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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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佳玲发现方卓然不在了，她奇怪，不是你打电话不让伍志浩借钱的嘛！咋反走了呢？故意想耍我啊？林佳玲这么想着，她往厅里走，看到了茶几上那张纸和银行卡。林佳玲拿起了银行卡和纸，纸上写：
　　佳玲：
　　不管你现在心里多么气我恨我，我仍是你丈夫，咱们是夫妻，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我的财产就是你的财产，这上面有五万多块钱，你拿去付医药费吧。
　　民工学生的医药费，我可以付；但官司我不认为错，你想的是民工，我想的是社会法律。咱们的视点不同，所以想不到一起。但这都是另一回事，我们是夫妻，不应该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我们这样相互作对，社会上谁知道呢？谁又能理解呢？咱们的日子也只有靠咱们自个儿过。
　　卓　然　　即日
　　方卓然回家，林佳玲已经在洗漱准备睡觉了。方卓然悄悄地像个倒霉蛋一样进了屋，他看到桌子上的饭菜还没有收，他上厨房洗了把手，坐下就吃。林佳玲没说话，不声不响过来把两个菜端走，方卓然以为不让他吃，他放下了筷。他误解了，林佳玲是去给他重新热菜，方卓然听着锅铲的声音，心里多少有了一点温暖。
　　林佳玲把菜热好重又端到餐桌上，放菜的时候，顺便悄悄地说了一句：这钱，我先借用一下。
　　要说借，说明我们感情上真有了问题。
　　林佳玲避开了方卓然的目光，没再说啥。方卓然就大口大口吃饭，他真饿了，饿极了。
　　5
　　林佳玲去医院交那笔医药费，王海清正在局里开会。会议结束王海清一出会议室就直奔伍志浩办公室，伍志浩也正要找王海清，两个找对方都是因了林佳玲。
　　你推荐的的确是个好人，不光人好，也有能力。可她这样爱管社会上的事，没法在学校待下去啊！
　　伍志浩听王海清这么一说，不禁一惊：又发生了啥事啦？
　　一来就陷入官司，这就不说了，是帮人，是做好事，可这么做好事，别人也是有看法的，这我可以帮她挡，可她不该把老班主任搞的“学生星级管理”给取消啊！也没商量，就自作主张决定要搞面批面改，让学生把原来的数学作业本都撕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谦（8）
王校长，搞面批面改是好事啊！这是老师的责任心和奉献精神哪！这有啥不好呢？
　　就算是好事，那也要讲效果啊！你不是不明白，现在跟人相处，比做工作更重要，她这样不顾别人感受，想干啥就干啥，事情做了，把人也得罪光了，这咋待呢？
　　林佳玲绝对是个好人。
　　现在做好人难，帮民工子弟结果咋样，自个儿贴了五万多块钱，差不多抵一年的工资。我现在把重点班交给她了，指望她在教学质量上好好突破，这个样下去，让人心里没一点把握。你得好好找她谈谈，让她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在教学工作下点功夫。
　　好点，我劝劝她。
　　咣当！两个正说着，路富根推门闯了进来：伍处长，叫我来有啥指示？
　　王海清看他们要谈事，就先走了。伍志浩让路富根坐下，他没跟路富根说啥，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给了路富根：你先好好看看。
　　路富根拿过材料，一看标题就火了。
　　伍处长，你们还讲不讲实事求是！我们学校哪是这个样啊！
　　伍志浩很平静你们有一个正式教师吗？你们是按国家的教学大纲施教吗？你们的教室像个学校吗？看清楚了，这是市长的亲笔批示，这种不具备办学条件的民工子弟学校，必须立即撤销，这不是解决民工子弟上学的办法，而是误人子弟。看看，是必须撤销，没有商量的余地。
　　路富根十分委屈：我办一个学校多不容易，这么一句话就撤销了？
　　学生我们可以协助想法分流到别的学校。
　　哪我的损失呢？
　　你损失？你损失啥呀？办不了学校，你可以办别的啊！就算有损失，也只能自负，那帮学生的医药费还是林老师付的呢！伍志浩拿出局里的另一份文件给了路富根，这是局里的正式决定，你拿一份回去，区里乡里村里都有，你就认真执行吧。
　　路富根让伍志浩说得一句都说不出来，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了教育局。路富根一出教育局门立即向路红旗求救，路红旗正好要经过他的商品交易市场，让他立即赶过去。
　　路富根赶回商品交易市场，路红旗已经把奥迪车停到商品交易市场外街道的路边，他摇下车门悠闲地抽着烟等路富根。路富根看到奥迪车如同见了救星，狗颠屁股飞快跑过去，来到车前，立即哈下腰。
　　哥，你可来了！
　　上车吧。
　　路富根从车头前绕到副驾驶车窗外，拍打掉身上的灰，又跺脚上的泥，生怕弄脏了路红旗的车：哥，别弄脏了车，还是你下来说吧？
　　路红旗十分有身价地下车，按电子钥匙锁了车门，一边朝街边的树下走，一边说：学校撤销是伍志浩口头说的，还是教育局下的正式文件？
　　教育局下的正式文件呢！我拿来了。
　　这事你不要跟他们硬顶。我跟市政府办公室了解了，市长是这么批示的。
　　路富根一下蔫了：哥！那我可亏大了！
　　小腿能拧过###？
　　哥，那我们的学校就这么白白地让他们撤啦！
　　办这种学校有油水吗？
　　路富根小下声说：有啊！一年赚三四十万没问题，加上别的收费，一共五十来万呢！
　　那些民工和孩子愿意到你学校上学？
　　当然愿意啊！公办学校不收民工子弟哪！武大郎卖烧饼，不管好赖，独一份哪，他们离了我这学校，到哪去上学？
　　路红旗琢磨着用心思：要是民工和民工子弟有这个要求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路富根一听有回旋的余地，立即乐了：是吗！你说咋办吧？
　　路红旗开始卖弄：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啊！要活明白就更不容易。我再教你一招。　。。

第三章　谦（9）
路富根十分恭敬地挺直身子：哥，又有啥新招？
　　在领导面前要学会一个字。
　　啥字？
　　乖。
　　路富根用心琢磨着：乖？
　　路红旗像教导晚辈一样：对，乖。啥叫乖呢？乖，不只是老实听话，老实听话只是一个低层次的乖。
　　乖，还能乖出学问？
　　对。高层次的乖，是随时会让领导下台阶。
　　路富根用心体会着：下台阶。
　　你想想，撤销不合格的民工子弟学校，不是伍志浩说的，他说话算个屁，你可以不听。但这话不是他说的，是市长说的。市长说的话你就不能不听！市长说了话，下面就得有动静，要没动静，那市长的话不也成放屁啦！市长说了话，下面要是不听，市长就下不了台啦！市长要是下不了台，那下面的人就得下岗。明白吗？
　　路富根一边听一边琢磨：噢，是这道理。哥，你真是高人哪！
　　不是我高，这是慈禧老佛爷传下来的理。记得老佛是咋说的吗？
　　我哪能知道！
　　老佛爷说过这样的话，小李子啊！你记住，谁要敢让我不舒服，我就叫他一辈子不舒服！
　　对！哪个电视剧里，她是这么说的。
　　你看人家小李子一辈子多乖啊！好好学着点。
　　是，是。怪不得老市长几十年一直带着哥呢！是哥修成正果了。
　　路红旗得意地点头微笑。
　　哥，我咋能让市长下台阶呢？
　　你当然不能，但有人会让他下台阶。
　　谁？
　　路红旗胸有成竹：人大主任。
　　人大主任能管市长？
　　人大是干啥的啊？人大是专门代表人民群众的，要经常听群众的呼声，替群众说话，监督政府执政。
　　这么说人大主任还管着市长哪！
　　这不叫管，是监督政府执政，人大可以把群众的意见反映给政府。你呢，回去请人起草一份学生家长反对撤销学校的信，这信呢，是写给市人大的，以学生家长们的口气向人大呼吁，你明白吗？呼吁，就是要带一点告状喊冤的味道。
　　明白明白，就是反映群众呼声。
　　对，不是反映，而是直接以群众呼声的口气写，要写得有点煽动###，有点喊冤叫屈，发两句牢骚也无所谓，但目的是请人大为民办事。矛头不要对着市长，就说民工子弟没地方上学这件事，几百孩子没有学上咋办？
　　要不要点伍志浩的名。
　　名不要点，伍志浩一个处长也不值得点，不要点名，说难听点，骂上两句都可以，对事不对人。写好后，让学生家长们都签名，人越多越好，这样力量就大了，人大就可以帮群众说话了。人大主任出面替群众说话，市长就不好不给面子，市长纠正自个儿的指示，也就有理由了，这样你的学校就不用撤销了，市长不也下台阶了嘛！
　　哥，你真高！好，明天我就办。
　　写好就给我，我直接交给老市长。
　　路富根高兴得拿手抓屁股：太好了！
　　我还有事要办，越快越好啊。
　　路富根感激不尽：好，好。
　　哎！这是谁的车啊？一交通协理站在路红旗的车头前喊，见没人，他就往车窗上贴条，拿出照相机准备拍照。路富根看到了，这一下他可逮着了机会，狐假虎威地迈着方步走了过去。
　　路富根藐视地质问交通协理：你贴啥呢？你认得这车吗？
　　交通协理一看路富根那样，也没把他放眼里：不就是个奥迪嘛！奔驰宝马我见多了！违章停车！交罚款去吧！
　　路富根来了气：我说你狗眼不识人吧，你他娘睁开眼睛看看，你见过这车牌子吗？
　　交通协理有点一根筋，不吃这一套：车牌子咋啦？它就是个天数，我照罚不误。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谦（10）
我看你是头猪！我告诉你，这是市长的车，你见过吗？那是市长的秘书，路秘书！睁开眼睛瞧瞧！别光睁着眼出气！
　　交通协理一听市长，腿有些软了。
　　路红旗丢掉烟头款款地走过来：咋啦？要罚我的款？要罚多少啊？你说。
　　路富根捅了一下交通协理：还不快给路秘书道歉！
　　交通协理软了腰：路秘书，我、我没看出来，对不起。
　　路红旗牛B哄哄：交通协理？连个车牌子都认不得，这交通能协理好吗？
　　交通协理紧张了：路秘书，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好好记，好好记。他说着，立即把那张违章通知撕了下来，还拿衣袖子使劲蹭车窗玻璃上留下的胶。
　　路红旗上车呼地驾车离开。
　　路富根很得意：我哥他看你是个交通协理，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要是警察，这饭碗就砸了！
　　他是你哥？
　　那可不，跟市长三十多年了！
　　请你跟你哥美言几句，可千万别找我们交通队。
　　记着点，在马路上混，不长眼神可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
　　路富根一拍脑门想起路红旗交待的事：哎哟！跟你聊啥聊！还有要紧的事急着办呢！路富根转身立即回交易市场。
　　6
　　林佳玲是接受了方卓然的银行卡，但两个人仍不说话，林佳玲依旧睡客厅沙发，方卓然也没想办法把林佳玲弄到床上。夫妻俩别扭着，方卓然在事务所做事就上不来情绪，心情不好做啥都没兴趣。林佳玲比方卓然更痛苦，她心里扎着根刺，不想碰它却时不时碰着它，一碰着心里又酸又痛好难受。
　　方卓然百无聊赖地在电脑上处理文件，效率大打折扣，打字速度慢，还老出错。方卓然心里烦透了，他一拳砸在写字台上。方卓然突然拿起电话，拨了伍志浩的电话。
　　志浩吗？你在哪？
　　在办公室啊！
　　我要见你。
　　正忙着呢！
　　我不管！
　　啥急事，下了班不行啊？
　　方卓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行！二十分钟后，我在岫水公园门口等你。
　　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我不管。方卓然说完扣了电话。
　　岫水公园里有座小山，小山边个小湖，小湖边有个茶馆。茶馆是亭式建筑，与其说茶馆，不如说是茶亭。茶馆依山傍湖，濒水而建。沿湖柳条垂水，湖面睡莲朵朵，富有江南特色。伍志浩和方卓然在靠水边的一张双人茶桌相对而坐，品茶说事。
　　方卓然一脸痛苦：这日子我受不了了！你知道吗？佳玲她跟我分居了。
　　伍志浩一惊：分居！她搬哪去啦？
　　家没有搬，但她睡沙发，至今不理我，我头一次发现她这么固执。
　　伍志浩本来就一直想教训他，听方卓然这么一说，正好逮着机会：不是我没有提醒你吧？我早说了，这官司无论打输打赢，对你们夫妻两个没有一点好处。你听我劝了吗？
　　我以为她能理解我。
　　你理解她了吗？
　　方卓然无话回答：我……
　　你想去理解她了吗？
　　为了这些民工孩子，她至于要这样吗？
　　连你都这么误解她，她能不难过吗？你是不是也认为她是争荣誉出风头？
　　我没这么说。
　　你说实话，心里是不是这么认为。
　　我只是觉得她太爱管闲事。
　　那你就该给路富根当律师？
　　这是我的职业！
　　是职业，但说到底，你还是自私。
　　我自私？
　　别不承认，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佳玲，她去做这些，不是去想啥荣誉，她仅仅是同情弱者，不###心看着这些无辜的民工和孩子们被人欺负，可你压根就没有去想她为啥要管这件事。你只想着自个儿出人头地，只想着事务所打开局面，不去理解她，反这么误解她，她心里是啥滋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谦（11）
我不反对她去关心别人，可有她这么关心别人的吗？要这样关心下去，不说我的事务所要关门，我们家也得倾家荡产。
　　夫妻间闹了别扭，总得有一个先妥协，相互体谅才是感情的###剂。要是两个都较真，谁也不愿主动让一步，那还算啥夫妻呢？
　　夫妻之间也得讲理。
　　夫妻之间没理可讲！两口子睡一个被窝里，有啥理可讲的？想讲理，到法庭上去讲。
　　不讲理，日子咋过？
　　两口子不讲理才好过日子，两口子要讲理，那就各争各的理，日子就没法过。
　　方卓然不认识似地看着伍志浩：你们两口子不吵架？
　　经常吵，但不较真，不往心里去。
　　学不来。
　　学不来也得学，除非两个人真的不想在一起过了。
　　那你说咋办？
　　我来安排，今天晚上咱们三个一起吃饭。
　　伍志浩把地点定在乡村酒吧。方卓然按时走进酒吧，拿眼搜索伍志浩。伍志浩已经找好了一张四人吧桌，伍志浩朝他招手，方卓然走了过去。
　　伍志浩不见林佳玲：佳玲呢？
　　她没坐我的车。
　　这又是你不对了，咋不主动请她呢！
　　不是还没说话嘛！
　　非要她先开口啊？她先开口，你就赢了，你先开口就输了，是不是？
　　人争一口气嘛！
　　争？争啥？输赢在法庭、在战场、在赛场、在商场，夫妻之间争啥？赢了又咋样，输了又咋样？
　　这回你算是占理了。
　　待会儿她来了，主动点。
　　两人正说着，林佳玲亮丽地走进酒吧。伍志浩捅方卓然，方卓然站了起来，没去迎，也没招手，伍志浩只好招手。林佳玲走了过来。伍志浩朝方卓然使眼色，方卓然才勉强地起身在她旁边的一面给林佳玲挪开椅子请她坐。林佳玲大大方方坐了下来。三人一人一面，空出靠过道的一面。
　　伍志浩主动开场：佳玲，今天是不是也来杯啤酒。
　　林佳玲没有犹豫：好啊。
　　伍志浩为林佳玲倒了一杯啤酒，接着给方卓然倒，方卓然反捂住了杯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