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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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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依然自顾自地说道:“第四步,你父亲死后,揭露父亲是被人毒害,而且告知是军内人为了夺权而想出此条毒计。”

宋史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陈志的意思,先是让宋一方因为某件事焦急上火,随后下毒,让宋一方逐步死去,死去之后再宣布宋一方是被自己人下毒谋害,要缉拿凶手。

“第五步,也就是最后一步,栽赃陷害你弟弟宋先是下毒凶手”陈志说完,收起自己的手,“少将军,你明白了吗?”

宋史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彻底明白了。这样一来,父亲一死,将他的死栽赃到三弟宋先的头上,顺道可以除掉宋先,宋先一除,再也没有人有资格和自己争夺军权,毕竟反字军是父亲一手建立,子承父业顺理成章所有的障碍都扫除之后,自己便手握了军权,陈志让其退军,也便是保存自己的实力,万一回到建州城要与自己的大姐宋忘颜还有二弟宋离拼死一战,也有些家底。

宋史双手握在一起,久久不能下定决心,虽然自己急于想拿到军权,可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父,且对自己一向看好,未来也必定将主帅的位置传于自己。但已经陷害宋离在先,宋离死了倒还好说,现在不但活着,还跑回了建州,况且自己也等不了宋一方寿终就寝那天,才真正的拿到军权。

“少将军,乱世之中,不能有妇人之仁呀,带有一丝仁慈都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已经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请三思。”陈志说完,起身鞠了一躬,“我陈志择选了明主,愿意为宋离大将军效犬马之劳,后半生永远追随”

宋史嘴唇微动,许久后终于吐出一个字来:“好……”

只是一个“好”字便决定了自己生父和亲兄弟的生死,任何人听起来都未免觉得有些可笑,但实际上这并不可笑的话语之中隐藏着却是人最丑陋的本性,权利、金钱可以超出一切,远胜于忠孝礼仪,因为那些四个字对现在的宋史来说,完全没有一点作用,他想得到的只是军权,然后利用这支军队,统一东陆,改写历史,让新朝代的皇帝名字后面写上“宋史”二字。

不管是要走上龙椅,或者是已经再走上龙椅那条道路的人,面临的都只是一条铺满血肉的大道,在大道两旁都开着无数漂亮的鲜红的花朵,就如玫瑰一般,但这些漂亮的花朵花蕊之中都有一个隐约可见的骷髅头,因为浇灌它们成长,使花朵鲜血美丽的只能死鲜血,来自活人的鲜血,不管这些人自己是否认识,又或者是与自己一脉相承之人。

东山山顶,一颗巨大的松树上。

白甫背着行囊手扶着松树的树干看着远处的武都城,还有城外还燃着寥寥火焰的战场,仿佛看到了无数个透明的幽魂在那里游荡,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副皮囊,想要钻回去,重新存在于这个世上。

终于赶上了,看来不算太晚,第一战刚结束,反字军尽退,可自己预料的一样,肯定是谋臣先赢了第一局,不过后面还有几局呢。不知道那个宋一方会如何布置?不过不管怎么布置,马上就会有改变了,不仅仅是反字军,而是天下各方势力的躁动。

白甫将目光放在很远另外一侧的山道之上,在那里宋离骑着马,和护送自己的军士缓缓行走在山道之上,那些人的背影看起来无比落魄。

可落魄总比丢掉性命要好。

白甫坐下,坐在巨大的树枝之上,盘算着下一步自己到底应该去什么地方,尾随宋离回建州城?不,那里马上有大战役发生,还是去反字军大营吧,再助那个谋臣一臂之力,早些结束了这场战争,因为他的路还长远,不能在这里全给耽误了。

山下密林之中,虽然追击的反字军早已退去,但尤幽情依然没有掉以轻心,依然没有吹响口哨聚集分散在密林各处的军士,只是躺在草丛之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闭着眼睛回忆着突然发生的那一切,那两名队长打扮的人提刀冲杀了过去,却只走到那名躲藏在马匹身体下的队长身后,其中一人挥舞白巾,另外一人则手气刀落,眼睛都不眨便将那队长一刀劈死,然后两人一人提着那死去队长的脑袋,另外一人割下他的头颅,抖了抖,将白巾顺风一扔,接着提着那队长的头颅转身离去。

随风飘来的白巾挂在了旁边一棵树的树枝之上,尤幽情侧头看着,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而同时反字军的追兵已经全数退兵。临阵前竟然手刃了自己的同伴?为何?尤幽情想不明白,那名死去的队长更想不明白。

本来不应该自己去完成的任务,偏偏要脱离大队前去追击,为了官位、为了黄金,但如果最终会以失败为告终,那便需要一名替死鬼,一名做了错误决定还害了无数人性命的替死鬼,死这样一个人,便会多救其他一同赶去的想要扬名立万的军士免受责罚。

况且,他们都只是参军不久的普通百姓,谁愿意轻易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尤幽情起身,看着密林外远处那匹死马,还有死马旁边那具无头尸体,再往远处看,还有无数被羽箭射杀的人马……再往远处有什么呢?再远处,就是自己根本看不见的武都城下,那里如今肯定有更多的尸体吧。

夜幕渐渐降临,是时候回城向那个人复命了,他还需要我。

尤幽情转身,将手放在口中,吹响了长长的口哨……

'第七十回'独羊

纳昆,鹰堡,虎贲堂内室。

碑冥刀的刀刃在烛光的照射下,四下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曾经打造出第一把碑冥刀的殇人工匠说过,这种刀只能在黑暗之中舞动,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如果在阳光的照射下,必定要用兽皮遮盖住它除了刀刃之外的其他地方,因为光明会使它受到伤害。

刀,是死物,并不是活物,不可能受到伤害,大多数人都将那名殇人工匠的话当成是胡言乱语,但北落则不然,从他第一次拿到这柄刀的时候,就感觉到刀身之中有一种东西和自己融入了一起。当时北落想,那必定是这把刀的灵魂吧?

北落放下刀,看着眼前熟悉的这一切,终于又回到纳昆了,虽然只是在草原的边缘,但回到这里之后他终于能安稳地睡上一觉,再也不去担心会有人在自己睡梦中挥动武器,甚至不担心身边带着的那个心智不全的变态诺伊会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总之是回来了,走了多少路,绕了多少小道,本应该是一头饿狼,但回来的一路上却像是拼命逃窜,一刻都不愿意停歇下来的山羊。

不过北陆真的在山道之上见过山羊了,第一次见到山羊,模样和草原上的绵羊太不一样了。不过唯一不同的便是,山羊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还会用尽最后的力气,利用自己头上的羊角做一次攻击,不像是温顺的绵羊只会等待死亡的来临。

如果真的必须变成一只羊,那我也要成为一只有利角的山羊。

北落盯着手中的碑冥刀想,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踏上通往鹰堡城门的那条大道时,却意外地发现了站在城门口的焚皇。焚皇看到他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向他张开了双臂,这里草原上平日常见的礼仪,那一刻在北落的眼中却显得那样那样的沉重。这双臂本应该拥抱的不单单是自己,还有麾下那几十名精锐虎贲鬼泣,可如今他们都成为了游荡在江中平原的鬼魂,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生长的家乡。

北落双膝跪地,对着焚皇长拜了下去,低着头,额头紧紧地挨着面前那条通往鹰堡的大道上,但身子依然还在江中的土地之上。最终在焚皇快步走到他跟前来的时候,他深深地吻了吻面前那条大道,随后才抬起头来,轻声道:“陛下,请赐我死罪”

焚皇却摇头道:“不,我要封赏你,因为你是我们纳昆最伟大的武士”

北落愣住了,随后又看到了在焚皇身后不远处还穿着一身青黑色盔甲的阿木雷,阿木雷双手交叉,放在自己双肩,向自己行礼。

太好了,阿木雷还活着,至少他还活着。北落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天旋地转,随后晕倒过去,而身旁的马上却是早已经晕过去的诺伊。

北落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兽骨床之上。

兽骨床是纳昆风刃部落利用草原上野兽的肋骨所制作,能睡此床的人代表着地位尊贵,而这张的床在整个纳昆都没有几张,都至少是能进入焚皇内殿与其仪式的王爷才能拥有,而北落本还不算贵族,只是一名焚皇帐下的大将,且从前都是在殿前听命,还无法进入内殿议事,睡在此床之上,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当北落从床上爬起来,揭开兽骨床周围的幔帐时,却发现兽骨床竟然放在天焚殿之内而在床边不远处,便是那张放着巨鹰之骨的占卜石台,旁边坐着正在饮酒的分换和大祭司阿克苏。

焚皇见北落已醒,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在石台边上,但北落却“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趴下道:“我本是待罪之人,怎能享受陛下如天高般的礼遇”

焚皇起身,走到北落面前,将他扶起,随后双手按在他的肩上道:“我说过,你是我们纳昆最伟大的武士,你应该享受此等殊荣,虽然如今你还没有得到风刃部落贵族的认可,但在我心目之中,你已经与几位王爷相同。”

背对着他们的阿克苏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头。幸好这是在天焚殿,如果要换个其他地方,被旁人听见,传了出去,传到那几位王爷耳朵中,又少不了一场面见焚皇之后的唇枪舌战。若不是焚皇称帝之时,那几位在风刃部落中地位崇高的贵族完全赞同,他们也不会被册封成为王爷,说不定现在尸骨早就被扔在草原的某个地方喂狼去了。不过焚皇虽然拥有虎贲骑,但强大的战士还得靠着从风刃部落之中挑选,若是离开了他们的支持,刚刚从这块贫瘠之地生长出来的皇朝嫩芽,说不定马上就会被风雪给埋没。

焚皇拉着北落的手臂让他坐在阿克苏的旁边,北落忙按住肩膀向阿克苏微微鞠躬道:“大祭司。”

阿克苏点点头,示意北落坐下,刚坐定,阿克苏便将手中的一块巨鹰之骨扔在石台上,骨头在石台之上打着圈,最后停下,此时阿克苏开口说:“我刚与陛下商议,本次出征由你带领两万虎贲骑作为先锋军打头阵。”

北落完全没有明白阿克苏话中的意思,先锋军?头阵?到底是要打谁?难道是焚皇陛下要报鸡脚村之仇,发兵武都城吗?北落虽然这样想,但不敢开口问,虽然他已经享受了能在天焚殿与焚皇、大祭司一起议事的殊荣,还睡上了代表尊贵身份的兽骨床,可毕竟他如今还只是一名武将而已。

武将,用的不是言语,而是武力。北落心中非常清楚,可同时他又想起了那个站在粮车之上抱着黑色刀鞘的男子,如今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当时那人要是不放他走,凭他是否能杀出重围?当然,那些普通的步卒北落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焚皇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喝着烈酒,喉咙中不时还发出吞咽声。北落深吸一口气,微微低头,等着阿克苏将话讲明白。

“你是想知道大军会征战什么地方对吧?江中平原的建州城,反字军的老巢。”阿克苏非常平静地说,也不抬头去看北落,只是继续把玩着石台上那些早被他当成玩具的鹰骨。

北落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又俯身跪下道:“北落谢陛下不杀之恩,北落必定领兵一举攻下建州城,将功赎罪”

焚皇看了一眼阿克苏,又从银盘之中扯下一块羊肉,递到北落面前,北落接过大口的吃起来。焚皇看着北落笑道:“嗯,这才像我的大将军”

阿克苏依然不看北落,却说:“你为何不问问为何要挥军攻打建州城,而不是武都城?”

北落咽下那块羊肉,回答道:“我本是武将,只管听从陛下号令,其他的不是我应该随意询问的。”

北落的话说得很慢,很诚恳,阿克苏侧头看着他,微微点头,脸上带着笑容,赞赏道:“不愧是虎贲鬼泣统领,不过你却应该想明白这件事,否则的话你在攻打建州城的时,便不会轻易分心了。”

北落抱拳道:“陛下、大祭司大可安心,北落在战场之上从不为他事所分心”

阿克苏笑笑,问:“那你在鸡脚村为何全军覆没?”

阿克苏说完之后,焚皇也扭头看着北落,但却不严肃,相反还带着笑容,这让北落心中不安。如焚皇一脸怒气,他反倒是觉得舒服一些,毕竟焚皇爱兵如子,整个纳昆无人不知,况且损失了几十名虎贲鬼泣那是事实,并不是谁人所捏造。

“中了武都城中那谋臣的计谋。”北落答道,“但我应该为此受到责罚,如果早早退出,也不会导致全军覆没,我……”

“行啦行啦。”阿克苏语气一转打断了北落的话,“你是个明白人,从你话语之中没有刻意去贬低那谋臣就听出来了,换个人必定会说中了那谋臣的奸计,你却说的中的计谋。”

北落诚恳地说:“大祭司,那谋臣果然有奇智,这点无须质疑,也没有办法否认,我败了便是败了,也没有其他的借口。”

阿克苏和焚皇听完,对视一笑,而后焚皇对阿克苏说:“看吧,我就说北落最实用领军攻打建州城。”

阿克苏笑道:“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不适合,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出征前让北落去虎贲堂领了骨符,随后宣告全军。”

北落又要准备行礼,被阿克苏挥手道:“别这么客套,你下去吧,我还和陛下有事要议。”

北落行礼退下,大步离开天焚殿,向外走去。

等北落的身影消失在天焚殿大门后,阿克苏这才点头道:“是个好将领,可以委以重任。”

焚皇却是一笑,问道:“是吗?”

“嗯。”阿克苏点头,“这样的人不会徇私结党,更不会随意听信谣言,被人鼓动,一个懂得尊重敌人的将领,必定更懂得尊敬自己的主子。”

焚皇笑笑,大口地喝完杯子酒,不再说话,也伸手拿了一块鹰骨放在手中,随后问:“大祭司,那反字军已经开始攻打武都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挥军攻打建州城?”

阿克苏扔了五块鹰骨在石台上,说:“至少五天之后,我的探子已经在武都城周围潜伏着,随时查探战况,只要战况一陷入胶着,我们便可以立刻发兵建州。”

“五天?要陷入胶着至少十天半月的时间。”

“那可不一定,一面是死守,一面是强攻,据我的探子飞鹰回报,第一天战况就异常惨烈,宋一方可是折了大概五万余人。”

焚皇一惊:“什么?五万?”

阿克苏点头道:“对,五万,是武都城中守军伤亡的数倍,不过这都在我意料之中,想那反字军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除了从前招降的那些大滝降军之外,其他的都是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百姓,和民兵无疑,只管冲锋,一旦陷入苦战就顿时慌乱。再看那武都城,城墙高耸,一般的云梯根本搭建不上,那反字军都是使用了云梯车加高,但几乎没有用,因为城外早就布下了陷阱,陷马坑、落车井等等应有尽有,你说宋一方怎么攻打?况且,据我探子抓到的一名反字军步卒说……”

说到这阿克苏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看这焚皇,焚皇也不着急,也不问,两人忽然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天焚殿之下,宽大的走廊之中,两旁的穿着青黑色盔甲的虎贲近卫向从身边走过的北落行礼,北落微微点头,将右手按在肩头算是还礼,走了没多久,就在拐角处伸出走廊外的一个平台上发现了站在那的阿木雷。

阿木雷本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北落之后浮现出了笑容,北落也笑笑,走向阿木雷,两人拥抱在一起。他们是一起活着从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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