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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血性-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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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顶头也软了,平顶头说,大头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我真的不知道是大哥你啊……
大头鄙夷地啐了口,一脚蹬平顶头胸口,平顶头仰面飞起。
**的软蛋!给老子滚!白眼冲大头一使眼色,转身奔躺着的武斗去了。
三腿软的和平顶头一阵风的跑远了,头不回。
白眼蹲下拍拍武斗的脸,武斗浑身抽索,血流不止。
白眼说,武斗,能不装吗?毕竟大伙儿有一面之缘,再说了也不是啥深仇大恨,知道这话吗?装比招雷劈!
武斗睁开眼,嘿嘿笑,嘴里喷血浆子。武斗摇头说,眼哥,你弄死我吧!要不这事不能完。
我草你妈的,真上劲了。大头提枪就要搂火,被萧见伸手拦住了。
白眼摆摆手,说,武斗哥真不给面子啊,知道不,装比也要资本的啊!白眼目光一紧,从地上捡起块黑砖奔武斗面门拍落,边拍边骂,装,我叫你妈的给老子装,砸死你个装逼犯!
武斗不动了,手脚抽抽的也变弱了。
白眼一砖接一砖的拍,双眼尽赤。
我草,你疯了吗?大头和萧见一人一手拽住了白眼,白眼吼,撒手,撒手,老子今天非弄死装逼犯不可。挣脱了接着又猛踹几脚。
萧见拦腰抱住白眼吼,少年别愣着了,上手给弄上车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白眼弄上五十铃,大水伸脚一踩油门,车冲进了夜色。
一路烟尘,只剩下了躺在血泊里的武斗。
这个夜晚,萧见他们没有想到会遇上在外面流浪了几年猝然回到江城的灌顶团伙。
两伙人是在北南湖下卡子这个地方碰巧相遇的,当时灌顶和另一帮人在街面混战,五十铃车速极快,在路面刹出条长长的黑痕。
触不及防一头扎挡风玻璃上的大头,顿时花了眼。
街灯下下卡子的街面两旁,看热闹的人头攒动,白眼眼尖说,是灌老大!
一车六个人都惊出了身冷汗,灌顶团伙是天字第一号的通缉犯,八二年一路枪响着远离江城,从此犹如黄鹤远去。
此时此刻灌顶团伙的出现实在是出人预料,也令人惊心不已。
所有江城道上混的都知道惹谁也不能惹灌顶,惹上了就一个字不死不休。
看上去很是落魄的灌顶团伙四个人仍是一身黑色长衣,灌顶大马金刀的忤在街心,左边是骷髅,右边是言放,身后是身材瘦猴似的雁儿。
四个人赤手空拳对二三十个混混子,冲到近前的都躺倒了。
灌顶势如破竹,抢一张刀闯入人群,血花横飞,悍狠决绝。
场面一边倒,混混子力竭,躺倒一片。灌顶弃了刀,朝骷髅说,走!四个人默契的闪进夹弄,远处警笛鸣响,公安闻风而动。
萧见推把大水说,咱们也走,别走街面,从坎坡老路走。
很颠簸的一条泥土路,下卡子原来是南面火车站的一个小货站,七十年代末,城市扩建划入江城市,除了一条主街,和乡下也没多大区别,说白了下卡子就是南面郊区了。
本来五十铃就是为了兜圈子回西街的,为了防万一。
这一兜圈,没成想再次和灌顶团伙相遇。
尽管,灌顶团伙八二年是为了替西街的英雄出头,枪伤了市公安局副局长程清远,从内心里讲,大伙都不愿和灌顶团伙相遇,一则没有过命的交情,二则灌顶团伙太张扬,都是亡命之徒,谁惹谁脱不了身。
但灌顶的义气却令人心仪不已。
当时,是在过铁路隧道时,车进了隧道猛然面前一个人影站路中央,大水一个急刹,一车人前仰后合,大水张口就骂,不要命啦!我草!
贴隧道壁一个车轱辘壮实的人闪身到了车门旁,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伸进窗口顶住了大水脑壳。
别动!谁动谁死定了。声音透着股雪天的寒气,令人肌肤生寒。
顶哥,不要……萧见一只手从前坐靠椅的缝隙间攥住了大头刚要举起的单管猎枪,一边疯了似的狂吼。
一根眼见就搂上了枪机的手指,一刹那停住了。
手。稳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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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物是人非
手。稳如磐石。
看着这根手指一众人都心神旗摇,冷汗刷的下来了。
这支枪。这根指。是连公安都敢搂火的,灌顶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一众人都没想到会在枪口下相见,气氛很压迫。
灌顶说,萧见,是你吗?很低沉压抑的声音,钻进了耳膜。
顶哥,是我。萧见撒了手,一颗几欲脱腔而出的心平静了。
隧道里似乎聚集了整个暮秋的潮湿闷热,叫人透不过起来。灌顶收了枪,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沧桑寂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五十铃的灯光照在隧道里,那道背影渐渐和另两道重叠在一起,宛如夕阳下的剪影。
一众人看得痴了。
大头摸把额顶的汗,说,草你妈的,吓死老子了。见哥,你说这姓灌的正能搂火吗?
萧见没有理大头,开车门追了下去。
白眼拍了拍大头的后脑说,你能想一想,但我劝你千万别试。知道吗?有些东西一试,就要后悔一辈子。
白眼也下了车朝白少年说,少年咱们走,看看去。
大头说,等等,我也去。小水一拽大头说,你别拿枪了。大头一挣说,你少管,没见姓灌的腰下踹着短枪吗?
一弯月,毛毛地影。小风阵阵。四下里枝叶婆娑,木叶萧瑟。
隧道口的坡坎,斑影迷离。三个身影,三颗一明一灭的烟头。坡顶一棵沐风浴雨的劲松。
黑暗里,萧见走近了说,顶哥!还好吗?什么时回的。
灌顶深吸一口,喷出大口的浓烟。灌顶说,还活着,就好!回来也有小三天了,就想看看杀辱。
杀辱名叫呼延杀辱。灌顶的老兄弟,八二年为了灌顶他们死在公安的乱枪下。
萧见还是小震惊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灌顶为了看兄弟竟能冒然回到江城。当年的一路枪响至今记忆犹新。
很多事都变了,却有一种叫兄弟的义气仍在。
灌顶说,一转眼两年多了,物是人非。杀辱坟顶的蒿草也有一人高了,江城还能是哪个江城吗?灌顶有点感慨也有点伤感。
萧见说,今晚办个滚刀肉,碰巧就遇上了顶哥,所以跟过来看看。
灌顶一拍萧见的肩,朝白眼大头来的方向说,萧见,你若想混个长久,知道吗?你那个拿枪的兄弟你得离远点,迟早他要害了你。我灌顶一生浪迹江湖什么样的没见过,这人太冲动。今晚拿枪的要是换了骷髅和言放,任一个都要出人命,你们一车六人能活几个,你想想!
萧见抬头看着灌顶说,顶哥谢了,可那是我兄弟,过命的兄弟。为我他能毙了褚建飞,就象杀辱哥一样,他能为我们死。
灌顶长叹一声说,江湖的义气,得害死多少人啊!哥是过来人,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白眼他们也上了坡坎,大家叫顶哥。灌顶点点头,说,萧见,江城咱不能多待了,连夜就走。
萧见说,顶哥,我开车送你。
灌顶摇摇头说,心我领了。知道不,以后就算见到了也别相见,要不就害了你们。
萧见说,顶哥,你信不过我?
灌顶一搂萧见说,见哥儿,我信你就象信英雄一样。我连累了英雄,不能在害你了。我们这样的注定了只能孤苦一生。
萧见一下子眼中湿了。
当年灌顶为英雄不忿,枪击程清远,义气深重。全江城黑道为之憾服。
灌顶说,别给哥玩柔情了,我留下来见你,为一个人!这个人你得帮帮他,答应哥昂!
萧见点点头,说,顶哥,你放心我萧见答应过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除非我死了。
灌顶说,知道豹子哥吗?早先的西街老大,我们曾是生死对头,可那是老事了。豹子哥残了也没落了,一星期前我们遇上了他。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夜黑如墨。
石头岭坟山上的蒿草在夜色里摇曳,一行四人翻山越岭而来,神情萧索,呼延杀辱的坟茔前,风带着焚烧未尽的黑纸满空飞舞。
一瓶酒,一盒烟。一腔曾经澎湃的热血。
如果不是记忆惊人的雁儿,就算三人走到这里,也未必能知道这三尺黄土,一片蒿草下埋藏的是曾经那个义无反顾舍身赴死的杀辱。
灌顶跪在坟前,车轱辘似的身子就象是一块最沉默的石,往昔的一幕幕象幻影机里的图片一样一张张翻过,年青杀辱的笑,明媚而真挚。
黑纸从半空里落下,缀在蒿草丛里,骷髅眼角模糊,许多细碎的记忆在脑海里拼凑,逐渐斑斓成血,老兄弟杀辱豁然扑出,枪响了。
画面定格,子弹出膛,硝烟未尽,花瓣散落,那个青春激荡的面庞从此不再。
跪在坟前的灌顶抽口烟,在坟头抓起把蒿草,喝口酒,再拔起一撮。锯齿般的蒿草割的灌顶掌心鲜血淋漓。
言放扑倒,热泪纷洒,蒿草下的那个人已经成永远。
离开呼延杀辱的坟头,翻过石头岭四个人很沉默地走。
身材瘦小,却最是铁石心肠的雁儿走在最前。
八二年枪击程清远时,雁儿碰巧去了江对岸,杀辱死后,是雁儿收的尸,三星期后雁儿失踪,历经千辛万苦在千里之外和灌顶相逢,从此踏上了一条永无回头的不归路。
四个人走的都不快,步履沉重,下了石头岭灌顶说,雁儿,想办法弄点吃的,天要亮了,得找个地方歇脚。
雁儿点点头,雁儿未入荆北大狱时是个独行盗,江城的地方物志最是熟悉。
两年多的逃亡一多半是雁儿的机警,另一半是雁儿天生的一种明锐预感。
山道下的村庄零星的点缀着几家住户,不远处是一条长街,破晓前的下关店还在沉睡中。
进了村庄,清冷的土道寂静,偶尔有犬吠声传来。
一扇土墙,昏黄的灯光,院中有棵枣树,一个早起的中年汉子在树下的井边打水,豹眼环额。
瘦条杆个高的骷髅一瞬间止住了脚,余下三个很锐利的停下。
云破暮散,正是破晓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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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秀
一道曙光透过云层落在土院中,豹眼环额的汉子拖着残疾的腿,拎起水,倾在水缸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豆香。
一行四人贴在了院墙上,呈曲伏状。
骷髅一米九的高个,蹲伏着说,是豹子哥!
余下三个人顿时心动旗摇,宛如沉雷击顶,两耳失聪,好半天灌顶缓过味来说,你确定,真能确定!
这些年咱们都牵挂着他,我骷髅能看错吗?
言放说,草他妈的,弄死他!伸手入怀被灌顶按住了。灌顶面容惨淡,凄苦一笑,再无半点声息。
雁儿长叹一声,握住了灌顶手,两人发小,年龄相近,都是二十**。雁儿说,忍着,千万忍着。咱们不急在一时啊,顶哥!
灌顶合上眼,半响睁开,走。咱们走!
灌顶心硬,拿得起放的下,否则也活不到现在。隔天萧见把这事说给强子听的时候,强子仰脸看着楼顶的天空说。
乌云逐突,天气在一场雨后凉了下来。
灌顶几个白日里是在雁儿找得的一栋废旧仓库过的,仓库原属铁路货站,废弃后,破败不堪。
连日来疲累劳顿,四个人靠墙睡死了。
一觉醒来,日光挡在了黑布后,布上缀着几点星。
疲累一扫而光,四个人精神大振,都饿得肚中咕响。
哥几个待着,我去去就来。雁儿上了铁道,走的飞快。
言放有心要跟去,被骷髅拽住了,骷髅说,别添乱了,你那个性子只能坏事!
言放说,我不就放心不下雁儿么?他老一个人来来去去,没个照应,我担心!
算了吧你!骷髅说,你说说;那次不给雁儿添堵,也就是雁儿,换个人早没汰死你了。
早你妈的骷髅,怎说话的啊,难道我言放在哥几个心里就这么不待见么?
待见。我说过不待见吗?骷髅从黄挎包里摸出个铝制水壶,出门取水去了。
屋檐下,一个黑色剪影印在老墙上,脚下一片凌乱的烟屁股。
言放叫了声顶哥,挨灌顶坐下,一阵阵夜风里,潲着一股凉意,已经是暮秋了,蒿草枯黄。
想啥哩?顶哥。
灌顶续了棵烟,递一棵给言放说,饿了么?
习惯了。言放一手楼紧了灌顶说,顶哥!别老想了。你说咱在外老想家,想的心痛,可回来了,为什么就他妈的只剩心酸了。
灌顶一笑,呼啦了把言放说,因为江城是我们的根,杀辱在这里看着咱们哩,今晚咱弄死豹子,咱们就走,这次走了就不回来了,我累了,真的觉得累了。
可咱要想杀辱了怎么办?顶哥,要不咱带杀辱走好吗?
灌顶说,你还是那么天真,都多大了,杀辱是个好兄弟,咱能记挂,但不能把他当成包袱,知道吗?杀辱在看着呢!杀辱要知道也不希望咱们一辈子都这样。
雁儿回来时,一弯月浮在树梢。
三个人饿狠了,十几个馒头就着一块猪头肉,风卷残云。
雁儿很沉默,一贯不爱说话,一边静静地看着三人吃,脚底一瓶酒,隔老长时间喝一口。
灌顶拍拍手,将口里的一片猪头肉咽下去;说,行了,咱们走。
雁儿没挪窝,好半天抬起头朝灌顶说,能放手么?
你傻了吗?我草,弄豹子那是必须的,咱都等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遇上,你跟咱们说放手,雁儿你真傻了么?
灌顶拽了把言放,看着雁儿说,给我个理由!雁儿,给我个放手的理由。
雁儿拿起酒瓶,灌一口说,我看见了小秀了。
三个人都仿佛风雷贯耳,比听见豹子哥还震撼。
小秀还跟着豹子,一直跟着,还有了个六岁的男孩。这么些年了,豹子也不在是原来哪个豹子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小秀会恨豹子。时间真的强大啊!雁儿感慨地说,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改的那么彻底……
风潲过眼角的一粒泪。
很难想象那么硬那么铁石心肠霸气无双的灌顶也会流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算雁儿死了也不相信。
二十几年的感情,自小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到最后不是牵手,是回忆。
再永久的誓言,再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承诺到最后不是白头偕老,是一纸空文。
这个夜晚,灌顶最终放手了。
远远地在街口的一角,见到那个一家温馨的场面时,灌顶就知道非放手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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