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欢颜-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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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一切都早已有了定论，他们的努力与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们因爱在一起，又因爱而分开，在忍住冲下楼的强烈冲动时，苏筱筱忽然对爱情与人生有了新的认识。
　　
　　早上苏筱筱被电话铃声吵醒，她伸手接起电话，林辰说：“筱筱，快开门。”苏筱筱揉了揉眼，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是睡在客厅沙发上，她走过去开门，林辰拎着好几个大袋子站在门外。
　　DVD机上的指示灯还亮着，苏筱筱伸手摁开，里面吐出一张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林辰把东西放到厨房，从保温桶里盛了碗粥端出来，就看见苏筱筱站在电视旁发呆：“筱筱，怎么了？”
　　苏筱筱抓了抓头发：“没什么，就是饿了。”
　　林辰把粥放在餐桌上：“那快来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筱筱去卫生间梳洗，又回卧室换了件衣服。拉开窗帘的时候，玻璃上的那朵六角雪花依稀可辨。她一颤，急忙往下看，路灯下什么也没有，厚厚的雪已经遮盖了所有的痕迹。
　　天地间一片苍茫，风停了，可漫天的雪还在静静的落下。
　　
　　“外面下雪了。”喝粥的时候，苏筱筱忽然说。
　　林辰正啃着包子：“是啊，很大的雪。”
　　苏筱筱用调羹舀起碗底的粥，眨眨眼：“林辰哥哥，你什么时候回香港？”
　　“等你病好啊。”
　　“林辰哥哥。。。”
　　“行了行了，你病着我怎么放心回去？”
　　林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手脚麻利的收拾好餐桌上的碗筷：“筱筱，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耽误不了什么。”
　　林辰洗着碗，苏筱筱靠在门上看：“真没想到，林辰哥哥，你居然会洗碗？”
　　林辰甩着手上的水，拿毛巾把碗一个个擦干：“我在美国待的两年里，还学会自己做饭了。”
　　“美国？！”苏筱筱从来不知道林辰还去过美国，“你去过美国？怎么从没听你说起？”
　　“你也没问啊。”林辰语气淡淡的，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T大毕业以后，过去念了两年书。”
　　苏筱筱咬着下唇，心里微微有些苦涩，她看着林辰拉开冰箱门把各样食物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一个填进去，林辰抬头看她：“怎么了？”
　　苏筱筱转身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她吸了口气，开始弹奏一首曲子。
　　林辰在厨房里听见婉转的钢琴声，他关上冰箱，大步走到客厅，时间似乎也随着钢琴声流转回到那个夏日的下午，苏筱筱弹奏的每个音符都落在他的心里，虽然不懂音乐，年幼的他却牢牢记住了那段不连贯的曲子——少女的祈祷。
　　以后的岁月里，他在学校的广播里听到过，在美国的街头也听到过。在西雅图的全世界第一家星巴克外，他无意中听到了这首曲子，是一个流浪艺人用吉他弹奏的。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在流浪者的空吉他盒中，他不理解自己的行为，他想买什么，时光、爱情亦或是距离？他不明白。
　　那是他去美国的第二年，他以为可以在美国得到一些关于苏筱筱的消息，不顾父母反对执意来了，在那些异国他乡寂寞的日子里，支撑他的只有思念。
　　现在让他思念成狂的这个女孩在他面前弹奏一段钢琴曲，她回头眨着明亮的眼说：“林辰哥哥，谢谢你。”
　　一瞬间，林辰仿佛看见了西雅图街头盛开的樱花，如云如霞，落英缤纷。
　　
　　在同一家医院打针，苏筱筱以为会遇见昨天的那个小男孩，可却听护士说他已经病愈了。林辰出去了一下，回来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暖水袋，正适合贴在怀里。
　　林辰握着苏筱筱冰冷的手，似乎思考了许久才说：“筱筱，俞致远要去欧洲公干，大概要几个月。”
　　苏筱筱手微微抖动，林辰握紧：“尹涵刚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们哥几个一块长大的，说好了去送送行。”
　　“我想，筱筱，”林辰语速很慢，“你应该知道。”
　　苏筱筱眼睛潮潮的，她抬手蹭了蹭眼角，忽而言他：“我半夜的时候看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梁家辉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能忘，以后每一天都将会是一个新开始，多开心。”
　　“那他忘了么？”林辰问。
　　“他喝了一坛叫醉生梦死的酒，大概是忘了吧。”苏筱筱深吸了口气，“我想时间就是这坛酒，总有一天就能什么都忘了。”
　　林辰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我是不是很自私？”苏筱筱笑了笑，“我以为我会痛不欲生，但是除了这场病，似乎其他的还算正常。”
　　“筱筱。。。”
　　“林辰哥哥，我和致远哥哥之间所有的事你都知道，我们从那么小的时候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最后还是分开了，我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苏筱筱拿暖水袋贴了贴脸，她湿润的眼睛转过哀伤的光，林辰心里席卷过一阵疼痛，他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苏筱筱，他喃喃的说：“筱筱，还是有能相信的，还是有的。”
　　
　　元旦过后，苏筱筱回律师行上班，蒋心之十分的抱歉：“都是我带你去喝酒，都怪我。”
　　“不怪你。”苏筱筱想了想，还是说：“我失恋了，所以发烧，身体的自然反应。”
　　蒋心之张着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你们，你们。。。平安夜不是还好好的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筱筱的眼神飘忽，“隔在我们中间的冰山连爱情也不能把它融化。”
　　“太可惜了。”蒋心之惋惜极了。
　　“是啊，可惜了。”
　　
　　一直到春节前，苏筱筱和蒋心之每天都是最晚下班的人，快放长假的一天，蒋心之问：“筱筱，你回香港过春节么？”
　　“是啊，你呢？”
　　“回老家吧。”
　　“你怎么回去，现在票不好买了。”
　　“呃，萧律师开车送我，反正近。”
　　苏筱筱回头看着蒋心之：“你和萧律师定下来了？”
　　“没有，我们一向是朋友。”
　　“朋友？”
　　蒋心之狡黠的眨了眨眼：“这么说吧，我们尽量是朋友，虽然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但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尽量是朋友？”苏筱筱被逗笑了，“心之，你怎么那么多奇怪的说法？”
　　“非也非也。”蒋心之摇头，“爱情太复杂，我只是习惯于把它简化。”
　　
　　苏筱筱回香港的航班是下午，中午的时候，她拖着箱子从会展大厦里出来，在路边等的士时，秦凯远远的从街对面走过来。
　　“要回家吗？”秦凯走到苏筱筱身边，还是那样笑眯眯的。
　　“是啊。那先祝你新年快乐。”苏筱筱也笑着，“你在哪里过年？”
　　“准备去西藏。”
　　“哇，这么精彩。”苏筱筱很羡慕，“那回来我能去看你的写生么？”
　　“当然啦。”秦凯狭长的眼睛亮了亮，“欢迎之至。”
　　苏筱筱被秦凯眼中的光芒晃得恍了恍神，她说：“好啊。”
　　的士来了，秦凯帮苏筱筱把行李放在后备箱，苏筱筱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站在路边挥了挥手。苏筱筱摁下车窗，从里面探出去也挥着手，秦凯细长的双眼里溢满了温暖的笑意，苏筱筱忍住泪，看着相似的眼睛，她突然无比的思念她的致远哥哥。
　　也许有一天会忘记，但在忘记之前，每一次思念都是在心脏上砍下了一刀，等到她的心被时光和思念雕刻成全然不同的样子，大约她就真的能忘记了。
　　　　　　　　　　　　　　　　　　Epilogue
　　两年后。
　　除夕的下午，有人叮咚的敲门，伊利娜和利嘉雅正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苏筱筱圾着拖鞋踢踢踏踏的去开门。林辰站在门外，笑眯眯的举起手里的礼物：“不打扰吧？”
　　苏筱筱接过礼物，反身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就算打扰你还不是来了？”
　　苏筱筱打开包装袋，里面是包装精美的盒子，她挑眉：“林辰哥哥，里面是什么？”
　　“哦，给阿姨买的补品。”
　　“啊，”苏筱筱轻声叫，“你不是买的那种给老人的吧？我妈最恨别人说她老。”
　　“啊？”林辰紧张的拿出盒子，看了看，“这种养颜的算不算？”
　　“呵呵，吓你的。”苏筱筱笑起来，“对了，林辰哥哥，你跟林叔叔和傅阿姨说了你过年不回去了么？”
　　“说了。”林辰小心的把盒子放回袋子里，“我说在筱筱家过年。”
　　“你怎么这样说啊。”苏筱筱撅着嘴。
　　“那我怎么说？”林辰摸不着头脑。
　　“反正不能这么说啊。”苏筱筱恨恨的看了林辰一眼，“要是让他们误会了多不好。”
　　“误会什么？”
　　苏筱筱亦嗔亦恼，转身蹬蹬的上了楼。林辰一笑，也跟了上去。
　　
　　年夜饭上，丁婉韵和林辰说着香港商圈里的轶闻，苏筱筱不满：“妈，你们说的我都不懂。”
　　丁婉韵看都没看她，直接给林辰舀了调羹龙井虾仁：“来，林辰，尝尝，利嘉雅烧得淮扬菜已经很有样子了。”
　　林辰端着碗，口里诚惶诚恐的说着：“丁阿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丁婉韵笑得和蔼慈祥：“林辰，这两年谢谢你一直陪着筱筱。别看筱筱柔柔弱弱的样子，我这个做妈的最知道她，心里主意大，还犟。”
　　林辰深以为然：“那是，那是。”
　　“诶！”苏筱筱拿自己妈没辙，只好白了林辰一眼。
　　林辰赶快掉转话头：“哦，也不是，还好，还好。”
　　丁婉韵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笑了笑：“筱筱，吃完饭带你林辰哥哥出去转转吧。”
　　“这里他比我熟。”
　　林辰接口道：“是啊，阿姨，待会我带筱筱出去转转。”
　　苏筱筱正喝着汤，被呛了一下，赶紧背过脸咳。林辰递了一张纸巾，轻轻拍着苏筱筱：“怎么搞的啊，这么大人还被呛了。”
　　苏筱筱嗔了他一眼，又一通咳。
　　
　　除夕的夜晚，就算是亚热带的香港仍是有些寒凉。
　　“林辰哥哥。”苏筱筱把大衣领子紧了紧，“原来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狡猾？”
　　“我怎么狡猾了？”
　　“你看你把我妈哄得多好。”
　　林辰呵呵的笑：“傻丫头，丁阿姨是那种能信别人哄的人么？她只是看到我真心一片而已。”
　　“咿，肉麻。”苏筱筱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哪里？”
　　“我开车了，今天晚上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去中文大学看星星吧。”
　　
　　中文大学在偏僻的新界，周围没有一幢幢紧密相连的高大建筑，空旷的环境一向被认为是香港观星的佳地。
　　林辰在车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个夜视望远镜，递给苏筱筱：“没有天文望远镜，就拿这个将就一下吧。”
　　苏筱筱握着望远镜朝天空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还不如直接看。”
　　“真的么？”林辰拿过望远镜，也朝天上看：“看来这个只能用来偷窥。”
　　“林辰哥哥，你没观过星么？”
　　“没，但我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
　　星子在深蓝色的夜空里闪烁着，让人有种幻觉，仿佛它们离得很近，触手可及。
　　苏筱筱伸出手指着一颗星：“那颗好亮。”
　　“那个方位大约是猎户座。”
　　“真的吗？”苏筱筱很兴奋，“哇，那颗星星在动啊。”
　　“当然啦。”林辰也仰着头，“斗转星移，星星当然是会动的。”
　　“哦。”苏筱筱忽然觉得自己傻傻的。
　　林辰伸手揉了揉苏筱筱的头发：“在第谷观测到仙女座超新星爆发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天体是不变的，虽然每天都在动，却是恒定的几颗。”
　　苏筱筱崇拜的看着林辰：“林辰哥哥，你懂的好多。”
　　林辰被看得有些心慌：“我。。。也是看书看的。”
　　苏筱筱粲然一笑，又仰头看起了星星。
　　
　　四周安静极了，苏筱筱觉得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满天的星星和浩瀚星空下的自己和林辰，她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筱筱。”林辰在耳畔忽然开口。
　　苏筱筱转头看向他，林辰望着天：“你。。。有没有考虑嫁给我？”
　　“嫁给你？”
　　“是啊。”林辰目光缓缓落下，看向苏筱筱眼睛深处，“嫁给我。”
　　“可是。。。”
　　“我知道，不该介意的我不会介意，不该勉强的我也不会勉强，我只想问，筱筱，你有没有一点点爱我？”
　　苏筱筱静默了一会儿，说：“有，可是。。。”
　　“那嫁给我吧。”林辰握住苏筱筱的双肩，他掌中的热度渗进了她的大衣，“我保证，我这里绝不是雷区，所有的障碍我都清除了。嫁给我，筱筱，你一定不会委屈，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微风吹过，苏筱筱的长发拂过脸颊，她怔怔的看着林辰，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林辰，那个年幼的男孩弯腰把她裙角上的灰拍掉，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在最初的时候，她先遇见的是林辰。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陪在她身边的仍然是最初的那个男孩。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
　　
　　很多年以后，当苏筱筱已经嫁作人妇，并且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某一天的下午，一束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客厅地毯上，有细小的浮尘在阳光里跳跃，两个孩子从外面跑进来，小男孩到厨房乱翻：“妈妈，我饿了。”
　　小女孩捏着小男孩胖胖的脸颊：“林圆圆，你都这么胖了，还吃！”
　　“我叫林元哲，林小小是笨笨，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哼。我叫林筱晨。”小女孩手里使劲，把小男孩拧得哇哇乱叫，“林圆圆，你记住了没？”
　　苏筱筱看着围在身边的孩子，莞尔一笑，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原来时光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林辰刚进客厅就听到孩子的吵闹声，不由沉下脸：“小小，圆圆，作业做完了没？”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乖乖的上楼去了。
　　苏筱筱解下围裙，迎上前：“今晚不是有应酬么？”
　　林辰吻了吻苏筱筱：“不是舍不得老婆大人么？”
　　苏筱筱推开林辰，抿着鬓边的碎发：“不要被孩子们看见了。”
　　林辰又欺身上前将苏筱筱揽在怀里：“他们以为他们怎么来的？”
　　“呸。”苏筱筱脸红通通的，举起小拳头打了林辰一下。
　　林辰眼神一暖，又吻下来。
　　
　　孩子们直折腾到九点多还不肯睡觉，最后林辰又发火了，小屁股上都赏了一巴掌，丢回各自的房间里。
　　回到卧室时，苏筱筱坐在妆台前正涂涂抹抹，林辰舒了口气，靠在床上从镜子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苏筱筱。
　　“看着我干嘛？”苏筱筱把化妆水拍在脸上。
　　“筱筱。”林辰忽然说：“俞致远，他结婚了。”
　　苏筱筱手一顿，低声说：“哦。”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婚宴？”
　　“不要。”苏筱筱立刻拒绝，却又想解释：“林辰哥哥，我。。。”
　　林辰目光深邃：“我了解，忘记一个人是件很难的事。”
　　苏筱筱霍然转过身，她看着林辰，林辰嘴角微弯，噙着一缕温暖的笑意，这笑意熨帖了她的心。
　　“也不是忘不掉。”苏筱筱也微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才最妥帖。”
　　林辰走过去，牵起苏筱筱的手：“那就我一个人去好了。”
　　苏筱筱依进林辰怀抱，她紧紧的揽着林辰的腰：“这个世界，我爱妈妈，圆圆，小小。”
　　林辰一僵，苏筱筱又说：“可我最爱林辰哥哥。”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搂住苏筱筱，过了许久，他才说：“傻丫头。”
　　林辰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