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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贼-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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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庆道:“达斗兄,你家将军是谁?”
李元庆此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梗概,刘达斗是千户官身,他家将军的位子,那绝对不低。
而听他的话,他家将军似乎阵亡了,如此一来,便是这区区有数几人。
而不论是哪一位阵亡的将军,都足以让李元庆崇敬。
刘达斗笑了笑,“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家将军,肯定是没有你们毛帅风光了。”
李元庆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达斗兄,广宁战事,非一人力所能及。你要是条汉子,从哪里跌倒,就该从哪里站起来。鞑子杀了你家将军,那你便去杀了老奴。像个婆娘一样,就知道在这里喝酒,哭哭啼啼的,有个鸟用?你当初不是挺狠么?要把陈继盛做掉。怎么?你现在就想这么看着陈继盛风光?你自己这熊样?”
辽地将门错综复杂,山头此起彼伏。
像是刘达斗这般,背后大树倒了,又废了一臂,基本上就算前途尽毁了。
李元庆不是个同情心泛滥之人,但却并不愿看见,这样一个汉子,沦落到这般田地。
刘达斗拳头攥的咯吱作响,恶狠狠的看着李元庆,但片刻,他忽然泄了气,“那还能怎么样?是我不如陈继盛。算球吧。陈继盛想要老子的命,尽管来取便是。”
李元庆默然摇了摇头,“陈继盛不会杀你。他是好汉子。他只会杀鞑子。而不是杀自己的弟兄。”
以陈继盛现在的地位,就算与刘达斗当初有过节,但现在这般模样,恐怕也不会再跟他计较了。
人和人之间,一旦拉开了差距,可能就再也追不上了。
刘达斗默默看着李元庆,久久不语,眼睛中,泪花却是遮掩不住。
他也是汉子,怎的可能服气陈继盛这老对头?只可惜,他现在这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李元庆叹了一口气,“达斗兄,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自暴自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若还想杀鞑子,可以去长生岛找我。”
李元庆说完,拍了拍刘达斗的肩膀,站起身来,对顺子道:“结账,咱们走。”
刘达斗一直看着李元庆走出门外,紧紧闭上了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涌落出来,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大步朝门外追过去,却发现,李元庆正笑着在门外等他。
“达斗兄,你果然还是条汉子,没有让我失望。”李元庆笑着拍了拍刘达斗的肩膀。
刘达斗老脸一红,“李元庆,你说,我,我现在这模样,还能杀鞑子?”
李元庆道:“怎的不能?别说丢了一条手臂,就是丢了双腿、双手,只要你想,用牙齿,也能杀死鞑子。”
刘达斗神色忽然一暗,“李元庆,可惜我的本部都散了。我现在只有孤身一人,帮不了你太多。”
李元庆却是大喜,“达斗兄。你的身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到哪儿都是为了杀鞑子。你我是老弟兄,又何愁没有兵带?”
刘达斗不由大喜,这是李元庆给他的保证。
他慌忙跪地,重重对李元庆磕了个响头,“蒙李大人不弃,只要能杀鞑子,达斗这条命,就卖给您了。”
李元庆忍不住的大喜,真是没想到,在前屯这种地方,居然能碰到刘达斗。
刘达斗虽然断了一臂,但却是老军,老兵油子了,又是从战场上下来,即便不能帮李元庆太多,但操练新军之类,却是足够胜任了。
“能得达斗兄相助,我李元庆也是三生有幸。”李元庆重重同刘达斗拥抱了一下。
刘达斗忽然道:“李,李大人,你,你收留我,就不怕陈继盛找你麻烦吗?他在毛帅麾下,位置应该不低吧?”
李元庆一笑,“陈大哥是胸怀天地之人,当日的过往,他应该早已经忘了。”
刘达斗见李元庆说的郑重,这才放下心来,“李大人,你等我去收拾一下,这便来找你。我就住在隔壁的客栈。”
说着,刘达斗便欲离去。
这时,陈忠的一个亲兵跑过来,“李大人,咱们就安顿在对面的客栈里。只是房间不多了,亲兵弟兄可能要挤一挤。”
“这个无妨。”李元庆一笑,“达斗兄,这就是缘分,你不用忙活了。”
刘达斗也很欣喜,跟着李元庆一行,来到了客栈里。
张盘和陈忠都睡了,李元庆将刘达斗迎到自己房里,让店家温了两壶小酒,继续与刘达斗聊起来。
这时,刘达斗也放弃了戒备,将当日西平堡之战的经过,仔细对李元庆叙述了一遍。
说到罗一贯自刎的时候,李元庆不由也潸然泪下。
这样一个老将军,是在何等绝望之下,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啊。
可惜,沙岭刘渠主力兵败,援军根本无法抵达,西平堡,已经是必死之局啊。
良久,两人才从追忆中回过神来。
李元庆道:“罗老将军的英武,我李元庆必会铭记于心。”
刘达斗摇头道:“元庆,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反倒我这样,才是人间悲剧。对了,元庆,你能跟我说说么?当初,你们是怎么捉到扈尔汉的?”
李元庆点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对刘达斗简要叙述一遍。
刘达斗闻言不由久久沉思不语,他实在没有想到,打仗,居然可以这么打。这简直就颠覆了他的思维。
打仗,不都是要堂堂正正对决的么?
李元庆道:“达斗兄,人生就是这样。不管是白猫还是黑猫,能抓到老鼠,那就是好猫。鞑子武力的强劲,想必你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在很多时候,如果我们不敌,实力太弱,完全没有必要,去跟鞑子主力硬碰硬。拳头再硬,但掌心却是软的。辽地这般形势,再打仗,我们要多动脑子。”
刘达斗对李元庆深深一礼,“元庆,听你这一席话,我忽然感觉,我这大半辈子,简直是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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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巡按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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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入窗檐,李元庆便本能的睁开了眼睛。
昨夜,与刘达斗聊了大半夜,身体虽有些疲累,但李元庆的精神头却是极好。
大势方面,李元庆鞭长莫及,但至少,他现在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实,逐步向前。
刘达斗此时虽然没有了部曲,但他毕竟是罗一贯的亲兵头子,只要站稳了脚跟,振臂一挥,再聚起人马来,也不是难事。
此人虽看似有些莽,但绝不傻,加之又是辽西将门出身,在今后的很多方面,都将会有很微妙的作用。
在此时的这个关节上把他拉起来,李元庆也有足够的把握,牢牢将他控制在手心里。
李元庆洗刷完毕,去楼下前堂要了碗小米粥,两个馒头,一碟子咸菜,细嚼慢咽吃完,顺子、杨小船这些亲兵们才起来。
顺子不由无语,“哥,你昨晚睡的那么晚?今天怎的起这么早?”
李元庆笑着踢了顺子一脚,“明天,你要起在我后面,出去围着前屯堡跑三圈。”
顺子嘿嘿一笑,“哥,我明天一定早起来。”
“行了。少油嘴滑舌的。先去吃饭吧。吃完饭,还有正事。”
“是。”
李元庆收拾完毕,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晒了好一会儿太阳,张盘和陈忠才起来。
陈忠疲累的揉了揉眼睛,“元庆,起这么早。”
“呵呵。有些激动。睡得反而不那么安稳。”李元庆一笑,“陈大哥,张大哥,早饭我让他们准备好了,吃完饭,咱们去办正事。”
三人相视一笑,陈忠和张盘去吃早饭。
这时,刘达斗也起来了,快步来到李元庆身边,有些惊喜道:“元庆,起这么早?”
李元庆一笑,“大人们召见。自然要多做些准备。怎么样?达斗兄,你考虑好了么?是跟我去京师,还是在这里准备一下?”
刘达斗眼圈有些泛红,显然,他昨夜并没有睡好,思虑片刻,他慢慢道:“元庆,我想留暂时先留在这里。你我虽是旧识,但我寸功未立,若是带兵,也不能服众。之前老弟兄们散去,也是走投无路。现在有了希望,我想把他们再召集起来。”
李元庆点了点头,“也好。不过,达斗兄,凡事切莫勉强。我看这边有不少流民……”
李元庆低声对刘达斗耳边说了几句。
刘达斗眼睛不由一亮,“元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放心,这件事,我应该还能办好。”
李元庆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递到刘达斗手里,“多则二十天,少则半月,我便会回来。到时,你可提前准备妥当,我们一起回长生岛。”
刘达斗赶忙点头,“元庆,放心吧。我马上去做。”
刘达斗风一样离开了客栈,陈忠和张盘这边也吃完了,李元庆笑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拜访诸位大人了。”
陈忠和张盘点点头,三人一起走出了门外。
…………
此时,王化贞、熊廷弼去职,军队主力撤回了关内,在辽西走廊这一段区域,基本上是群龙无首,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各人都是一片人心惶惶。
此时,王在晋还没有上任,孙承宗也还没有接盘,宁远堡也还没有修筑,辽西走廊之内,大都是前屯这种老堡,防御体系落后,很是脆弱。
昨夜与刘达斗交谈,李元庆已经摸清了现在前屯这边的底细。
现在,前屯这边最高的文臣,是辽东巡按御史方震儒。
广宁兵败后,方震儒也加入了逃难大军,骑着一头小毛驴,逃过了大凌河,暂时在前屯落脚。
对于方震儒,李元庆并不是很了解。但刘达斗言,此人很是清廉,在辽地口碑不错。
巡按御史虽然品阶不高,但却可直达天听,权利不小。
方震儒已经在辽地几年,可以说,他既可以管军,又可以管政,若他要置办家业,搞个几十亩的豪宅,真的是手到擒来。
可惜,他逃出广宁城时,身边只有一个老仆,连一个丫鬟都没有,也算是可以了。
而且,他并没有随主力退回到关内,而是在前屯这边维持秩序,聚拢流民,虽然手段不甚高,一切都显得很糟,但在这种大环境下,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了。
某种程度上,这也让李元庆对他有了一丝好感,或许,此次见面的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三人来到官厅,正是上午9点来钟,各方面事务也运转起来。
亲兵去门子通报,很快,里面便传来消息,让李元庆三人进去。
不多时,三人被带到了官厅内,正看到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清瘦中年人,坐在正中,两边,还有几个官员坐着,看官服、乌纱,都是六品官。
辽地危局,在万历后期,已经很严重,不过,万历皇帝非常抠门,三大征打了几十年,也不过耗费了几百万两银子,可以说,一分钱他都能掰成两半花。
但天启小皇帝登基之后,辽地危局愈发严重,天启没有他祖父那么吝啬,大笔一挥,辽地的待遇,有了直线的上升。
天启元年,辽东这边的各种费用,已经达到了千万两的规模。
相应的,官员品级虽与关内相同,但含金量,却要更高一点。
只可惜,大明帝国的血汗钱,大明百姓的民脂民膏,随着广宁城的陷落,有多半,都落入到了老奴手里。
此时,厅内除了方震儒,还勉强能算的上是大员,其余的官员,基本都是不入流了。
李元庆也明了,辽地此时的环境,已经到达了冰点。
“卑职张盘、陈忠、李元庆,见过诸位大人。”
李元庆三人恭恭敬敬的对着厅内文官行礼。
大明以文御武,武官品阶虽高,但实际位置却很低,尤其是在文官面前。
即便是毛文龙,此时见了方震儒,恐怕也要行礼,只是不需要下跪罢了。
“果然都是好汉子。你们几个起来吧。”方震儒打量了李元庆三人一会儿,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笑着摆手,示意三人起来。
“谢大人。”三人小心起身,不敢多话,侍立在一旁。
李元庆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丝毫小动作。
按照方震儒的权利,就算是看李元庆不顺眼,随时都可以拖出去打板子,不待有丝毫理由的。
当然,李元庆三人此时有进京面圣的这面金牌,方震儒应该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方震儒似乎很满意李元庆三人的态度,顿了好一会儿,这才笑道:“本官也算久闻三位将军的大名了,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哪位是旅顺的张盘将军?”
张盘赶忙出列行礼,“卑职便是旅顺张盘。”
“哪位是广鹿岛的陈忠陈将军?”
陈忠也赶忙出列行礼。
方震儒又问起了李元庆,李元庆也赶忙出列,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让众人认识。
按照三人的品级,此时还是不能称为将军,只有游击以上,才可以称为将军。
不过,三人立下了如此大功,又要进京面圣,高升是早晚的事情。
方震儒可不傻,他要拉拢三人,自然不会为这点细节,斤斤计较,也算是给足了李元庆三人面子。
片刻,方震儒叹息一声,道:“辽地事危,本官深感忧虑。但大势如斯,本官也是有心无力。三位将军,你们都是豪杰,可否为本官叙述,你们是如何抓到的后金辅政大臣扈尔汉?”
旁边的几个文官,顿时也竖起了耳朵,看来,他们对此事也是非常关切。
三人中,陈忠、张盘资历老,而张盘性子最为稳妥,李元庆和陈忠便以眼神示意,让张盘出来解释。
张盘小心出列,恭恭敬敬的将三岔河渡口之战,对众人简单叙述了一遍,末了,张盘道:“诸位大人,此次深入辽西腹地,能抓到扈尔汉,只是运气而已。若后金有防备,以卑职等当时的兵力,是很难实现的。”
方震儒点了点头,缓缓陷入了深思。
旁边几个文官,也是交头接耳,一阵低声引论纷纷。
片刻,旁边一个大约四十出头的中年文官道:“张将军,下官有一个疑问。当时,你们正在围困金州城,眼见城池就快要拿下了,为何会突然放弃,要深入辽西腹地?可是得到了什么准确的情报?”
“这?”
张盘一愣,思虑片刻忙道:“回这位大人。当时卑职几部确实是在围困金州。只是,金州城高墙厚,建奴抵抗激烈。卑职几部伤亡惨重,却始终不得下。卑职几人那时粮草已经不济,若要再继续强攻,已经没有太多把握。卑职几部仔细分析商议,分别分析了建奴的优缺点,以及卑职几部的优缺点,从而做出了这个决定,决定深入辽地腹地,换个角度,看能不能有收获。也幸得卑职几人运气好,没有辜负圣恩。”
张盘这话,几乎就是李元庆当时所说的翻版,在此时,他仔细一组织,倒也没有什么破绽。
这中年文官点了点头,思虑良久这才道:“虽是运气,但更多却是胆大心细。否则,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
方震儒也点了点头,“不错。这正是虎口拔牙。古人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中年文官又道:“张将军,照你这般说,建奴真的不善水战?连过河之力都没有?本官以前可是去过辽阳、沈阳,辽地可是有不少大河啊。”
“呃?”
张盘一愣,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之前这文官的问话,有李元庆的底子,他倒勉强也能应付,但此时,这文官问题这么刁钻,他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赶忙求救般的看向了李元庆。
李元庆一笑,拱手出列道:“回这位大人,建奴的确不善水战,他们的强项,是他们的铁骑。至于过河之力,他们当然是有的。只是,当日之战时,卑职等提前一天,先占据了渡口,卡住了四周聚过的民夫渔船,他们这才没有了过河之力。”
这中年文官点了点头,笑道:“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么?你们准备充分,所以,在之后的战斗中,便有了更多的选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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