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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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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那人的第一面,秦潇潇看不出他到底有何与众不同,只是好奇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山中刁民如何能得蔡家菩萨的另眼相看,而后种种,她更认为是老爷子爱屋及屋,多半是给了蔡桃夭面子。从小在老爷子和黄梅花身边长大,她也没觉和这个能被江南黑道称为“三哥”的单凤眼男子有何出奇之处,只是在救回大小双的那晚算是对这个男人的一言九鼎有了一知半解。她跟李云道的接触甚少,之前在她心目当中,李云道大体上被定位为走了狗屎大运的超级凤凰男。只是让秦家大小姐始料不及的是,麻雀飞上枝头,居然小说真的被他上演了鲤鱼跳龙门的一幕。

    打发十力和小蛮带孩子们去院中数蚂蚁,李云道在池边冲她真诚地笑了笑:“找我有事?”

    秦潇潇点头,向来有洁癖的大小姐居然不顾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衣裙,缓缓在李云道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大双和小双开口闭口我师父说了什么,我师父做了什么,我原先以为只是些孩子气的崇拜,现在想想,或者两个孩子才是真具慧眼,懂得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李云道不置可否,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笑着问道:“还没出来?”

    秦潇潇点头道:“爷爷当年曾发了毒誓言,此生不再踏入京城。”秦大小姐微微叹了口气。

    李云道想了想,才道:“你应该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解不开的我心结比毒誓的威慑力更大。”

    “这也是为何我会来京城找你的原因。”秦潇潇想起了那晚在机场的偶遇,抿嘴轻笑,“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她并不担心那所谓毒誓的应验,只是唏嘘不远处的书房中,那斗了一辈子的两位老人都已经风烛残年,总不至于将遗憾带进棺材里去吧?“当年跟你家老爷子反目,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骂爷爷是反骨,这些年在背后使阴招下绊子的也不在少数,其实他们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微妙。”秦潇潇叹气道,“如果不是来北京前爷爷亲口说出来,这些上上代的秘密估计就要被带进棺材了。”

    李云道没有说话,而是悠闲地哼起了京剧小调,“大雨将至风先行,战乱乍现使臣凶。秦邦早怀吞并意,和氏之璧应运生。早有壮志思报国,危难时刻出英雄。任凭雨狂风云涌,搏浪击天有大鹏!”

    秦潇潇托腮颇有兴致地听着,待李云道哼完,她才眯眼笑问道:“将相和?”

    李云道微微一笑:“谁说不是呢?”

    雕花窗棂的书房中,檀香缭绕,墨气凝神。

    上了年纪的两位老人相对而坐,楚河汉界上金戈铁马暗潮汹涌。

    王鹏震的精神出奇地好,执红落子如有神,气势夺人。

    秦孤鹤自然当仁不让,四两拔千斤,棋面局势上隐隐胜出红方半筹。

    眼看着黑子就要形成逼宫之势,突然,王家老爷子猛地一拍大腿,轻呼一声:“哎哟,上当喽!”

    说完,老爷子摸了摸下巴,笑容可掬地抬头望向秦孤鹤:“悔一子,如何?”

    秦孤鹤笑道:“都要踏进棺材的人了,还在意什么君子不君子,悔两子又如何?”

    王家老爷子哈哈大笑,当真将刚刚移动的一车一马恢复原位,也没忘记将黑方两子棋归原处。

    十步后,黑棋再度逼宫,应声夺帅。

    秦孤鹤却道:“我也要悔一子。”

    王老爷子抚掌道:“妥!”

    王鹏震身后,中将白熊微笑不语。

    秦孤鹤身后,巨擘梅花闭口不言。

    秦孤鹤却没动棋盘上的任何一子,只是从上衣口袋的深处摸索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叹息间,泪眼婆娑:“可悔此子?”

    王鹏震也轻叹,执子不语良久,而后才缓缓道:“俱往矣。”

    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

    王鹏震和秦孤鹤在房间中谈了些什么,不足为外人道,只知道两个老人连晚餐都是在书房内共用的。

    深夜,秦孤鹤再度出京。

    翌日,秦孤鹤复入总参。

    秦潇潇却没走,在王家住了下来,爷爷将秦城集团的股份全部转让给军方某研究所,这一点她毫无怨言,甚至心中暗自欣喜,从懂事以来,秦城集团就仿佛一个巨大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父亲和小叔都不愿问事,双胞胎又太小,唯有她自小就被认为为秦城的接班人。秦家众人中,除了老爷子,没人有比她更清楚,秦城归属军方后所能发挥的功效,远远要超过作为一个普通民营营业的功能。此时卸任,她一身轻松,在王家老爷子的吩咐下,李云道陪她将紫禁城、颐和园这些神往已久的名胜走了一遍,只是还未来得及去长城上感受感受那不教胡马度阴山的万里连云,在秦潇潇看来异常慈谒的王家老头,那位被共和**方称为定海神针的老人,终于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应老人自己的要求,不再浪费国家资源,只需弥留之际,儿孙子女守于身旁。

    十力和小蛮把完脉搏后,一诵地藏菩萨本愿经,一诵无量度人经,一时间,佛音浩淼,道意盎然。

    “望南!”老人突然面色红润,召唤李云道上前。

    李云道也清楚这是回光返照,跪立榻前,哀伤难语。

    “人,总是要死的,小盒子终究才是归处,不必太过挂念。”老爷子欣慰地看了一圈围在身边的众人,包括一号首长在内的众人均面露不舍,老人自己却欣然笑道,“太祖当年带着四万万同胞打下一个大大的天下,太宗带着十万万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唐宗宋祖,弯弓大雕,接下来,这就是你们的天下了。望南,爷爷送你一句话。”

    李云道握紧了老人几乎枯槁的手,却从不曾料到生离死别会带来这样的哀痛。

    “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老人缓缓地一句一字道,“可记得?”

    李云道点头哽咽:“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老人看了一眼李云道身边的蔡桃夭,而后连呼两声:“好孩子,好江山!”

    欣然闭眼。

    “爸……”

    “爷爷……”

    “首长……”

    哭声震声,在四合院上空缓缓徘徊不去,远处的夜空,狮子星的流星雨划落天际。

    中央领导亲自挂帅,民政部牵头,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标准仅次于当年的太宗爷。包括李云道在内的王家众人,毫无悬念地变成了如同任人操控的木偶般的存在,从全国各地赶来吊唁的王氏门生络绎不绝,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人出面接待。

    让所有不知情人震惊的是,出殡那日,秦家那位老人居然也来了,行的不是鞠躬吊唁礼,而是实实在在的四个响头,其中深意,足以让等着看王家衰败的落井下石者不寒自栗。

    而后出殡入八宝山,一号首长亲自扶棺,更是震摄众小。

    王抗日和王援朝似乎早已哭干了眼泪,出殡当日格外坚强,强忍着也只是在老人正式入土的那一刻,姐妹俩才抱头痛苦。

    待所有人都离开,李云道却独自一人重新回到新立的那块墓碑下,碑上老人照片精神如往。

    向来对老喇嘛让他背诵佛经颇为反感的李云道破天荒地蹲在碑下念了一遍地藏本愿经,又念了一遍以往只用来跟老喇嘛赌气的无量度人经,最后靠在碑前,良久才喃喃道:“知道您是老党员,党员同志都不兴信仰宗教,可这经我还是得给你念上一念,不管真与假,灵验与否,万一管用呢?您说是吧?其实在大雪山上读书的那些日子,我就想过自己也应该是有爹娘的,大体上也是把他们想象成三千白袍所向披靡的,只是最后没想到,真正战无不胜的是您老人家。这几天,就光听您那些老战友、老下级唠叨您当年那些英勇战迹了。土匪是很牛,不一样被您抢了祖母奶奶回来当媳妇儿嘛?美国再强,您一样揍得他们哭爹喊娘。还有西南的黄皮猴,当年那一战,打得越国佬到现在都心有余悸。那位被您从朝#鲜战场一路背回来的老人家前两天也来了,说他的命是您救回来的,八十高龄了,儿女满堂,可谁都挡不住他要来您灵前磕上几个头。还有一号首长,他说如果不是当年您给他爹挡的那颗子弹,没准儿就没了他老人家,也就没了如今的一号首长。爷爷,小北也回来了,黄裳怀孕了,小姨父和小北都说了,生下来的孩子,不姓顾,姓王……”

    爷爷,您听得见吗?

    爷爷,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近几日山道上的车一反常态地多了起来,绝大多数都是挂着特殊军牌,从车上走下来的人,绝大多数肩扛两颗金星,连山道岗亭中站岗的小士兵都能隐隐约约地猜得到,这难得热闹起来的山上,估摸着是要出大事了。△↗小,。。o往常门可罗雀,近几日王家四合院门前连停车都难,从五湖四海各大军区赶来见老人最后一面的络绎不绝。王援朝干脆跟妇联那头请了个长假,专门在家中接待那些等着被召进书房的客人。发色斑白的白将军这几日也忙得不可开交,一趟又一趟到一进院招呼客人,送客,沉着客气间,这在老爷子身边待了大半辈子的中#将却还是掩饰不住情绪中的无奈与不舍。

    临时改成茶室的一进院前厅颇是热闹,能进得这大门的,大多都能以茶代酒问候一声彼此,再回忆起当年在老爷子麾下的峥嵘岁月,无一不感慨唏嘘,再抬头望,才发现波此的双鬓也都早早地染上了白霜。幸好大家都是戎马出身,不兴文人的伤春感秋,只是在提及那些早早地牺牲于金戈铁马前线的袍泽,这才又端起茶盅,以慰那些英年早逝的战友亡灵。如今就连那位曾在太祖太宗身畔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人也将撒手人寰,王字大旗飘摇欲坠,接了白熊的短信通知后,无一不是马不停蹄地星夜奔赴京城。

    正回忆那几年在西南边疆炮轰黄皮猴的铁血往昔,喝着茶等待被召唤的众人却看到白中#将急匆匆地走过二进院的廊亭,似乎赶着去门口迎客。老爷子蛰居京城山中数十年,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从某种程度上说,白熊就是老爷子的脸面化身,迎来送往,大多数都是白熊代表了王家这位赫赫功勋的老人。能让白熊急匆匆赶去大门前迎接的,屈指可数,众人都在心中盘算了起来,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从首都国际机场开出来,一路上出租车司机老赵都在悄悄打量车上的两位乘客。坐在副驾位置上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国字脸,飞剑眉,拳面平整,指节突出,老赵是沧州人,自然识得副驾上的这位起码是拳脚功夫过人的角色,更令他好奇的是坐在后座的白发老者,白色练功服,黑色布鞋,看上去约摸上了岁数,可是往那一坐,不怒自威,更老赵心悸的是,上车后,这爷俩报出的目的地竟然是城东的一处小山。退伍后在京城开了近二十年车的老赵哪能不知道那座山意味着什么?每次路过那儿,单山道口荷枪实弹的士兵岗都能让有种油然而生敬畏,加上之前当兵的经历,更能让他理解这座山对如今的中**队意味着什么。

    很擅长跟客人聊天的老赵今儿一言不发,往常来回穿梭的车速也平稳了许多,到了山脚被士兵敬礼拦下核查证件,才见坐在副驾位置的中年男子将两份证件模样的东西递了上去。小士兵很尽责,解释说,两位首长可以上山,车也可以上山,但出租车司机老赵不可以。

    后座的老者似乎好说话得很,当下就决定下山步行上山。

    老赵一看那绵延看不到头的山路,心一横,便道,我信得过两位,要不这样,车借给两位,我在山下候着,如何?

    老者笑着说倒是没看出来,老赵还有副侠义心肠。

    似乎不太擅长言辞的中年男子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内容极尽简单,仅三个字和一串号码。

    黄梅花。

    老赵觉得中年男人五大三粗的模样取了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似乎有diǎn儿好笑,但还是没敢笑出声,因为想笑的时候,却无意中瞥见这叫黄梅花的中年男人腰间配枪。

    接下来,黄梅花取代了老赵的司机位置,过了岗亭继续上山。

    老赵蹲在山道口的大树下,掏出一枝不过十块钱一包的红梅,抽完一根烟,却被当空烈日晒得满头大汗。刚刚拦他不让上山的小士兵取了两瓶水过来,说职责所在,还请老赵谅解。喝了口透心爽凉的矿泉水,老赵对小士兵那一丁diǎn的不满也消弥得无影无踪,望着那绵延曲折的山道,若有所思。

    出租车还未到山道上的第二道岗亭,摇身成为司机的黄梅花就远远看到带着两个孩子蹲在山路旁的青年,这位习惯从终至始板着脸的江南黑道巨擘极难得一改冷面,眼角浮现了些许笑意。坐在后座的老人也看到了山道上冲他们挥手的青年,笑容可掬道:“是个不会忘本的孩子!”

    黄梅花也笑着diǎn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抱着小童小心翼翼走入江南拙政东园的青年。

    “来了!”

    “来了!”

    老人望着眼前许久未见的青年,笑道:“大年三十的时候,俩儿小兔崽子还在问,你回不回去过年,有空回去再给他们上上课,过了明年,该送他们出国去读书了。”

    李云道欣然diǎn头,又冲老人身后的黄梅花笑了笑:“叔,来一趟不容易,这回陪老爷子多住两天。”

    黄梅花指了指身后的出租车,笑道:“还欠着人家车呢!”

    十力笑着打了个佛号,佛意浩瀚。

    张小蛮不甘示弱,甩了甩拂尘,道意绵长。

    老人吃力地蹲下身子,看着小喇嘛,笑道:“十力小师父长高了不少啊!”说完,又转向那位在茅山辈份只高不低的小萝莉,“贵派无极天师近来可好?”

    小丫头背着手,噘嘴眨眼:“你问张无极啊?他胆子小,收了个徒弟就躲回茅山了,哼哼,等我回去,看我不揪了他的胡子。”

    只当童言无忌的老人笑了笑,站直身子,目光越过李云道的肩膀。

    “老首长行动不便,让我代表他到门口来迎接您!”白熊立正,敬了一个极标准的军礼。

    老人抬头想回礼,却突然苦笑摇头:“早就不是军人了!”

    看着已然一头鹤发的老人,这些年在王鹏震身边耳濡目染的怨恨似乎轻描淡写地冲淡了许多。

    “老首长请您书房一叙!”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四合院门前上方龙飞凤舞的“王”字。

    一别三十年。

    再入京城。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红袍与影子
    在殿中被称为裁决使的影子似乎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简短的对话后,便不再有声音从高悬的水晶吊灯上传来。⊥,全身笼罩在红袍中的主教嘎嘎笑了两声,缓缓取下一直遮着面容的帽斗,厅中的金碧辉煌刹那间黯然失色。那是一张绝美得足以让人窒息的脸,脸上每一根线条都仿佛出自造物主的完美主义倾向,美轮美奂,笑而倾城。如果刚刚的胖子还在场的话,眼前这张脸传递出的信息量也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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