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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关村情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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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菀莺不过瘾地说:“怎么说过就过了,好象也就这么回事嘛。”
张杰松因为苏蜜娜的电话来的不是时候,没来得及静心体会,不禁有些懊恼,正在这时,苏蜜娜的电话第二次打了进来。
“你怎么刚才电话断了?你听到世纪钟了吗?感觉怎么样?”
张杰松说:“拜托你啊,我刚才什么也没听着,你在哪里发神经呀?”
“我在家里呀,和我的老公,他刚刚从香港回来,我们正准备吃夜宵呢。”
“你和你老公在一起打我的电话干什么?”
“喂,你不高兴了?我是想问你那个施文斐他在不在?”
张杰松说:“你找他呀,早说了不就得了。”说着把电话给了施文斐。施文斐一听是苏蜜娜,忙捂着话筒避开杜菀莺走到一边。
苏蜜娜暧昧地说:“你怎么后来就不给我来电话呢?我可是一直都等着的。”
施文斐心想:“你是谁呀,我凭什么就该给你电话。”于是不解风情地说:“我一直很忙,也没什么事,所以没给你打。”然后又说:“你老公在吧。”
“他也在打电话啊,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我们各自为政,老朋友问问好嘛。”
“好啦,我祝你新年快乐,也给你老公代个好。”那一头苏蜜娜还在“喂喂喂”地喊,他已经挂了电话。这时杜菀莺走了过来,狐疑地看了施文斐一眼,施文斐装着没有看见。
施文斐刚把电话还给张杰松,自己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张敏在那一头兴奋地笑着。施文斐把电话给了每一个人,大家都跟张敏贫了个遍。
接下来他们仍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仍然是不断地接打着新年电话,看来这天夜里,还真没几个人睡得着。戴卿卿提议到天安门去,大家也没什么异议,就往回走去取石磊的桑塔那。正走着戴卿卿的电话响了,戴卿卿一看号码心里一阵猛跳,轻言细语地接完电话后,走在石磊的身后就有些磨蹭,走到停车的地方,她突然说头有些疼想先回去,把个石磊弄得一时措手不及。
石磊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哥们,难为情地对戴卿卿说:“要不坚持一会?”众人也都来劝,可戴卿卿执意要走,说是明天也还有事,得先回去休息。杜菀莺刚才注意到戴卿卿接电话的声音,心里直替石磊不值,站在一边冷笑着也不便吱声。
见戴卿卿怎么也拦不住,石磊就说:“那我送你回去,我的车就由施文斐开着。”
戴卿卿一听急了,死活推迟着说“你看大家那么好的兴致,你还是和他们一起玩吧,我回头再给你来电话。”说完就钻进了一辆出租富康。
张杰松看着这一幕,心里一下子来了气。其实他一直觉得这一整晚过得都有点别扭,他觉得根本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这他妈的都成了什么了?这他妈还是过节吗?他妈的还不如在家睡大觉呢!今夜所有的人都整个一个陪衬,是陪着天底下的人过节,看见人家过节觉得自己也该过,于是就做作地把自己弄成这不伦不类的样子!他觉得今夜简直无聊透了,他想今晚要这么过了他就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就一辈子对不起自己。
但他又实在想不出到底该如何过,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狠狠地把手上的半截烟头甩到地下,突然就吼了起来:“给我一个个打电话,把能叫到的人都他妈给揪出来,这都成了什么了啊?”
接下来他开始恶狠狠地拔打手机。
“把你的那些人全给我拉出来,有什么我给你扛着。”
“睡了也起来,穿上衣服,要不就是不给哥们面子。”
“今晚你还一定得来,要不我跟你急。”
“你今晚要是不出来,我这就在街上蹲一辈子,唬你是孙子。”
“你丫今晚不出来咱们就不是哥们!”
……
张杰松一顿机枪火药似的电话,把那些在被窝里的、在别墅的、在宾馆的、在路上的、在酒巴里的、在野地里的,一古脑全给召了过来。一小时后,一支40多人的浩浩荡荡的大队伍汇在一起,最后又与梁笑泊的一支人马在天安门聚齐——那一夜是那么冷啊,张杰松和梁笑泊就领着这100多号人,在新千年的夜空下疯狂地歌唱、纵情地舞蹈,他们又喊又叫,又跳又闹,把冰冷的空气直搅拌得热气腾腾。他们每个人都那么兴奋,每个人都那么激动,好象身后有跳荡的洪水在追赶着他们,他们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方式了,他们有的甚至在人群中公开接吻,“叭叭”的接吻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这响亮的声音同时激励着张杰松,他走在队伍的前面,只感到全身的热血涌向喉咙,他盲目地用脚掌击打着拍子,用带血的喉咙盲目地高歌,他高举着双手,他感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自己的灵魂和肉体正飘向宇宙,散发在空气之中,并与时间融在了一起。他体会到了一种天人合一的超脱。
神说,这就是虚无。
通过电视,我们曾经看到过一群演艺界人士,他们齐聚凯宾斯基大饭店,在千年夜里又唱又跳,又叫又闹,让普通老百姓看得直眨眼睛、羡慕不已。
这都是一些职业的复制人生的高手,如果你想象一群企业家,也那样聚在一起,唱歌跳舞、饮酒作乐、隐喻人生,那情形肯定会非常好笑。其实在后来的电视节目里,我们也的确看到过一位,他身着西服坐在观众席里,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跟我们一般老百姓实在也没什么两样;还有一位与几位名角同时走上舞台,别扭地站在两位漂亮的名星之间,讲起话来水平满高,可是观众都没有谁能够听懂。
那么在千年夜那些IT精英们都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
请出其中的一位,李世雄,他正与他的新婚太太徐安达小姐坐在贵宾楼的贵客席里,心不在焉地参加酒店专门举办的千禧酒会。在这里,他们不是表演者,他们只是两个看客。企业家在这种场合只能做一个看客,并且还不是合格的看客,因为真正的看客没有象他们那样各怀心事的。
他们提前预订了酒店,这是徐安达的主意。本来李世雄是想叫上方弘略一起过来热闹热闹的,给方弘略打了个电话,知道他和宝筠正在郊外一个朋友的别墅,一帮人看完星星又看月亮,正闹得热火朝天,也就没再说什么。于是铁下心来,决定好好陪着徐安达,让她快快乐乐过个好年。
但是令徐安达坐立不安的是李世雄的电话不停地在响,一直到千禧钟声敲过之后,还有电话不屈不挠地打将进来。每一次电话铃响,李世雄都要走出去接,而每一次回来,他又都能找出一个理由,要么说是业务电话,要么说是朋友问好——大过年的哪有那么多的业务、那么多的问好?徐安达不由心里起了疑问。
酒会结束回到房间,李世雄又接了一次电话。接完电话他安慰徐安达,说是有个银行家非拉他谈事不可,然后亲了亲太太的额头,穿上大衣有点不好意思地出去了。其实李世雄这趟是去约会戴卿卿,这天夜里他不断接到戴卿卿的电话,他觉得如果不见一见她于理难容。
其实李世雄对戴卿卿本来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他对女人从来就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一个温州农民的儿子,因为家里太穷,小时候一边卖鞋子一边念书,好不容易上到大学,还没碰到女人的一根毫毛,就被一个骄傲的富家小姐打蔫了头。他永远记得那个女孩手上提着他的一双破鞋,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癞蛤蚂想吃天鹅肉的情景。其实他只不过是在一篇日记上写了“她美得象清凌凌的水”这句话,结果却被一个同学偷看后传出去,从而遭此下场。从那时候起,李世雄就明白恋爱是一项奢侈的游戏,没有钱是谈不起也谈不出滋味来的。
从此以后,李世雄没有再对任何女孩动过念头,他甚至有些憎恨女人。在他的大脑里,一直埋藏着一个恶狠狠的意念,那就是成为一个有钱的上等人。他就带着这个意念大学毕业,然后出国深造,再回国创业,这几年里,他不仅学到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管理经验,还学会了所有的高雅娱乐,听交响乐、跳华尔兹、打高尔夫、进跑马场等等,当他终于了解到那些女人追求的就是这个时,不由在心里感到十分好笑。
曾经他就是被这些东西打败的呀,这简直太滑稽了!因此他一创办皇朝网络,就放出“要成为中国首富”的狂言,尽管很多的人不相信他,但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对女人怀着敌意,同时也抱着一腔欲望,但他对一个妻子的要求却很简单,聪明、懂事、安份,能够给他生一个孩子,这就够了。当徐安达带着法拉利、带着宽敞的新居,在还看不到他的未来的时候就来到他的面前,他是心怀感激的,并且也是非常满意的。但是千年庆祝晚会上,徐安达却自作聪明的宣布了他们的关系,这让他心里感到十分别扭,本来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一下子变成象被谁逼着去干似的。
他并没有想过要与戴卿卿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觉得这个女孩的舞跳得确实的好,他只是想向她表达自己的这种赞美,当然,只要不伤及自己,他是不会拒绝一个女人的青睐的。也许是怀着一种隐隐的报复心理,也许的确是经不住戴卿卿的诱惑,那天他进了戴卿卿的房门后就再也走不出来。这个女孩太有心计了,当李世雄站在床上,帮她换上厨房那个哑了电灯泡后,她已经把一杯红酒送到了他的手上,让他实在无法拒绝。
李世雄那天也许真的喝多了,不知不觉地,他就躺在了那张舒软的、堆满了各种玩具的大床上。缓缓的音乐声中,一双软软的手,把一块热乎乎的毛巾依次敷到他的脸上、他的双脚,然后伸进他的*,在那热浪的熨烫之下,他的根部难以抑制地挺立起来……
从戴卿卿那儿回来,他一直感到十分亢奋。如果说徐安达十分富于风情,那么戴卿卿则可以用“骚情”来形容。“风情”的美让人成熟,而“*”的美则让人迷乱。李世雄明明知道戴卿卿会扰乱他的生活,但是他却无法阻止自己品尝鲜果的欲望。
于是在世纪钟敲过之后,在长安街一处隐蔽的树影下,李世雄约会了戴卿卿。他非常温和地安慰着她,还与戴卿卿说了一个笑话,然后就亲了她的羞处,还把她顶在街边那腥红的城墙上。他后来本来打算请戴卿卿找个地方吃夜宵的,但是这时候徐安达的电话却满怀疑惑地打了过来,于是李世雄不得不终止这次危险的会面,让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孩独立打车回家。
2000年1月1日凌晨的3:05分,一个被称之为“IT精英”的人物,就这样不负责地把一个女孩扔在共和国的第一大街上。没有人能计算出那天晚上的黑和那天夜里的冷,戴卿卿在那被冻得凝固的空气里,看见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永远记得,在横跨新千年的这天夜里,她的泪水的咸度。
她喜欢有钱有地位的男人,这有什么错?中关村那么多放射着光芒的CEO,这些CEO将成为无数女人的丈夫,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是她的?她漂亮,这是她的资本,她用上天给她的资本,去换取男人的青睐,这是非常公平的一件事,可为什么谁都跟她过不去?!——不!她决不会善罢干休!
这边戴卿卿还在恨得牙根痒痒,那边徐安达已经跟李世雄燃起了战火。徐安达也算是一个过来的人,她非常适时地检查了李世雄的手机,认出打来的号码全是戴卿卿的。其实从戴卿卿走进皇朝的第一天,她就预感到这个女人将成为她的心头之患,这次她的判断终于得到了证实,胸中的妒火于是一下子熊熊燃烧,就在奢侈的贵宾楼内,这对新婚的夫妇进行了一场奢侈的争吵。可怜的徐安达,好不容易从一个有妇之夫的沼泽中爬了出来,以为终于找到了终身的归宿,没想到结婚才几天,这个男人就已经移情别恋;更可恨的是,这个女人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徐安达一把鼻濞一把眼泪,全成了新千年的献礼;李世雄却死鸭子嘴硬,咬着牙怎么都不承认。在李世雄不断地辨解和发誓下,徐安达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但是这一整夜她都没能睡着,躺在床上,她感到胸部一阵阵地胀痛,面对眼前的局势,她又一次陷入了茫然之中。生活一次次把你从河里打捞起来,又一次次把你扔进湍急的江流,你不知道你的未来会怎样,只能徒然无用地跟命运抗争着,心力蓑竭地等待着上帝的又一次大发慈悲。
李世雄对徐安达并非没有情意,他只是无法抗拒突然被唤醒起来的欲望。为了及时了断与戴卿卿的孽情,消除徐安达的怀疑和不安,最后他决定向理智妥协,并在元旦后提前飞往美国,开始长达数月的境外工作。
在前面的段落里,我们不断提到一个叫“飘”的女孩。这个女孩如此脆弱,宛若深巷子里的一股风,她的身上带着黑夜的味道,并让我们体验到了黑夜的一无所有。
同样地,她在这篇文章中可有可无,但是对我却是那么重要,让我怎么也没有办法忘记她,就象是高仓无法忘记她一样。因此我不得不转述飘跟我说的一个零乱的故事——
在北大西门的一间小酒巴,我碰到了一个久未谋面的男人。我们坐下来后他就开始看着我,他坐在我的对面,非常要命地与我对视着,让我很快就溃败下来,不,应该说我根本就不敢与他的目光对接。我想起在哪里见过的一句话:当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最先移开目光的就是被动者,或者干脆说就是失败者。
这话一点没错。
我要说的是这次会面我其实已经盼望了几年,我其实一直在心里描绘我们有朝一日再见面时的场景,这些场景丰富得都已经够我写成一本书,可真正见面的时候我却好久不能适应。这种情形以前我在他的面前曾经经历过,那时我完全失去自我,变得进退无度,方寸大乱。
那一夜我都不太敢看他,我不看他的时候我才能说出很多积压在心里的话来。我盯着他身后吊着的酒瓶,我觉得这个屋子的主人在这一点上很有创意:用空酒瓶悬在半空中,作为墙壁的隔断,纯朴中透着无意的精致。
我开始是要了一杯鸡尾酒,我已经记不起那酒的名字——我这人记性就是那么不好——那酒是绿色的,带有草莓的味道。要这酒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酒的颜色,否则我绝不会要一种绿色的饮品。
把一种绿色的液体喝进胃里,我真的心里有点犯怵。我把杯沿靠近嘴唇时,他开玩笑逗我说象苍蝇血,他说苍蝇血就是绿的。我立即把杯子放了下来。
他喝的是啤酒。是小瓶Tiger牌的。还有一袋爆米花。咸的,他说是为了不让我发胖。
我们就那么细嚼慢饮地,进行我们的对话。
算了,其实我根本也不知道我们具体都说了什么,只是越说就越激动,越说也越激烈,弄得我既疲惫又感到疼痛。是的,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疼痛。他故意刺痛我,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把烟递过来,示意我抽一支,我推了回去,然后又自己去捏了一根。我曾经抽过烟,而我已经很久没抽了的,可那晚我又抽烟了。
我很快喝完了那杯绿色的鸡尾酒,他问我是不是还要一杯,我拒绝了,想了想要了一瓶与他同样品牌的啤酒。我对侍应生说:“请给我来一支吸管。”
侍应生用一张餐纸,包着那吸管,送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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