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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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没能力？我看你是没胆。
罗米从床上坐了起来，堂晏皙合上电脑，笑微微地伸手抚摸她的额头：“不烫了，已经退烧了。”

　　罗米扶额：“我睡了多久？”

　　“两天。”堂晏皙叹笑：“你的体力真是让人佩服，折磨了这么久才知道累。”堂晏皙拍了拍罗米的头，笑：“再睡会儿。”

　　罗米凝望着堂晏皙：“我想回家。。。。。。但是我没能力。”

　　堂晏皙温柔地笑笑：“没能力？我看你是没胆。”

　　罗米蹙眉：“那你告诉我什么叫有胆？你们近乎监禁的行为，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堂晏皙忍俊不禁：“知道我就不坐在这里了。”

　　罗米眼神凌厉：“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告诉我，这就是你们监禁我的理由，对不对？九岁之前的事，我只记得，维米，堂晏皙，迷流轩。为什么你的名字会出现在我的过往中？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堂晏皙笑笑：“我是你监护人，我是你监护人。”

　　罗米凝视堂晏皙：“你在开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堂晏皙端起牛奶，放在罗米手心，语气略微生硬：“吃药。”

　　罗米动了动手指，仿佛皮开肉绽的疼，牛奶滑过喉咙，模糊不清的几个月渐渐惨淡。

　　“学校我已经帮你请假，好好休息，今天停止治疗，在那么坚持，只会起反效果。”堂晏皙取走她手中的杯子。罗米拿起桌上的书，眉微皱，翻开书页，笔沙沙作响。堂晏皙抽走罗米手中的书，微笑：“讲故事，听不听？”

　　“不听。”罗米直言不讳，径自走下床，冷冷道：“我要回家。”

　　“回家？说清楚些，你到底要回哪去？”堂晏皙眯起眼睛。

　　罗米身子一震，正色道：“我要回家。”

　　“你是要回到房子里去吧？”堂晏皙眯起眼睛笑。

　　罗米如石雕一般站在原地，因为她的妄想被人活生生的撕毁。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2。二十五岁之前，他没有为自己活过
黑色的阿斯顿马汀在高速公路上，堂晏皙面无表情，记得后来，罗米曾经那么对他说过，仿佛刚下锅的面条，生硬：“为了是一次战役，有你无他的战役，你们就像是老不死的吸血鬼，无情感可言，其实无所谓为什么，有人为了欲望，为了很多东西，想得到很多，有了安逸想要钱权，有了钱权想要感情，有了这些还不够，有想要对手，然后继续渴望安逸，人说这叫奋斗，把奋斗的标签贴满全身，指着别人说那些生活安逸的人目光短浅，力气牌坊，说为了爱为了恨。战火刚提前黎明，炮灰又催眠夜晚，人就像尸虫一样，爬过尸体，唯一留下的恶心的粘液，在临死前不断念说，自己没有对不起谁，是自己良心不安。”

　　堂晏皙突然刹车，罗米的话像咒语一般：“堂晏皙，我不懂你，也不了解你，也许奶奶告诉你要好好照顾我，可是，我不想留在这里，我在你周围的人的眼中，都看到了那双渴望战争的眼神，说让别人还债，可是没有人欠你什么，那不是在讨债，是在要饭！你都不照镜子吗？而你，我看见了无论何时都有的疲惫，像一只吸血鬼，活了上万年，活腻了。”罗米蹙眉：“不要以为套上塑料袋你就会金钟罩。”

　　车停在庄园前，天黑了。堂晏皙迟迟没有打开车门，风穿过车窗，冷的清凛。庄园中如同也一样漆黑，只呆呆地凝视，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推开车门，悠悠地走进庄园。靠在枫树旁坐下，白月光，那么亮，那么冰凉，树周围是透明的千纸鹤，如花树堆雪，堂晏皙手中透明的纸不断翻折，蜕变。

　　一只，一只，一只，一只。。。。。。

　　庄园里安透辰的声音。

　　——姐，我都藏了半个小时了，你怎么还找不到我？

　　——因为你姐我正闭着眼再找你。

　　——姐，快点。

　　——你都十三了，还玩这种游戏。

　　——姐，你都十四了，还找不到我。

　　堂晏皙闭着眼睛，靠在树上浅眠，别人的快乐与他无关，不想听到不想看到，他会嫉妒。

　　又是罗米的声音：“一次一次受伤后，学会了善变，学会了隐藏，学会了沉默，不再告诉别人的故事，也不再给别人一点温度，想说不怕寂寞，泪却往下流。”感觉有人拥住自己，温暖与伤痛的暗流汹涌成何，让人热泪盈眶。他迟缓地睁开眼，罗米坐在他旁边，安透辰躺在他怀里。

　　“你也开始排斥这里了。你的，所谓的家。”罗米一字一顿：“像个蚁穴。”声音略带沙哑，却像利剑，伤的人措手不及。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他的声音异常安静，他站起身，远离，一步步远离庄园，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听不到脚步声，身体略微摇晃，像是喝醉了一般。那一夜，庄园中异常安静，安透辰问罗米哥哥去哪了。罗米笑笑，拍了跑安透辰的头，哥哥去听月亮婆婆讲故事了。他没有回来，至少那天她没有见到他。后来，　她问他那天去哪了？他笑笑，去听月亮婆婆讲故事了。

　　记得小泉告诉罗米，二十岁之前，他没有为自己活过。

　　她笑笑，没说什么。

13。会听，会懂吗？不是我没有说过，只是没有人懂过
堂晏皙安静地批阅公文，门外是安透辰的声音。

　　——姐，你都没有往来的同学吗？

　　——有很多，怎么了？

　　——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是自己一个人。

　　——因为有时候说假话很累，所以一个人歇一歇。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真话？

　　——因为她们不愿意听。

　　——姐可以跟哥哥说，他会愿意听的。

　　——会听，会懂吗？不是我没有说过，只是没有人懂过。

　　堂晏皙的手停在半空中，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你像一只吸血鬼，活了上万年，活腻了。”最隐秘的伤像被人一点一点挑开，他眯起眸，靠在沙发上。

　　罗米的声音，又是她的声音，又是她：“那天对不起，话好像说的有点过了。”

　　“是谁说我活腻了？”堂晏皙放下手中的公文，直视着罗米。

　　“生气了？那怎么办，你需要一杯止咳糖浆吗？”罗米佯笑。

　　“为什么？”堂晏皙凝眉。

　　“大力水手作战前不也要吃菠菜吗？人没有点甜头，又怎么会做事情呢，比较有动力，不是吗？”罗米嘴角叛逆的上扬。

　　“青春萌动了。”堂晏皙微笑：“十四岁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认为什么都不对。”

　　罗米的余光瞄到了公文上的字，神色一凛，没说什么。

　　“可是没有人听你闹脾气，你努力的压抑，可越是压抑，越是炙热。你开始沉淀自我，抛去你的胡说八道，你就是一个哑巴。”罗米面色平静。

　　“。。。。。。”堂晏皙像是静止了一般，愣愣地看着她。

　　他以为，是他太大意让她窥见自己。

　　她以为，是她太小心，让他无视自己。　。。

14。和我一样的眼神
梦中依稀是谁触碰了她的脸：“罗米，对不起。”

　　“皙前辈不像是一个会自我反省的人。”罗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堂晏皙一愣，温柔地笑笑，没说什么。

　　罗米直直的盯着那双眸，白月光，照在他们的两端，像照在天涯海角，叫罗米的天涯，叫堂晏皙的海角。

　　“把你吵醒了？对不起。”堂晏皙半坐在罗米的床边。

　　罗米侧目，星眸半眯：“皙前辈，你锁骨上红色的是什么？”

　　堂晏皙蓦地一愣，扣好黑色衬衫上的纽扣，欲盖弥彰地笑笑：“被热水烫伤了。”

　　罗米倏忽感觉到什么在脑中躲闪，开口：“给我折只千纸鹤吧。”

　　他眼神柔和：“嗯。”

　　“只用右手。”罗米口不择言。

　　他看着她的眼神发飘：“可以。”

　　“　你真的是堂晏皙？他的眼神不会是这样的。”罗米迂回的试探。

　　“那是怎么样的？”堂晏皙把透明的千纸鹤放在她的手心，笑笑。

　　“和我一样的眼神。”那个拂晓，乌云密布，天光逃窜，世界从那一瞬间不再静止无声。

15。你是想起对手时才想起我，还是想起我是才想起对手
“罗米，那道题我都会，你不可能不会的，你是故意的？”小泉拿过罗米的考卷。

　　罗米在空白处填上数字，笑：“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就知道，为什么？”小泉追问。

　　“罗米为什么故意输给我？”李绛秋凝睇而望。

　　罗米视端容寂：“输？没有竞争何为输？”

　　李绛秋蹙眉，低吼：“不管这次结果如何，我想要同你竞争。”

　　小泉双眸亮如星子：“罗米！”

　　罗米抱起书转身离开，突然身子顿了顿，似是嘲笑：“你是想起对手时才想起我，还是想起我是才想起对手？”

　　李绛秋若有所思地看着罗米：“有区别吗？”

　　小泉似乎不经意间听见罗米的苦笑：“当然有区别。。。。。。物竞天择，到最后也不过是水尽鹅飞罢。”

　　“罗米，等等我。”小泉张皇地跟上罗米。“为甚不跟她竞争？”小泉追问。

　　“她找到对手后，又要让对手消失，多此一举。如果她真的很想，就去给她抓一只雕，把她和雕关在深谷中，让她仰天长啸，独孤求败。”罗米面容平静，笑的嘲讽。

　　“嗯？对谁都冷嘲热讽吗？”堂晏皙微笑。

　　罗米置若罔闻：“当然，她仰天长啸的前提是那只雕也被她捅死了，从此所到之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小泉差点背过气去。

　　堂晏皙接过她手中的书：“初中生，只有一本物理书吗？”

　　“其他的在教室里。。。。。。你对一个初中生说的话都这么质疑吗？或者你觉得我是蚍蜉撼大树，空自不量力，就因为我进入青春期？”罗米咄咄逼人：“那么请你用手堵上一只耳朵，因为至少有一半是客观的。要帮你区分一下吗？用不用下次加入个人看法是，在前面加上‘我要骂人’这句话，否则自己一不小心被钉在十字架上，永垂不朽？或者说不全对，可是不是全不对。”

　　堂晏皙坐在车中，微笑：“小泉一起吗？”

　　小泉摇头：“不，不，不。”

　　“说的舞刀弄枪的，很投入啊。”堂晏皙笑笑。

　　罗米坐在副驾驶：“是啊，下次可要专业些，开演前给自己弄身行头穿。”轻笑，云淡风清。

　　小辰呢？他不是每次都会在门口等你吗？“堂晏皙侧目，反问。

　　罗米手中的笔在书页上沙沙作响，没有抬头看堂晏皙：“他已经是初中生了，应该会有女生纠缠他吧，他很得心应手的。”

　　“姐，又在这开小会批斗我呢？”安透辰微笑：“在学校我听人说，您这位第二名示威撞来的，明明是第一为什么伪装自己？”

　　“列国周齐秦汉楚，英，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罗米叹息，秋风萧索：“几个脑袋挤在一起，都说你们不行，我才是第一，你们得听我的，知识二字变成了炮灰，在他们手下，只不过是不会被历史记载的炮灰，送死的炮灰，送死的炮灰。几个脑袋却还在争执，我才是第一，你们得听我的。他们动动手指，就会有更多的炮灰蜂拥而至。她们在模拟的地图上指手画脚，地图上只有地位没有生命，只有欲望没有感情，一阶阶，踏着炮灰走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所谓知识与本意无关。”

　　“姐你不是也冷眼一撇吗？”安透辰揶揄。

　　罗米漫不经心的合上书，抬眸：“因为你姐我也不过使用安逸做借口的胆小鬼，随波逐流。”

　　堂晏皙深深地凝视罗米的侧脸，她只剩下十几岁的冲动和叛逆，因为她缺失了一个六十几岁的沉稳和经验。他知道，她在用力遗忘那张死亡证明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那个名字后面。她像毒蛇一样，说尽恶毒的话，她再不甘，为什么这么多恶毒的人却偏偏挑中她身边的人，那个她最在意的人。

　　“四大皆空，皆非空。。。。。。去看看你奶奶吧。”堂晏皙云淡风轻的微笑。

16。头孢三秦，头孢拉定，头孢匹罗
灰色的墓碑前，罗米脚下一软，跪在墓碑前。伸手触碰，笑：“奶奶，你的身子还是那么暖，比任何一个人都暖。”罗米将额头贴在墓碑上：“来，贴一个。”兀自傻笑：“我的身体是不是很冷啊？因为这里冷死了，去你那里好不好？可定比这里暖。”

　　安透辰从她身后拥住她，罗米巅坐在他怀里，紧紧地偎住他。罗米面无表情：“自己像青霉素一样，可是抗体也在不断的提升，所以自己也要改变，青霉素，头孢三秦，头孢拉定，头孢匹罗。不断改变，可是我还是要与她们同流合污，因为我同他们一样会伤害别人，越改变越是这样。

　　堂晏皙微笑，蹲下身子，扣好罗米猩红色衬衣的纽扣：“叫你多穿你不听，当然会冷，不过，是少你不是红霉素，没有副作用。”

　　“人工智能系统，有三分之一的数据在这个纪念币中，这就是你们近乎监禁行为的目的。”罗米摊开掌心，将纪念币推到他面前，像是极其厌恶的东西：“给你，还我自由。”

　　“把它丢掉就能逃避了吗？”他的笑容波澜。

　　罗米感觉安透辰的身子一震，置若罔闻：“我们都是国王，在自己的世界纵横跋扈，我不束缚你，你凭什么命令我？”语气激动。

　　“我从没有命令过你，也没有胁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你可以离开，我从未阻止过你，是你在阻止自己。”堂晏皙似是嘲笑。

　　罗米震悚：“我只是不想像尸虫一样在腐臭的尸体上爬行，这样下去，在你死的时候连一只可以握的手都没有。”

　　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神深处，不是厌恶是深化了的恐惧和排斥，镂刻在她的每个动作中。仿佛看到了自己，他却没有说话，因为那时的他也是在无助的旋涡里，心中的感觉是报复的*吗？报复在无辜的人身上。

　　罗米第一次真的觉得身体像死人一样冰冷，因为她要的只不过是一句，‘我会陪着你’。没有人说出口，她脱口而出：“奶，等着，我回去陪着你。”声线温柔。

　　“姐，你。。。。。。”

　　她感觉到他和他的身子明显一震。微笑：“你知道吗？奶奶说，我会陪着你，我会飞奔去陪着她，在我不亏欠任何人的时候。”

　　堂晏皙怔忪地站在原地，他感觉到自己比一个尸体还要冰冷，他剩下的情感就是让一个人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罗米遥遥晃晃地站起身，傻笑：“我不是作为对手出生的。看守坟墓这个职业会不会更好呢？他们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安逸。他们会我们不会的，会微笑，会感动，会热泪盈眶，会包容，有温度，重要的是他们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的，让人为之倾城的东西。他们一定是怪兽，对不对？可爱的怪兽。”罗米悠悠的将脸颊贴在墓碑上，笑：“来，贴一个。如果有人和我一样坐在这里的时候，记得说，我会陪着你，那个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飞奔去陪着你们。不久，我会和你们一起说这句话，做一只怪兽。”她转过头：“谢谢，天很晚了，不回家吗？”笑容可掬。她第一次喊出家这个字，第一次说出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像她所描述的，一只怪兽，同这墓碑上所雕刻的名字一样，是怪兽，可爱的怪兽。

　　安透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