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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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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付出的辛苦,回了家,我很自然地把它们塞进壁橱,我觉得这就是形式主义……但是你,李春天,你的反应给我上了一课,那不是形式主义,那叫荣誉……”
“不是,‘姐夫’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春天指的是她的“荣誉”摔碎的事儿。
康介夫并不准备回答她的话,自顾说下去:“荣誉、荣誉、”他若有所思,“李春天,我终于知道了你为什么成为一个受所有人欢迎的人,以前我一直就特别奇怪,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因为你有一种精神,你有自己的寄托……”
“不是,‘姐夫’你听我说……”
“……人的精神是有力量的李春天,它使人强大。我真没想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把这么一个象征性的奖杯看得那么珍贵,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学校在礼堂放电影……”
“停——”李春天大喊一声,“停,停。”她
做了两个深呼吸,刚才康介夫喋喋不休的状态让她想起了传说中的唐僧,只管自己痛快,不顾听众的死活。“我不想知道您的内心是如何升华的,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冰没告诉你我们俩认识?”
“什嘛!你们俩认识!”李春天忽然想起她撞了梁冰车的那一天梁冰在看过她的证件之后说了一句“我认识你们那的人”,敢情他认识的是主编!
“怎么?我跟梁冰那是多少年的哥们儿了,有什么奇怪的。”
“没什么奇怪的,”李春天撇着嘴,“我就是纳了闷儿了,像您这么道德高尚的人怎么会认识他!”
康介夫一笑:“我记得你是一个挺粗线条的姑娘,怎么也学会记仇儿了?”
李春天不服,“合着我受了欺负就都是活该?”说完,已经抱着她的“荣誉”走到了门口。刚在椅子上坐下,主编的内线电话跟了过来,“梁冰一会儿就到。”他通知到。
李春天像受了惊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边往外走脑子嗡嗡作响。在楼门口,她险些跟一个什么人撞到一起,“对不起。”李春天头也没抬,似乎她正急匆匆赶去一个特别重要的场合。没走多远,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李春天。”
李春天心里一紧,转过身抬起眼皮,梁冰。
似乎
是下意识的动作,李春天甩掉梁冰的手,“流氓。”她嘟囔着,继续往前走。
梁冰挡到了她面前,深吸了一口气说到:“差不多行了。”
“好狗不当道。”
梁冰顿了两秒钟,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行,行,你爱怎么说都行,谁让我招您了……那个……你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冲你来的,我找康介夫有事儿……”饶是这么说,仍挡住李春天的去路李春天咽了一口唾沫:“别在我们单位闹行不行?”
梁冰一下就乐了,“不是,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谁闹了?闹什么了?不是,李春天你怎么是个这样的人?我以前觉着你可不这样……”
“咱俩熟嘛?”李春天厌恶的白了他一眼,快步绕过他。
其实李春天并没有需要急匆匆去办的事儿,她甚至没地方可去。心里惦记着做版,她又不想再跟梁冰碰上,只得在报社附近的小店儿里溜达。
姚静给李春天打来了电话,显得很亢奋:“哎,上次在你们家见到那个大帅哥,正围着你的办公桌转圈呢……”
“不认识!”李春天冷冷的。
“没劲。”姚静失望,“你在哪儿呢……”
“不是,你有事儿没事儿?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嘛?”
放了电话,李春天一阵气恼。八卦的精神充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叫
人无处躲藏。
报社附近有家奶酪店,李春天走了进去。那是李春天最常光顾的地方,奶酪店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妇,他们彼此相熟,每次李春天进去,都会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姑娘,想吃什么?”
小姑娘——李春天太喜欢这个称呼。她当然已经过了可以被称为“小姑娘”的年纪,可是,人人都喜欢那些已经失去并且永不会再来的东西。
这一次,李春天坐在几个中学生的旁边,男生女生在一起,嘻嘻哈哈,有意无意的拉手动作,然后微微脸红,李春天很羡慕。奶酪端上来的时候,她忍不住纠正老板:“我都三十岁了。”男孩女孩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李春天有些尴尬。
“我都七十岁了,叫你小姑娘怎么不对?等你结了婚,就不能这么叫了,得叫小媳妇。”老大爷跟李春天说了一句玩笑。
“您怎么知道我没结婚?”
“结了婚哪还有空儿一个人儿穿得干干净净上这儿来吃奶酪。”老大爷又给李春天端来一杯白水,“要么拖儿带女、要么三五成群叽叽喳喳,你这么悄没声儿地来悄没声儿的走,哪像结了婚的。”老大爷往回走了两步又站住,“还有,看女的结没结婚,看眼睛,你看那眼神儿清亮的,十有八九还没结,结了婚的眼睛没一个清亮的。”
李春天
抿着嘴儿乐,边上有个男学生小声对同伴说到:“听听,要不怎么说一个老年人就是一座图书馆呢!看人都有这么大学问。”他的同伴儿们哧哧的笑。
李春天没马上走,不想再看见梁冰。其实她所以生气,并不因为梁冰,她只是觉得有点委屈,而人在委屈的时候最好一个人待着,但凡边儿上有人劝慰、开导,只能更委屈。
冬日暖阳把车水马龙的街道映衬的像一张老照片,李春天默默看着报社大门口的方向,等待着梁冰的奥迪从里面开出来。终于她按耐不住,准备回办公室去开始工作,总不能刚升了副刊主任就给同事留下懒散的话柄。
刚出了奶酪店的门,手机又响起来。看到陌生的一串号码,李春天有点紧张,她对周围陌生的东西越来越抗拒。勉强接起来,传来一句平淡却亲切的问候:“你好李春天,我是孔毅,还记得嘛?”
李春天顿时激动起来,因为会面当天孔毅对她淡淡的冷漠,一度让她感到沮丧。
“啊……啊……”李春天两只手握着听筒,“当然记得,你好孔毅。”
“没打扰你吧。”孔毅仍然十分客气。
“没有,没有,没有……”李春天笑笑,故作轻松,“那个……有事么?”
“哦,是这样,我的一个朋友上个月接受过你们报纸的采访,是体
育版的,本来他想把那张报纸收起来留个纪念,他媳妇不知道,昨天给擦玻璃了,你能再帮他找一份儿嘛?”
“没问题,没问题。”李春天答应着,“这样吧,你把日期发到我手机上,我回去找了给你送过去。”
李春天喜欢孔毅,甚至爱上他,尽管他们还算不上认识。也许是因为没有真正的恋爱过,没有品尝过爱情滋味,李春天常常对许多陌生人一见钟情,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的感情。
李春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微微的黑了下来,梁冰跟康介夫聊得正欢畅,近了门就听见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
带着厌烦别过头,发现姚静又在对着她嗤嗤的笑。
“干活!”李春天大吼一声。
姚静慌忙低下头,沈光明却仰起脸莫明其妙地看着李春天:“今儿又是跟谁呀?”
李春天白了小沈一眼,没说话。
人在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之下就不能松懈,李春天歇了两个礼拜再重新坐回工作岗位,显得很不适应,她一度开始思忖这些年是怎么在这张椅子上坐过来的。
梁冰走的时候康介夫送他到门口,经过李春天面前的时候,梁冰停下来,敲了敲桌子:“哎,你也不送送我?”
李春天抬头,姚静和小沈眼巴巴地看向她。
“慢走,不送了。”
梁冰扭头看了看康介夫,趴在李春天耳朵边上说:“哎,我说,你这样多没劲呀,弄得就跟咱俩搞对象闹别扭似的,反正你都原谅我了,大大方方的多好……”
李春天跳起来,“梁冰,你别欺人太甚!”
康介夫连忙挡到两人中间,拖着梁冰往外走,李春天听见康老板嗔怪梁冰的声音:“你也是,你老刺她一下刺她一下的什么意思!李春天可不是你们公司那些女的……”
在小沈和姚静的注视下,李春天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坐回去?似乎太丢脸,你凭什么总让我丢脸,这是我的办公室!这么想着,李春天端起办公桌上那盘小小仙人掌,推开窗户等着梁冰从楼门口出来。她做出要砸下去的模样,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按照常理,姚静和小沈一定会跑过来,拉她回去……可是,他们俩没有,所以李春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等在窗户边儿上。
等了一会儿,已经三四个人走出去了,唯独不见梁冰。冷风吹得李春天哆嗦,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得转身,正看到姚静握着电话在小声嘀咕,四目相对,姚静有些慌乱。
“你怎么那么嘴欠!”李春天装作生气却也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去关窗户,却鬼使神差的一松手把花盆扔了出去,一时间,李春天愣在那。
楼下传来清晰的花盆粉碎声响,随之是一声惨叫,没等李春天他们反应过来,叫骂声随着冷风一起罐进来。
沈光明和姚静惊得说不出话来,李春天双手比划了两下,聂诺着说了一句“我昏了头。”便不顾一切地跑了下去。
花盆砸在了摄影部一个同事的肩膀上,“对不起,对不起,”李春天小跑着过去,“我关窗户,没留神碰掉了。”
同事见是刚升了副刊主任的李春天,扁了扁嘴,说到:“没事,没事,没砸着,就是吓一跳。”明显能感到他的不悦,咬着牙。
“还是上医院看看,万一……那什么,走吧,我陪你看看去。”
“不用不用,我还有事儿,别往心里去,你也不是故意的,没事,赶紧上去吧,一会儿在冻着。”说完,急匆匆走了。
李春天站在原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他妈怎么这么背!”转过脸看看大厅,灯火辉煌却不见梁冰和康老板,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不远处却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寻声看去,梁冰正坐在车里冲着她笑,一脸的幸灾乐祸,康介夫坐在副驾驶上,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没乐出来。
梁冰的车从李春天身边开过去,“你这叫什么?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道德问题!呵呵。”临走,他还不忘了奚落她一顿。
这种男的太小心眼,李春天深深鄙视。
晚上下班的路上,接到老大的电话,李春天沮丧地问她,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没有一件事儿是顺心的。
“老二,你得谈恋爱了,要不然你早晚得抑郁。”老大说。李老二于是把孔毅给她打电话的事儿告诉了李思扬,老大显得异常激动,她说不容易啊老二,你终于有了向婚姻进军的机会,要把握,把握住!乍一听,李春天也很激动,紧接着她就觉着别扭:我怎么了?我不就比你完熟了几年,至于的么?怎么我就不容易了?
李春天把车停在自己家楼下的停车场里,熄了火懒洋洋地靠在驾驶坐上。又是午夜,自从毕了业开始参加工作,留在李春天印象里的那些关于老大的回忆永远发生在午夜。北京的午夜,是纽约的正午。
此去经年13
有一次跟姚静在一起聊天,姚静告诉李春天,十几年来她总是重复同一个梦,她总是梦见一条河,一艘船,一个人,看不清面容,但总是为他健硕的臂膀和古铜色皮肤着迷,而她自己就在离案不远的水里,飘飘荡荡……多么迷人的梦境,让李春天嫉妒。似乎只有漂亮女的才有资格做这种梦,李春天的梦里永远只有森林,长颈鹿,笨企鹅,还有永远急匆匆赶路的一个什么人的背影,是女人的背影,她自己……这是他娘的什么世道!李春天唯一一次有关男人的梦……不提也罢,梁冰掩面痛哭的场景让李春天触目惊心。
有时候李春天会想,是否超过30岁的女的各个都像她一样恨嫁。她的小学同学,大她两岁,在医院高干病房做护士,像她一样的上进,年轻的时候忙工作,兢兢业业,疯狗一样穿梭在病房之间,终于当上了护士长,很得意,但全家都为她婚事着急,发动所有亲朋好友介绍对象,结果,没有一个是四十岁以下还没婚过一次的。同学不甘心,像李春天抱怨,声泪俱下:我容易嘛,我努力工作我还正当先进还不是为了嫁个体面点儿的老公?现在可到好,先进是当上了,别说体面了,我觉着我连脸面都丢尽了,给我介绍的那些对象,一个一个除了离婚的就是离婚的!我凭什么呀?我清清白白的姑娘凭什么第
一次结婚就捞个二手的!
李春天其实很想说她理解她,很想开导她几句,可是,世上从来没有过关于“凭什么”的答案,你不服气?那么加倍痛苦。要想活得潇洒,别跟自己较劲。
那一天,去跟孔毅见面之前,李春天对着镜子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微笑,不光是嘴角要向上提,眼睛里也要有内容,直到她认为满意才出了门。因为可能迟到的缘故,她把车开得飞快,走到超市门口才蓦地想起,一路上忘记保持笑容,不知嘴角要抽动到何种地步才算漂亮,她呼出一口气,算了,管他呢。
孔毅到附近的咖啡馆请李春天喝咖啡,完成了那份报纸的交接工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闲聊。话题是李春天挑起来的,她问孔毅,你这么好的外在条件怎么也跟我一样儿沦落到要靠相亲找对象的地步。孔毅一听就笑了,说:“沦落?你怎么这么说?好像你多惨不忍睹。”李春天也笑,“差不多吧,”她说,“粗线条、工作忙、脾气急,不懂风情也不会温柔。”李春天说的都是实话,但她扔期待着孔毅能提出相反的看法。
果然,他说:“我觉着你这个人挺热情的,开朗而且特别善良。”
李春天抓住机会向他表达:“我也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很有责任心,也有亲和力。”
孔毅还是笑,
“我的问题就是长得帅,从开始谈朋友得时候女孩就觉得不踏实,一连谈了几个都吹了,好像现在你们女得谈朋友都不愿意找长得好看得。”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春天一眼。
“这个……其实我也说不准,我不懂年轻女的怎么想,我长期跟中年女的打交道。”
“其实女的一过四十岁特可怕。”
“呵呵,”李春天乐出来,“是,中年妇女不讨男的喜欢,她们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年轻了,老了,丑了,其实不是,是她们听过、见过的男人太多,不单纯了……”
正说着,孔毅的电话响起来,他摆摆手说:“对不起,我先接电话。”
电话那头儿传来的声音尽管模糊不清,但李春天一下就知道是第一次她在超市里见过的那个送星巴克棒棒糖的女孩。李春天还记得她的眼睛,脉脉含情。
放下电话,孔毅说:“附近学校的女孩儿,哦,对,你见过,找我借杂志那个,电话里说今天过生日,非要让我过去一趟,不要然下午就不上课了。”
李春天努力地笑了笑,“不上课可不行,那你快去吧。”
李春天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会儿,她觉着这事儿是哪有点不对劲儿,究竟是哪儿,她也说不上来。她想给老大打电话问问她,想了想终究做了罢——这是她李春天的感
情,即便如老大那般聪明的人,也总归不能懂得别人的内心吧。感情的事有时候要靠一点点运气,李春天一直这么想。
于是就去逛书店,反正上班的时间还早。
书店是卖书的地方,可是总有那么多人把那当成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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