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婚后:相爱不相亲-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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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那么一点点。

　　春节快到了，可以回家看儿子了，她的心又变得快活起来。

　　深圳春运之紧张全国闻名，提前一个月开始集中售票，队伍排出了几公里，人山人海。文欣有同事试着去排队，跟女朋友轮流站了一天一夜才排到半腰，精疲力尽不得不放弃。为了缓解售票压力，市政府临时开出几百条售票热线，开始电话预售。关键时刻文欣总是有很好的运气，居然拨通了号称几百年打不进的热线，买了两张返乡的火车票。

　　回家那天提前了四个小时动身，一到火车站，眼前到处是人，抱成团，铺成片。入站口用广告牌间隔出迷宫式的几道弯，几万人就像灌香肠似地硬往里挤，从入站口到候车大厅，平常只有十几米的距离，文欣和鬼子夹杂在人群中居然挤了两个半小时，差点没误了火车。

　　车厢里也是人挤人，挤得想伸长脖子出口气都特别困难。文欣和鬼子虽然有两个座位，却被过道里的人挤成两条干瘪的小鱼。座位底下也睡满了人，连个搁脚的地方都没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卫生间早被人霸了，就算空着，也没人能挤过去。男人们脸皮厚一点的，直接拉开天窗对着车外撒尿，有的小姑娘活活被憋得放声大哭。

　　半夜里，鬼子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悄悄地握住她的手。文欣虽然装睡没睁眼，却也心领神会。火车，曾经是他们那段两地分居的特殊记忆中的主角，别人眼里的不堪和混乱，在他们，却勾起了从前温馨而甜蜜的回忆。她和鬼子间横亘了半年之久的冷漠，居然在人潮中奇迹般地被蒸发掉了。想着，她假借着睡梦中的翻身，把手伸进他的外套，环住他的腰，偷眼望去，看见鬼子脸颊上露出了酒窝。

　　的士停到家门口，刚推开车门出来，一道小小的人影就像火箭炮似地扑了过来。站起身，就明显感觉到了勾在脖子上的沉甸甸的重量。“妈妈，妈妈……”儿子不停地叫唤着，抱着她的脸蹭来蹭去，文欣的心都快要化掉了。一直还担心太久没回来小家伙会生分呢。

　　“小白眼狼，妈妈没回来世界上最爱爷爷奶奶，妈妈一回来爷爷奶奶都成草了！”母亲佯怒着在一边埋怨。儿子马上像小猴子似地从文欣身上滑下来，三两下爬到她身上纠缠，母亲的怨气立马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嗳，小祖宗你就饶了我吧，好不容易你妈回来，赶紧折腾她去，你让奶奶也歇歇。”

　　文欣的心一直被劈成两半，此刻终于团圆，马上又把鬼子忘到了一边。一整天地都只顾着跟儿子亲热，亲了又亲，啃了又啃，喂饭、洗澡，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把一年欠下来的债都补上。

　　“乖儿子，来跟爸爸睡觉咯！”天一黑，鬼子就缩到床上，喊魂似地不停叫。

　　“不来不来，我跟妈妈睡。”

　　“妈妈要跟爸爸睡的，你赶紧来睡。”

　　“不来不来，妈妈跟奶奶睡，我也跟奶奶睡。”

　　“你来跟爸爸睡，爸爸给你讲故事。”

　　“你骗人，你不会讲故事，爷爷才会讲故事。”

　　“爷爷肚子瘪瘪的，里面才几个故事啊？你看爸爸肚子这么大，里面装满了故事，你想听什么的都有。”

　　儿子禁不住故事的诱惑，终于溜了过去，母亲却看着文欣笑。儿子是诱饵，那文欣就是追着诱饵跑的笨鱼，鬼子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撇了撇嘴，文欣还是坐在母亲床头不动。

　　“现在怎么样了？前阵听你说闹得挺凶。”母亲问。

　　“就那样。”文欣伸个懒腰，懒洋洋地回答。

　　“刚才人家可在告状，说你成天地让人家当和尚。”

　　“切，他还有脸说呢！”

　　母亲叹口气，低声说：“算了吧，谁还不犯个错呢。男人啊，都这个德性，他心里还有你，愿意改过，你就别计较了。你总让他当和尚，那不是逼着他生外心吗？”

　　“爱生不生，谁稀罕！最好找个好的离家出走，也省了来折磨我了。”文欣没好气地说。

　　“只有你们两个人好说，这不是多了个孩子吗？”

　　“孩子长这么大他操过什么心呀？趁现在孩子对他没什么印象，断了倒好。”

　　“话是这么说，他会长大懂事的呀？再说了，你真要离婚的话也不能拖着孩子，孩子得给他。你个女人三十几岁了还拖个孩子，以后怎么嫁人啊？”

　　“我跟着儿子过就行了，才不要再嫁什么人。”

　　“可不能这么想，这个不好，总还有别的好嘛。”

　　“您不是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嘛。婚也结过一次了，孩子也有了，我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才不想拿自己的人生再去押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赌博呢。”

　　母亲又要说，文欣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行了，我这不是还没离嘛，说这些干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哟，还嫌我烦了，又好了是吧？我看你俩进门那神情就不像是要离婚的样子。”母亲窃笑，“你还真打算睡我这啊？不怕你儿子让人拐走？”

　　隔壁屋子里，鬼子讲故事已经讲到黔驴技穷，开始讨饶。

　　“爸爸没故事了，爸爸故事都讲完了，你看看爸爸肚子都瘪了，一个故事都没了。你叫妈妈来，妈妈有故事，让妈妈讲……”

　　大冬天的，儿子穿着条小裤衩，光着两条腿就跑过来了，文欣只得跟着他过去。

　　“爸爸帮你摸摸妈妈肚子里有没有故事。”鬼子一双手往她身上摸了过来，被她狠狠掐了一把，毫不气馁地又开始想新花招。“妈妈肚子瘪瘪的，没故事了。我们来玩游戏，猜猜这是谁的手，谁的脚好不好？”

　　一时间，被窝里拳脚乱飞，儿子高兴得咯咯大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习惯被遗忘
小孩子精力真是充沛，明明睡得晚，一早不到7点就蹦了起来，连带着把文欣也从床上拽了起来。父亲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等文欣给孩子鼓鼓囊囊地套上所有衣服，一碗肉丝面早端上了桌。儿子一刻也停不下来，从这间屋子窜到那间屋子，喂个早餐像打仗。

　　“宝宝都这么大了，该学着自己吃饭了。”文欣端着面条追来追去，忍不住地埋怨。

　　“就他这样，一天换几身衣服都还洗不过来，再让他自己吃饭，那不天下大乱了。你当他长大了不会自己吃饭呢？瞎操心。”正拖着地的母亲马上反驳。

　　“不是，科学家说的，从小培养他们自己动手是锻炼大脑呢。”

　　“你科学你自己带去！别让我给带傻了。”

　　文欣只得陪笑：“我也就这么一说，这不这些天我们回来了嘛，家里人多就让他学学自己吃。人少还是喂省事。”

　　母亲没接她的茬，像是无意地问：“你们哪天回乡下去过年？”

　　自打认识了鬼子，碍着他家只有一个男丁，文欣每年春节都是在婆家过，每次不过是顺路把儿子接上而已。眼瞅着都快大年三十了，这次回来本来时间就紧，真不想再在路上颠簸。

　　“怎么？我这刚回来你就赶我走啊？”事实归事实，文欣仍是不满地嘟囔。

　　“我不赶你，你就能在家过年了？唉，谁让我生两个女儿呢！文慧早就去乡下了，你这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也要走。我跟你爸商量了，去你大姨家过年去，她家热闹，像咱们这种没人要的老东西都在她家聚着呢。”

　　“可我今年不想去他家过。”

　　“你想不去就不去啊？你可以不去人家孙子可不能不去，儿子一走你还不是掉了魂一样。再说我们都走了，你留在这有什么意思？”

　　“你管我有没有意思，反正我不想去。你们都走了，我带着儿子两个人在这过年。”

　　母亲好一会没出声，若有所思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身，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哎，文欣啊，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下。”

　　文欣戳着碗里的面条，眼皮都没抬下回答：“说呗。”

　　“是这样。文慧和晓军他们那老宿舍要拆迁了，以后就没地方住了。我们大人商量了下，决定每家出点钱，凑起来给他们买一套商品房。”

　　“我爸那养老钱都给她糟蹋完了，你们哪来钱给他们买房子？”文欣诧异地问。

　　母亲吞吞吐吐地说：“我们也没钱……所以……打算把这房子卖了，贴补他们一点。”

　　她话还没说完，文欣就腾地站起身来。“疯了吧？房子卖了你们住哪？一辈子就攒下这么一套房子，以后着落谁去啊？”

　　“文慧的意思是，以后我们就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了。你看看你基本就在外地不会回来了，我们身边总还得有个人不是？”

　　“直接让他们搬回家来不就行了，这些年他们也没少在家混吃混喝吧？不是你们一直养着，我猜他们都活不下去了，谁照顾谁呀！”

　　“这不是晓军家也出一部分钱嘛。两家人掺合到一起了，就不那么好算帐了，不如钱都给了他们，由他们自己划算。”

　　“不行！”文欣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们划算了，方便了，你们怎么办？就算你把钱给他们了，房子以后在他们名下，你们那就叫寄人篱下了，有你受气的日子。再说了，我呢？以后我回来住哪？难不成我回趟老家住姐夫家，住宾馆？”

　　“其实这些年呢，你对这家里贡献得够多了，别说当年买了这房子你还拿了5千块钱出来。照理就算是分，你也应该得一大半。只是你也看得到文慧他们现在日子过得有多困难，赵晓军那死不争气的，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没收入……”

　　文欣叹口气，无奈地笑了笑。“我的意思不是要分钱，我就是说不能把房子卖了。为了文慧，为了文慧，你们这几十年做得还少了？房子是你们最后一点资本了，也是中国人讲究的一点根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文慧自己都立不住，你们怎么去靠她？这点家当再赔完了，你们自己怎么办，还过不过日子了？”

　　母亲不说话，文欣又苦笑着开口：“这还算是商量吗？不过是通知我一声对吧？”

　　“你要这么说也没办法！”母亲不悦地回答。

　　“妈，我是不是你们捡来的？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文欣问，“好像除了没把自己生成个男孩让你们失望了以外，我没做过什么不合你们心意的事情吧？怎么你们就那么不喜欢我！从小到大我都乖乖地读书，好好地工作，不给你们添一点麻烦。我养家，我孝敬你们，我花了多少心思来讨好你们，怎么在你们眼里我就那么一文不值呢？是，我从来不跟文慧争什么，你们有喜欢她宠她的权利和自由，我不争，凭自己的能力我能照顾好自己。可再怎么说你们是我爹妈呀！这是文慧的家，也是我的家！你们做事情怎么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现在你们要把我的家拆散了去成全文慧的家，还要我欢天喜地答应，公平吗？”

　　“你都不在家里面，我们老了还不是要文慧照顾嘛，就当是你的那一半算作赡养费，折合在一起给文慧算了。你现在一个月工资比她一年收入都多，就别跟她计较这些了。”

　　“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是你们从来没把我当成女儿看。在你们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女儿。从我生下来发现不是男孩以后，你们就不想要我了。这么多年你们是养活了我，可你们从来都不关心我想什么，我要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在这家里算什么。算个影子？现在我出去了，户口也从家里除名了，你们越发地连这个影子都想不起来了。文慧能养你们老吗？她连自己都养不活，一直都是你们照应着，等你们老了不能动了，养不起她了，她能养你们吗？我不让你们卖房子，就是让你们给自己留条退路，你们还要说我有私心。好，那我就有私心，我也没房子，我也还在漂着，我也想买套房子，你们会替我着想吗？说到底，文慧就是你们的命，要用你们的命来换也不会含糊，我呢，就是碰巧撞到你们家里来一个倒霉孩子，好不容易活命成人，该扫地出门了。”文欣越说越气，眼泪都差点要掉出来。

　　吵吵闹闹的，鬼子也醒了，踏着双拖鞋匆匆地冲进卫生间。出来后笑着问：“一大早讨论什么问题呢，这么热闹？”

　　文欣一把拽过他往床上推。“赶紧，赶紧穿衣服，回去过年了！”

　　“你不是说明天……”

　　“我说什么了？你也不看看今天都几号了，明天人家都过年去了，车都没了，看你怎么回！快点快点！”

　　她只想尽快地离开这个生她养她几十年的“家”，只想立刻离开那对她称之为“父母”几十年的人。卖不卖房子与她何干，凭心而论，这几年如果不是父母帮着带孩子，她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只是事情一时勾起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平，再也咽不下去。在这个“家”里，无论何时她都只是个孩子，被父母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忽视和伤害却无能为力，除了逃跑，她还能做什么？

　　抱着懵懵懂懂的儿子，拉着莫名其妙的鬼子，大包小包的，文欣又开始奔走他乡。临走前，她还是把早就准备好的两千块钱红包放在了枕头底下。情分没了，义务却还在，以后跟这个家可能就剩这么点关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没有选择的选择
坐在长途汽车上，文欣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儿子的纠缠，脑子里乱得一团糟。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卖房子嘛，反正严格意义上说起来，那个家对她从来没存在过，现在形式上再破灭下，能有几多伤害？都忍了三十年了，何必到现在来出一口气。想到父母可能的难过，文欣变得更难过。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鬼子问她。

　　“没什么。能怎么？你想出什么事？”文欣没好气地回他。她看着他，想象着他脑子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各种小算盘，禁不住地苦笑，满心地悲天悯人。其实鬼子很无辜，这么多年他只是做了她回避家庭问题的挡箭牌，尽管她也为他生儿育女，尽力做个贤妻良母。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活法，至少他不会这么患得患失吧？

　　鬼子见她不爱搭话，也不再过问，把儿子抱过去逗弄着。四岁的儿子养得很好，白白胖胖像个洋娃娃，父母这几年没少在他身上花心思。自己真地有些过分了。不过是一套房子，她从来没想过要从父母手里得到什么，现在给出去也是早想得到的，有什么好忿忿不平？父母对文慧掏心窝子的宠爱，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暗自嫉妒。早上那顿莫名其妙的脾气，不过是源自心灵深处的嫉妒罢了。

　　她没有家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彻底被父母泼洒出去，一点余地都没留。

　　其实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女人出嫁了就该以婆家为家，文欣有个不怎么样的丈夫，却有个绝好的婆婆。别人家里婆媳都有一本念不完的经，可文欣和婆婆自打第一次照面起就没红过一次脸，连高声大气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婆婆对她的好以及农家那种质朴的温暖，可能是文欣选择了鬼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每次回家，公公婆婆要走出十几里路迎到小镇上来，叫好了三轮车在路口等着，夏天的西瓜，冬天的甘蔗，洗好了切好了地揣着，见面就递了过来。等三轮车载着他们回家，两老再又走路回去，怕累着他们，又怕多花了钱。家里，姐姐妹妹早几天就过来帮忙，饭菜都热好在灶台上。一到家，洗洗手揭开锅盖就开始吃。

　　不管天冷还是天热，也不管你睡到几点，