼程的动力。可是,她还不能告诉他,她要等到尘埃落定的一日,当她真正站在他面前时再说清一切,以免空欢喜一场。说到底,再怎么信心满满,面对着他的希望和失望,她还是不敢做任何冒险。
待在家的时间不过二十天,可冷冷清清的两个人,倒像是过了二十年一般。林惜南以往回家跟老林说话比较多,现在才发觉,没了赵南,这个家,已经不大像家了。年后萧文翰忽然带着大包礼物上门,家里才终于有了些热闹气息。萧文翰一直待到她回校才和她一起离开。离开之前,林惜南带老林去镇医院办了体检卡,要他每个月都去检查一次,有任何不适都得告诉她。老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爽快地应承下来。回校没几天,老林便来电话说要去寺院住着,陪老和尚念念经,当然,不是出家,像他那样六根不净的,出家不过是惹佛祖生气。林惜南思及自己的选择,除了要他常常联系注意身体便再也没有话可说了。
年后那几家公司事情都特别多,林惜南的翻译工作也越来越重,有好几次都不得不当着萧文翰的面做,被问及也只能说挣挣外快。萧文翰当她挤占时间不愿沉溺在悲伤情绪里也就没有再问,半点脾气也不闹,反而常常在她工作时夸张地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搞得她哭笑不得。
饶是她如此分心,带的两个C班的英语却是一直在进步,从高一到上次期末,已经直追A班。可几乎整个年级组的老师都知道她递了辞职报告,年级组长在例会上更是唏嘘不已。她也只能笑笑而过,这样的负责,求的,不过是好聚好散,人是这样,工作更不必说。
随着她账户里的数字越来越可观,统考成绩如约而至。不出所料,在这个专业上,排的第一,甩出第二不小的一截。兴冲冲地拿着成绩单跑去科教园找老张头要推荐信,又在张家吃了顿不算轻松的饭才算作罢。放下是一回事,触景生情,却是另一回事。
然后趁着还在C市,把金额已还原的储蓄卡快递给了萧文翰。他收到后只是发了短信告知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很快,教育局的证明就批了下来,林惜南办完学校的事情,把留在C市的东西打了包一鼓作气提回家,累了个半死。收拾了墓园,把帐篷收了,看见地涌金莲已经开花,闻着那股清香,心下一片喜悦。然后趁着早春时节上山去找老林,再累个半死,看到他和一个老和尚对坐在凉亭子里对弈,完全是世外高人一枚,身后是几株高大的菩提,绿叶新生。
离开那天,父女俩站在高崖上,低头是整个小河镇,仰头是朗朗晴天,春风拂面,年华似水,一瞬与长久,都在这俯仰间荏苒而过。
听完她的全盘计划,老林沉默了许久,终于问了那个她预料到的问题。
“小惜,怪爸爸当初的坚持吗?”
林惜南张臂迎风,久违的畅快和开怀就这样扑面而来。
“不,爸爸,你是为了保护我。可是,现在,小惜真的长大了,想做自己爱的事,为自己争取一次。爸爸,你不要怨我这个选择就好。”
第三十章(下)
和老林道过别,林惜南回家住了几天。难得这些天都天气晴朗,便把棉被和衣物通通拿出来晒了一遍,也把家里从天花板到地板整个儿清扫了一番。之后该存进柜子的放进柜子,该盖上布帛的盖上布帛,因为她和老林,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她自己的东西不多。春秋季的单衣风衣只有三件,冬衣两件,唯独夏天的衣服多一点,但都不怎么占空间,重量也轻。听萧文翰说那边冬天很冷,冬衣应该不够,不过,她不担心,到时候自然有萧大婶儿操心。往行李箱里装着衣服,想像着他站在一堆女装里拿了这件又拿那件往她身上比划的笨样子不禁莞尔。重的是书。大部分都放在房里的书架上了,只是那九本字典——两本汉语、两本法语和五本英语——却得全数带上。虽说有电子词典,但她总还是喜欢翻纸页,感觉很真实。至于其他的书,若是舍不得,扫描了放电脑里就是。
上车地点在J市的火车站。很不巧,从C市北上到B市的火车里,只有一个车次经过J市,而且是凌晨一点左右到达,停靠五分钟便要离开。而从小河镇往J市的客车末班是六点,也就是说,她得在J市火车站等上四五个小时。四月份的夜晚仍旧冷,办好行李托运后,在候车室坐了半小时就冻得不行,只好去站外寻通宵营业的餐馆。
J市并不怎么现代化,咖啡馆什么的都是稀有物种,尤其是火车站附近,除了灰扑扑的拉面馆和脏兮兮的小饭馆,再没有其他的。左看右看,觉得那个馨香面馆还算干净,便进去了。里面吵吵嚷嚷一片,许多外出务工的农民都聚在这里驱寒。他们嗓门儿大,音色丰富,大家一起说话的时候这个小面馆就如同农贸市场一般热闹。林惜南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对这些大哥大姐叔叔伯伯们无论何时都有种亲切感。叫了西红柿鸡蛋面,坐在角落里听他们吹牛,安静地细嚼慢咽,消磨时间。
吃得再慢也不可能消磨掉四个小时,吃过后就打开电脑来收邮件。她离开C中前就嘱咐过不要寄信了,作为补偿,他们每天通电话。邮件仍是每天都有。萧文翰总是挑些好玩儿的事和图片视频发给她,他的心思,她每每思及都觉得心头酸甜交加。开机依旧很慢,就这会儿功夫,又有人进来,大概是没有空座了,便坐到她对面。她输入密码后,抬头一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大伯,黑黝黝的脸庞,身材精瘦,纯朴老实的模样。两人正好对上目光,遂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桌面显示出来时,对面大伯的面也上来了。林惜南听到响亮的吸面声,觉得异常亲切。登录到邮箱时,听到一个略微沙哑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姑娘,你是要去哪儿?”林惜南正好看到一封新邮件,便没有抬头,轻快地答他:“B市。”“我也去那里打工,老乡包了个工缺人,我缺钱啊!”
林惜南听得笑起来,抬头看他,瞧见他一脸憨厚的笑,但笑纹颇深,遂问:“什么活儿?累不累?”大伯嘿嘿一笑,自信至极:“砍砖头砌墙,一块砖六七分钱。累?比起在家里挖土可有盼头多了。农村人哪有累的说法。你是去工作还是读书啊?”说话声里还带着唔噜声,说着说着便又夹了口面。林惜南听他乐观的语调,也颇为开心:“读书。”大伯接着便问:“哪个学校啊?”“B大。”大伯如发现天外来客一般,又惊又喜又骄傲:“好学校啊!咱这地儿就是人杰地灵啊!高材生一个接一个地出。诶,你在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林惜南瞅着屏幕,抽空抬眼道:“我男朋友写的邮件,很好玩儿的一组图片。”
大伯乐了,兴奋得面也不吃了,站起来就从那边把头往她屏幕上凑。林惜南赶紧把电脑挪个方向,两人一起看。主题是“一对狗男女”,下面的图片都是一对玩具狗,穿着结婚礼服,在各种场景下拍的结婚照。大伯一看更乐了,问道:“你男朋友也真是……太有意思一小伙子了。也是在B大吗?”林惜南脸上微微发热,心头却是难免有些甜意:“是啊,他在那儿我才去的,我有他照片,你看不看?”说着,从本地上调出他军训的照片,又把视频给他看。大伯越看越乐,看完后赞许地对林惜南说:“丫头,我说你这男朋友挑得太好了,我还在担心你这么逗人爱的丫头被一小白脸儿骗了去,这个不错,挺爷们儿。”林惜南被说得满脸通红,然后更开心地把其他东西也调出来。大伯边看边点头说好,林惜南一时半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正看得起劲,手机便响起来。除萧文翰外不作第二人想,林惜南赶紧往边上挪了挪。可这边实在太吵,萧文翰第一句话就问她在哪儿。她随口扯谎说错过了晚饭这会儿在外吃呢。林惜南怕漏了馅儿,便早早结束了通话。
一来二去,林惜南就和大伯熟悉了。林惜南和他说萧文翰的事,他便讲他女儿那点事儿,偶一停顿,林惜南觉得自己真像中年妇女跟别人炫耀自己宝贝儿子。说来也巧,正好两人都是硬座,座位就在同一节车厢,不过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大伯和她对面的人换了座位,两人接着侃。硬座位上多是外出务工的人,性情颇为豪爽,听他们说得起劲,陆陆续续地都加了进来,最后成了好几排人一起说,林惜南觉得异常有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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