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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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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机会,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他极力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谁会将一件可怕的事情永远记挂在自己心里?我会,因为我知道,我的头顶随时都架着一把利刀,还有数支我根本看不见的利箭。
不过,我和王子还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事已至此,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没有退路可走的人,就如一只被逼急的兔子一样,本来是最温顺的动物,都有可能攻击伤害自己的人,而如果是一只豺狼,攻击其他动物就是天性的豺狼,在被逼急之后,便不会有做任何思考地胡乱撕咬,直到落入猎人或者其他动物的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他,是因为以为自己谋划到了未来,便按照多年前已经谋划好的路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即便前面是一片看不清的迷雾,在迷雾之中有一根看不见到底是谁给的绳子拉着他慢慢地向前走。
我,无法去谋划自己的未来,因为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去谋划,当然更谈不上为了某个人去谋划这个国家的未来,我唯一能谋划的便是自己的生死,能够谋划到每一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自己那颗脑袋还稳稳地安在脖子上面。
王子的谋划是来自于自己有一个初衷,有一个目的,而我的初衷和目的都是被迫产生的,就如他拿着一把利剑,总是保持一种攻击的状态,勇往直前。而我总是拿着一个盾,随时在担心着前方的攻击,还有周围的暗箭……
王子的剑可以挡住对方砍下的巨斧,利刀,但无法挡住周围的暗箭,而我的盾足够能够保护我,而在我的盾之上,还有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的倒刺,倒刺上还渗有剧毒。
王子勇往直前,因为他永远不会去考虑自己的后路,即便他早已没有后撤之路,他潜意识里逼迫自己背水一战,可是他忘记了,背水一战,只是兵书之上所注——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他的后背根本就不是人间,是地狱……他的眼前,百步之后,也是地狱。
我步步为营,走一百步,退五十步,只是因为我孤身一人,孤身一人,没有士气而言,也没有故意摆出的架势,从而鼓舞周围人的士气。
有时候,一个人,往往比一支军队管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阵前斩敌一将,却只需要一谋。
早晨,在第一股阳光照射到书房的时候,我便睁开了眼睛,然后慢慢地步入那个黑乎乎的房间内,继续在黑暗中洗漱装扮。黑暗之中,我细细地摸着自己那张脸,试图寻找一丝光源来从面前的水盆中窥视从未见过的容貌,但找不到,正午的阳光都无法穿透这黑屋,更别提这清晨柔弱之光。
“大人,你为何不摘下面具走出来?”
肆酉在门口问。
我手握着那张面具,用水清洗着:“我要是摘下面具,这皇城之内,还有何人认识我?”
肆酉说:“我,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不认得你,但我认得。”
我笑道:“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肆酉说:“有,天下只有我行。”
我摇头:“人不要过于低估自己,更不要过于高估自己,这是两条死路。”
肆酉说:“那你还是戴上吧。”
我说:“这张面具下的脸……我突然不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肆酉忙问:“为何?”
我说:“这张面具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它……”
门外传来肆酉的笑声,很久以来,谋臣府里都没有听到过如此轻松的笑容,还是由一个女孩儿所发出的。我原本以为肆酉的笑永远都是含蓄的,不会放声大笑,更不会使自己的笑让别人觉得她的内心很透彻,心思很单纯,也许我错了。
我戴好面具,穿戴整齐,摸索着打开黑屋的门,看见肆酉穿着一身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站在门口。
肆酉见我看着她,自己又看了一下自己,问:“很奇怪吗?”
我想伸手去摸她的脸,因为她卸下了面具,又恢复成了尤幽情的模样。
我的手刚伸到一半,肆酉就伸手抓住我的手腕,说:“作为交换,你摸过我的,我也要摸一下你的。”
我摇头:“但是你不能看。”
肆酉说:“不看,只摸。”
我想了想说:“不是现在。”
肆酉说:“那是什么时候?”
我说:“除夕之夜,我没有什么礼物送你,脸上的轮廓就当做是春节礼物吧。”
肆酉忽然沉默,随即这个沉默带过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一直到我实在忍不住,抬脚往大厅走,肆酉才张口道:“大人,除夕之夜……你是呆在宫中,还是留在府中?”
我停住脚步,转身看她:“有何区别?在哪儿都是九死一生。”
肆酉浑身一震:“大人……”
我伸手制止她说下去:“如果说透,还有何意义?我只想知道,除夕之夜,如果你我都还活着,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肆酉有些不相信:“走?和大人一起?”
我点头:“对,离开这。”
肆酉:“去哪儿?”
我说:“逃亡。”
肆酉不解:“为何要逃亡?”
我说:“天下战事一起,兵荒马乱,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算是逃亡。”
我说完,转身就往大厅中走,肆酉快步走到我的面前,张开双臂拦住我的去路。
肆酉:“为何会……又起战事?”
我摸着她的脸:“因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有很多认为天下不公的人,而这些人之中的佼佼者,往往会耗尽一生精力去试图改变这个天下。”
肆酉皱着眉头:“不,改变天下怎么会用这种方式?”
我说:“我相信,即便你不认那个人,你还是会在宫中,只是不在我这里,而是在其他人的身边,你认识我,是我的幸运,也是你的,当然至今为止,我还预测不到结果是什么,只是美好的心愿而已。”
肆酉低头沉思,我从她身边走过,坐在椅子之上看着她。
我说:“你不用细想他曾经告诉过了你什么,他的话中永远都没有漏洞,没有漏洞的原因是从一开始你的思维方式就已经被他所控制,跳不出那个圈子。”
肆酉抬头看着我,一脸的疑惑。
我摇摇头:“只有三种人,往往在关键时刻会醒悟过来,跳出那个圈子,第一种就是非常愚蠢的人,第二种便是非常聪明的人,而第三种就是会收到四份看似没有联系,却隐藏着两种暗示的人……”
肆酉想了想,走了几步到我面前:“两种……两种暗示?”
我笑了:“我知道,你只看出了一种暗示,因为那些暗示本来就是给你的,而不是给我,但另外一种暗示却是那位挚友为了救我所给的。”
肆酉眼睛虽然盯着我,但我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还在思考……
我打断她的思路:“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了没有?”
肆酉反应过来:“查到了,这次鸾凤殿大选,全国各地多出从前来京城渡年的人数倍之多,都是为了一睹即将抬过凤台的那名女子的风貌,另外,和你所说的一样,那些想看到殿试前三名的百姓也多出了数倍,还加上这五十名考子的家人。”
我点头:“这五十名考子都算是家世显赫吧?”
肆酉点头:“所谓的家人,只是一个称呼,其实一家大小,连同仆人、家丁、护卫等人,平均一家都有上百人之多。”
我闭上眼:“那就对了。”
肆酉问:“什么对了?”
我笑道:“除夕之夜,京城会很热闹。”
肆酉不否认,低声道:“是……”
我又说:“也许会改朝换代也说不一定。”
肆酉也不否认,说:“是……”
肆酉并没有否认,我是甚至在问出这些话的时候,都期盼能够得到她否定的答复,或者是她装傻一般地摇着头,看着我不明所以,但她没有否认。肆酉的不否认便认可了我一直以来的推断,除夕之夜必有大事发生,也许就从那一夜开始,天下所有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变,我也能因此离开这个该死的鸟笼,去民间做一个普通的百姓,找到我娘,走得远远的,再摘下我的面具,这样,谁都不会认识我。
第五十七回
乾坤空落落,岁月去堂堂。
除夕,一年中最后的一天,整个京城异常热闹起来,整个京城的禁军也随之调动将京城重重围起,为的便是有刺客趁除夕之日混入宫中,这是先皇定下的规矩,并且这个规矩还要持续下去,一直到这个朝代的结束。
一早,我带着肆酉跟随王子登上了皇城的主楼,遥望整个京城。这是一座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的城市,几经战火……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人总喜欢将自己亲手创造的东西再毁灭,难道是因为人们喜新厌旧的个性?厌“旧”,为何就要毁灭,为何就容不下那个所谓的“旧”,如果没有那个“旧”,又如何能承托出这个“新”。
除夕,也是辞旧迎新……
王子坐在皇上的身边,等待着大将军廖荒和贾掬的儿子凯旋而归,给他们英雄的礼遇。皇上已经下旨,破例将廖荒一族划归皇族,享受永世的富贵。在王子身后,站的是两位已经完全落魄的王子,北陆王子和商地王子,两个已经失去了曾经封地之王资格的人,已经快沦落为王子家臣的家伙。
曾经各自占地为王,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大王子身后的两只木偶,眼中无神,连走路都好像是在随风而动,而纳昆王子带着自己的精锐虎贲之骑坐镇边疆,蜀南王子悠然自得地继续在那个拥有秀美风光,完全能自给自足的大山之内,屯田养兵,无所事事。
王子从登上这主楼之时,脸上便保持着一种等待的微笑,并且不时地回身往皇宫内看上一眼,这个动作在我身边的肆酉也做了很多次。
我低声问肆酉:“还未入夜,不用着急。”
肆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仿佛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正午刚过,京城北门方向就异常热闹起来,皇上忍不住让人搀扶着站起来,几乎都要将身子探出城墙之外。
廖荒……回来了。
十匹雪白的大马带着耀眼的白光从北门方向射出,拖着那一道道地白色痕迹向主楼冲来,主楼上文武百官都忍不住大声叫好,而京城的百姓更是欢呼雀跃,用早已准备好的鲜花为这十道白光铺出了一条七彩之路。
各色鲜花的花瓣随风在整个京城的空中飘动,本是白茫茫一片的京城,又变得艳丽起来。能登上主楼的嫔妃、宫女、女官们看到这一幕都惊讶不已,但都尽力压制着自己那种鸡动得心情,将自己的双手握紧。
那十道白光,在我们眼下急速地奔走着,眼看就要来到主楼之下,主礼官已经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那面大旗,只待廖荒一行人一道,便鸣响皇室的礼炮,即是为了迎接廖荒,又是为了向天下宣告,从此之后,廖荒便是这皇宫内的一份子,皇族中的一员。
当主礼官那面大旗高高举起,等待着最后那一刻时,一名王子府侍卫狂奔上前,护臂上的鳞甲已经被割开,一路跑,护臂之上那道痕迹中的血就顺着手臂四溅而出,文武百官慌忙让路,宫女都惊叫着四散跑开。王子府侍卫快跑到王子面前时,两名禁军飞奔上前,一名瞬间制住那侍卫,另外一名的刀刃已经放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那侍卫喘着粗气,吼道:“殿下卦衣反叛”
侍卫话一说完,主楼上所有人都呆住了,主礼官手中的大旗也停在了半空中。王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随即问:“什么?”
两名禁军依然没有放开那侍卫,只是制住他的禁军将捏住他后颈的右手放开,让他能稍微舒服一些。
那侍卫看着王子,一副玉言又止的模样。
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到那侍卫面前,竟单膝跪地,俯身在他嘴边。
我看着王子的脸色从惊讶逐渐变成了愤怒。
王子听完之后,依然保持这那姿势,只是轻声说:“放开他。”
两名禁军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抬头看着皇上,皇上盯着王子,没有任何表示。
王子抓住两名禁军的肩膀,怒吼:“放开他”
两名禁军依然一动不动,因为他们只会听命一个人——皇帝。
皇上微微点头,两名禁军放开侍卫,王子要将侍卫扶起……侍卫忙靠在一边,自己靠着墙壁慢慢起身。王子径直走向我,但却埋着头,走到我面前后,低声说:“跟我来。”
王子说完之后,转身便走下城楼,我跟在他的身后,又抬手示意肆酉去扶起那名禁军跟随我们一起。
王子走到城楼楼梯口,转身疾步走到皇上面前,跪下道:“父皇,儿臣府中有些琐事,待处置之后再回主楼陪父皇赐封廖荒大将军。”
皇上面无表情:“是何事?”
王子道:“儿臣的家事。“
皇上:“家事?你已经和朕分家了?“
王子又说:“父皇,儿臣口误,而是府中的家丑,处置之后儿臣会详细告知。”
皇上扭头又看向主楼之下:“去吧。”
王子起身,转身大步向我走来,然后又疾步走下楼梯,双手握拳,拳缝中似乎隐约能看血丝……
卦衣反叛?这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天下谁都会反叛,但我相信唯有他不会,因为他有一个永远不会的理由,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
下了主楼,王子翻身上马,还未集齐侍卫,自己便拍马向自己的府邸而去。肆酉将那名侍卫交与其他人之后,走到我身边,看着远去的王子,轻声问:“到底……”
我打断她:“没有亲眼所见,不要妄下结论,更不要随意猜测,去了便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肆酉点头,我翻身上马,肆酉牵过一匹马,立即拍马赶上王子。
只是一个拐角,王子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子那匹北陆名驹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所有人在其后追赶,连他坐骑扬起的灰尘都没有看到。
王子府越来越近,喊杀声也越来越近,就在快到之时,从路边出来三队禁军,一队手持盾牌利斧,一队紧握长矛,还有一队分布在两侧,箭已在弦。
王子停在那队禁军面前,高喊:“让开”
禁军队长从队中走出,来到王子坐骑之前,拱手道:“殿下,皇上下旨,封锁宫中所有进出道路,不能随意进入,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王子冷笑一声,直接拍马而过,虽然皇上下旨封锁道路,连王子也不例外,但并未说过王子要是冲路,到底该如何处置?所有禁军瞬时间让开一条大道,让王子过去。我见状,忙也拍马赶上,从那个空隙中一穿而过,肆酉也紧跟其后,我回头的时候,王子身后所带的那些侍卫却已经被拦在后面。
王子府前,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名侍卫,无一例外都是颈脖中刀,一刀毙命,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王子下马,快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要紧牙向府中走出。
我和肆酉随王子在府中穿行,所到之处,都能看到侍卫的尸体,走到大厅之时,看见一名腹部被插进一柄长刀的侍卫还勉强地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喘着粗气。
王子疾步上前,问:“人呢?”
那名侍卫用手指着后花园的方向,随后闭上眼睛,死后手依然高举着,指着那个方向……
王子起身,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刀,握在手中。
肆酉也俯身捡起一柄长刀,紧贴在我身后,我看着她摇头:“不用……”
肆酉不肯,依然紧握着长刀,随我慢慢走向后花园。
刚进后花园,便看到几十名手持各种武器的侍卫正攻上后院那堵高大的城墙,在城墙之下,站着两名身穿劲甲的侍卫,他们已经浑身鲜血,身中数箭,却依然还在拼死抵抗,就在他们头顶,城墙之上,站着浑身铜甲全是刀痕,溅满鲜血的卦衣……
那两名侍卫虽然武艺高出其他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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