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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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东来看着苏西禾明显有些孤单的背影，他只能叹息。
　　他知道，即便是再过去十年二十年，在苏西禾的心里，沈沉年永远是占着不可动摇的位置的，恨也罢，爱也好，反正他就那样的存在在那里了。
　　
　　苏西禾没有回唐家，她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原来曾经住过的宜家。
　　当她掏出那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扔掉的钥匙，用它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她其实是想哭的。
　　她不是傻子，当年她也不过是租的房子，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换锁呢，而且，上次沈沉年没有任何犹豫的带她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
　　
　　上次来的匆忙，她并没有仔细的看过这座曾经生活着的房子，现在，在她有时间可以好好看的时候，她却宁愿自己不要记得那么的清楚。
　　这座房子，这座房子的每个角落，都与她记忆中的那座房子重回，没有不同，一丁点的不同都没有。
　　要想保持一个地方五年多不变，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一星半点的吧……
　　
　　她窝在曾经最喜欢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无谓的看着，跟着电视上的人笑，脑海里什么都不想，真的什么也不想。
　　等到困了，她就这样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整座屋子里的灯都被她开着，满室通明。
　　她以为自己会睡很久，可，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来的那部电影都没有放完。
　　
　　继续将视线放在电视上，继续看着里面的人的搞笑，继续听着曾经很熟悉的周星驰的声音，她突然就觉得心里空空的，很空很空。
　　她伸出手放在胸口的位置，那里在跳动，还在跳动。
　　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传到手上的咚咚的感觉，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真实。
　　
　　终于，在一片火光之中，电影进入了另一个结局，苏西禾将电视关掉。她是不愿看后面的那看似圆满的结局的，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如果是她，宁愿恨着宁愿遗憾着，应该也不会接受另一个吧……
　　
　　冰箱里放着一些新鲜的东西，很明显的有人定期来整理这件屋子。苏西禾随意的翻出了一个西红柿，又拿出一个鸡蛋，她为自己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面。
　　盛了大大的一碗，苏西禾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面碗翻腾出的热气将她的眼睛熏得热了，流出了汗滴。
　　一滴一滴的滴进面里，苏西禾却不在乎，依旧热热的吃着……
　　
　　将那么大一碗面吃下去的后果就是苏西禾的胃有些微微的胀痛，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年来，这样的小毛病她早就已经习惯。
　　把碗筷收拾一下，拿到厨房里洗好放好，她才从厨房里出来，重新坐在沙发上，这次她并没有开电视，而是将一个笔记本电脑抱在自己的腿上，无聊的玩起对对碰。
　　苏西禾从来都只是玩玩这种小游戏的，没有多大的好胜心，不过是打发时间。
　　
　　过来不知道多久，她就觉得自己的手累了。
　　将游戏退出，她点开网页，随意的浏览着一些新闻。有娱乐的，有社会的，也有军事的，反正就这样看着，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记得。
　　电话就是在她浏览网页的时候打进来的，是苏东言。
　　
　　苏东言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苏西禾笑，家，到底哪里才能称得上是家，那里，是她的家吗？
　　苏西禾跟苏东言说今晚她有事不回去了，她安抚了苏东言几句，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唐生的电话进来了。
　　
　　唐生直接问苏西禾在哪里，苏西禾并没有回答。
　　“唐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失踪了？”
　　她问了另外的问题。
　　
　　唐生沉默了片刻，也仅仅是片刻。
　　“恩。”
　　他应了一声。
　　
　　苏西禾没有继续问，有些时候，问与不问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形式，即便是知道了告诉她了，她又能怎样？
　　只是，此刻的她是真的不想见到任何人的，包括唐生，也包括苏东言。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也不想去思考，没有意义，完全没有意义。
　　
　　“苏西禾，你在担心。”
　　唐生用的是陈述语气。
　　
　　苏西禾没说话。
　　
　　“苏西禾，你还记得当初的约定么？”
　　唐生有种预感，有些话自己不说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唐生，”
　　苏西禾没有回避。
　　“我记得。”
　　“我答案做苏东言的母亲，我也答应在唐家陪着他长大。”
　　“可是唐生，我要反悔了。”
　　苏西禾的口气没有丝毫的迟疑。
　　
　　“我不能再继续了，这样的事情，我想，我是真的厌倦了。”
　　她将头微微的后靠，眼睛迷离的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大大的吊灯。
　　“唐生，我是真的要反悔了……”
　　
　　唐生没有声音，他就那样静静的盯着窗外的黑暗，黑，却又不是纯粹的黑，只是让人的心变的更加的压抑。
　　“苏西禾，就因为他的失踪？”
　　“甚至他只是失踪了短短的一个月，甚至他有可能只是出去旅游了一趟，甚至我们还没有停止寻找，你就这么的迫不及待？”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力。
　　
　　“是啊……”
　　苏西禾的声音有些飘忽的传来。
　　“我是迫不及待了。”
　　她没有否认。
　　
　　要怎么否认？能怎么否认？
　　在得知沈沉年失踪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完全的乱了，要她如何还能冷静的去思考？让她如何还能平静的去面对别的人？
　　
　　“苏西禾，你——就这么的爱他？”
　　唐生终于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回避的问题。
　　
　　爱么……
　　苏西禾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还到底能不能爱沈沉年，只是，沈沉年扎在她的心里，经久不变。
　　
　　“唐生，别问我……”
　　她呢喃着。
　　
　　唐生没有办法再说任何的话，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苏西禾，现在的我们不适合谈论这件事情，我会继续调查的，你这些天冷静一下。”
　　“如果过段时间你还是这样的决定，我们到时候再谈。”
　　唐生将电话挂上，他承认自己做出了让步，可惜，即便是让步，他的心也没有任何的底。
　　
　　他苦笑，什么时候他唐生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心烦，何况，还是一个心里没他的女人，是一个爱着别人的女人。
　　沈沉年的失踪是一个导火索，将曾经掩饰在风平浪静下的波浪全部都引了出来，谁也没有想到，那居然会是这么大的一个漩涡。
　　
　　苏西禾将手机从自己的耳边拿开，她都不记得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
　　也许是想的东西太对，她有些困了。
　　将卧室的门打开，一如五年前的样子，洗漱后她就躺在了床上，天气并不冷，但苏西禾就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她将被子翻出来裹在身上，依旧消除不了。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才觉得颤抖好了一些，身体也有了些热气。
　　
　　这样的一番折腾后，她又觉得自己不困了，但她也不想再起来，就这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五年前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她几乎是每天都和沈沉年同床共枕的，她睡觉其实一直是很乖的，不会乱动，也不会踢被子，通常睡着前是什么动作，醒来后还会保持着那个动作。
　　与沈沉年在一起的日子，他总是喜欢将她圈在怀里，所以，总是第二天还没睁眼，她就能喊到沈沉年手臂上的力道。
　　
　　现在，房子是原来的房子，床是原来的床，苏西禾是原来的苏西禾，可，他沈沉年呢，他沈沉年去了哪里……
　　直到这一刻，苏西禾才真实的感到，沈沉年不见了，他，是真的不见了。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滴在枕头上，慢慢的，越积越多。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将头蒙在被子里大哭起来……
　　
　　沈沉年，你——去了哪里……
　　
　　



　第四十八章

　　
　　一年的时间过的很快，快到疑似一眨眼的功夫，仿佛昨天的种种都历历在目，可惜，物是人非，地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地方，人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
　　苏西禾过的很好，至少，表面上很好，内心也很平静。
　　
　　“苏姐，你还不下班回家？”
　　说话的是苏西禾现在所在单位的一个小姑娘，刚毕业，很有朝气。
　　
　　“恩，马上就回了。”
　　苏西禾轻笑。
　　现在的她已经没了曾经与同事相处的冷漠，她也慢慢的开始学着去和睦。有的时候，她看着这群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她就会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尽管她也不过三十出头。
　　
　　收拾了一下东西，苏西禾就离开了单位。
　　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经回到了海港，这座她生活最久的城市，在这座城市里，她从一个懵懂孩童长成了最美好的年华。
　　也是在这座城市里，她遇见了最美好的初恋。
　　
　　人生真的是很奇妙，也许前一刻你还觉得自己会生不如死，可下一刻，你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平静。
　　一年前，在她得知沈沉年失踪后又在都城带了半年的时间，可是，没有结果，什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原本，苏西禾以为自己还会继续在那边等下去，直到，沈沉年的父亲找到她。
　　
　　那次算是她和沈沉年父亲正式的第二次见面吧，她没想过会那样的平静，平静的仿佛之前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梦一场。
　　她记得，沈父是以一声叹息开场的。
　　当时，都城下起了罕见的雪，其实雪不过是想象中的比较美丽，真正在现实中并不是梦幻的。
　　
　　“孩子，”
　　沈父已经没了最初的咄咄逼人，现在的他看上去和普通的父亲没有什么两样。
　　“别找了。”
　　
　　他的话让苏西禾原本放松的身体变的僵硬。
　　她尝试着扯动嘴角，却发现，不过是徒劳，她终是放弃。
　　“他去了哪里？”
　　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沈父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曾经，他很不喜欢她，无关乎她的人，不过是她的身世。可后来，再知道自己曾经害的她流掉自己的孙子的时候，他就觉得，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了。
　　想起儿子临走前的情景，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人活一辈子，究竟图的是什么？不过是想在自己年老的时候子孙成群，可现在，他有些不忍再想，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他去了哪里？”
　　沈父长时间的不回答，苏西禾又重新问了一遍。
　　
　　“别找他了，”
　　沈父没有正面回答苏西禾的问题。
　　“也——别等他了……”
　　
　　苏西禾不知道当时的沈父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然后，突然有一天，别人跟她说该醒了，然后，她想，她是真的该醒了。
　　离开都城的那一天，天气很好，久违的阳光终于出现，明亮的空气中都跳跃着活泼的因子。
　　是谢东来和苏东言去送的她，她紧紧的和苏东言拥抱后，心中有些唏嘘。
　　这个孩子，从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她就看着他，现在，也是真的开始成长了。
　　
　　“苏西禾，你还会回来么？”
　　许是唐生之前已经和他说过，苏东言并没有对于苏西禾的离开做过多的纠缠，小小的他已经明了苏西禾的决心，但，多少存在着一些希冀。
　　
　　苏西禾笑，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否定的答案比沉默要来的更加的伤人，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最后尽一次母亲的责任。
　　上了飞机，苏西禾闭上了眼睛，这座城市，这座对她来说的伤城，她是再也不愿再看一眼了。
　　
　　苏长青早早的就已经做好了她归来的准备，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很奇怪的，苏西禾居然和父亲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这半年里，苏西禾几乎每天饭后都会陪着苏长青在小区旁边的公园里散上一圈，做父亲喜欢吃的菜，陪他看以前并不喜欢的戏剧，帮他修剪不知觉间长长的指甲。
　　日子平静而又满足，苏西禾甚至有种会这样下去一辈子的错觉。
　　
　　偶尔的时候，苏长青也会提到她的终身大事，她都笑而不语。也有人为她介绍，她都会去，也会有人对她有好感，提出进一步交往，但，都被她一一婉拒。
　　现在的生活她很满足，并不想要任何形式的打扰。
　　是的，仅仅是这个原因而已，她不断的对自己说。
　　
　　谢东来会经常的给她打电话，那个她视为亲人的人其实过的也不是那么如意的，他总是不肯再为别的什么人停留，却又再也找不到过去愿意停留的那个人。
　　偶尔的，他也会飞过来看她，那时的她就会挽着他的手，慢慢的在海港的街道上逛着，佯装情侣。
　　然后，两个人就都会笑，笑别人，也笑自己。
　　
　　苏西禾没有再从事原来的设计了，她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文职。
　　她记得王阳曾经说过，当初之所以决定带她，就是因为看重了她作品中所透出的灵气，等到她灵感枯竭的时候，也就是她设计生命结束的时候。
　　而早在都城的时候，早在她得知沈沉年消失的那半年中，她就已经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灵感在一天天的消失，直至大脑中一片空白。
　　与其等到厌弃自己的那天，她不如早早的放弃，也不再去破坏自己曾经最美好的心情。
　　
　　如果哪天别人告诉她，她会这样一直到死，她想，她也应该是信的。
　　所谓的生老病死，也不过是一个循环的过程，周而复始，没有任何的激情。
　　
　　“小禾，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今天是苏西禾的生日，三十一岁的生日，她原本是笑着的，开心灿烂的笑着，平安的活到三十一岁，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可，在听到父亲的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将笑收了起来，只是，幅度很小，不易觉察。
　　
　　“爸，怎么说起这个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些微的欢快。
　　
　　苏长青用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让苏西禾有种落泪的冲动。
　　“爸，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不好吗？”
　　苏西禾对着父亲撒起娇来。
　　
　　“小禾，”
　　苏父的声音很慈祥。
　　“爸爸是宁愿你一辈子都跟在我的身边的，可是，爸爸总要走的，到时候只剩下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苏西禾想哭，很想哭。
　　“所以，小禾，听话，”
　　苏父的声音也带着些微的哽咽。
　　“忘了他，然后找个人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西禾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像，她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一样。
　　也许，真的应该让他过去了……
　　她的心微微的叹息。
　　
　　然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
　　很轻很清。
　　
　　接下来的日子，苏西禾真的开始慢慢的忘记，她不会在无人的时候坐在那里发呆，她也不会悄悄的流泪，她告诉自己，就当曾经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她不过是一个从来都没有遇见沈沉年的苏西禾。
　　这一年多来，她终于能够说出沈沉年的名字了，这，是不是遗忘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