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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花开(同桌的距离有多远 续集)-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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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你是我的爱(A…1)
深夜,连海平爷爷的电话打到肃阳镇党委办公室时,连海平还在党委会议室里带一群人写材料。已经是晚上11点半,偌大一间会议室里仍然烟雾缭绕,三四个疲惫的男人坐在里面或奋笔疾书,或冥思苦想,或皱着眉头吞云吐雾。办公室主任葛建林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连海平站在窗边接电话。
他急忙走到连海平身边,声音压得很低:“连书记,你家里让你马上回电话,很急。”
连海平一惊,回头看看还在赶写材料的几个人,没说话,急忙合上手机往自己办公室走。刚进门就顺手按住手机上的快捷键拨回去:快捷号码1——“我爱我家”。傻兮兮的画面,是余乐乐拍的家里客厅的照片。某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已经硕士毕业留校任教的她闲极无聊,就把连海平手机里所有和自己、爷爷、家有关的电话号码全部设上来电图片,还把铃声全部都改成“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的调子。就为这个曲调,连海平在团市委的时候不知道被同事笑话了多少次——只要听见这个铃声响起,就会有同事喊:“海平,你们家小星星找!”
当时倒是没想到,不久后连海平被派往肃阳镇挂职镇党委书记,距家110公里远的地方,这个音乐反而成了他最温暖、最踏实的依靠。连海平离家的时候余乐乐怀孕3个月,吐得昏天黑地。连海平心疼老婆,有一阵子甚至想要放弃去肃阳。可是余乐乐硬是制止了,她撑着一张苍白的脸告诉连海平:“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不能总是为了我放弃这个、放弃那个。”听了她的话,连海平觉得心酸:她太善解人意,她要他事业有成、意气风发,而他又何尝愿意看她为他牺牲?可是,他还是拗不过她,终于在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前夕踏上了去肃阳履新的路途。
虽然,肃阳离家并不远,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可是,他是乡镇一把手,有那么多的事务要处理:招商引资、公开接访、上级检查、工作汇报、干部任免、农村建设……他回家的频率渐渐从每周一次到每两周一次,后来甚至连每个月一次都无法保证。常常,只能通过电话里爷爷的数落或余乐乐一星半点的报喜不报忧了解一二。对她,他太愧疚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让她这么辛苦——在一个女人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而他,曾经发誓要给她幸福、给她一辈子的幸福的。家里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连海平心里突然开始发慌。他急忙往余乐乐家里打电话,可是依然没有人接听。他有些急了,慌忙翻找于叔叔的手机号,可是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居然是乐乐妈妈。“妈——”他一声招呼没打完,乐乐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经出了口:“海平你快回来,乐乐早产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救。”“轰”地一声,连海平的大脑被炸成了片。他呆呆地愣一会,几秒钟后,抓起外套往办公室门外冲。葛建林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看见他这样子急了:“连书记,你去哪?”
连海平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答:“回家。”葛建林反应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你不要自己开车,我找人送你!”
他急忙安排值班的司机准备车,这一会功夫已经看见连海平站在办公楼下看手表。他急忙走过去,刚到跟前就听见连海平开始嘱咐他:“材料明天下午拿出来,如果我回不来就先给刘书记看看,修改好后给我电话;明天上午的公开接访让于镇长去,你给于镇长说一下,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其它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临危不乱,思路清晰,干脆利落,有条不紊——葛建林内心颇有些佩服地看看这个年轻的镇党委书记,点点头。车开过来的时候葛建林补充一句:“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话。”
他看见连海平有一瞬间的发怔,然而很快说:“好,谢谢你。”汽车绝尘而去,葛建林站在办公楼门口,想着刚才连海平爷爷在电话里急冲冲的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却还是为连海平捏把汗。其实,开始的时候,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党委书记,葛建林也并不抱什么期望——干部子弟,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29岁的团市委组织宣传处主任,正科级干部,提拔之前到肃阳这样平安寻常的乡镇加强一下基层经验,几年后再调回市委予以重用……这样的路子,对长年混迹官场的人们来说,实在是看得太多了。肃阳这样的地方,不会很发达,但也风调雨顺。本地特产山药、红枣之类的农作物,还有几家民营企业势头良好。虽然不临海,但经济状况还不错,是个保平安的好地方。在葛建林眼里,连海平的镀金之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已经很好了。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书记的开场白实在是太有力度了:制定镇村两级五年发展目标、落实责任制、定期考评,组织宣传队进村普及农业技术知识、镇领导驻村帮助建立特色农业基地,整治农村村容、争取项目资金、发放小额信贷……葛建林承认,就连他一个在镇党委办公室呆了这么多年的人,都觉得眼花缭乱。这一次他承认:就算连海平将来平步青云,也一定是符合逻辑的。葛建林从来没有见过连海平发慌,或许,今晚还是第一次。虽然这种慌乱只持续了几分钟,可是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想到这里,葛建林叹口气,转身往会议室走:几天后“乡镇领导干部论坛”就要开始,为了准备各种会议材料,办公室的一群小伙子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葛建林想:跟着这样的一把手工作,加班加点好像已经变成了很正常的事。
一路上,连海平不断看手表。于叔叔的电话几乎成了现场直播:“现在还在手术室……没有别的情况……海平你别急,天黑注意安全……”司机小刘也明白他的心情,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尽管省道不是很好走,夜晚的运货车辆很多,可是1小时后他们的车已经停在市中心医院的停车场。连海平几乎是冲进了医院大楼,可是他进了门才发现:他居然连妇产科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似乎也是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做丈夫的真是太不称职了,他居然从来没有陪自己的妻子来做过任何一次产检!深夜,寂静的医院大楼里,他一边在指示牌上查找产房位置,一边觉得那么想哭。
一分钟后,连海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三楼产房门口,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医生从产房走出来,走向于叔叔和乐乐妈妈的方向。他们急忙迎着他走上前,爷爷也急忙站起来往前走。也是这个时候勤务员看见了连海平,急忙喊一声:“海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他,连海平大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就冲向医生:“人怎样了?”
他的声音急切,透着沙哑,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
“你是产妇家属?”“我是她丈夫。”“产妇情况很不好,我们现在正在抢救。这是《病危通知单》,你先签一下吧。”医生看看连海平,似乎目光中也有那么多不忍:“你看如果有危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所有人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乐乐妈妈当场晕倒,于叔叔扶住她掐人中,爷爷也已经说不出话来。兵荒马乱间,连海平的一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他手里拿着笔,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他的眼开始发花,他努力想要写自己的名字,可是却连笔都落不下。站在他身边的医生终于叹口气,扶住他的胳膊:“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连海平终于咬牙签下名字,看着医生:“如果有意外,我要大人,我要她活着!”
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医生,声音充满哀求:“大夫,救救她,求你。”看着他通红的眼,医生点点头,似乎也有点动容:“你们都是这样,你们——”
他终于没有说下去。连海平听不懂他的意思,也顾不上听。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缓缓合上的手术室大门,整个人突然无力地靠到走廊墙上,然后,顺势滑下去。在肃阳大刀阔斧、指点江山的年轻书记,这一刻,却是天翻地覆地绝望与痛悔。凌晨两点的产房门口,他深深埋下头,在寂静的走廊里,痛哭失声。司机小刘站在不远处的楼梯旁,几乎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寞、这样脆弱的连海平——在他眼里,连书记从来都是强势的。
那一刻,小刘突然从内心深处为产房里的那个女子祈祷:希望她平安,希望她的孩子平安……
番外?你是我的爱(A…2)
同一时间,没有人看到,隔着半个地球的那一边,华盛顿冬天的午后,秩序井然的实验室里,许宸静静望着窗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些忧伤、那些焦急、那些担心、那些缅怀,如涨潮的水,此起彼伏。几小时前,他还在和陪老婆值夜班的卢远洋电话聊天,卢远洋的新婚妻子、妇产科医生赵颖华偶尔还在旁边插科打诨。然而,突然闯进的护士声音那么大:“赵大夫,一个产妇早产,救护车刚送来。”出于职业敏感,他和卢远洋都闭上嘴没说话。于是,他便听到护士翻表格的声音,然后听见她说:“产妇名叫……余乐乐……”砰然一声巨响,几乎令许宸失了心跳。卢远洋也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问:“颖华,病人叫什么?”赵颖华奇怪地看卢远洋一眼,一边往外跑一边答:“余乐乐吧,怎么你认识?”
然而还没等卢远洋说话她便已经跑出门,只扔下一句话:“我会尽力!”
瞬间,值班室里一片死寂。卢远洋的声音都有些结巴:“同名……应该是同名……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
他的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许宸,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去给你看看。”
“远洋,你能帮我个忙么?”良久,许宸听到自己迟缓的声音。“让她活,一定要让她活着,”他努力地想要说清楚每一个字:“我知道不是同名,她下个月的预产期,我知道……”“你——”卢远洋已说不出话。“你去手术室,告诉颖华,一定要让她活着,我求你,”许宸似乎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苍凉:“卢远洋,我求你。”卢远洋沉默了,良久才说:“好。”只是在挂断电话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犹豫着嘱咐:“不要告诉静波,她……终归是个女孩子,我怕她多想。”明亮的实验室里,许宸抬起头盯住窗外摇晃的树枝,点点头:“好。”电话那边的卢远洋似乎还是不放心,他嗫嚅着:“许宸,我只有这一个妹妹,美国那么远,你……不要辜负她。”许宸心里猛地一窒,眼前就晃过卢静波微笑的脸庞。似乎又看见她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举一张小小结婚证,对着太阳反复地看。然后用那样幸福温柔的声音叹息:许宸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个人在美国读书,一个人孤单、一个人寂寞,我就想,等将来有一天我遇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人,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来得那么晚……灿烂阳光下,她仰起头让眼角的星光逆流,然后挽住他的胳膊微笑:许宸,你说,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实验室里一丝不苟忙碌着的女博士,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那一刻,许宸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余乐乐,而他,也不再是那年那月的许宸了。
几秒钟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渐渐变得安然:“我知道,我既然决定照顾她,就不会口是心非。远洋,你相信我,我可以对余乐乐好,就可以对卢静波好,我发誓。”然后,他轻轻挂断电话。他也看不见,在隔着半个地球的家乡,深夜的值班室里,卢远洋深呼吸一口气,压住眼底的那些湿润,然后快步跑向手术室。走廊上的灯光那么明亮,映着他的步履匆匆,似乎这样,就来得及拦住余乐乐走向死亡的步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海平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许多次他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产房门开了,有医生走出来,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有许多次,他甚至依稀看见了病床上那个覆着白布的身影……他几次站起来,可是等清醒了才发现四周依然静悄悄的。他内心那样绝望,充满着他已经无法克制的痛苦与自责。他害怕极了,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见她,他不能在看见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再也不能说话!他不能回忆,不能记起上次离家前,她站在家门口送他上车,脸上那疲惫而幸福的笑容。他不能想——假使,那就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他该怎么办?!他不能没有她!他们刚结婚三年,幸福的生活刚刚开始,说好了等他任期届满就争取回市区,说好了他们要一起陪孩子长大,说好了他们要直到白发苍苍都能手牵手在海边看潮起潮落……他们说好了的,人生那么长,一定要一起走过。他忍不住想起过去三年的光阴,想起她给他做的饭菜,想起她给他熨的衬衣,想起她每晚在他埋头看材料时递上的那杯水……他甚至想起她买的暖色调的窗帘,她一点点购置的婴儿用品,她说起孩子的时候脸上那些世上最美丽的光彩。她是那么活生生啊!她怎么可以离开他?连海平的手紧紧攥成拳,他想狠狠揍自己,他那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有事,他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时间渐渐过去,他的失望也渐渐膨胀成自己都无法掌握的一大片。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手术室门口,那一刻,他忘了周围的一切。什么前途、什么事业、什么工作、什么职责,都见鬼去吧!只要她好,只要她还在,就算没有孩子,就算从此以后都不能有孩子,又怎样?!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能站在他面前,微笑。只要她活着!此时此刻,一门之隔的产房里洒满冰冷的光、浓重的鲜血味道以及隐约的死亡气息。
哭喊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嗓子早已经哑了,只听见助产士说:“使劲,快出来了……”
余乐乐拼尽全身的力气,可是渐渐觉得这个世界在慢慢扭曲。伴随着疼痛的一波波来袭,她视野中的物体渐渐变形。头顶上方的灯、身边戴着口罩的面孔、那些漂浮着若隐若现的幻象,都好像变成了球体,挤压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疼——从来没有经历过、也压根无法想象的疼痛,直入骨髓。渐渐,疼痛的间歇时间越来越短,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撕扯着、翻滚着,将她淹没!
痛到极致的时候,她根本分不清是哪里痛——肚子,还是其它什么地方?
她的眼泪早已经无法抑制地流出来,开始的时候她还喊几声连海平的名字,可是到后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助产士急了,医生们开始在她面前不断说着什么,可是她觉得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变得遥远。渐渐,那些晃动着的人像,都模糊得不像话了。耳朵里渐渐响起蜂鸣,她努力想瞪大眼,可是眼前的色泽越来越浓重,头很沉,膨胀着,好像马上就要爆炸。要拼尽全力,才能听见有人在说话,几个模糊的词汇:保大人……孩子……
她突然间觉得害怕,甚至涌出铺天盖地的绝望——连海平,你在哪?你不要孩子了吗?我坚持了八个多月,你要我前功尽弃吗?你说话啊,你听见我叫你了吗,你听没听到我的话——我想要孩子啊!哪怕我死,也要孩子活,他还没看见这个世界,你们怎么能放弃他?!连海平,如果一定要死,你让我去啊!孩子多无辜,你不能不要他!连海平,你这个混帐!可是,连海平,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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